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呀，兒呀

馬長明

銀幕外，傳來陣陣凄厲的哭喊聲：“兒呀，兒呀——”

[畫外音]沉重地：“這是一個令人憤怒而悲痛之事……”

1.會場 黃昏

省農(nóng)業(yè)專科學(xué)校剛開完畢業(yè)典禮大會，參會的人們陸續(xù)離開會場。

一個女生剛走到門外，后邊傳來叫聲：“劉佳，劉佳！”

劉佳停步回望：“啊，是張興，什么事？”

張興是一個瘦矮的男生，他走近幾步，以貪婪的目光瞅著劉佳，低聲說：“有件事我想跟你談?wù)?。已畢業(yè)了，再不說恐怕來不及了。”

劉佳有些不情愿地：“什么事？我要回宿舍收拾東西呢?！?/p>

張興詭秘地一笑：“走吧，到外邊去說?！?/p>

2.會場外 黃昏

張興與劉佳走到林蔭大道的大樹下。

劉佳有點(diǎn)不耐煩地：“什么事呀？”

張興一臉訕笑：“畢業(yè)了，你有什么打算？”

劉佳：“打算？我還沒考慮好?！?/p>

張興早就胸有成竹地：“總算熬到頭了！我早想好了，去外地打工去！”停了一下，他盯著劉佳，又補(bǔ)充道，“到外地大城市打工去！劉佳，你跟我一起去吧！”

劉佳搖搖頭。

張興扯住劉佳：“跟我去打工吧，到外面我會照顧你的?！?/p>

劉佳輕輕地掙脫：“不，不！”忽然，她望到遠(yuǎn)處走來一個人，見到救兵似地，大聲喊著，“班長，夏寅！”

張興只得松手，不滿地望她一眼。

壯壯實(shí)實(shí)的夏寅走了過來，問道：“啊，你們在這里玩呢！”

劉佳：“不是玩。畢業(yè)了，張興和我聊畢業(yè)后打算呢?！?/p>

張興：“對，我們正聊今后打算。夏寅，你這個大班長怎么打算？”

夏寅：“我打算回家創(chuàng)業(yè)。我媽有高血壓病，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我不忍心……”

張興瞪他一眼，打斷他的話：“你傻呀，破鄉(xiāng)下有什么盼頭！反正‘天南海北我都去，就是鄉(xiāng)下我不去！”

劉佳不解地：“什么‘天南海北你都去？”

張興輕蔑地掃她一眼：“‘天南海北就是天津、南京、上海、北京，這四個地方打工我都去。退一步，廣州、深圳也行?！?/p>

夏寅沉穩(wěn)地：“我還是回農(nóng)村創(chuàng)業(yè)去?！?/p>

劉佳點(diǎn)頭同意地：“我看也是！再說，學(xué)了兩年專業(yè)課……”

劉興不屑地：“別說了！一想起學(xué)了那些農(nóng)牧獸醫(yī)破玩意，一想到將來要與豬屎牛糞打交道，我腸子都悔青了！”

夏寅：“張興，話不能這樣說，你……”

張興不高興地打斷對方的話：“算了，算了，人各有志！”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班長，你現(xiàn)在借給我100塊錢吧，50塊也行。”

夏寅一愣：“昨天下午才借給你100塊錢，怎么？”

張興一低頭：“昨晚手氣不好……”

夏寅真摯地：“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賭場不能進(jìn)！再說，我上午買些書，現(xiàn)在手頭也緊……”

張興不耐煩地：“算了！算了！”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望著他倆，譏諷地，“祝你們將來創(chuàng)成大業(yè)，當(dāng)個億萬……不，當(dāng)個十億萬，百億萬富翁！”

夏寅與劉佳望著張興遠(yuǎn)去的背影，搖搖頭，相視一笑。

3.小夏村 日

字幕：三年后。

春末夏初，田野蔥綠，生機(jī)盎然。

一家養(yǎng)雞場，夏寅正在拌飼料，劉佳在給雞喂水，兩口兒配合挺默契。老奶奶坐在門口，正帶著孫子玩呢。

4.一間偏僻的瓦房 夜

屋內(nèi)，賭博正在進(jìn)行著，圍觀人群中，張興正伸頭目不轉(zhuǎn)睛地觀望著。

突然，他感到背后有人拍打其后背，回頭一看，連忙賠笑：“啊，二哥，你來啦！”

