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即反思——評方方長篇小說《軟埋》

■曉寧

記錄即反思——評方方長篇小說《軟埋》

■曉寧

“‘風景’舊曾諳”，又見方方力作。

生于七零年代的筆者，少年時代恰逢“新寫實”浪潮的興盛，從那個時候便開始閱讀方方的作品，是《風景》、《祖父在父親心中》、《桃花燦爛》、《行云流水》等諸多小說填充了少年時代閱讀的激情，人與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對立與落差導致了人性的巨大撕裂，令人看到了現(xiàn)實生活的另一側(cè)面，那個世界里決絕的、慘烈的、無以言表的悲愴故事和情感體驗，給了我深刻的“文學”體悟。

方方是位筆耕不輟、敢于對現(xiàn)實發(fā)問的作家，此次她繼《烏泥湖年譜》、《水在時間之下》、《武昌城》三部長篇小說之后，又新近推出了長篇小說《軟埋》。她以故鄉(xiāng)武漢為寫作起點，以個體獨有的無法復制的故事，勾連出被我們的時間與記憶有意或無意埋葬的關(guān)于上世紀50年代初川東土改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塵封已久的故事。無論我們對其持有何種態(tài)度與立場，真實的歷史不會被“軟埋”（“軟埋”即沒有棺槨的埋葬，據(jù)說如此人便不得轉(zhuǎn)世），它以種種蛛絲馬跡隱約閃現(xiàn)于世間，等待人們?nèi)ネ诰蚺c揭示。這樣一場“為了忘卻的紀念”，也許其歷史的意義在于真相明晰后，痛定思痛，凝視未來，過好現(xiàn)世人的平靜生活。作者一直在強調(diào)自己的“記錄”姿態(tài)，認為“‘軟埋’的意思至少是雙重的，一是死去的人直接被泥土埋葬，這是一種軟埋。被軟埋的人是沒有來生的，而選擇軟埋的人，也是不要來生的。另一重意思，則是活著的人，放棄記憶，拒絕記憶，忘卻過去，忘卻自己。無論是有意識地封存往事，還是下意識地拒絕記憶，他們也是被軟埋了。只是軟埋他們的不是泥土，而是時間。時間的軟埋，是生生世世，永無人知?！雹?/p>

作者“記錄”的筆觸在小說中始終刻畫著人性的若隱若現(xiàn)、或明或暗之處，而這樣的人性表達正是歷史巨大的創(chuàng)面所遺存的痕跡，試想如果沒有對20世紀四五十年代土改歷史的深刻分析與反思，如果沒有一個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對待歷史的理性精神、清醒態(tài)度、正義訴求，作家是不可能有力地完成這樣極具挑戰(zhàn)意義的小說題材的。“記錄”之下即“反思”，此處的“反思”與新時期的“反思文學”有著一定的精神聯(lián)系，卻又有著超越“反思文學”的歷史局限之處。小說即以新世紀的目光、以個體的心性與情感重新“反思”歷史，打量歷史風云際會之中由于復雜的斗爭形勢以及簡單粗暴的工作方式所導致的慘烈瞬間，對一個家族的、對一個個具體的人生所產(chǎn)生的惡果?！胺此嘉膶W”的“揭露性”、“批判性”特質(zhì)在小說中有所體現(xiàn)，但是卻不僅僅是小說的意旨所在，小說的“反思”性在于后世之人對歷史所持的態(tài)度，在于對現(xiàn)世人生的態(tài)度，小說中人物（以吳青林為代表的）所持的態(tài)度，是一種理性的選擇，揭示事實的真相而不耽于嚴酷地追問，更不僅僅限于揭露與批判，而將“平庸者不對抗。自然而然地記住，自然而然地忘卻。時間是人生最好的導師，跟著它走就是”。②這樣的歷史觀與人生選擇的理念賦予小說。與以往反思小說、土改小說的迥然區(qū)別在于，作者不再以階級斗爭意識或知識分子的靈魂懺悔作為寫作的內(nèi)驅(qū)力，而側(cè)重于現(xiàn)代人的一種視角和心態(tài)，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歷史即便沉重，過去亦是云淡風輕，不再以革命式的激昂的情緒來左右冷靜的人生，這，也許就是繁華落盡之后所見真淳的生命本質(zhì)。

