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再為你難過（六）

顧白白

前期回顧：寧澤川誤會舒顏，一怒之下將她辭退。巧合之下寧澤川撞見舒媽媽鄰居欺負(fù)舒顏母女，上前解圍，舒顏對澤川袒露心聲，兩人之間誤會解除。

對她諸多照顧的歐子宸再次為舒顏送來手機，臉上是她從沒見過的悲傷……

“咦？少爺？你什么時候來的？”

愣過之后，她順了順?biāo)脕y七八糟的頭發(fā)朝他走去。

寧澤川望著馬路延長線上跑遠(yuǎn)的背影，答非所問：“那是誰？”

“以前住在一個院里的鄰居哥哥?！?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6/12/22/huab201612huab20161219-1-l.jpg" style="">

寧澤川收回冷漠的視線，扭過頭，看了眼她手里提的袋子，又轉(zhuǎn)到她臉上，話鋒一轉(zhuǎn)：“你上午曠工了?！?/p>

“??？”

舒顏摸著腦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皺著眉看著他嚴(yán)肅的臉，突然明白了，敢情他是來找她回去上班的啊。舒顏的心里涌上一些感動，還有一些得意，摸摸鼻子提醒他：“你昨天不是開除我啦？”

想了想，她又火上添油：“而且昨天我回去時太急，還把裝蟋蟀的小竹簍丟了。”

寧澤川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哦?！?/p>

舒顏看他破天荒沒沖自己發(fā)脾氣，起了玩心，從塑料袋里掏出手機晃了晃，逗他：“而且，我有手機可以還你了哦?！?/p>

寧澤川冷眼睨她，一把抓住她亂晃的手：“這么貴重的東西，一個鄰居哥哥而已，你要得起？”

舒顏一愣，撇撇嘴，老實回答：“要不起，我會還他的?！?/p>

手被包裹在另一只熱乎柔軟的手中，舒顏目光下滑，落在兩人還抓在一起的手上，就愣住了。緊接著，寧澤川也意識到了這點，不動聲色地放開，兩人都有些尷尬。

舒顏撓撓頭：“沒什么事的話，我回去睡覺啦?！?/p>

說著，她轉(zhuǎn)身就走。

“你去哪兒？”

“我滾回我家去啊。”舒顏背著手，小老太太一樣，把寧澤川昨天對她說的話丟了過去。

沒走幾步，她就感覺身后一陣風(fēng)，然后衣服領(lǐng)子叫人拽住了。

“上班去?！?/p>

去羲和的路上，舒顏坐在閉目養(yǎng)神的寧澤川旁邊，不停拿眼瞟他，心里頭還嘟囔，經(jīng)過昨日兵荒馬亂的一天，她以為自己得操勞出個小傷風(fēng)小發(fā)燒來著，博得一些人，比如自己身邊這位的同情，讓他更內(nèi)疚一點，以后對她好一點。可沒想到的是，她睡了一天，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不適，反而有種生龍活虎的精氣神。

舒顏想，自己真的沒有一個電視劇女主角的命啊。

在這個暑假快要接近末尾的時候，江州發(fā)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江州遇到了八十年難遇的暴雨季，臨近的幾個縣甚至暴發(fā)了山洪，城市里許多個地段也形成了積水，這種現(xiàn)象多出現(xiàn)在城中村，那里的管道雜亂無章，排水排污不暢，成為了重災(zāi)區(qū)。

二是寧國集團(tuán)成立了慈善基金，號召江州的富商為抗災(zāi)捐款，自己身先士卒，捐了一百萬，資助了十多個孩子，并表示寧國集團(tuán)將來會有一個專門的部門做慈善，持續(xù)不斷地資助一些家境困難的孩子。

寧國集團(tuán)的善舉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話題，有人拍手稱好，也有人覺得是借機炒作。

而彼時，舒顏正跟在母親后頭，踏進(jìn)寧家主宅。

江先生正在里面等著她們，身邊還坐著一位衣著高貴的女人。女人掃過來的目光冷冷的，讓舒顏莫名有些熟悉，她當(dāng)即就明白了，那位一定是寧澤川的媽媽。

她禮貌地叫了聲：“先生、夫人?！?/p>

兩個稱呼，就擺正了自己在寧家借住的身份。

冷冷端坐的寧瑤目光微閃，這個女孩子模樣不怎么出眾，一進(jìn)門就拘謹(jǐn)?shù)馗谒赣H身后，舉止間頗為見外，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覺得過分懂事了些。

“叫叔叔阿姨就好，舒醫(yī)生是我們家的恩人，你就把我當(dāng)你叔叔看，不要那么見外。”