被稱為“二哥”的男子五大三粗，壯壯的，頭發(fā)梳成大背頭，一臉橫肉。他將張興拉出人群，來到房外，鼓著金魚眼：“我專來找你的！怎么，欠賬是還掉的，不是能躲掉的！”

張興滿臉堆笑：“二哥，我哪能躲債呢，再等幾天，我連本帶利一齊還上！我保證！”

“你的保證算個屁！”二哥很不耐煩，粗暴地，“三天之內(nèi)，你必須還清！哪怕你賣孩子呢！”

張興一笑：“二哥，開玩笑了，我還沒結(jié)婚，哪有孩子賣？”

“算了，我沒時間和你磨牙了！”二哥又陰冷地一聲奸笑，“裝到米袋里都是米，裝到錢袋里都是錢。只要能搞到錢，管他是誰家狗崽子呢！”

張興沒吭聲，愣愣的。

“我走了！過了三天期，我?guī)У苄謧冋夷?！”二哥丟下一句狠話，消失在黑暗中。

張興像霜打過的茄子似的，若有所思。

5.夏寅家 夜

奶奶帶著龍蛋在外屋看電視，龍蛋有些不耐煩，指著屏幕，搖頭推著奶奶。

奶奶明白了孫子的意思，笑著說：“好，好！換，換！”她用遙控器調(diào)著頻道，最后調(diào)到少兒頻道，《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出來了。

龍蛋不鬧了，全神貫注看著屏幕。

6.夏家里屋 夜

沙發(fā)上，小兩口依偎著，商量著家事。

劉佳：“那就這樣，把媽叫進(jìn)來吧?！?/p>

夏寅站了起來，叫道：“媽，媽，進(jìn)來和你商量件事。”

奶奶抱著孫子進(jìn)來，坐在沙發(fā)上：“什么事？說吧?！?/p>

劉佳：“媽，是這么回事。你看吧，這兩年小雞場辦得還不錯，就是規(guī)模小了。我和夏寅商量，明天去縣城一趟，看有沒有賣孵蛋機(jī)的?！?/p>

奶奶：“孵蛋機(jī)？”

劉佳：“就是炕小雞小鴨的機(jī)器，用電炕的，一次能炕上千百只小雞小鴨?！?/p>

夏寅：“買回來后，就不用到處買雛雞了。”

劉佳：“我家養(yǎng)魚塘埂上再蓋兩排新養(yǎng)雞房，將小雞散養(yǎng)改為圈養(yǎng)?！?/p>

夏寅：“雞場旁邊再喂幾頭豬，到時候雞糞喂豬，豬糞喂魚，魚塘里的塘泥更肥，撈上來種菜喂雞喂豬?！?

劉佳：“這就成了循環(huán)生態(tài)養(yǎng)殖了！”

奶奶感嘆地：“書是沒有白念的，有文化就是好！哪像我們過去，種了一輩子田，都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想不出新花樣?！?/p>

夏寅：“就這樣吧，睡吧，我困了?！?/p>

奶奶拉著孫子站起來要走，可龍蛋甩手掙脫一下?lián)涞箘⒓褢牙?，撒嬌地：“媽媽，睡睡！?/p>

劉佳摟著孩子笑瞇瞇地：“好，我?guī)闼?。媽，你回房睡覺吧。”

奶奶獨(dú)自回屋了。

劉佳正在收拾床鋪，聽見“咚咚”敲門聲。

夏寅立刻起身，來到大門前，問道：“誰？”

“我?！遍T外一男子聲音。

夏寅：“你是誰？”

門外：“我的聲音你聽不出來呀！老同學(xué)呀！”

