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魂
—— 大地上空的劇場—— 觀戴衛(wèi)巨幅國畫《詩魂》

>>> 周慶榮

詩魂
—— 大地上空的劇場—— 觀戴衛(wèi)巨幅國畫《詩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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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孔丘走向詩

【布景：一馬一車，云夢山、淇河水，蒹葭。人物：孔丘】

到了秋天，蘆荻花就不再說話。

頭發(fā)蒼白了，歲月如果尋根，春天薄霧里的佳人，她在河之洲。

我期待世界向每一個人敬禮，當(dāng)王道靦腆，我看到諸侯在各自表演。人心不古之后，禮樂崩壞。

我們是否應(yīng)該記住自己的出處？

風(fēng)來了，云要動；月明時星要稀，黑暗黑到無奈，天應(yīng)該亮，我提醒天下這就是規(guī)律。

而地盤的意識越來越濃，一車一馬，我要看山看水看天下。這時，鹿還在山林，中原的土地上，夏天，八哥在給麥子催熟，秋天，棉花收藏著未來增值巨大的溫暖。

盡管保守與兩千年后的左無關(guān)，我承認(rèn)自己沒能找到知音。誰能想到一個過早被人稱為夫子的人，他有一顆浪漫的心？

站在泰山之頂，讓天下小。

我游云夢澤，仿佛看到百年后的文治武功。預(yù)言留給嘆息，我聽到平凡的人們正在把日常的話語說得神圣?；覊m多的時候，詩開始重要。

粟米批評碩鼠，樹木反抗斧頭。君子想念淑女，廟堂被布衣孤立。巧言毀德時分，或許，詩是最好的真理。

一首又一首詩，萬里江山，三百種抒情。

論語是沉悶的，詩經(jīng)不妨活躍。

第二幕：屈原—— 一個節(jié)日的理由

【布景：漫漫楚國路，汨羅江，水草。鼙鼓、長戟。人物：屈原】

我?guī)е姑鴣?，舞臺是告別之前的真實。我聽到夫子的嘆息，他離去，在法家一股獨大的環(huán)境，仁獨自寂寞。

【孔丘：此刻站在舞臺的這個人，注定壯志難酬。他創(chuàng)作悲劇，然后成為土地上一個節(jié)日的理由。】

我的王，官袍已經(jīng)疊得整齊。

艾香在書案上裊裊訴說，說形勢的嚴(yán)峻，說我們的土地不久就會被改變姓名。

美人兮，在江之畔。

狼煙四起與我無關(guān)，我要遠(yuǎn)行。我的路漫漫無終，清醒的人，你們愿意與我一起求索？求人間正道披著人心的光芒，求黑云壓城時吹來一陣有力量的風(fēng)。

是的，我要永遠(yuǎn)求索。讒人在市井熱鬧，名士借酒澆愁。

人群啊，是時候了，你們要警惕。一只鷹正從北方的山梁飛來，你們雖然活著，我掩涕無言。你們是鷹眼中的腐肉，我要遠(yuǎn)行，像流水一樣永生。

汨羅江，你是我長租的客棧。

水草如花，我是花瓣上的魚。

魚的淚是整條江的水，挽歌不嗚咽，挽歌只行吟。

再見了，我的知己。

再見了，我的王。

再見了，我的敵人。

我睡在安靜的河床，我的敵人慶祝一個節(jié)日的誕生。多年后，一場大火燒了敵人的城，那時，好人也會過節(jié)。

懷念我的人，在宣紙上寫下節(jié)日的名字：端午。艾草插在屋檐，它是我苦苦的心。

第三幕：李太白的心長成了詩魂

【布景：蜀道畫面然后切換到京都長安，華清池、貴妃出浴，如洗的月光下太白與自己的影子對飲。人物：李太白】

千年，彈指一揮間。

現(xiàn)在，我是舞臺的主角。屈子的腳印如同沉睡的路，他沒能寫好天下文章。醉在汨羅江，酒是不盡的水。

未來的人們把浪漫主義賦予我，在紅墻之內(nèi)，我看到無數(shù)影子被拍打在窗紙上，圖案的外面是歡樂，苦痛的內(nèi)涵關(guān)在屋內(nèi)。

美人舞袖，我喜歡三月桃花。

浪漫主義的人，心里能把皇帝的貴妃看成我自己的妾。我不要江山，我只贊美。當(dāng)詩遭遇深刻的現(xiàn)實主義，我的靈魂直掛云帆，所有的光榮到了滄海不過是一望無際的空。

