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之美，美在哪？

褚樹榮

偶爾客串一下初中語文課堂的評課者，發(fā)現(xiàn)初中語文教師在學生活動的設計和組織上很努力，這一點值得高中語文教師學習。但是，對于文本的研讀上，有時候會失之兩端：有的好發(fā)掘微言大義，過度細度；有的游離于表面，走不進語言深處。一位老師執(zhí)教吳冠中的《橋之美》，對于作者描述的各種橋的美視而不見，語焉不詳，卻按照說明文的教學思路，去大談說明內(nèi)容、方法、語言、順序等等。教學《橋之美》，到底應該讓學生領略吳冠中筆下哪些美呢？

吳冠中在文章中開宗明義，他愛橋，是“緣于橋在不同環(huán)境中的多種多樣的形式作用”。這就說明橋的美，存在于本身的形式以及她與環(huán)境的關系中。細讀他列舉的橋，莫不如此。

烏鎮(zhèn)的石橋美在張弛有度。蘆葦“密不透風”稍顯單調(diào)，也嫌“發(fā)悶”，人在其中，情緒是緊張的，壓抑的，一旦看到一座小橋，單調(diào)的觀感打破了，沉悶變成“舒暢”，有了輕松。

江南鄉(xiāng)間的石橋頭美在剛?cè)嵯酀Ｊ瘔K是厚重的，是“堅硬”的，是沒有變化的。而柳絲呢，是纖細的，是柔軟的，是飄動的，江南的石橋頭恰把兩種不同的美組合在一起。

長橋之美，美在溝通古今。這里的長橋，一般指歷史悠久的古橋，幾百上千年的年齡，至今仍然活在人們的生活中，發(fā)揮著實際功用和思古之幽情的審美作用。

西南地區(qū)的風雨橋，美在主客協(xié)調(diào)。這里，危巖溝澗，“飛瀑流泉”組成了背景，橋、橋上的人則成了“理想”的“點綴”，主客相協(xié)，就是一幅和諧的畫卷。

《清明上河圖》上的橋，美在彼此交集。所謂交集就是聯(lián)系、重疊、濃縮。這頭與那頭，此岸與彼岸，都生活著生動活潑的人們。然后，橋，就把這樣的市井場景加以集中并放大，給人留下鮮明的印象，并隨著橋的延伸，眼光會走向畫面的更深處。

莊稼地里的小橋，美在動靜相宜?！疤镆盁o聲”，小橋不動，但橋之倒影在動，橋下的水光艷波在動，浮萍雜草在動，這種形色光影猶如“于無聲處的歌唱” 。

峽谷間的索橋，美在主客相襯。索橋是一條有彈性的曲線，曲線雖然是美的，但是孤立的曲線，說不上什么美?！笆巧綆r、樹叢及激流的多種多樣的線的襯托”，才使索橋具有了生命力。

神話中的鵲橋之美，美在虛實相生。世上本無鵲橋，于是畫家可以在心中建筑自己的鵲橋。畫面上，鵲橋是實在的，可觀的。人們欣賞畫家的鵲橋，想起牛郎織女的美好故事，感動于天上人間的真摯愛情。

在畫家看來，直線最難構(gòu)成美。南京長江大橋美不美？作者說“不宜籠統(tǒng)地提問，不能籠統(tǒng)地答復”，不答復就是最好的答復，作家爬上獅子山，尋找與橋身的直線相呼應、襯托、引申的點線面，找到?jīng)]有？不說，不說就是最好的說。錢江大橋美不美？作者總是找不到畫面之美。成昆路上，直線橋多，美不美，有時候是“險而美”，有時候是“險而不美”。這就說明，美雖然存在于關系之中，但是自身的構(gòu)成也是重要的因素。所以作者總結(jié)說：“凡是起到構(gòu)成及聯(lián)系之關鍵作用的形象，其實也就具備了橋之美?！?/p>

可能也不好怪這位初中老師，她按照說明文的路數(shù)處理教學，也是本乎教材的安排。教材把《橋之美》安排到說明單元，可能是不夠謹慎的。作為一名畫家，吳冠中對于橋之美，有著藝術家的眼光，帶著審美的感受。他筆下的《橋之美》，屬于自我經(jīng)驗的抒發(fā)，完全是一種“個人化”的言說。這樣一篇散文，怎么又成了說明文了呢？怪不得那位老師圓鑿方枘，南轅北轍，忽視了文本最關鍵的東西了。

[作者通聯(lián)：浙江寧波市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