夏寅開了門，張興進(jìn)了門。

夏寅詫異地：“啊呀，怎么是你呀！什么時候回來的？老同學(xué)，兩年多沒見了吧？”

張興點(diǎn)點(diǎn)頭：“回來有些日子了?！?/p>

劉佳也走出里房，來到外房，她也感到突然：“張興，想不到你這個時候大駕臨門，想必有事？”說完，倒杯水遞給張興。

張興：“是有事。直說吧，我是來找你們幫忙的。你們手頭要是不緊，借五千塊錢給我。”

夏寅面露難色：“這……你在外面干了幾年工，手頭沒攢兒個？”

張興搖搖頭：“在外打工又累又苦又掙不了多少錢，能混飽肚子不餓身不寒就不錯了！”

劉佳：“你現(xiàn)在借錢干嗎？”

張興：“我欠人家債，追的要命！”

夏寅：“是輸錢了？”

張興點(diǎn)點(diǎn)頭。

夏寅：“在學(xué)校里我就勸過你多少次，賭場去不得呀！”

劉佳為難地：“借你三百兩百的還行，借那么多……我們明天還要進(jìn)城買孵化機(jī)呢?！?/p>

夏寅仍然真摯地：“老同學(xué)，賭場是火坑，越陷越深！”

張興極不耐煩：“我不是來聽政治課的！”狠狠地扭頭出門。

夏寅將張興送出門，禮貌地：“慢走。”

7.縣城 日

大街上人來人往，夏寅、劉佳穿行在人群中，他們手里拎著大包小裹的。

汽車站售票房邊，一位老大爺站在這里，眼巴巴地望著走過來的夏寅和劉佳。

夏寅來到售票窗口：“大伯，有事嗎？”

老大爺：“我買車票還差一塊五毛錢?！?/p>

劉佳掏出兩元錢，遞給老大爺：“大伯，拿著買車票吧?！?/p>

老大爺：“謝謝！謝謝！”

8.夏家屋外 黃昏

奶奶拉著孫子在門口的土路邊站著，望著通往縣城的方向。

奶奶自語著：“怎么還沒到家呢。”

龍蛋指了指肚子，帶著哭音。

奶奶明白了：“別哭，別哭，我知道小肚子餓啦。站著等你爸媽，我進(jìn)屋給你拿餅干。”說完，返身進(jìn)屋。

這時，一輛摩托車走近孩子，張興停下車，從口袋里拿著一塊糖遞給孩子，孩子一伸手，他趁勢迅速將孩子抱上車，開車迅跑著。

奶奶拿著幾塊餅干，走出門一看，孩子不見了，自語：“咦！剛才還站在這里，怎么不見了？回屋了？”她回屋找了一圈，沒有，又到門外土路上東看看，西瞅瞅，還是沒有。這下她慌了，大聲喊叫著：“龍蛋！龍蛋……”

9.夏家 傍晚

夏寅、劉佳騎著摩托車回到家，剛進(jìn)屋，家里圍著一圈人，奶奶癱坐在地上哭著，家里亂成一鍋粥。

夏寅驚詫地：“怎么了？怎么了？”

一鄰居：“你孩子沒啦，到處找也沒找到！”

劉佳大吃一驚：“龍蛋沒啦？”兩手提著的食品和玩具，脫手掉在地上。

奶奶泣不成聲：“我只回屋里拿幾塊餅干，就……”

又一鄰居催著：“你媽有我們陪著，你們快去找吧！”

兩口子奪門而出。

劉佳帶著哭音，大聲地喊著：“龍蛋！龍蛋——”

10.鄉(xiāng)派出所 日

縣電視臺正在播著尋人啟事：“夏龍蛋，男，今年一歲半……”

所長和鄉(xiāng)政府民政助理員，婦聯(lián)主任和警員小王，正圍坐在辦公室里，商討著找孩子事宜。

所長：“這點(diǎn)大小孩，能跑到什么地方呢？”

小王：“是嘛，這點(diǎn)大孩子，按說是跑不遠(yuǎn)的?！?/p>

民政助理員：“不會掉到塘里去吧？”