我把一個男人心底的欲望留給了霓裳羽衣曲，詩如果美，抒情的對象屬于怎樣的立場，我忽視。

動蕩的年代，詩人何為？我知道安祿山也想有所作為，詩人遇到流氓，應(yīng)該怎樣？

來，我們一起喝酒。五花馬，換酒；千金裘，換酒。浩然兄離我很遠(yuǎn)，王維就在城中，但是我不和他喝酒。我舉杯邀月，酒后，鄉(xiāng)愁激動。

像后人敘述的那樣，公元八世紀(jì)中葉，我四處游蕩。我的詩遠(yuǎn)離了愛情，我抽刀斷水，我仰天大笑，我是詩人，天上流星飛過，我是追逐流星的神仙。

時間多久也沒關(guān)系，距離再遠(yuǎn)也沒關(guān)系。

那些繼續(xù)寫詩的人，你們忘記了我周圍的細(xì)節(jié)。你們一代一代地活，你們是我的墓志銘。

銘文一：這是一個逼急了也能戰(zhàn)斗的詩人，他說“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p>

銘文二：這是一個有未來的詩人，他義無反顧，請眾人一起記住“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p>

第四幕：王維—— 繁華落盡我更靜

【布景：長安。終南山、新雨；幽篁。人物：王維】

一些舉止故作魏晉風(fēng)度的人，他們誤判了詩人。

廟堂高深莫測，市井車水馬龍。我腳步沉穩(wěn)，升起的太陽替我安排每一天的內(nèi)容，夜晚，帝都的府第懸掛燈籠，我觀察燈籠上面的天空，星星冷峻。茶一盞，香一爐，宣紙上畫出遙遠(yuǎn)的山水。

我在熱鬧中行走，控制著靈魂深處的飛揚。讓一個詩人去平衡世道與人心，心累否？

太白與我?guī)谉o私交，但我亦想仰天大笑出門去，不做蓬蒿，做一片竹林旁房廬的主人。

浩然兄，到終南山來。

新雨訪問空山，雨停后，明月就滿足了我們的期待。林梢的鳥語省略復(fù)雜的人話，小鳥不擅權(quán)，它們只自由地飛。

人生如果可以有悔，我就悔自己在帝都留下。

與氣節(jié)無關(guān)，我只想到是另一次就業(yè)。

我的心在遠(yuǎn)方。

感謝詩歌，它讓我沒有死于非命。

對真朋友的遠(yuǎn)行，我比以往更加孤獨。

再喝一杯，故人站在原地，遠(yuǎn)方環(huán)境陌生。

心空了，我畫竹。然后畫我，我在幽篁獨坐。

幽幽我心，石上清泉。

身份被動，我寫詩，詩是我唯一主動說出的話。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才，活著就是一切。

而當(dāng)別人的一切為了熱鬧，我沐浴更衣，遠(yuǎn)離塵囂。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一曲終，如同人生的句號。

第五幕：陳子昂：我登幽州臺

【布景：古琴，幽州臺。奸人段簡的畫像。人物：陳子昂】

我也是一個會拿劍的文人。

劍銹蝕之后，我讀書。

前朝的文章如同化妝的女人，我想洗盡鉛華。

后生可畏呀，我來到這個舞臺時，太白和摩詰剛剛離去。他們比我晚生六十載，他們的文章才是我此刻的夢想。

我的大主人是一位女陛下，我沒有寫愛情，只寫怎樣才能讓祖國更好。

祖國的處境波瀾起伏，天下太平一定是最好的文章。

我無法主筆，宵小之徒雞犬升天。

烽火狼煙，人臉選擇面具。

是在這個時候，我登上幽州臺。我以自己為中心，前面的古人都進(jìn)入地下，很少有人再提起他們的名字。后面的人依然在觀望，他們不來。我不敢想象即使他們來到我身旁，他們愿意握我的手？