看出江泊舟刻意掩飾的緊張，寧瑤笑出了聲。然后，她看向一直垂著頭的施蔓麗，昂著美麗高貴的臉道：“你們就放心在這里住下，事出突然，家里也沒什么空房間，我只好先安排了那里給你們住著，有什么照顧不周的，一定要告訴我。”

施蔓麗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不會，那里很好，是我們麻煩你們了?！?/p>

之后就是大人間的客套話，舒顏沒心思聽，退在陰影里，眼珠子悄悄地到處轉(zhuǎn)悠，像是在找什么。

見狀，坐在監(jiān)控室看著大廳里一切狀況的少年，瞇了瞇眼睛。

恭玉站在他身后，盯著屏幕饒有興致地問道：“她在找什么？”

寧澤川的嘴角不可思議地彎起來，找什么？他才不想知道呢。

這場暴雨和它來時一樣，走得也讓人猝不及防，天空還落著未盡的雨滴時，太陽就迫不及待地鉆出了云層。緊接著，寧家的家仆就忙碌了起來，將多日未見陽光的衣物、被單全拿出來洗曬，借住在寧家的舒顏也跟在后頭幫忙。寧家太大，郁郁蔥蔥的梧桐隔開了三幢外貌相似的別墅——舒顏一家被安排在靠近門口的那幢別墅里，寧家的家仆和保安都住在那里。而此刻，因為曬的衣物太多，她已行至寧家深處，最里面的那幢別墅邊緣。

白色床單在晾衣繩上一字排開，風(fēng)一陣陣吹，還帶著些許濕意的床單微微動了動，被雨水沖洗干凈的空氣里就盡是檸檬味洗衣粉的味道。

舒顏熟練地從桶里撈起潮濕的被單，擰干，再甩一甩，水珠四濺，躲避的視線里多了一個頎長的影子。

“哎？”

那坐在對面陽臺軟榻上捧著本書曬太陽的俊逸少年，可不就是她的寧少爺。

“喂，寧少爺！”

她興奮地跳起來沖他揮手，又怕叫人看見，動作不敢太大，聲音也不敢太大，活像做賊一樣。

寧澤川一動不動，像是沒聽見，倒是他身后那個“靠枕”動了動，探出個慵懶的腦袋來，揉著眼睛看向樹影里和袋鼠一樣蹦跶的女孩。

“那是舒顏？”

寧澤川將手上的書翻了一頁，發(fā)出個單音節(jié)的“嗯”。

“要叫她過來嗎？”

“隨便?！?/p>

恭玉曖昧地笑了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著舒顏招了招手：“舒顏，從那邊上來呀?！?/p>

他指的地方是一處半人高的灌木叢，寧澤川用余光瞥見了，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匆娛骖佅胍矝]想，就開始翻越灌木叢，他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恭玉一直忍著沒讓自己笑出來。當(dāng)舒顏有些狼狽地翻過來，爬上陽臺站在他們面前后，他看著舒顏的頭發(fā)里插著的幾片樹葉，終于爆發(fā)出一長串的笑。

舒顏微微喘氣，抹了把額上溢出的汗，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碎葉，不明所以地看著恭玉：“看到我有這么開心嗎？”

于是，恭玉捂著肚子笑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寧澤川抬眼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書握成一個筒狀，將桌上的水杯推了過去，又指了指玻璃門后的茶水間：“去倒了，換杯清水?！?/p>

舒顏自然地接過杯子，邊走邊盯著看，杯子里裝的是冰鎮(zhèn)酸梅汁，倒了多可惜呀！她舔舔嘴唇，捧著杯子回頭，發(fā)現(xiàn)寧澤川在看書，并未注意她。于是，舒顏仰起頭，把杯口懸在唇上幾厘米處，將酸梅汁倒進(jìn)嘴里。倒得急了，她差點咳出來，匆忙把杯子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又用熱水燙了，然后重新倒了杯清水，回到陽臺上：“少爺，水來了?！?/p>

寧澤川沒說話，手里保持翻書的動作，舒顏瞥了眼，書頁上螞蟻般的長串陌生字母讓她兩眼發(fā)花，而寧澤川看起來讀得毫不費力，一頁接一頁地翻。舒顏忍不住發(fā)問：“少爺，這是什么字??？你都看得懂？”

“法語?！?/p>

恭玉在一旁頗為自豪：“這算什么，我們少爺還會德語、西班牙語、日語呢。”

舒顏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寧澤川，過去她一直以為寧澤川和她差不多大，現(xiàn)在看來一定是他常年生病導(dǎo)致身體瘦弱，才會讓他看起來年紀(jì)小，其實已經(jīng)不小了。于是，她便脫口問道：“少爺，你今年多大?。俊?/p>