婦聯(lián)主任：“不會，我們已派人到塘邊上去找過了。”

所長沉思了一下，最后作出決斷：“這樣，我們把全鄉(xiāng)人口兜兜底，看有沒有這兩天外出的？”

民政助理員：“好，我們一起兜底?！?/p>

小王：“行，我們現(xiàn)在就下村去?！?/p>

11.縣城 日

夏寅兩口子滿大街小巷地一邊巡看著，一邊貼《尋人啟事》，他們又累又急，滿頭大汗。

突然，劉佳的手機(jī)響了，她連忙接手機(jī)：“誰呀？”

手機(jī)里傳來急促的聲音：“是我，小佳。你婆婆癱在床上，口吐白沫，不能講話啦，你倆快回來！”

劉佳大驚失色：“夏寅，我們快回家，媽病啦！”

兩口子連忙奔向公共汽車站。

12.夏家 日

夏寅和劉佳匆匆進(jìn)了門，滿屋子人。

一個老年婦女迎了上來：“快，你媽……”

兩口子急忙跑到床前，夏寅一把抓住奶奶的手：“媽，媽！我回來啦！”

劉佳急忙地：“快送醫(yī)院！”

奶奶艱難地睜了睜眼睛：“找……找龍……”頭一偏，咽氣了。

兩口子立刻撲向奶奶，大哭起來：“媽——媽——”

老婦女：“老嫂子！老嫂子！”

屋里人們都淌著淚：“她本來血壓就很高，哪能經(jīng)得起這樣的刺激！”

13.夏家 晨

夏寅對劉佳的母親說：“媽，我出門找孩子，你在家陪著劉佳吧。”

劉佳母親：“行。出門在外處處小心呀?！?/p>

劉佳：“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不要損壞了身子?！?/p>

夏寅：“嗯。你們娘倆在家也小心點(diǎn)。雞要按時喂食喂水！”

母女倆目送夏寅出門。

14.一組鏡頭

合肥，夏寅在貼著《尋人啟事》。

淮南，夏寅匆匆走在街上。

蚌埠，夏寅無奈地上了列車。

15.縣城公共汽車站 日

夏寅無精打采地下了車，走出車站，來到一個小攤點(diǎn)停下來，正掏錢要買瓶純凈水，忽然一輛摩托車急撞而來，夏寅猝不及防，身子往后倒下，頭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

小攤販主立刻起身，想去扶他。可他嘴冒著血沫，指指口袋，攤販往他口袋里摸出手機(jī)。

圍上來的人中一人立刻催著肇事者：“快打120！”

肇事者急忙打電話：“120！120！在汽車站有人被撞了，快來救人！”

小攤販主：“你家電話號碼？”

夏寅閉著眼，艱難地指指手機(jī)，斷斷續(xù)續(xù)地：“里面……家……里……”

16.縣醫(yī)院 傍晚

劉佳在手術(shù)室門外時而走動，時而坐下，焦急地等著，她額上沁著汗珠。

少頃，一位醫(yī)生走出手術(shù)室，摘下口罩，對劉佳搖搖頭：“不行了！進(jìn)去見一面吧?！?/p>

劉佳瘋了似地奔進(jìn)手術(shù)室，連哭帶喊：“夏寅！夏寅！”

17.夏家 日

劉佳坐在矮凳上痛苦地沉默著，失神的目光有點(diǎn)呆滯，劉佳母親和大姐陪在一旁。

劉佳仿佛拿定主意：“媽，我還是出門找孩子去！”

大姐：“行。我和媽幫你看著門?！?/p>

劉佳母親：“去吧，家里有我和你大姐在呢，你放心吧。”

大姐：“不過，出門在外要當(dāng)心啊，有什么事趕緊打電話回來?！?/p>

18.縣城 日

劉佳在人群中東張西望，不時向身旁的行人打聽著：“大叔，見過亂走的小孩子嗎？”她比劃著，“不到兩歲，才這么高?！?/p>

行人望了她一眼，搖搖頭。

劉佳又向擺水果攤的小販打聽：“大媽，可見過……”