天地悠悠，誰在流淚？

硬朗的風(fēng)吹起浮塵，視線被迷惑。

胭脂糟蹋了好文章，我要直來直去地說話。說遼闊說得豪情萬丈，說小人說得人家殺機心起。

不要輕信故鄉(xiāng)的人。

一方水土也會養(yǎng)出不一樣的人。

我的目光向前，小人段簡在我的身后。

看不見的箭未來依然會有，比如五百年后這個舞臺上的岳飛，他是黑暗中的一點光，一點光淪陷在黑暗的龐大里，生與死，都是囚徒。

在幽州臺，我最后一次流淚。

我的對手不寫詩，他們只寫利益。

我不想戰(zhàn)勝利益的法律，黑暗壟斷了我，我就在黑暗中繼續(xù)寫詩。

第六幕：杜子美：我徒然地看著自己的屋頂被風(fēng)吹破

【布景：長安，餓殍；泰山之頂，流動的長江，杜甫草堂。人物：杜甫】

請記住我深刻的皺紋。

那輝煌的記憶和國破的歲月，我用最初的行走尊重每一處山河。我知道任何產(chǎn)生英雄的時代，人們要做好顛沛的準(zhǔn)備。

我在皺紋出現(xiàn)之前，一心豪邁。

在泰山的高處，我懷念千年前的孔丘，我一邊思考他的理想，一邊望著遠(yuǎn)方小下去的山巒。

因為對事物的清醒，我呼喚春雨在該來時來。說到春雨，它行事低調(diào)，草木證明著土地深處的生命，偉大的態(tài)度從來不喧鬧。

我向春雨學(xué)習(xí)，熱愛日子的重復(fù)。時光的內(nèi)容如同往常，山在山那里，人在平靜的人間。

像許多人一樣，我用漂泊證明自己的勇氣。

顛沛流離的人，未來一直會有。他們有一顆勇敢的心，我就是這樣在長安的街頭勇敢著。我以在場的方式對待世界，一生沒有學(xué)會逃避。

飽讀詩書的人，你不選擇濟世，難道只介意自己的傷悲？原諒我，我的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我目光敏感，細(xì)節(jié)生動在我柔軟的心田。

鼙鼓響，國有殤。

我親切的土地，成為敵人的戰(zhàn)場。

我無法告訴歷史，一種動蕩一定有一種原因。

比如，我看到朱門的酒肉，比如我還看到路旁凍死的人。上天給了我清醒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能力，我以正義執(zhí)法。地面上的吏，以國家的名義傷害了多少人的心？你們不要跟我提石壕，那個老嫗仿佛天下人共同的母親，我的淚水流給她。

太白說：舉杯消愁愁更愁。

我是有鄉(xiāng)愁的人，但我已經(jīng)無法報告我的消息。

柴火可以做飯，烽火卻煮沸宿命的野心。

我終于沒能原地廝守，我是一個被行走的詩人。

草繕的屋頂，那是溫暖的家喲。

回憶自己的抗?fàn)?，我沒有贏得與風(fēng)的戰(zhàn)斗。風(fēng)掠走了家的鎧甲，我冷，但我想到更冷的人。

我的同胞，我希望我們都有正常的體溫。

天氣如果冷，我們一起互相取暖。無邊落木蕭蕭下，生命的背景正在肅殺，我該如何去愛這個世界？

花濺淚，鳥驚心。

詩人，謎一樣地告別。

第七幕：柳宗元：天氣冷了，我寒江獨釣

【布景：長安，永州，柳州；披雪的江。人物：柳宗元】

他們都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一直冷峻的現(xiàn)實與一直熱烈的心，與前輩的詩人相同，我首先要求自己對事物有用。

