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峻
摘要:音樂詞匯的翻譯的問題,已有多種討論。本文從跨文化交際的角度出發(fā),對于音樂領(lǐng)域中一直存在的某些詞匯的翻譯提出問題,并就這些現(xiàn)象進行了剖析與探索,同時基于源語和目的語之間的文化差異,整理出一套相關(guān)的翻譯方案。
關(guān)鍵詞:跨文化交際;音樂詞匯;翻譯方案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16)03-0141-04
跨文化交際是一門相對年輕的學科,由美國人類學家愛德華·霍爾在1959年率先提出,后來美國語言學家薩默瓦將其定義為“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之間相互交流的一種情景”??梢姡侵冈谔囟ǖ慕浑H情景中,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的交際者使用同一種語言(母語或目的語)進行的交際(口語交際居多)。語言是文化的載體,語言與文化的密切關(guān)系決定了翻譯與文化之間必然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翻譯在把一種語言轉(zhuǎn)換成另一種語言的過程中必然會涉及到兩種不同的文化,其實就是一種跨文化交際的行為。
在全球一體化的大潮中,藝術(shù)活動交流日益密切和頻繁。藝術(shù)凝聚了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及精神氣質(zhì),其本身就具有著跨文化傳播的功能。在不同的文化、不同語種之間進行的藝術(shù)交流活動中,源語和目標語之間的轉(zhuǎn)換是翻譯工作者必須完成的任務(wù),不同文化間差異所造成的語言交流空白和障礙也是翻譯工作者必須正視和研究的課題。
交際的目的是暢通地交流,使雙方達到溝通和理解。如果只是生硬地字面硬譯,不對字里行間的內(nèi)涵和意蘊進行深入挖掘和闡釋,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源語和目的語受眾之間的溝通勢必失敗?!霸S多重要的術(shù)語翻譯不正確,會給政治和文化生活造成不必要的影響?!币虼耍g工作者需要特別注意語言的意義及其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才能盡可能“信、達、雅”地完成跨文化交際。音樂詞匯的翻譯是一個業(yè)界長期研究的課題。本文從跨文化交際的角度,就音樂詞匯翻譯中的常見問題進行探索和思考。
一、存在的問題
目前,在進行音樂類的英漢互譯時,中文及英文不同的語言特點、背景文化差異,以及音樂文化差異導致音樂翻譯出現(xiàn)很多問題,大致可歸納為如下3個方面。
1.直接音譯的尷尬
直接音譯是翻譯中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也是跨文化交際和傳播的有效手段之一。但是,在某些情況下卻會產(chǎn)生一些麻煩。以樂器“二胡”翻譯為例,如果直接音譯為“Erhu”,因為譯入語讀者對于這兩個音節(jié)完全不懂,翻譯了也等于沒有譯。因此一段時間以來就用Chinese Violin來指稱二胡,人為地將中國樂器附著于另一具有相似特性的西方樂器名稱之下。這樣雖然便于目的語讀者的理解和接受,使跨文化交際活動更為通暢,但是“ChineseViolin”過于籠統(tǒng),明顯地流失了“二胡”的歷史信息和文化背景及其樂器特點。而且,除二胡之外,還有京胡,板胡、高胡等,都屬于高音弦樂器,那么這幾件樂器同樣也可以用“Chinese Violin”來指代,這種不具辨識性的譯法不能算是跨文化交際中的上好翻譯。再如,小提琴(Violin)在最初進入中國時,是根據(jù)其發(fā)音直接譯為“梵婀玲”,這樣的詞語對于中文讀者來說,如同二胡(Erhu)這兩個音節(jié)之于英語讀者一樣,只有發(fā)音的近似,而沒有任何具體的含義,因此也不會讓譯人語讀者產(chǎn)生任何的意義聯(lián)想。加之它的中文發(fā)音也比較拗口,所以這個詞語沒過多久自然地被人們淘汰,取而代之的是我們現(xiàn)在使用的“小提琴”一詞,通俗易懂,意義明確,因此更有生命力。
