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逍遙游的審美韻味

張燁宇

淺談逍遙游的審美韻味

張燁宇

逍遙游是莊子美學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通過了解逍遙游我們不僅可以感悟莊子的體道理論，還可以學習其中的美學思想。在這篇論文中我首先追溯了逍遙游的創(chuàng)作背景，接著對逍遙游進行了簡單闡釋，最后對逍遙游的天人合一和虛靜兩種思想所帶來的美學意義進行了討論。逍遙游和審美是相通的。我們通過對逍遙游的學習，可以掌握一種逍遙的境界，可以享受一種游的樂趣，可以對藝術做無窮無盡的想象，可以擁有一顆虛靜的心靈和萬物與我為一的心境，可以去實現(xiàn)真正的自由，去達到生命的開顯！總之，認真學習逍遙游會對我們的人生和今后的學習有著重要的意義。

逍遙游 無己 物我合一 虛靜

一、前言

道家是先秦百家爭鳴中的一個主要思想流派，而莊子在道家哲學中更是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逍遙游作為莊子哲學的代表作，更是莊子美學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隨著現(xiàn)代社會的經濟社會的發(fā)展，人們的心靈逐漸有一絲浮躁，而逍遙游正好能夠為大家提供這種虛靜的心靈和萬物與我為一的審美境界，讓我們去追隨自由自在的人生從而實現(xiàn)真正的逍遙。

（一）逍遙游提出的背景

莊子創(chuàng)作逍遙游的背景是處于一個動蕩不安的年代，是一個“脊脊大亂”的時代。春秋戰(zhàn)國時期在歷史上是一段重要的轉折時期，這個時候就像《在宥》篇描述的那樣：“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楊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雹俨贿^正是由于這種政治上的動蕩不安，局勢上的不穩(wěn)定，才導致了這個時代文化上的大發(fā)展，大繁榮，出現(xiàn)了許多偉人，許多著作，其中就包括逍遙游。這個時期人們由遠古社會向早期的文明社會過渡，隨之很多問題就暴露了出來。莊子正是看到了這個方面，看到了統(tǒng)治者的暴行，看到了人們?yōu)槲镉屖梗吹搅舜蠹宜袷氐娜柿x禮法其實是統(tǒng)治者用來禁錮自然人性的。面對各種嚴肅的社會現(xiàn)象，莊子認識到了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困境與矛盾，正是基于此出發(fā)點。莊子開始努力去探索出一條能夠追求快樂，追求幸福的人生之路。這條路就是逍遙游里所描述的一種追求精神自由，追求人性解放的逍遙之路。

莊子這里的逍遙游所體現(xiàn)的游也結合當時先秦時代一些學者去游學去游說的時代背景。其中這種游士分為兩種，一種為游方之內，一種為游方之外。所謂游方之內就是周游各國去尋求自己可以施展自己才華抱負的地方，去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而游方之外的游士就是說遠離社會，遠離官場，是一種隱士。這里的隱世并不是其精神的根本，并不是去逃避現(xiàn)實，這是出于他對現(xiàn)實激烈的反感。這種隱，是心隱，是要通過隱去體驗大生命，通過隱去實現(xiàn)真正的逍遙游，是一種對生命，對自我的超越。

