彝族向天墓

程林盛

彝族是我國古代氐羌族群的后裔，其歷史悠久、文化獨特。彝族向天墓同夜郎套頭葬、僰人懸棺葬合稱為我國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三大特色葬禮”。因其墓形如金字塔，被國內(nèi)外學者譽為“東方金字塔”。

彝族向天墓，也稱“向天墳”“望天墳”，是彝族先民火葬之地的遺跡，這一葬俗與彝族“靈魂”的載體——“天”結合而得名，也指死后實行火葬而筑的墳墓。這一墓葬形式的特色在于，每座墳丘的頂部都有一個向天的圓形凹口，用以埋葬盛有死者骨灰的瓦罐;又因墓口向著天上的北斗星座，也稱“向星墳”。

俯瞰下的彝王墓

向天墓的分布與規(guī)模

彝族向天墓主要分布于我國云南楚雄、貴州威寧、四川涼山等地，三地并稱為我國西南三大向天墓場。據(jù)文物部門和研究人員的不完全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在云南楚雄有兩百余座，貴州威寧有百余座，四川涼山雷波和昭覺縣境內(nèi)有二十余座。

云南楚雄羅古甸彝族向天墓是云南境內(nèi)現(xiàn)存規(guī)模較大、較為完整的一座三圓臺金字塔狀向天墓。第一臺臺基高2.5米，斜臺面寬9米;第二臺臺基周長74米，臺高2.6米，斜臺面寬9米;第三臺臺基周長30米，臺高3.3米，頂端有一凹坑。

貴州威寧鹽倉鎮(zhèn)郊大墳梁子和小墳梁子是烏撒（烏撒是在貴州黔西北地區(qū)存在了千余年的地方土司政權）彝族向天墓最為集中、最具代表性的地方。這些規(guī)模、大小不一的金字塔墓葬，建于宋元時期或更早以前，是古烏撒部落歷代國王、大臣、民眾的墳墓。其中，位于大墳梁子的“祖摩烏求”（漢語意為彝王墓）是目前規(guī)模最大、建筑考究、風水講究的向天墓。

“祖摩烏求”由毛石堆砌成三道圓形三臺石墻，三臺石墻都南開一門、石砌臺階。第一道圓形石墻高3米，厚約2米，周長200余米;其上六七米寬處是高3米、厚約2米的第二道圓形圍墻;再上六七米寬處是高3米、厚約2米的第三道圓形圍墻，其上是一個坪子，中央有一個石砌大凹坑，狀如直巷，深約2米，坑底面積達40平方米，其下是墓葬，其上的坑道是該墓主祖摩的墓向，方向朝天。

毗鄰“祖摩烏求”的駙馬墓叫小墳梁子，規(guī)模和氣勢比彝王墓小很多。

在四川涼山昭覺果噢乃巨的兩座小山上發(fā)現(xiàn)8座彝族向天墓，東西排列。傳說果噢乃巨在很久以前是涼山東部沙馬茲莫的居住地，謂“茲莫赤伙”（彝族茲莫墳地）。“茲莫”意為王、酋長、首領，后演變?yōu)橥了?“赤伙”意為火化墳。這是貴州水西阿支尼威（安氏土司）家長子阿支尼阿依繼位之前的沙馬茲莫的墳地。這里歷史上是沙馬茲莫的轄區(qū)，是涼山彝族沙馬茲莫居住的主要分布地帶?，F(xiàn)有以“沙馬”為名聳立于雷波、金陽、昭覺三縣間的沙馬摩伙波（漢語稱獅子山），海拔4000米以上，屬涼山彝族自治州東五縣境內(nèi)海拔最高的大山。彝語“沙馬摩伙波”意為沙馬養(yǎng)兵或沙馬召集兵馬之山。

圓環(huán)狀 單圓臺狀（平面用土填滿）

8座向天墓中有兩座夫妻墓，位于公路東側的小山上：一座墳墓直徑1.9米，墓土堆直徑4.4米，殘存高0.54米，墓壁由7塊石板構筑;另一座墳墓直徑1.6米，墓土堆直徑3.7米，高約0.6米，墓壁由9塊石板構筑。兩座墓葬形狀都為圓形，墓口向天。兩座墓葬之間的間隔達兩米多，有明顯的封土堆。相距約百米的公路西側山頂上發(fā)現(xiàn)6座向天墓，墓葬分布密集，間距為零，墓壁石板有共用情況，封土不明顯。雷波境內(nèi)的向天墓都很小，有的墓基直徑2米多，高約1米或1.6米不等。