2.意義的抉擇
在語言文字中,經(jīng)常會有一詞多義的現(xiàn)象。那么翻譯時,意義的抉擇就是譯者必須考慮的一個問題。例如,英語中樂器演奏的動詞一般就只使用play這個單詞,比如,play the piano,play the violin,play the trumpet??墒侵形睦锊煌臉菲餍璐钆涫褂貌煌膭釉~:play the piano譯作“彈鋼琴”,playthe violin譯為“拉小提琴”,而play the trumpet則是“吹小號”,若是中國傳統(tǒng)樂器中的古琴,就更是需要用“撫”這個動詞,展現(xiàn)琴者高雅的內(nèi)涵和優(yōu)雅的身形。因此,在遇到這類問題時,翻譯者就需要考慮到中國文化的特色,補充出相應(yīng)的文化元素進行翻譯。
相似地,英文中有些音樂術(shù)語也不僅一個含義,在不同的語境中具有不同的意義。比如move-ment一詞既有“樂章”的意義,又可表示“動作”“律動”。究竟應(yīng)該選擇哪個意思就要根據(jù)上下文來具體分析。有些樂器名詞的翻譯中,如果譯者只是根據(jù)字面,望文生義,就可能產(chǎn)生負面的交流效應(yīng),使言者和聽者都不知所云,與其實意相差甚遠。如“云鑼”被翻譯為“cloud gong”,“京胡”被譯為“cap-ital hu”,“點鼓”被譯作“point drum”等等,這些既不是直譯又不是真正的意譯,差之毫厘,謬之千里,貽笑大方。
3.文化內(nèi)涵的表達
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有時字面意思容易翻譯,但是文字里包含文化涵義和其產(chǎn)生的意義聯(lián)想?yún)s很難表達出來。例如,中國名曲《高山流水》是中國十大古曲之一,其典故最早見于《列子·湯問》。傳說先秦的琴師伯牙在荒山野地彈琴,樵夫鐘子期竟能領(lǐng)會這是描繪“峨峨兮若泰山”和“洋洋兮若江河”的意境。伯牙驚道:“善哉,子之心而與吾心同?!辩娮悠谒篮螅劳词е?,摔琴絕弦,終身不彈,故有“高山流水”比喻知己或知音,也比喻樂曲高妙。因此,該曲名能給有中文文化背景的讀者帶來“遇知音”的意境聯(lián)想,是中文的歷史文化典故所賦予的文化意境。但是,如果僅按照字面翻譯為“High Mountains and Flowing Water”,英文讀者就只會理解其字面意思,而根本不會聯(lián)想到“知音”之意,這就是由文化差異造成的。又如,如果《梁?!贩g為“Hang Zhu”則是韻味盡失,令人不知所云。所以,字面意思的翻譯是很好完成的,而將文化意境和內(nèi)涵等效地翻譯出來,卻是一項很難的工作。
二、基本解決方案
正如王佐良曾經(jīng)說過的那樣:譯者“處理的是個別的詞,他面對的卻是兩大片文化”。翻譯其實是譯者進行讀碼一解碼一再編碼的過程。翻譯之難,在于它不僅僅是語言文字間的符號轉(zhuǎn)換,更多的是隱藏在語言符號的物質(zhì)外殼下的非符號信息的轉(zhuǎn)換,即文化轉(zhuǎn)換。譯者必須要首先剝離其外殼,挖掘內(nèi)涵,再用另一種語言的物質(zhì)外殼重新編碼出來,表達出確切的文化信息。這就對譯者的能力提出了挑戰(zhàn)?;谏衔闹幸魳吩~匯翻譯出現(xiàn)的問題和現(xiàn)象,在跨文化交際中,怎樣翻譯才能夠?qū)⑽幕畔鬟f出來,使跨文化交際得以成功呢?跨文化交際能力應(yīng)該是在某一特定的語境中是恰當和有效的。譯者應(yīng)當根據(jù)交流場合,翻譯內(nèi)容,翻譯對象的知識結(jié)構(gòu)等具體因素對目的語進行恰當?shù)奶幚怼?/p>
1.針對目的語文化中不存在的概念
(1)音譯+解釋
跨文化交際活動多是在口語環(huán)境下進行,這種“音譯+解釋”的方法在交際現(xiàn)場更加靈活易行。音譯實質(zhì)上只是模仿源語的聲音代碼,意義并沒有被真正翻譯出來,因此,解釋就顯得尤為重要。解釋性的語言能闡釋出聲音代碼的具體意義,加在音譯或直譯后的詞語后面,更能夠發(fā)揮增進理解、加強溝通的作用。
