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馬路，不走尋常車

李斑子

車自誕生之日起，便是一種交通工具。首先，它被用來代步，然后才被用來炫富，然后還被用來凸顯主人的身份，然后還有人把它化作一種信仰，去追求剎那間的速度與激情。但是如果你把眼光投向印度，你會發(fā)現(xiàn)一輛車，可能承載著更多……

兩個輪子的傳說

當(dāng)然，首先你會發(fā)現(xiàn)印度的摩托車承載著更多的人。

兩大兩小只是標配，三大兩小、兩大三小隨意組合行不行？老司機只會擺擺手和你說“No problem”。一輛摩托車承載4個成年人在印度老司機眼中只能算物盡其用，擠一擠挪一挪，后邊還能掛兩個。

在印度一輛摩托能承載多少人，獨立日閱兵式上的摩托車特技表演是最有力的風(fēng)向標。1990年誕生于印度邊防部隊學(xué)院機動化運輸學(xué)校的冒險家（“Janbaz”，印地語）摩托車隊最喜歡玩疊羅漢，一輛車搭7個人一點也不擠。

在印度人眼中，沒有摩托車特技表演的閱兵式是索然無味的，當(dāng)然，也有印度網(wǎng)民表示在感受祖國耀眼風(fēng)采的同時更希望國家可以給每個國民都發(fā)一輛那樣的摩托車。車隊表演所使用的摩托車為印度國產(chǎn)的皇家恩菲爾德，排量500cc，曾創(chuàng)下一車承載54人的紀錄。所以如果有天你看到《印度兩輛摩托車相撞，車上70多人受傷》這樣的新聞標題，要相信這事絕對是有憑有據(jù)的。

所以在印度，一輛風(fēng)馳電掣的摩托車上如果只坐著騎手一個人，無論如何他看起來都是孤獨的。所以就有些不甘寂寞的摩托車騎士，便喜歡在不怎么擁擠的鄉(xiāng)村道路上炫技——躺著就開了幾公里。

但對于大師來說，放開車把只是成為頂尖車手的第一步。來自印度泰倫加納的頂尖車手拉切蘭（Gugulotu Lachiram）就喜歡在時速60公里的摩托車上練瑜伽，還因此創(chuàng)下了一項吉尼斯紀錄——在行駛中的摩托車上完成最多連貫瑜伽動作（23個）。兩項國粹，這位已過不惑之年的大叔大約在8年前就想把它們結(jié)合在一起，然后每天都在不做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苦練，最終修成正果。

但是在印度誕生的與摩托車有關(guān)的世界紀錄并不止上面說的那些。印度摩托車愛好者帕爾馬（Bharatsinh Parmar）的愛車經(jīng)過改裝后長達26.29米，成為世界上最長的摩托車。雖然他的做法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只是簡單地把摩托車的后輪拆下來，然后焊了一個20多米長的鐵架子連接車身和后輪，但重要的是開起來很拉風(fēng)，轉(zhuǎn)個彎后邊都有十幾個粉絲幫忙抬鐵架。

不過真正的車神大概也不會在意什么吉尼斯紀錄，就像印度最馳名的車神奧姆·巴納（Om Bana），雖身已不在江湖，但江湖還有他的傳說。傳說巴納上世紀80年代在故鄉(xiāng)拉賈斯坦邦焦特布爾城駕摩托車不慎撞樹身亡，他的愛車兩次從當(dāng)?shù)鼐炀侄虝和Ａ艉笥衷幃惖亍白园l(fā)”返回事發(fā)地，而路經(jīng)事發(fā)地的行人也聲稱看到了巴納的“幻影”。從那后巴納和他的愛車便成了神話，人們稱巴納為“車神”還為他修建了神廟，而摩托車愛好者們尊稱他的愛車為“Bullet Baba”（“Baba”是印度人對成年男子的尊稱），就連讓他殞命的那棵樹也加入神話豪華套餐，被奉為神樹。每天到當(dāng)?shù)赜^摩朝拜的飛車黨絡(luò)繹不絕，都說戴上被摩托車神加持的護身符便能逢兇化吉避車禍。

只可惜，再多的膜拜也無法讓車神起死回生，但更多的車迷卻能讓印度功勛航母“維克蘭特”號“重生”。 印度第一艘航母“維克蘭特”號曾在1971年印度與巴基斯坦的戰(zhàn)爭中發(fā)揮關(guān)鍵作用，服役期滿后被送往廢料場。這幾年在本土摩托車市場上賺瘋了的印度廠商打起了航母的主意，今年年初，印度巴賈杰汽車公司開始利用航母上的廢鋼來打造新款摩托車，這些摩托車都帶有一個標記，證明它是由“維克蘭特”號航母上堅不可摧的鋼鐵所制。光是去年，印度便制造了超過2300萬輛摩托車，在如此火熱的市場環(huán)境下，對退役航母再利用，還將愛國融入到產(chǎn)品中打造營銷噱頭，巴賈杰汽車公司的這個市場策略簡直滿分。

據(jù)印度道路運輸及公路部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截至2015年印度登記上路的機動車約兩億輛，其中摩托車1.5億輛。鑒于摩托車在印度的顯赫地位，許多跨國商業(yè)巨頭進入印度后都不得不改變原有的市場策略。網(wǎng)約車公司優(yōu)步進入印度后便先后推出了Uber Auto（可約三輪摩托車）和Uber Moto（可約兩輪摩托車），手機一鍵約“摩的”，不僅收費便宜（每公里3-5盧比，約合人民幣0.48元）還支持現(xiàn)金支付。但這兩項服務(wù)都在推出不久后被當(dāng)?shù)卣块T以不符合市場規(guī)則為由叫停。電商網(wǎng)站亞馬遜進入印度后，其物流配送也大量使用摩托車，印度快遞小哥動輒背負上百斤的大包裹，在擁擠的城市里走街過巷毫無壓力，摩托車的潛力在他們身上得到了最大的發(fā)掘。摩托車甚至也成了蘋果公司在印度賣iPhone的心腹大患，因為很多不太富裕的印度年輕人表示，一臺iPhone手機的價格足夠買一輛很不錯的摩托車了，所以面對取舍時他們最后都選擇了后者。