對方同情地望望她，搖搖頭：“沒見到。”

19.汽車站 日

候車廳外的走道邊，劉佳靠著墻坐著，面前攤著一張大大的《尋兒啟事》。她那疲憊的臉色，凌亂的頭發(fā)，求助的目光，吸引著來往乘客。他們看了看《尋兒啟事》，搖搖頭走開，閃著同情的目光。

忽然，一位農(nóng)村老婦人蹲在“啟事”旁，細(xì)瞅著，問道：“大姐，你是找孩子吧！”

劉佳看了她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

老婦人靠近一步：“孩子多大啦？”

劉佳：“一歲多。”

老婦人一拍巴掌，有些夸張地：“哎呀，可巧啦！我們村老李家，前天不知從哪里撿個孩子。大碼有一歲樣子，剛剛學(xué)說話?！?/p>

劉佳眼睛一亮：“真的？現(xiàn)在小孩在哪？”

老婦人：“在山跟前小李村，我家就住在那。撿孩子那家在村東頭住，是我家鄰居?！?/p>

劉佳有點(diǎn)興奮：“大媽，你現(xiàn)在回家嗎？帶我去看看吧！買到哪兒的票？我來買?！?/p>

老婦人：“買到山頭李站。怎好意思讓你買呢！”

劉佳進(jìn)了站，買了兩張車票，又在攤點(diǎn)上買了些蘋果、餅干等物。

20.山頭李站 日

天下起了大雨。

客車到站了，劉佳與老婦人下了車。劉佳脫下外衣，給老婦人披著，自己任由雨淋著，扶著老婦人，在泥濘的低洼土路上，一歪一拐地艱難挪步。

21.老婦人家 日

老婦人換了干衣服，又拿出一套干衣服遞給劉佳，催促著：“這是我女兒的衣服。快進(jìn)去換上……要不會受涼的！”

劉佳心急地：“不換了。大媽，你快帶我去看孩子吧！”

老婦人拗不過，拿了把雨傘撐開：“那走吧。”

22.老李家 日

老李家兒媳婦桂花熱情而又詫異地：“哎呀，這么大雨，你們怎么……”

老婦人：“桂花，你撿的孩子呢？快抱出來給她看看！”她指了指劉佳，“這個大姐丟了孩子，急得不得了！”

桂花一愣，連忙說道：“哎呀，我昨天才把那個小女孩送到鄉(xiāng)政府，當(dāng)時就轉(zhuǎn)送去縣福利院啦！”

劉佳大吃一驚：“是女孩？”

桂花：“對，是小女孩呀。”

劉佳一下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手提的東西撒落一地……

23.公共汽車站 日

劉佳倒在坐椅上靠著，身子異常疲憊，雙目失神地低著頭。

擺攤的老婦人走了過來，關(guān)心地：“孩子沒找到？”

劉佳搖搖頭。

老婦人安慰地：“姑娘，別急壞了身子，慢慢找。”忽然想起了什么，“剛才有個買蘋果的女人，說南門大橋河邊，人們正在搶救一個掉水里的男孩，你去看看？”

劉佳眼一亮，立刻起身走出去。

24.南門大橋河邊 日

這里已空無一人，失望的劉佳仍來回瞅著。

遠(yuǎn)處來一位老人，劉佳攔住他，問道：“大爺，聽說這里掉下河一個孩子嗎？”

老人：“嗯，被救走了啦！才六七歲，玩水的?！?/p>

劉佳徹底失望，癱坐在地上。

25.省城街上 傍晚

劉佳在大街小巷尋找著，希望奇跡能夠出現(xiàn)。在一個轉(zhuǎn)彎的小巷盡頭，劉佳剛一轉(zhuǎn)身，兩個小混混堵住去路。

一個小混混嬉皮笑臉地：“你到哪里去了，我看你東轉(zhuǎn)西瞅一個下午了！”

另一個也上來搭腔：“還沒住旅館吧，跟我們走吧！”

劉佳厲聲地：“你們給我走開！”