好，故事就這樣開始了，主人公的“今生”與“前世”，開篇就緊緊抓住讀者的心。作者從衰老的女主人公丁子桃背負一生的“心魔”講起，緩緩地打開了一個跨越半個多世紀的刀光血影的故事。小說用主人公的心理線索下意識地引導著讀者一步步進入我們民族所經(jīng)歷的痛楚的記憶皮層?！拔沂钦l？我從哪里來？我經(jīng)歷了什么？”一個困擾了丁子桃一生的自我認知的魔咒，終于在晚年的一次搬入新居，相似的情景復原之后被解開，同時也開啟了對我們民族一段不忍直視的歷史的回顧之旅，揭開傷疤望見血，縱使鐵石心腸也難不震驚。

丁子桃與丈夫吳家名，這一對“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患難夫妻，作為上世紀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土改斗爭的幸存者，邂逅于生死一線的邊緣，他們彼此拯救，彼此溫暖，他們于有意識或無意識之間封存了自我的記憶，隱藏自己的出身與血統(tǒng)，以隱忍的方式求得一定的權(quán)力的庇護才得以生存。吳家名全家被害，他僥幸逃脫，在與山中的老藥農(nóng)生活一段時間后，改名換姓做了軍醫(yī)；丁子桃則在川東土改過激的嚴峻形勢下，軟埋了自盡的整個家族的人之后逃亡又落水失憶，被軍醫(yī)吳家名救活，進而成為軍區(qū)首長家的保姆。他們于亂世之中維系著風雨飄搖的家，彼此以溫情療傷，過著市井小民的尋常生活。他們作為政治風暴下的幸存者、“漏網(wǎng)之魚”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唯有茍全性命，忘卻過去才能生存。吳家名既是丁子桃生命的護佑者，又一定程度上是她傳奇身世的半知情者，他們惺惺相惜，共同咀嚼著苦難的人生，養(yǎng)育兒子吳青林。青林懂事、上進，靠自我奮斗而事業(yè)有成，無奈于父親因車禍去世，唯有盡孝其母。而在丁子桃搬入青林為其購買的別墅之時，觸景生情，她穿越十八層地獄的靈魂回到了過去，揭開了自己最無法直視的身世，而現(xiàn)實生活中她則成為植物人，直到生命的盡頭。與此同時，青林也在以自己的追索方式，追溯了這段真實的歷史，而最終，故事在生活的潮汐下成為一個沒有終結(jié)的終結(jié)……

小說的深刻之處在于作者用知識分子的視角，將對歷史的反思與現(xiàn)世的人生形態(tài)作出了合乎時代精神與人文精神的合理揭示和反思。作者用屬于分屬不同代際、持有不同價值觀念的人物的思想和行為來反思歷史的合理性與不合理性、真實與荒謬之間的辯證關(guān)系。如果說新中國的建立是無產(chǎn)階級通過革命的形式消滅了剝削制度和剝削階級，令廣大人民當家作主的過程，那么處于剝削階級當中的地主階層是重要的被革命對象，土改即剝奪他們對土地的私人占有而分給廣大的無產(chǎn)者，令耕者有其田。但是，小說中涉及的“川東土改”恰恰是在當時極左的路線指引下的疾風暴雨式的簡單粗暴的土改。更有甚者是借用土改之名報個人與家族恩怨，也都混雜在“革命”的名義之下，人性的陰暗與卑鄙之處披著歷史合法性外衣進行著猖獗的上演。