我在字典里給宦官打X，這些人眼里沒有下面，他們在上面活躍。

局面的鎖孔銹了，事件堆積。我尋找智慧的鑰匙，但是我不是開鎖的人。

永州有一條江。

社會如水，我呼喚河床。

故作鎮(zhèn)靜地走在岸邊，我隨時光行走。

盡管他們給了我冬天，我還是不能辜負(fù)。

葉子落盡，樹干是土地上的骨頭。鳥去了暖處，我坐等一場雪。

雪平均了世道的差異，官道與野徑終于沒有了區(qū)別。

天地大美。我放下文字，拿起長竿，在寒江獨釣。

釣出溫暖，然后，蒼茫大地不再冷酷。

浮華的話語豈能立言？文章千古事，所述不能空。

誰知道握筆的手，握著的卻是一聲嘆息？

時間的括弧里記錄著：永貞。我希望一切莊稼能夠自由生長，這個階段，忍耐，是唯一的發(fā)言。

姓柳的人，一身去國六千里。柳州，總結(jié)了我最后的存在。

其后，捕蛇者說著現(xiàn)實。

嶺樹重重，隔斷千里目光。江水彎彎，仿佛我百轉(zhuǎn)回腸。

第八幕：李煜：江山就是一首詩

【布景：金陵、汴梁、洛陽。西樓、如鉤的月。一江春水。人物：李煜】

我早就感覺到江北傳來的寒意。

馬蹄踏霜，地面鋪滿刀的鋒芒。一顆帝王的心，是否不該輕易地抒情？

草木上的露水，像我的人民善良的眼睛。

煙花三月，柳絲搖曳自由。玄武湖平靜，我多想用柔軟的詩行，為大地寫下和平？

我隱忍著帝王的尊嚴(yán)，勇士的心含蓄。人民春天扶犁播種，油菜花開得江南欣欣向榮。

這是我的江山愿景。

美人不是帝王的專利，她們只激發(fā)人性的真實。

站在這個舞臺，我想表達(dá)尋常人那樣的愛。

危機時刻都有。我干脆登上西樓，如鉤的月鉤住梧桐樹上的寂寞，我是梧桐樹下人。

都說詩歌偉大，它終究沒能代替千軍萬馬。

杜工部說：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舊時皇宮，此時鄉(xiāng)愁。

我是汴梁一客。洛陽城里觀牡丹，花瓣殘，任憑流水載走往事，故國不堪回首。

趙宋專制了我，我的詩回蕩在三千里地山河。就誤一回國吧，未來琴弦悠悠，那是我的歌謠。

葬我的人，請在我的墓前種下一棵松。

青松挺拔，像二百年后來到舞臺的岳飛。

英雄寫詩，詩歌悲壯？還是人悲壯？

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菊花殘，寒雁高飛人不還。

第九幕：蘇東坡：人生應(yīng)該從此無恨

【布景：汴梁、杭州、西湖，一輪明月，赤壁。人物：蘇軾】

告訴你們，一切存在應(yīng)該待在原處。

修辭損害了世界的信心，即使進(jìn)步的格律也會怠慢語言的生動。

語言一旦解放，本質(zhì)就會自由。

給當(dāng)下慣例加一些任性，給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自由加一些沉重，語言在這里，思想?yún)s到了遠(yuǎn)方。

我眼中的詞存活在日常里，蹉跎或者苦難，在哪里安身就在哪里表達(dá)。我并非頑固地戀舊，只是我把任何新的變化放在規(guī)律里。相信一朵蓮，它不會開放成仙人掌。

對與錯無非是人間的淺唱低吟，誰能給真相命名？我歌唱背景，是為了我們繼續(xù)前行時一切不至于面目皆非。天空的雷聲總是響在我身后，我于是行色匆匆。大江一定東去，你如果不想平凡，就在往事中懷念千古風(fēng)流。小喬長大，公瑾走遠(yuǎn)，我來到赤壁。

一些人被身外的事侵略，幸福變成有條件的感受。大雪落在中原，生命升華時，仿佛飛鴻踏雪。比如西施離開西湖多年，我卻要刨根究底，污泥不能影響荷花的出生，上面純潔，下面也要簡單。