正拉扯間，突然來了一個女民警，見此情景，她立刻上前，沖到混混們的面前：“干什么？你們要干什么！”回頭又問劉佳，“妹子，你認(rèn)識他們嗎？”

劉佳搖搖頭。

女民警瞪了混混們一眼：“滾！”

混混們乖乖地離開了。

女民警和藹地問道：“妹子，你是干什么的？”

劉佳：“出來找孩子的。找了四天了，沒找到?！?/p>

女民警：“那你找了過夜的旅館了嗎？”

劉佳搖搖頭。

女民警考慮了一下：“這樣吧，今晚到我家暫住一夜吧，天馬上就黑了?！?/p>

劉佳愣了愣，默默地跟著走了。

26.女民警家 晨

吃罷早飯，劉佳欠起身子，告別道：“大哥，大姐，謝謝你們，我要走了?！?/p>

女民警正在內(nèi)房打電話。

女民警丈夫：“你去找……”

劉佳：“嗯，去找孩子?！?/p>

女民警丈夫：“大海撈針，也沒有個目的地呀？”

劉佳堅(jiān)毅地：“大海撈針也得撈！孩子爸臨咽氣還囑咐我找呢！”

女民警走出內(nèi)房，對劉佳說：“你別忙走，妹子。我剛才跟所長通過電話，請一天假，陪你找孩子?！?/p>

劉佳疑惑地看著女民警。

女民警解釋道：“聽說省福利院最近收了幾個孤兒，這些孩子是公安部打拐專項(xiàng)斗爭中解救出來的。有好幾個孩子太小，公安部門正在找他們的父母，就把孩子暫時寄放在福利院。我?guī)闳ツ抢锱雠?，也許大海里就能撈到針呢！”

劉佳感激地連連點(diǎn)頭作揖：“大哥，大姐，我謝啦，謝啦，謝謝啦！”

27.省福利院 日

院長陪同劉佳和女民警來到撫育室，保育員們正在哄孩子。

院長介紹道：“這些孩子都是最近公安部打拐專項(xiàng)斗爭中，從人販子手里解救出來的?！?/p>

劉佳一個個地查看著，最后失望地?fù)u搖頭。女民警看她搖頭，也默然了。

院長邊送他們出來邊安慰道：“別太急，別太急，身體要緊。如果我們這里再來孩子，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p>

女民警緊握院長的手：“謝謝，謝謝！”望著院長轉(zhuǎn)身回走的背影，又轉(zhuǎn)過身詢問著，“妹子，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呢？”

劉佳沉默少頃，咬咬牙，蹦出一個字：“找！”

女民警犯難：“這沒有目標(biāo)的，到哪里去找呢？”

劉佳仍是一個字：“找！”

女民警：“妹子，我只請一天假，明天要回所里上班了。這樣，我回去后，立即與你們當(dāng)?shù)嘏沙鏊?、鄉(xiāng)政府聯(lián)系，請他們幫幫你?！?/p>

劉佳點(diǎn)點(diǎn)頭。

28.公園 日

樹蔭下，一對年輕夫妻正在草地上逗著一個小男孩蹣跚學(xué)步，女的在一邊，男的在另一邊，小男孩站在中間，挪著步。

劉佳看著這甜蜜的幸福情景，一時失神，奔向小男孩，喊著：“兒呀，兒呀！”

小男孩望了望她，有點(diǎn)驚慌地?fù)湎蚺摹?/p>

女的趕上前緊摟著孩子：“別怕，別怕?！?/p>

男的生氣地：“你干什么？”

劉佳這才緩過神來，連連賠禮：“對不起，對不起！我找孩子看……看花眼了?！?/p>

29.一組鏡頭 日

劉佳站在淮南火車站出站口外，瞅著正出站的旅客，嘴里喃喃地：“兒子，兒子！”

旅客們望望她，默默穿行。

劉佳十分疲倦，靠著候車室外墻角，坐著打盹，似乎模模糊糊夢見了孩子來了。

疲倦的她漸入夢境：龍蛋回來了，向她蹣跚走來，她伸出雙手抱緊孩子，含著淚花，不斷地親著孩子的小臉蛋。忽然，她驚醒了，立刻坐了起來，瞪大眼睛叫了起來：“兒呀！”