劉晉源作為曾經(jīng)的解放軍軍官，參與了艱巨的川東剿匪任務，也是將吳家名帶入解放軍部隊，改變其身份的人，同時也無意當中庇護了丁子桃后來的免遭厄運。就是這樣一個老革命者，在晚年重新尋訪戰(zhàn)斗故地時，與故人回顧當時土改的情境時，也有了用現(xiàn)代目光對彼時彼境的打量，“基層的執(zhí)政者，自己也不懂什么，政策水平很低，光想著要為窮人說話辦事，并沒有多想想，窮人這樣做對不對……而且打完仗剿完匪，殺心還沒有褪盡，就覺得鎮(zhèn)壓是最簡單有效的方式……一旦過頭，根本就剎不住車，都成了一筆糊涂帳”。作為這場巨大錯位的歷史的親歷者，因為半個世紀的時光流轉(zhuǎn)，劉晉源與其他當事者已經(jīng)能夠清醒、理智地看待當時的歷史情境和人們犯下的巨大失誤，他們不再糾結(jié)于階級斗爭的觀念，而是自然地承受了過往。這次川東故地重游，其實給了一個人回顧過往，對照當下生活的機會。它不但了卻了劉晉源畢生的心結(jié)，更重要的是開啟了吳青林的“尋根”之旅。而在劉晉源快要醒悟出吳家名的真實身份時，他的生命戛然而止，屬于他所知所感的歷史終究“埋葬”。而劉晉源的視角依然是一個外部視角回顧著歷史，他的身份意味著曾經(jīng)的國家代言者、社會管理者的視角對歷史判斷與反思，他們?yōu)槟莻€時代簡單粗暴的行為做了一定程度上的反省與懺悔。