二、逍遙游的基本闡釋

（一）何為逍遙

逍遙一詞最早并不是出自莊子，早在《詩經·鄭風·清人》里就有“河上乎逍遙”這個說法，這里的逍遙的意思同是指一種翱翔的樣子，就是在河面暢翔，講究一種自由自在的行為境界。后來這個詞，多在楚辭中見到，比如《離騷》中的“聊逍遙以相羊”等。大多都可以釋義為一種自由自在的意思。陳鼓應在他的書《莊子今注今譯》中給出了一個較為準確的定義：“《逍遙游篇》，主旨是說一個人當透破功、名、利、祿、權、勢、尊、位的束縛，而使精神活動臻于優(yōu)游自在，無掛無礙的境地?！雹谖覀兤綍r談的“逍遙”二字，可以解釋成“消搖”，字典上看它的意思是放搖形骸，閑適不拘，是一種追求精神自由和思想解放的境界，而這種境界，要是將它放在藝術的體驗之路上，則更是一種審美無功利的純粹境界。由此我理解為所謂“逍遙”的基本含義就是和翱翔同義，雖然逍遙中可能會有因為現(xiàn)實而有的郁悶苦楚與不平，但它主要還是強調一種審美境界，一種游，一種安然自得，一種以游為樂，在審美自然中去獲取逍遙。這里莊子將逍遙和游合在一起，就使逍遙的含義更加明確完整，也就并不是一般的隱士，不是一般的遠離社會，一般的無為，而是要去達到一種無目的而合目的，在瀟灑快樂的自然之中去實現(xiàn)自由，去體味生命中的大美，實現(xiàn)最高的審美境界。

（二）何為游

《說文解字》中說“游，旌旗之旒也”，這里的游還只是一個名詞，就是講旗子下面的裝飾的墜物，也就是飄帶。游字又有水，這個水也可以理解為與水有關的活動，進而發(fā)展到游戲，游泳，出游等意。而在莊子的逍遙游中，這個游是最富有美學意味的。逍遙游之中的游可以從兩個方面去理解：第一個方面是游戲，所謂游戲就是一種程序性的活動，強調的是游的活動。第二個方面是游樂，所謂游樂就是強調我們要通過游來帶給自己快樂，更多的是游得具有愉悅人的功能，莊子的游更多的是后者。莊子的逍遙游是莊子的體道理論，這個游類似于孔子的“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边@里的游于藝中的“藝”，是禮、樂、射、御、書、數(shù)，即所謂的“六藝”，也就是說君子可以通過“游于藝”，而達到自由和至樂的審美境界。

仔細看逍遙游之中的游，可以大致把游定義為四類。首先莊子的游是沒有目的的，游具有無目的而合目的性。就像鴻蒙說的“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雹圻@就是說要不被目的所約束，要隨心所欲，要在無所不適的悠閑自在的徜徉中，去探索大千世界的奧秘。另外莊子的游是沒有約束的，沒有空間的界限，“無極之外，復無極也”。也沒有時間的界限，就像逍遙游的大椿，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這里的游是超越時空的，游于一般的對象卻能超越一般的對象。它不僅能夠跨越時間與空間，還能在不同的時空之中相互穿梭，形成各種無限的可能，突破以往思維的限制，這點在美學上也很有啟發(fā)意義，要突破審美的局限性，放飛自己的想象，獲取更多的靈感。莊子的游還有一個特點是心靈之游?！度碎g世》里有：“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養(yǎng)中，至矣?！雹苓@里，游心和游戲是不一樣的，游戲是人們過剩精力的發(fā)泄，是實的，是人們生產活動的演習，也是藝術的胚胎。而游心不一樣，游心是虛的，游心是在逍遙游中去尋找超凡脫俗的心靈解放，到自然中用心去體悟人生，用心去欣賞游的最高快樂。就像陳望衡說的“游心是想象的自由馳騁，是思維的無限擴張，是人類精神生活的極致?！庇捎谌藗冊诂F(xiàn)實中無法達到真正的自由，無法獲得真正的快樂，所以我們必須得設立一個虛擬的理想環(huán)境，在這個超越現(xiàn)實的境界里去逍遙游，也就是在自己真正的內心中去體悟這個大千世界的美麗。游的最后一個特點就是無待，莊子講的游是無待之游。在逍遙游中，莊子描述了許多種不同的游，大鵬憑風游，舟得憑水游，而列子也得“御風而行”，他們都有游，但他們的游都是有所待者也，都是有所憑借的，而莊子講的逍遙游是沒有憑借的，就是要無待而游。“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惡乎待哉?！雹萦纱丝梢娬嬲腻羞b游是要超脫主客觀的局限，超脫時空的界限，實現(xiàn)人自己心靈的絕對自由。但值得注意的是逍遙游的無待，并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待，它只是沒有物質性的待，這里的游還是有所待的，是指精神性的待。這里的天地之正和六氣之辯都屬于宇宙的規(guī)律，這個規(guī)律雖然客觀的存在著，但它不是物質性的，而是被人所掌握的一種精神性的理念。這個說白了就是道，道作為宇宙間的規(guī)律，為逍遙游提供最基本的理念。