旅客疑惑地望望她，劉佳醒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

夜里，在一個尚未完工的大樓一層的角落里，劉佳靠著墻角過夜。外面雷鳴電閃，下著傾盆大雨。冷風(fēng)陣陣襲來，劉佳不時地縮著身子，睜著雙眼發(fā)愣……

清晨，車點(diǎn)里，劉佳眼里現(xiàn)出了呆滯的目光，仍在竭力搜索著周圍。

一個黑衣男子或遠(yuǎn)或近地靠近他，她絲毫沒有理會，趁她不留神，黑衣男子迅速竊走她的小錢包。

劉佳艱難走到小吃攤邊，問道：“老板，包子怎么賣的？”

攤主：“五毛錢一個?！?/p>

劉佳：“我買兩個?！币幻澴涌诖?，大吃一驚，“錢呢？我的錢包呢？”立刻急的癱坐在濕地上，哭了起來。

周圍三三兩兩來人看著，發(fā)著議論。

“這個女的是來找孩子的，我前天就看見她到處轉(zhuǎn)了?！?/p>

“唉，怪可憐的！”

“小偷真他媽的可恨！”

攤主拿了四個包子，遞給劉佳：“趁熱吃吧，我不要錢?！?/p>

周圍看的人紛紛解囊相助：一元，五元……

黑衣男子擠進(jìn)人群中，看著劉佳手里捧出包子發(fā)愣，無聲抽泣著。他若有所思，退后一步，猶豫一下，拿出小錢包，扔給劉佳：“這是你的吧，你丟在那邊了！”隨后溜出人群疾走。

30.縣城 日

劉佳呆站在巷子角落，神志漸漸模糊。

一對年輕人拉著孩子從對面走來。

劉佳眼睛一亮，疾走幾步，一把搶過孩子，緊緊地?fù)г趹牙?，嘴貼著小臉：“兒呀，兒呀！”

孩子嚇得大哭。

年輕婦女大驚，急忙搶奪：“怎么！怎么？大白天搶我孩子！”

男子用力扳著手：“松手，松手！”

圍看的人七嘴八舌：

“大白天搶人家孩子，真是稀罕！”

“這個女的瘋了！”

“找孩子急瘋了。”

人群中擠進(jìn)一個治安協(xié)管員：“怎么回事？”

女的帶著哭音：“她搶我的孩子！”

男的：“大白天，出這樣的事！

劉佳也不辯解，只是摟著孩子，低頭低聲地：“兒呀，兒呀！”

治安協(xié)調(diào)員：“這樣，你們不要在這里爭了，跟我到派出所去?！?/p>

31.派出所 日

治安協(xié)調(diào)員將他們帶進(jìn)所長辦公室。

所長：“怎么回事？”

女的：“這個瘋女人搶我孩子！”

劉佳不反駁，只是低聲重復(fù)：“兒呀，兒呀！”

協(xié)調(diào)員將所長拉到辦公室門外，私語著。

片刻，所長進(jìn)來，從辦公室抽屜里摸出一張紙看看，問劉佳：“你叫劉佳吧？前夏鄉(xiāng)的？”

劉佳茫然地望著所長，無言語。

所長把兩個年輕人叫出門，私語幾句。

男的有點(diǎn)不耐煩：“莫名其妙！”

女的：“就照所長說的，讓她抱一回吧。這女的。找孩子找瘋了，怪可憐的?！?/p>

男的：“是可憐，不過……算了，就照所長說的辦吧?！?/p>

三人返回辦公室。

所長看著劉佳：“不要緊張，不要緊張。累了吧，先喝口水歇歇”。隨即，所長又走出門外，打著手機(jī)，小聲地，“前夏鄉(xiāng)派出所嗎？王所長嗎？你們要找的人，現(xiàn)在在我這里?！?/p>