向天墓的類型

從向天墓墓形的外形和結構看，大致可將其分為圓環(huán)狀、單圓臺狀和三圓臺堆壘金字塔狀3種類型。

圓環(huán)狀向天墓似井欄，環(huán)口向天。單圓臺狀有兩種：一種是臺端呈平面、圓心用石砌成凹口向天;一種是臺端向天、平面用土填滿。三圓臺堆壘金字塔狀由大、中、小3個圓臺堆壘而成，第三臺頂用石砌成凹口向天。

單圓臺狀（圓心用石砌成） 三圓臺堆壘金字塔狀（彝王基模型）

向天墓的功能

行火葬置骨灰 行火化時，彝族先民先在地上挖一圓形土坑，在土坑內(nèi)以若干塊石板豎嵌呈圓形墓室，把焚尸柴火堆于其中，再抬尸于上焚燒，這樣便于集中火力，以迅速完成火化，最后用土填之，上留凹口向天。也有將尸體、尸骨或骨灰葬入先挖的圓形土坑筑就的墓室，然后用土堆壘成圓形土堡，凹口向天。

觀天象定歷法 彝族諺語“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人死魂歸星”，向天墓都對應著天上某個星辰。大大小小的向天墓形成了墓葬群，那些規(guī)模較大的墓葬一定程度上承擔了人們觀天象的平臺作用。彝族傳統(tǒng)歷法是十月太陽歷，是先民觀測日出日落而定，太陽運動到最南點是冬至，運動到最北點是夏至;傍晚觀測北斗星斗柄正上（北）指是大寒，斗柄正下（南）指是大暑，即觀測太陽運動確定冬夏至、觀測斗柄指向確定大寒暑。在規(guī)模大的向天墓最高臺上，可以向南北方向觀測太陽和北斗星斗柄方向來確定彝族的歷法與農(nóng)時。向天墓沒有墓門方向，只有頂部的朝天凹口，某種程度上也體現(xiàn)了彝族與天的關系。在其石質(zhì)墓冠上有的刻有八角圖案，代表彝族十月太陽歷“八方之年”的周期紀年法。

祭社壇拜“地乳” 漢代毛亨《毛詩詁訓傳》記載：“冢土，大社也。”意即大型墓冢兼有祭祀功能。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記載：“羅羅（彝族），巫號白馬（音近巫師畢摩），民間祭天，為臺三階（三圓臺堆壘向天墓）。白馬為之禱。”可見，大型的彝族向天墓作為設于野外經(jīng)受風寒雨雪、通達天地之氣的“冢土”，還負載祭天除災的“大社”功能。

羅古甸彝族稱向天墓為“阿叭只”（彝語“阿叭”為乳房，“只”為吮吸），意為吮吸乳汁的“乳房”。漢族稱為“一只奶”，事實上同一水平線上并列兩座墓，應為“一對奶”。彝族將地面隆起、規(guī)模較大的向天墓稱為“乳房”，是彝族古代生殖崇拜的體現(xiàn)。

反映彝族社會等級制 彝族社會等級制非常鮮明，這一特點也反映在其喪葬制度中。彝王墓是規(guī)模最大的三圓臺堆壘墳冢，規(guī)模略小的單圓臺形墳冢系首領親屬之墓，規(guī)模小、有墓碑的圓柱或圓環(huán)形墳冢系土司和夫人墓，規(guī)模更小、無墓碑的單圓臺墳冢則是土司管家之墓。社會最底層被壓迫的奴隸或農(nóng)民，則沒有墳冢。這些規(guī)模和規(guī)格不等的向天墓，是彝族社會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等級關系在葬俗上的體現(xiàn)，他們借以筑壘這些大小、形狀各異的墳丘來讓奴隸主、封建主在另一個世界繼續(xù)享有地位和權力，用這種喪葬習俗來維護彝族的等級制度。

彝族向天墳

民族文化交融的見證 根據(jù)當?shù)孛癖娪兴追Q向天墓為“白夷墳”或“擺夷墳”，以及圓臺側面刻有佛教文化的蓮花葉圖案，可以看出當?shù)匾妥迮c傣族的文化交流。彝族歷史上實行火葬，沒有建造墳丘的必要。向天墓的整個形狀，下部為墓丘應屬土葬民族的埋葬形式，頂部火化坑或埋骨灰罐等特點是彝族火葬的表征。向天墓是集合火葬和土葬而成的一種葬俗，是彝族與其他民族文化交融的見證。

如今，在西南地區(qū)彝族聚居和居住過的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眾多的向天墓，集合而成的墓葬群已經(jīng)成為當?shù)鬲毺氐木坝^，吸引八方游客;同時，這些墓葬群也為我們了解和研究彝族歷史、天文歷法、風俗習慣等提供了豐富的實物資料。

【責任編輯】王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