游這個概念是逍遙游中最富有美學意味的概念。游是和審美心理相通的，我們通常審美就要和游一樣，超越時空限制，發(fā)揮出無窮無盡的想象，自由的探索世間萬物的美麗。

（三）小大之辨的意味

逍遙游里講到鯤進化成鵬的事。鯤、鵬都是大者。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這里的鯤化成鵬，表現(xiàn)的就是大者的變化，逐漸從無翼變成有翼而且是大翼，而且由游于海中轉為飛于天上，于是就進入了一個廣闊的空間。接著，莊子又講了“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⑥的蜩與學鳩的故事，通過他們對大鵬的嘲笑和諷刺以及對自己的描述，莊子所要表達的就是他對與鯤鵬相對立的蜩與學鳩的“小”的看法。莊子通過對渺小和大的對比，短暫與永久的反差，表達出希望突破人類自身的認識的局限性，去達到真正的自由與解放。莊子和他的弟子都特別注重對無限之美的追求，大也就表現(xiàn)了無限之美，大也體現(xiàn)了天道的自然無為，體現(xiàn)了突破所有有限事物的束縛去獲取最大的自由。即美且大，莊子奉行一種大美，而這種所謂的大美，在美學上就是我們所了解的壯美。壯美還不是西方的崇高，崇高是受到壓迫后感到恐懼和壓迫，進而意識到自身的力量的強大，進而產生一種愉悅。而壯美是只是由于大或者無限而收獲的愉悅，并沒有其他的恐懼之情，只是一種明朗昂揚的美。另外，莊子雖然肯定大美，并沒有否定小，我們對大小的任何一方面偏廢都是不可取的，只要我們順應事物的發(fā)展趨勢，不為一般事物所局限，從而獲得真正精神上的自由，我們就理解了逍遙游小大之辯的真諦。

（四）游和席勒的游戲沖動

席勒認為人有兩種沖動，即感性沖動和理性沖動，所謂感性沖動是使理性形式獲得感性內容，使?jié)撃茏優(yōu)榇嬖?，而理性沖動是使感性內容獲得理性形式，這里他們兩種沖動不能通過相互轉化而達到統(tǒng)一，于是就要借助第三種沖動，即文化教養(yǎng)。文化教養(yǎng)即能培養(yǎng)情感功能，又能培養(yǎng)理性功能，這種沖動如果在經驗中表現(xiàn)就會喚起一種新的沖動，就是游戲沖動。這里的游戲是和自由同義，和強迫相對立的。所謂游戲沖動就是要打破感性沖動引起的自然要求的強迫，并且要打破理性沖動引起的理性要求的強迫，讓自己的感性和理性都回歸自由，從而產生美。游戲沖動就是感性與理性的結合，內容與形式的有機結合，從而產生出真正的優(yōu)美和廣義的美感。莊子逍遙游中的游也類似這個席勒的游戲沖動的概念，莊子強調的追求人生自由的思想和席勒的游戲沖動有許多的一致性。莊子講逍遙游也講要將自由作為人的最高品質，強調我們要突破有限事物的界限去達到無限，去達到精神的自由。就像莊子在逍遙游中描述的各種圣人，至人等，莊子認為只有自由的人才能逍遙而游。這里的游和游戲之所以相通，就在于有共同的本質——就是達到自由，自由是人的天性。與游戲沖動形成美感相同的是，逍遙游里講的就是在游的體驗中，去獲得最高的美感。

