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目送

葉蕾蕾

臺灣著名作家龍應(yīng)臺在《目送》中寫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離開的那個人牽念著遠方的世界，殊不知目送的那顆心卻是百轉(zhuǎn)千回的。目送不僅發(fā)生在父女母子身上，它也植入我和爺爺之間啊。

我的爺爺，一輩子在土地上生活，在土地里流汗，甚至這大半截身子已栽在土里。

唯一對他忠誠的或許就是他腳下的那片綠地：春天喚醒了種子，秋天帶來了稻香……而他的孩子們，現(xiàn)在大都離開了那個土氣的小山村，只留下他一人孤身與土地、與有著發(fā)黑的木門的水泥屋作伴。

未等天亮破曉，他便已早早扛起鋤頭，奔向那山頂上帶給過他快樂與憂愁的綠田。然后坐在田埂旁的舊木樁子上，品些自己燒的小酒小憩一會兒，慢慢沉思著，向著半醒的天空吐納自己的寂寞、憂愁與傷悲，最后又投入到滿是汗味的工作中，一壟壟地撒著自己的心血，直到傍晚時分，那孤單的身影才漸漸慢行在下山小道之上。

還記得那次的除夕分別，僅僅一天的短暫歡聚，望著爺爺一年比一年褶皺的臉，我心中似有說不出的憂慮。上車時，他用自己那似竹枝的手遞給我裝有他積攢很久的紅包。于是想起那年柿子豐收的情景，爺孫倆背起竹簍向著柿子林前進。似乎那柿香早已醞釀好了，未到目的地，便已漫漫灑灑地肆意飄蕩。走到掛滿金黃的樹下，兩眼已盯緊那最飽滿的一顆，將其采入嘴中，品嘗著不知他用多少心血來澆灌出的這份愛。等到夕陽將至，簍里也填滿了，壓得我倆抬不起腰，只好弓著身子下山。

現(xiàn)在，我也只是強顏歡笑地與他道別，轉(zhuǎn)過身子，眼眶微微濕潤了，那些曾經(jīng)殘破的記憶碎片像是被一根細線給牽引起來，像電影般播放在腦海里。車子開了，回頭透過背后的車玻璃，看見爺爺?shù)纳碛皾u漸縮小，最后變成了小點，消失在山路上……淡淡的惆悵，今日一別，也許是一年后的再見。

爺爺你不要追我啊，那路上滿是石子，我怕它們硌著你的腳。爺爺不必追啊，天寒露重，小心著涼。爺爺哪里只是目送我遠行啊，他的孩子個個離他而去，每一個人的離開都是爺爺?shù)你皭澃桑墒撬麉s把惆悵深埋心底，只是給予，再給予，而后轉(zhuǎn)身和龐大的寂寞為伴了。

每一次分別，都化作下一次相見的期待。爺爺，平時您是不是早早提了一條小凳在門外眼巴巴地癡望著什么？看到一個恍若兒孫面龐的人，欠身打量，然后又在一種失落中和木凳為伴，目送著那相似的身影沒入小路的盡頭？夕陽脈脈水悠悠，是否有一團欲說還休的憂愁……

每一次送別，都讓人愈加珍惜與親人相處的時光。子女在外漂泊時，他會燃上一盞小燈，為他們亮著……他一次次深情目送，一次次用心守望。漂泊的你，怎能忘記那癡癡盼念的目光？

‖浙江省象山荔港學(xué)?！笇?dǎo)教師：程予東

每次讀龍應(yīng)臺的《目送》都會感同身受，因為它一針見血地道出了親情的一種困境：長輩希望子女能遠走高飛，可子女漸行漸遠的背影又是長輩今生最大的牽掛。這篇文章敘寫的是爺爺對作者的“目送”，首先呈現(xiàn)的是爺爺獨守山中，孤獨地勞作的場景，這段描寫樸素自然，卻能打動人心，爺爺孤獨的形象立體可感。接著，作者記敘了一次親人相聚，筆觸直接聚焦在離別一刻，爺爺竹枝一樣的手和漸漸縮小的身影令人印象深刻，這一段尤為動人之處是作者運用抒情手法：“爺爺你不要追我啊”“爺爺不必追啊”，相似句式，反復(fù)詠嘆，抒發(fā)了作者對爺爺?shù)摹澳克汀币约伴L久的孤獨生活的于心不忍。此外，文末一段的虛寫也格外精彩，爺爺在門前的孤獨守望和錯認(rèn)路人的情景，令人無限感概和動容，也令“目送”有余音繞梁的苦澀滋味。

【適用文題】守望；難忘的背影；親情的滋味……（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