汽車上路先“開光”

看慣動輒載著一支籃球隊在路上奔跑的摩托車，你大概會覺得空間窄小的印度汽車未免太過嬌氣。這么想你就錯了，每輛走在路上的印度汽車都依然有著一顆狂野的心。

不管是孟買還是加爾各答，城區(qū)里有了點歷史的汽車都有一個特點：沒有后視鏡。有一些是出廠時沒配置，有些是毀壞后再沒裝上去，而有些則是車主主動撤下，原因很簡單，兩邊后視鏡加起來少說也讓車身變寬了30厘米，這30厘米在習(xí)慣了在車流中見縫插針的印度老司機看來實在是個負擔(dān)。

在印度城市的大馬路上，你能看到一輛輛車基本都是車門挨車門，保險杠貼保險杠，大家齊心協(xié)力把兩車道變成四車道，共同用40公里的時速奔跑在限速30的內(nèi)環(huán)路上。老司機會告訴你，有空隙的時候超車變道什么的完全憑感覺，后面有人摁喇叭就變回來，沒聲響就變過去。也不用怕追尾怕碰碰磕磕，反正整天堵車大家都開得不是很快，撞不壞。

所以滿身傷痕也算是印度小汽車的另一個標配。

或許是在路上經(jīng)歷的風(fēng)雨太多，幾乎所有印度司機在新車上路前的第一件事便是給自己的愛車“開光”。在印度，給愛車“開光”并不是一件隨意的事，至少名字就很專業(yè)——“普迦”（Pooja）?！捌斟取逼鹪从谟《冉?，是印度人結(jié)婚生子以外最重要的儀式，現(xiàn)在隨著工業(yè)文明的飛速發(fā)展已改良出一套與時俱進的現(xiàn)代開光體系。

以前做“普迦”還得把車開到廟里去，現(xiàn)在只需要一個電話就會有祭司上門服務(wù)，甚至還實現(xiàn)了“互聯(lián)網(wǎng)+”——在神廟的官網(wǎng)上選好祭司和“普迦”套餐然后留下聯(lián)系方式便可，每次費用大約2500～3000盧比（人民幣300元左右），但不包含施法材料費。施法需要用到大米、鮮花、姜黃粉、檸檬、椰子以及棕櫚葉，如果嫌麻煩，可以直接購買神廟準備的各種檔次的成套“普迦材料大禮包”。

“沒做過‘普迦的新車甚至沒有上路的勇氣，”來自加爾各答最大印度教神廟達克希什瓦卡利神廟的高階祭司夏爾馬說，“在這行做了20多年，我發(fā)現(xiàn)沒有印度人買新車不做‘普迦的，即便是二手車，客戶也會要求打開引擎蓋做一次更加深入的‘普迦?！?/p>

可是別以為做完“普迦”后你便可以橫沖直撞了，畢竟在滿天神佛的印度，馬路上還是有很多不買賬的“牛鬼蛇神”的。例如廣為人知的神牛便可以不遵守一切交通規(guī)則，任憑身后的千軍萬馬齊按喇叭響徹云霄，它硬是能躺在馬路中間安安靜靜瞇著眼曬上兩個小時太陽。還有喜歡上躥下跳的神猴，它們會用矯健的身姿告訴愚蠢自大的人類誰才是馬路的主宰。

如果覺得開車太危險，你還可以選擇安全一點的公交車，不過危險系數(shù)也只是低一點點而已。破舊超載就不用說了，門窗齊全的基本都難找。沒門的公交車在城市里穿行，售票員就掛在車門處吆喝，上下車乘客要是太少了一般不停車。不過也別太擔(dān)心，快到站了售票員便會提醒要下車的乘客請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隨時準備跳車。

所以在印度，要出門還是步行比較靠譜，但前提是要先規(guī)劃一條不用過馬路的路線。通過路口從不減速也算是印度司機墨守成規(guī)的駕駛信條，他們覺得就算真有人突然從馬路邊竄出來，以自己敏捷的身手也來得及踩個急剎。而行人倒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繼續(xù)淡定走自己的路左閃右避，讓別的車急剎去。印度式過馬路絕對是一場用生命來押注的豪賭，比的就是誰膽大誰命硬。

在印度這個人人都想成為公務(wù)員的國家，交通警察是最被嫌棄的公務(wù)員職位，日曬雨淋、危險系數(shù)高不說，即使能四肢健全熬到退休估計也免不了落下個殘疾——在南印度，幾乎 75% 的交警都患有永久性的聽力損傷，因為馬路上實在是太吵鬧了，只要路上有一點點堵塞，所有車輛都會集體大按喇叭。這也是印度司機的不成文駕駛信條之一，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第一時間用最大力氣按喇叭。

隨著機動車保有量和車禍死亡人數(shù)的日益增長，印度政府也在想辦法避免情況惡化，但多數(shù)時候一些政策都只是流于形式。俗話說：“要致富，先修路”，更寬敞的馬路或許才是解決這一切問題的基礎(chǔ)，但一說到要修路地方官員大都會哭窮，而且修公廁、建學(xué)校、挖垃圾池什么的還等著花錢呢！

所以最后，深受其害的印度人也麻木了……資源不足，技能來補，No probl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