上文中提到的二胡可以翻譯為“Erhu,a two-stringed bowed instrument with a low register”。這樣雖然語言多了,但是卻避免了譯人語讀者對于“Erhu”這個發(fā)音完全陌生且不知所云的情況。而且,其解釋還可以將其與京胡,板胡,高胡等的翻譯區(qū)分開來。如京胡,a two-stringed bowed instrumentwith a high register,板胡,a bowed two stringed instru-ment with a thin wooden soundboard。這種翻譯兼顧了釋義與中文特點,可謂一舉多得。
同樣,“Gemalan”也可以直接音譯為“嘉美蘭(印尼的一種類似交響樂的音樂形式)”,用括號內(nèi)的解釋性詞語加以補充說明,使讀者或者聽眾更加理解源語的意義?!陡呱搅魉芬部梢栽谥弊g的基礎(chǔ)上加上解釋性的語言,如翻譯為“High Mountainsand Flowing Water-about Bosom Friends”,這樣就可以將高山流水的文化意象也傳播出去。
再如,著名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是取材于我國古代民間傳說而創(chuàng)作出的一部佳作。曲目被翻譯為“Butterfly Lovers”(中文意為:蝴蝶戀人),這是當年由世界著名小提琴家西崎崇子在國外第一次演奏《梁?!窌r所起的名字,之后不論是中國關(guān)于梁祝的傳說還是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海外的英語翻譯都是Butterfly Lovers。但是這樣的翻譯可能令受眾產(chǎn)生其為西方的某歌劇的意象,幾乎感受不到中國文化的任何痕跡;因此,從文化傳播的角度來看,是不太妥當?shù)?。如果采用“音譯+解釋”的方法,就可以解決這一問題,建議譯為“Liang Shanboand Zhu Yingtai——Butterfly Lovers”,這樣的譯法對于誰是蝴蝶戀人指向更加明確;人物和主題都在標題中體現(xiàn)出來,含義也更加明確;而且這兩個人名是典型的中國姓名格式,直接就向觀眾傳達出了中國文化的信息,也揭示了該曲目的地域來源,面面俱到。
(2)直譯+注詞
直譯是語言的直接轉(zhuǎn)換,是對原文字面意義的直接翻譯,簡單明快,但正是由于其直接的特點,常常會在翻譯中失卻一些重要的文化信息。而跨文化交際中,失卻的信息可以在現(xiàn)場適當靈活地加以補充和調(diào)整,以便于譯入語讀者更好地接受源語文化。例如Tsar-沙皇,jeep-吉普車,Ballet-芭蕾舞等,都是在直譯或音譯原詞的基礎(chǔ)上,后面再增加一個注詞說明其概念的結(jié)構(gòu)。在翻譯音樂詞匯時,同樣可以采用這種方式。比如,percussion指打擊發(fā)出聲音的方式,那么采用“直譯+注詞”的方案就翻譯為“打擊樂”,同理,jazz譯為“爵士樂”,簡潔明了,準確達意。
此外,此結(jié)構(gòu)還可以幫助傳遞文化信息。例如Blues,是一種基于五聲音階的聲樂和樂器音樂,起源于美國黑人奴隸的靈魂樂,類似中國民俗山歌的“一呼一應(yīng)”(Call and Response)的形式,有即興的成分。Blue在西方文化中的涵義是憂傷的,憂郁的,Blues的原義中就有憂郁的音樂的意思,因此如果將Blues直接音譯為“布魯斯”就喪失了原文中的文化內(nèi)涵,而翻譯為“藍調(diào)”則增補了“調(diào)”這個詞語,讓讀者知道這是一種音樂的體裁,同時“blue”所包含的文化涵義也可以通過這種翻譯進行跨文化的傳播。
2.針對可在目的語中找到相應(yīng)概念或意義相對明確的詞匯
(1)選擇已植入詞語
植入其實也是一種譯介,這是區(qū)別于“直譯+解釋”的另一種翻譯方案,可以根據(jù)具體的語境和交際環(huán)境進行選擇。
在人們的交際使用中,某些外來詞語已保留了其原發(fā)音,即使略去翻譯也不會引起任何的理解障礙。隨著使用頻度的增加、時間推移及目的語讀者認可度的提高,有些外來詞語會逐漸地植入到譯入語中,例如CD、DVD、Windows等詞匯在中文交流中已無須翻譯,而中文中的“點心”“磕頭”等原來英語中沒有的詞匯,也已經(jīng)隨著文化的傳播和認可直接進入了英文,成為了“dim sum”“kow tow”,既保留了原發(fā)音,意義也被人理解和接受的詞組。因此,在針對有一定的背景知識及專業(yè)知識的對象時,可以直接使用這種詞組翻譯。比如,我國的傳統(tǒng)樂器“古琴”,在很多辭典中就直接被翻譯為“Qin”或者是“Chin”,因為這種翻譯經(jīng)過了很多年的文化植入,已經(jīng)被譯入語使用者理解并接受。