32.派出所日

萬分疲憊的劉佳摟著孩子睡著了。所長向女的努努嘴，女的慢慢拉開劉佳的手，男的抱起孩子，所長點(diǎn)點(diǎn)頭，三口人走了。

33.派出所 日

前夏鄉(xiāng)的民政員、婦女主任和警員小王來了。

所長迎出辦公室外，握握手，簡介情況，然后四人進(jìn)了辦公室。

所長：“劉佳，你看什么人來看你啦！”

劉佳抬起頭，不吭聲，茫然地望著。

鄉(xiāng)婦聯(lián)主任：“劉佳，鄉(xiāng)政府和鄉(xiāng)派出所也找你幾天啦！唉，你看你這幾天受罪受的?！?/p>

民政員：“跟我們回去吧?！?/p>

劉佳搖搖頭：“找，找！”

小王：“走吧，回家吧。回家再說吧。”

鄉(xiāng)婦聯(lián)主任：“回家吧……回家后，我們一起想辦法找孩子！”

所長：“對，先回去吧，劉佳?；厝ピ偕塘可塘吭鯓诱液⒆印！?/p>

眾人連哄帶勸，由鄉(xiāng)婦聯(lián)主任架著，將劉佳勸出派出所，上了面包車。

34.面包車上 日

劉佳嘴里仍不停地喃喃著：“兒呀，兒呀……”

面包車在大街上緩行著。

忽然，民政員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一個似乎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告訴司機(jī)：“注意，車跟上那個人！”面包車漸漸迫近了，那個人聽到車聲，回頭一看，大驚，轉(zhuǎn)身疾跑。

婦聯(lián)主任也認(rèn)出來了：“是張興！”車停住，三人下車急追。

張興只顧拼命逃跑，忽然在拐彎處被輛疾駛的汽車撞飛，狠狠地摔在地上。

三人跑到面前，小王大聲地：“你跑什么？”

張興血流如注，面色慘白，十分艱難地吐出：“賣……山東?！辈粍恿?。

35.夏家門前 日

面包車停住，劉佳由鄉(xiāng)婦聯(lián)主任攙扶下下了車。

劉佳母親和大姐迎出來。

母親撲向劉佳，哭哭啼啼：“孩子，我的孩子呀一一”

大姐也擦著眼淚。

劉佳面容憔悴，由大姐扶著，木然地挪步進(jìn)門。

36.夏家 日

大姐端出盆熱水，讓妹妹先洗臉，可劉佳一動不動，若有所思。

突然，劉佳猛地推開臉盆沖向門外，連聲大喊：“兒呀……兒呀！”

鄉(xiāng)婦聯(lián)主任和大姐緊緊拽住劉佳，強(qiáng)行將她拽坐在沙發(fā)上。

劉佳仍固執(zhí)地掙扎著要起來，不停地喊著：“兒呀——兒呀——”

母親也哭著說：“這怎么好，這怎么好呀！”

鄉(xiāng)婦聯(lián)主任讓大姐和母親強(qiáng)按著劉佳，抽出身來和鄉(xiāng)民政員、警員小王商量著：“這怎么辦呀？”

鄉(xiāng)民政員沉思了一下，說：“我看將劉佳放在家里不行，她神智上出問題了?！?/p>

小王點(diǎn)點(diǎn)頭：“我看也是。把她送省精神病院吧！”

鄉(xiāng)婦聯(lián)主任：“你倆講得對，將她放在家里肯定不行?！彼仡^招呼大姐：“大姐，來，我們商量一下?！?/p>

37.面包車上 日

面包車在公路上行駛，車?yán)镒鴦⒓押袜l(xiāng)婦聯(lián)主任、大姐三人。

38.省城精神病院 日

劉佳被強(qiáng)架到醫(yī)務(wù)室，醫(yī)生正準(zhǔn)備詢診。

劉佳腦海里似乎出現(xiàn)孩子的幻影，她突然掙脫，沖出門去狂喊：“兒呀！兒呀……”

39.夜空

萬籟俱靜。然而，有時突然傳出劉佳那撕肝裂肺的長長哀叫聲：“兒子——兒子——”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