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好多年

閆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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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大學后的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在做一個夢，夢見高中校園里的那片桃樹又開花了，一個聲音在對我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p>

每次醒來我都在想，是不是該寫一點東西，來懷念那段青春，那段與函數(shù)向量做較量的青春，那段臉上的痘痘因為干燥而此起彼伏的青春，那段遇見最美好愛戀的青春，那段以為手牽手就可以走到永遠的青春。

有人問我永遠有多遠，我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京和西安隔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坐火車要十四個多小時，坐高鐵也要六個小時，高鐵的票價是五百一十三塊五毛，這些錢夠高中時的我們買很多的水晶之戀。

而當我真的要把所有的故事講出來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把記憶篡改了，我所能記起的已經與當年的真實經歷產生了很大的偏差。比如高一時曾在理科班被物化生這些學科搞得瀕臨崩潰的經歷，現(xiàn)在提起來也只是輕松的一句“我曾在理科班待過”；高三時被一套接一套的模擬卷弄得身心俱疲的經歷，現(xiàn)在想起來卻是無比懷念，當然，也只剩下了懷念。

之前在回學校的火車上遇到一個人，覺得他很像一位高中同學，卻不敢確定?；氐綄W校后，我在QQ上給那位高中同學發(fā)消息：“先前在火車上那個人是你嗎？”很快便收到回復 ：“原來是你呀，是覺得眼熟，但沒敢認?！?/p>

我和他是高中三年的同學，可時隔多年后，我們變了模樣，改了發(fā)型，再遇見之后竟然不敢相認。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時光無情，是我們自己選擇在時光里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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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高一時遇見那個女孩的。那天是五月二十日。小滿。皇歷上寫著“苦菜秀，靡草死，麥秋至。”

那年我十六歲。他們說這是個情竇初開的年紀，會因為一個人喜歡一座城，會因為一個人開心或難過好長一段時間。

我偷偷關注了她一百天，然后在一百零一天的晚上買了水晶之戀，等在她晚自習放學的路上。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天氣清朗，月光皎潔，當我向她表白的時候，一只野貓恰好路過。也是在那天晚上，我牽到了她的手。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牽女孩子的手和牽自己的手感覺是不一樣的。

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

我記得她很喜歡吃學校對面那家米線店的米線。直到現(xiàn)在我仍記得那家店的米線的味道。我曾對她說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米線，她卻笑我說：“米線的味道其實都差不多，只是你太矯情了?！?/p>

我記得下了晚自習后我們會去操場上散步。我很喜歡那段與她獨處的時光，我們沿著跑道一圈又一圈地走著，我會告訴她昨天月考沒考好是因為監(jiān)考太嚴了，今天去書屋買雜志的時候老板的態(tài)度很差，我后座的同學來自青海而且還是滿族……那時的我希望能與她分享自己生命中的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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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想過未來的樣子嗎？”她問我。

我不喜歡學習。數(shù)學老師說我這樣是沒有未來的。我想，就算沒有未來也不要天天和數(shù)學打交道?？墒亲詮恼J識她之后，我也開始發(fā)奮讀書，因為我知道只有努力讀書才有可能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學，盡管我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是極低的。

她和我不一樣。她在老師眼中是標準的好學生，各科成績都很優(yōu)秀。她的優(yōu)秀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用算命先生的話講，就是“天賦吉運，前途無限”。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個算命先生的樣子。那天晚上我和她從一家書店走出來，在一個拐角處碰到了那個算命先生。他對她說：“既然有緣，我為你算上一卦。”于是我便記住了“天賦吉運，前途無限”這八個字。

“你有想過未來的樣子嗎？”她問我。

“沒有想過?！蔽一卮鸬馈?/p>

其實我有想過未來的樣子，只是你那么優(yōu)秀，我不敢想象未來沒有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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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畢業(yè)的時候，她送了我一個筆記本。當我打開筆記本的時候一張字條從里面滑落，上面寫著六個字：“茍富貴，莫相忘?！?/p>

畢業(yè)的前一天，她問我有沒有聽過《南山南》。我說沒有。她便讓我和她一起聽。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風喃，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她告訴我，《南山南》的作者馬頔花了三年的時間來創(chuàng)作這首歌。也就是我和她剛認識的時候，馬頔便開始創(chuàng)作這首歌。我和她也一起走了三年，終于還是不知道該怎樣走下去。

畢業(yè)以后，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我連一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跟她說。上大學后我們也沒有再聯(lián)系。再后來我開始在她送我的筆記本上寫故事，我寫得很慢，因為我不想我的故事這么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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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喜歡學習，所以在填報志愿的時候我報了北京的一所警校；而她則被西安的一所重點大學錄取。

她曾問我永遠有多遠。我說很遠。北京和西安隔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我和她要見面的話，坐火車要十四個多小時，坐高鐵也要六個小時。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具備。

我想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局了。她一步步走向那個“前途無限”的未來，而我也不用再整天和歷史、地理、政治課本糾纏在一起。我有了新的女朋友，她也在微博更新了和一個男孩子的合影。

在大學里我每天晚上都去操場跑步，跑到體力不支便仰面朝天地躺在跑道上，看著夜空發(fā)呆。很多年前我和她在跑道上散步的時候，我們走得很慢很慢，我告訴她：“我希望走完這段路我們就老了，二十年的青春我都不要?！?/p>

二十年的青春我都不要，我只想與你共華發(fā)。

這句話我從此以后再也沒對任何人說過。

后來我臉上的痘痘慢慢不見了，只剩下了痘痕。我想這些痘痕是在提醒我那段時光的存在——在那個陽光正好的午后，一個穿著校服、梳著馬尾的女孩，指著我的臉說：“不可以吃辣，不可以吃糖，不可以用手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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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來呢？我用輸入法輸入那個女孩的名字，卻發(fā)現(xiàn)不能直接顯示了?，F(xiàn)在的輸入法都有記憶功能，如果經常輸入一個詞組它就會自動記住，以后只需要輸入首字母，這個詞組就會出現(xiàn)。

連輸入法都顯不出你的名字了，那一定是很久不用了。

往事如煙好多年，早已沒必要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