(2)意譯
意譯主要是在詞匯內(nèi)涵層次上的翻譯。從跨文化語言交際和文化交流的角度來看,意譯強調(diào)的是譯語文化體系和源語文化體系的相對獨立性。當源語和目的語對于同一事物有相對應(yīng)的概念表達時,選擇意譯不失為一種完成交際的方法。按照現(xiàn)代語言學之父索緒爾的觀點,詞匯的意義分為“能指”與“所指”。當一個詞語有多個含義,或者表達的不僅是字面意思時,就只能進行意譯,來明確它的“所指”。這時就需要對目的語的含義進行準確的判斷和抉擇。
例如,form-詞既有“曲式”又有“形式”的意思。但是這兩者的意義卻不一樣。曲式是指理論化的對樂曲體裁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總結(jié),是對音樂作品各個部分的結(jié)構(gòu)框架和特點的劃分。而形式是指作曲者創(chuàng)作音樂的思維過程,包括分析主題、動機構(gòu)思、寫作及展開等。曲式和形式是完全不相同的兩個概念。因此必須根據(jù)語境來判斷其準確含義,只有選擇意譯的方式。
再如,《得勝令》《將軍令》中的“令”是命令的意思嗎?應(yīng)翻譯為“The Order of Victory”“The Or-der of General”嗎?其實,這里“令”就是指樂曲,而不是命令,所以將其意譯為“The Piece of Victory”“The Piece 0f General”才更加恰當。這就是意譯的功能所在,可以更準確地詮釋出源語的含義。
(3)適當?shù)貧w化或異化
歸化和異化各具特點,它們實際是對立統(tǒng)一的,以譯語文化為中心,即為歸化(domestication),以源語文化為中心,即為異化(foreignization)。在翻譯理論和實踐中,這兩種翻譯策略經(jīng)常被放在一起提及。
歸化翻譯法旨在盡量減少譯文中的異國情調(diào),為目的語讀者提供一種自然流暢的譯文。合乎譯語的語言習慣,是在處理翻譯時必須注意的問題。前文中提到的Violin,被翻譯為小提琴,就是典型的歸化策略。同樣,play the Qin,將其翻譯為“撫琴”,這就補充進了與“琴”相關(guān)的文化元素,也是一種歸化的方式?!癋ugue”翻譯為“賦格”這也是典型的歸化。所以說歸化是一種常見而有效的跨文化交際翻譯手段。再以《十面埋伏》為例,中文里的數(shù)字有時是虛指概念,例如“四面八方”“三千煩惱絲”“五湖四海”等等,其中的數(shù)字都是虛指。這里的“十”就是這種虛指,表示“很多”的意思,那么在翻譯時,就不需要將其譯為“ten”這樣精確的數(shù)字,否則會讓不了解虛指概念的譯入語讀者感到莫名其妙,因而譯為“Ambush on All Sides”,用all來翻譯ten的所指概念,這也是一種“歸化”,可以讓讀者更容易理解其原意。
異化翻譯法是故意使譯文沖破目的語常規(guī),保留原文中的異國情調(diào)。針對音樂詞匯,有些異化其實就是直接的音譯。例如,guitar,bass,Marimba,這些詞匯就直接被譯為了“吉他”“貝斯”“馬林巴”。Gemalan,被譯為甘美蘭或者嘉美蘭。這種處理方法與植入的不同在于,這些詞語保留了源語的近似發(fā)音,但是卻用中文字表達,還賦予了該詞匯一定的中文意義。如吉他,更符合中國人喜歡吉利的心理,貝斯、馬林巴這些詞匯的發(fā)音聽上去仿佛就有一定的聲效感。這樣的樂器,一聽就知道是外來樂器,在跨文化交際中傳播的功能就體現(xiàn)了出來。
結(jié)語
在如今的全球化進程中,跨文化交際的重要性日益凸顯。在音樂領(lǐng)域,跨文化交際活動尤為豐富和深入。音樂詞匯的翻譯中,譯者應(yīng)當首先立足于交際的功能,兼顧不同文化間的需求,在對場合、內(nèi)容、文化差異等因素的考量下采取恰當?shù)姆绞竭M行處理,目的是既要言辭達意,又能傳播文化信息。這不僅需要譯者對源語文化和譯入語文化的深刻了解,更是對譯者能力的挑戰(zhàn)。
責任編輯:錢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