而作為年輕一代的吳青林，當然也包括劉小川、劉小安以及龍忠勇，他們對歷史的反思與認同與劉晉源革命一代有本質(zhì)的不同。這一代生于解放后、長于改革開放時代的年輕人，隨著社會價值觀的轉(zhuǎn)向和現(xiàn)世生活的平穩(wěn)，他們更趨于自強與務實，他們在歷史的巨大創(chuàng)痛面前更平靜，他們可以理解歷史的荒謬，他們更能化解心靈的傷害。對于他們來講，平靜地活著，勝于情感的激憤與虛幻的妄想。通過感受自身成長中的蛛絲馬跡、細讀父親的日記，直至去母親故鄉(xiāng)（曾經(jīng)的三知堂，如今的幽靈莊園、鬼大屋）實地尋訪，吳青林其實一步步接近了事實真相。在“滿園墳墓像灑出去的一樣”的場景前如雷擊樣驚得呆住，在唯一幸存者瘋老頭富童（母親家的長工）看到母親年輕照片時的發(fā)瘋驚駭，對青林來說無疑是千鈞一發(fā)之時，驚心動魄之刻，他已經(jīng)要掀開困擾家庭多年的母親身世秘密了，他的雙親半個世紀以來全部隱忍茍活的因由。然而，作者雖然也在設計“巧合”，但是沒有令這些所有的“巧合”理所應當?shù)爻蔀椤扒珊稀?，人物之間終究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相見。作者所持有的立場是不鉆牛角尖，沒有讓所有的矛盾尖銳化，沒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吳青林成為作者此種立場的表達者，即他在探尋著屬于一個家族秘史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歷史拋向自己的巨大創(chuàng)傷與荒謬的同時，他選擇的是將它交付予時間，然后順應生活與自然的節(jié)序如流、內(nèi)心的泰然與平靜，而這種泰然的接納與平靜寬恕才是人類生存下去的根本。記得多年前有部名為《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的電視劇，講述了二戰(zhàn)時一個名叫錢秀玲的中國女人保護被德國法西斯蹂躪的比利時人民的故事，劇中有一句質(zhì)樸又有深意的臺詞：“戰(zhàn)爭在繼續(xù)，生活也在繼續(xù)?！北壤麜r人民深受戰(zhàn)爭之苦，但并不妨礙生活多姿多彩的一面，生老病死、婚喪嫁娶，一切如生活之流不因戰(zhàn)爭而中止，生活繼續(xù)著它的本來面目。在這一點上，該劇與《軟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小說中，丁子桃進入自己的潛意識，一層層地打開記憶的閘門，將自己家族在土改斗爭中所遭逢的厄運，放置在了一個民族歷史記憶的環(huán)節(jié)上。作為開明紳士的公公一家，雖然支持過革命事業(yè)，但是依然逃脫不掉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專政，同時也夾雜了鄉(xiāng)村個人恩怨、公報私仇的復雜人為因素。在面臨著即將到來的巨大凌辱與滅亡的前夜，他們的家族選擇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自裁方式，而丁子桃親手軟埋了全家人之后帶著兒子逃亡卻不幸落水，兒子死去，她則失憶，后被吳家名救起，這才解開了《軟埋》謎題一樣的故事。但是，小說的巨大思想力在于沒有止于復原故事、復原歷史的真相，而是通過現(xiàn)世人的尋根、回顧、記錄，行深刻的反思之責。這是一部思想性閃耀的小說，在敘事過程中，不勝枚舉的思想珠貝隨時隨地涌出于字里行間，讀者不得不被其中的思想力所折服，當然其中也隱含著作者對歷史價值意義的判斷。如果說新時期反思文學多側(cè)重于知識分子對民族國家人民的苦難命運和坎坷發(fā)展歷程的思考，那么《軟埋》的反思則更注重對個體在歷史中所處命運、所持心態(tài)的思考。如，“生活在翻云覆雨時代的個體，該有怎樣的孤單和脆弱？時代的一縷輕風，或許就能讓他們?nèi)松@條船徹底傾覆。”“沒必要非得去追尋什么真相。你要明白，這世上很多的事，都不可能有真相的。所以，活著圖個簡單省事，經(jīng)常就是人生的真諦。”“有人選擇忘記，有人選擇記錄。我們都按自己的選擇生活，這樣就很好。”小說一直在強調(diào)這種不鉆牛角尖、不走極端的生活態(tài)度，歷史不管如何慘烈，過去的終將過去，這種對個體人生的反思是生活風暴滌蕩下人類總結(jié)出的生存普遍智慧的結(jié)晶，有著溫暖的人道主義內(nèi)涵，看似平凡，卻又承載著深奧。小說正是再現(xiàn)了這種對待生活的平凡視角的巨大思想力量，它令你的情緒在激蕩之下得以平復。

當一部長篇小說以深邃的思想吸引著讀者進入它的核心之時，也是作者對小說的自我藝術(shù)構(gòu)建全面呈現(xiàn)之時，小說的形式作為內(nèi)容的有機組成部分常常被認為二者是不可分的。而作為有著獨特文學理想的作家，總是在小說的敘事形式上不斷追求創(chuàng)新與超越，“故事的精彩”與“講述的精彩”，尤其是長篇小說文體的內(nèi)在要求。

可以說，《軟埋》承接了方方以往長篇小說中對“時間埋葬之下”的人和事的再現(xiàn)，它的歷史悲劇性內(nèi)涵被負載于幾個普通人身上，因此作者找到了宏大的歷史話語“風景”與瑣碎的日常生活“邊角料”之間的聯(lián)系點，打造了“繭”形的結(jié)構(gòu)方式和敘事方式。所謂“繭”形結(jié)構(gòu)，即通篇小說宛如一個巨大的蠶繭，整個故事的敘述是在以不同的視角不同的人物一步步抽絲剝繭，最后殊途同歸，抵達故事內(nèi)部的核心。這樣一種結(jié)構(gòu)與敘事方式，從一開始就緊緊抓住讀者的心理，讀者那種欲罷不能的閱讀心理期待，同樣構(gòu)成了一種文本之外的探究路徑。在小說具體的行文中，故事是靠著幾重倒序的結(jié)構(gòu)來推進的模式進行的，并且大倒敘里面夾雜著小倒敘，同時又分別由不同的人物來完成各自的追憶與敘述，最后他們都集結(jié)于真相內(nèi)核周圍，即“繭”的中心。小說的時間線索維度與人物的心理線索維度二者彼此推進，令整個故事最終了然于讀者心中。一種緊張的、有點懸疑意味的、帶有推理感的閱讀期待感，最后在真相面前讓人釋然。也許，這就是歷史，時而潑墨寫意般的、時而又工筆細描般的，小說將它復雜難言的面目清晰地示于人前。