我再次遠(yuǎn)行的時候，是因為太陽的呼喚。

南國的溫度似乎為人性體檢，輝煌留給曾經(jīng)，每一個今天都是最好的。寫字先寫從容，惆悵雖然難免，我們一起把酒，問青天問出豪邁。

至于坎坷，讓一杯酒來說話。

我徘徊在月色下的蘇堤，艷詞走遠(yuǎn)，月光的顏色如同我處世的哲學(xué)。顛沛可以，絕望不行。

當(dāng)我老了，請吹奏絲竹，放下一切抱負(fù)，版圖上的奮斗已經(jīng)平靜。我一生如水，我是我自己的河床。

那些懂我的人，千里嬋娟，于大地的深處。

第十幕：李清照：我仰頭，英雄在何處

【布景：汴梁、青州、杭州，梧桐、細(xì)雨。人物：李清照】

劇目一幕接著一幕。

我窗側(cè)獨坐，安靜的觀眾內(nèi)心柔軟。我看黃昏，聽黃昏的細(xì)雨在蕉葉上彈奏。

該我出場時，詩詞儼然成為精神。

我多想一直依靠著夫君的肩膀，風(fēng)雷動我不動，旌旗飛我安詳在花畔，如蝶。

不惻的人生需要我獨自漂泊，秩序和禮教籠罩四野，秋風(fēng)秋雨俘虜了江南的芬芳，一個女子的骨頭一邊行走一邊開花。

錯誤的愛需要多少詩篇才能存放？

若要描繪一個人杰，先從苦難中獨立。舉九萬里風(fēng)鵬，吹盡天空愁云。英雄何處？

這個舞臺，該來的已經(jīng)來過。他們留下時間的檔案，檔案記錄著他們的氣質(zhì)。我們就是這樣升起在空中，大地上重復(fù)又一番真實。

星光閃耀之后，人間暢所欲言。

滿壺欲望，心事化做一杯殘酒。

是否窗明幾凈永遠(yuǎn)不敵灰塵？請不要責(zé)備我走向婉約，人世滄桑之后，我感嘆真情已如瘦月。雖然太陽依舊是我心臟的溫度，但我的雙目經(jīng)常掛著淚水。

更哪堪國破故鄉(xiāng)遠(yuǎn)，一傷離別，詩句變軟。

誰會是那個手提長槍的人？

他把故鄉(xiāng)還給我，我不再寫詩，我做他的美人。

第十一幕：岳飛——我依然想收拾舊山河

【布景：書法：精忠報國、燕云十六州地圖，臨安、風(fēng)波亭、岳王廟】

一個敢于戰(zhàn)斗的人，要在這里寫幾首詩。

犁片翻開新土之后，麥子、稻谷就自然生長。桂花秋天里開放，月下絲竹聲溫和柔軟。農(nóng)耕概念下的人們，熱愛和平如同熱愛自己的莊稼。

當(dāng)戰(zhàn)馬發(fā)揮作用，危機出現(xiàn)，有多少戰(zhàn)士從農(nóng)田里走出？

當(dāng)敵人殺向我們，我們不能讓他們看到我們的背。

平靜的環(huán)境里，每個人都是英雄。

我生活的年代，土地被改了姓名，莊稼喂養(yǎng)著他們，他們把箭射向我們的人群。

戰(zhàn)場是英雄的起點。

英雄，一生敢于對決。

好山好水今后慢慢再看，功名委于塵土，我走一條戰(zhàn)士的路，向北八千里，風(fēng)云下旗幟漫卷豪情。

事情發(fā)生在我們這一代，只需要血肉與意志，我們不把指責(zé)、遺憾留給后面的人，留下的應(yīng)該是牛羊與鮮花。這是我對待未來的態(tài)度。

原諒我，沒有全面地考慮戰(zhàn)爭的類型。

比如王道，比如人心。

比如在忠誠之外，一直存在背叛。

一些人在敵人那里積蓄著財富，一些人把孩子交給了敵人的江山。一些人用我們的銀子換取敵人變質(zhì)的牛奶和羸弱的馬匹，一些人干脆在黑暗中放箭。

心事付給瑤琴，弦斷缺知音。

假如我重新活過，我不寫詩。我寫論文。論不平衡的外交與和平，論政治與發(fā)展，論輝煌的夢想與可能遭遇的不同仇敵愾。

將來的時間里，我確實成為壯志未酬的英雄。

英雄一去，不再回來。

風(fēng)波亭，瀟瀟雨歇。最后一杯酒，最后一次北望，英雄，從此在西湖畔沉默。

杜鵑泣血，啼鳴的聲音是《滿江紅》？

畫 外 音：

《詩魂》畫中部分古印文，仿佛觀眾的聲音。無聲，但刻在石頭上，氣質(zhì)堅硬，極符合劇末畫外之音。

古印一：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

古印二：人愛名與利我愛水與山

古印三：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繩

古印四：但開風(fēng)氣不為師

古印五：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 直掛云帆濟滄海

古印六：醉倒落花前天地為念枝

古印七：愿讀人間未見書

古印八：人不去惡意亦不得道

古印九：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古印十：第一功名只賞詩

古印十一：滄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峽云洞庭月彭蠡煙瀟湘雨廣凌濤廬山瀑布合宇宙奇觀繪吾齋壁少陵詩摩詰畫左傳文馬遷史南華經(jīng)右軍貼薛濤箋相如賦屈子離騷收古今絕藝置我山窗

【風(fēng)把遠(yuǎn)處的云推過來，閉合了舞臺，掩去了星星。人間詞話從人間的真實來，現(xiàn)在，人間沉睡。下一陣風(fēng)何時出現(xiàn)？烏云離開，星月再現(xiàn)?！?/p>

［劇終］

（選自《詩潮》2016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