“十八?！?/p>

才比她大兩歲，就已經(jīng)這么厲害了啊。

恭玉看見舒顏的嘴張成了“〇”，忍不住調(diào)侃：“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們少爺還有更厲害的呢?！?/p>

舒顏朝他瞪過去：“你們少爺這么厲害，那你跟在他身邊，怎么半點都沒學(xué)到?。俊?/p>

恭玉不服氣：“那是你沒見著我厲害的時候?！?/p>

舒顏咧著嘴特別不信地“嘁”了聲，恭玉被她這個表情氣得要死：“你這個沒良心的，這么多天沒去羲和，要不是我跟少爺說好話，你早被開除了?！?/p>

拌嘴的兩人都沒注意到，被他們左一句右一句說著的寧澤川，此刻正冷冷地看著他們，臉色有些難看。

寧澤川只覺得他們吵得他心煩意亂，讓他想到四個字：歡喜冤家。于是，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惱火，一伸腳，踢翻矮凳，動靜之大成功讓兩人停止了拌嘴，他掃了眼恭玉，目光幽幽一轉(zhuǎn)，落在舒顏身上：“有閑情吵架，你的衣服晾完了？”

“晾、晾完了，”舒顏吞了吞口水，諂媚地往寧澤川跟前一坐，著急解釋，“我家被大水沖了，我以為你們知道的?！毕氲绞裁矗骖佊謱帩纱ǖ?，“對了，少爺，我現(xiàn)在借住在你們家，江先生讓的……”

寧澤川默了默：“我知道。”

那夜突發(fā)暴雨，他被噼里啪啦的雨聲驚醒，心神不寧，一夜未睡。天一亮他就讓恭叔去城中村看看，那時她們已經(jīng)不在了。等恭叔順藤摸瓜找到安置城中村村民的體育館時，她們又被他父親安排的人搶先一步接到了羲和。

當(dāng)天晚上，父親就在飯桌上說，他要發(fā)展慈善事業(yè)，順便將舒醫(yī)生的遺孀接回來住些時日，詢問大家的意見。

母親陰陽怪氣地笑著說：“現(xiàn)在你才是寧氏的主人，你只需要做決定，何必多此一舉，詢問我們的意見，好像在座的有誰能說一個‘不字一樣。”

聞言，父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于是，將舒顏母女接到寧家住的這件事，就在這么一種詭異的氛圍下定了下來。

舒顏還在嘟囔：“可是你家太大了，我在這兒住了好幾天，竟然都沒有碰見你?！?/p>

寧澤川不動聲色，拿了支筆，在書上畫了起來。

恭玉又逮著了擠對她的機會：“養(yǎng)病的人受不了太重的濕氣，下雨天自然都在房里待著，你爸是個醫(yī)生，你怎么連這點都不知道?！?/p>

舒顏受教，臉紅了紅：“我又不是醫(yī)生?！?/p>

“刺啦——”寧澤川撕下了一頁書，遞給舒顏。

“這是什么？”舒顏盯著那幾個數(shù)字問，有點像電話，又比普通的電話號碼要少幾個數(shù)字。

“內(nèi)線?！?/p>

寧澤川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繼續(xù)翻開書。

舒顏眨了眨眼，一臉懵懂。

“寧家的內(nèi)線，用你們傭人房的電話撥這個，直通少爺房里，有事和少爺說就打這個。”恭玉看出她沒明白寧澤川的意思，補充道。

“我知道啦！要你說！”

從寧澤川那兒回去后，舒顏才想起自己還有東西一直忘了還他。于是，她拿了東西就一路飛奔過去，回到陽臺，卻發(fā)現(xiàn)只剩下恭玉一個人。

恭玉躺在軟榻上，蹺著個二郎腿，一手墊在頭下，一手拿了串葡萄，看著舒顏懶懶地道：“少爺出去了，怎么了？”

舒顏給他看了看手里的東西：“我還他手帕?！?/p>

恭玉擺了擺手：“我們少爺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你又不是沒見識過，隨便處置吧。”

舒顏想起第一次在羲和誤喝了他藥的事，頓時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自我安慰：“有潔癖的人是這樣的?！?/p>

恭玉把葡萄一丟，不樂意了：“誰跟你說我們少爺有潔癖的。”

“?。俊?/p>

“你知道少爺為什么不喜歡和人靠得近嗎？”恭玉坐了起來，看著一臉疑惑的舒顏，臉上頭一次露出難過的表情，“少爺打小就病著，大家表面上因他的身份對他尊重，可是背地里都很嫌棄他，少爺用過的東西沒人愿意碰……他的病并不是什么傳染病，可那些人都害怕少爺會傳染他們，久而久之，不用他們這么做，少爺也認(rèn)為他的病會傳染，和他靠得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所以……他才會與每個人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