如本文前述，主人公丁子桃的自我敘事，是小說的最重要的“抽絲”線路，在小說中占據(jù)了倒敘的主導地位，成為情節(jié)發(fā)展的主要推動力量。小說從她困擾一生的心魔寫起，她記憶的空白之頁，她與丈夫為之守護的秘而不宣的“身世”，終于在她晚年生命行將結(jié)束之前，帶她回到一層層地獄之門，將她全部的秘密歸還給她的記憶，從落水一刻到土改斗爭的一幕幕慘烈畫面，由生而死，死而復生，茍且偷生，再到生命的真正終結(jié)，丁子桃的一生隱喻著歷史的循環(huán)往復，她最后的故去，是一段苦難人生的結(jié)束，同時也意味著“土改”往事的真正終結(jié)，當真相示人之時，也正是忘卻它埋葬它的開始。

而吳青林的川東尋根探訪，也包括吳家名日記的被打撈、被閱讀，是讓現(xiàn)代人通過文化考古、自我尋根的方式回到家族和國家的過去，是小說另一條重要的“絲線”。

同樣，劉晉源作為歷史當事者的回顧與尋覓，更多地從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角度，從人生的滄桑感悟反思、從與主人公相關(guān)的外圍角度接近故事核心。

小說因為有了這三重維度的敘事，陡然有了深厚和濃重的悲劇感，這種不斷穿梭于過去與現(xiàn)在的筆觸讓小說有了戲劇性的間離效果。這種由德國戲劇革新家布萊希特所創(chuàng)造和倡導的“間離效果”的意義在于：讓觀眾對所描繪的事件，有一個分析和批判該事件的立場，調(diào)動觀眾的主觀能動性，促使其進行冷靜的理性思考，從而達到推倒舞臺上的“第四堵墻”，徹底破壞舞臺上的生活幻覺的目的，突出戲劇的假定性。簡單講，就是讓觀眾看戲，而又不融入其中，而是帶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而《軟埋》這部小說，因為這幾重敘事的構(gòu)建的豐厚文本使得它具有顯臺詞與潛臺詞、外在與內(nèi)在不同的側(cè)面。正是這些不同的側(cè)面，這種間離的效果，在讀者接受過程中，造成了巨大的思考空間。相信任何一個具有人文情感的讀者，對歷史有自我判斷的讀者，從這部小說所獲得的不僅僅止于故事的傳奇性層面，而勢必發(fā)起與作者同樣的歷史性反思：即我們民族如何回望過去，走向未來？如此發(fā)問的來源也正基于對小說文本由內(nèi)容及形式深刻內(nèi)涵的理解。

從《烏泥湖年譜》、《水在時間之下》、《武昌城》這幾部長篇小說，直到這部《軟埋》，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作者方方對歷史的探尋與認知的特質(zhì)。她從個體在歷史中跌蕩起伏的命運寫起，在本是暗啞無聲的小人物故事中開掘出巨大的悲劇性內(nèi)涵，并以知識分子的理性力量、以溫暖的人文情懷去反思歷史、觀照生命、感悟人生。這也印證了小說無需囊括面面俱到的偉大，只因一點亮色便永恒的真理。

注釋：

①方方：《文學負責被時間軟埋的歷史》，《華西都市報》2016年3月13日。

②方方：《軟埋》，《人民文學》2016年第2期，以下引文均出自此處。

（作者單位：《當代作家評論》雜志編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