三、逍遙游的美學意義

（一）萬物與我為一

莊子和老子一樣，認為美在于無為，在于順其自然，于是提到了自由，而想實現(xiàn)這種自由必須要做到一點就是消除物我對立，取消物對人的支配，使萬物與我為一，達到天人合一，萬物復情。莊子一直主張自然之美，主張素淡自然和清靜無為。就像在逍遙游中提到的三個境界：無功，無名和無己。其中的無己，就是要消除己與物的對立，要審美，最高境界就是物我同一。在逍遙游中，從鯤到鵬到蜩和學鳩，從大知到小知，他們都有所依靠和憑借，都有所待，也就是說他們無法抵抗對物的依賴性，所以他們也就無法進入絕對自由的逍遙游的精神境界。在逍遙游中描述的許多人物的對比下，就是告訴我們要去擺脫外事外物外人的限制，擺脫自然時空、社會禮教和世俗觀念的局限，要把握自我，開放心靈，舒展視野，不計較于外物，非但不與之對立，反而與之融和，從而進入到一個非常自由、極其廣闊的理想的境界。

莊子把人與自然的統(tǒng)一成為天和，“與天和者，謂之天樂”。這里的樂就是美，天樂就是人和自然達到統(tǒng)一后展現(xiàn)出來的自然美。在日常審美中，主體與對象也會經常出現(xiàn)一種物我統(tǒng)一的交融統(tǒng)一的狀態(tài)，正是由于主體與萬物融為一體，能夠體會物的真諦，從自身的小生命體驗到自然萬物的大生命，才能的創(chuàng)作出真正的藝術品，沒有物我一體就沒有審美。莊子把審美當作物我一體的境界，對中國美學后來的發(fā)展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中國美學不單是從物的屬性上去發(fā)現(xiàn)美，尋找美，更是在物我合一的精神層面上去體驗美，把美看作一種生活的境界，一種與自然同一的順勢之境。這點的為以后的天人合一的發(fā)展，為以后的意境說的出現(xiàn)有著重要的意義。

（二）虛靜的審美體驗

逍遙游作為莊子的體道之游，和美感論有許多相似之處，體道的核心就在于用虛靜的心靈去體驗虛無的道。雖然莊子并不是故意去描述這個概念的美學意味，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虛靜的心靈在整個中國美學史中都有它的影子。莊子認為我們要想去實現(xiàn)逍遙游，就要用自己虛靜的心靈去體驗去把握虛無的道，從而獲得真正精神上的自由。虛則明，明則不僅能夠給人以吉祥，智慧，還能讓人去體會到道的奇美。莊子說“瞻彼闋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⑦。這里不要小看這個闋，正是它的闋，才能包容萬千，不要小看它的虛，正是這個虛才閃耀著奇美的光輝。這個虛室生白是個很有美學意味的命題，和審美觀照相近，審美觀照就是對美的創(chuàng)造，它講的是一種過程。我們在審美的過程中，觀照者和被觀照者會在觀照的瞬間迸發(fā)出火花，從而產生出一種美來?？傊?，這個虛靜所傳達的就是以虛去體虛，以靜去體靜，這樣才能真正接近道，從而同于大通。在審美活動中，我們作為審美主體，要想真正獲得美感，首先就要有這樣一顆虛靜之心。我們要先使自己的心靈凈化，保持一種寧靜的心態(tài)，這樣才能真正專注于自己審美對象。只有當你真正排除一切干擾，全神貫注，凝神觀照，甚至達到無己，忘我之境，我們才能進入到純粹的玄妙之境。

所謂虛靜，還告訴我們要讓心靈處于自由的狀態(tài)。當我們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或欣賞時就要盡可能去聯(lián)想，去想象。莊子講心齋時提到心要虛，他指的就是要從有限進入到無限，不受外物與時空的限制，讓心靈在虛靜之中，去自由的感悟，去領會大千世界的魅力。只有讓精神真正處于虛靜的狀態(tài)，我們才能在審美欣賞和創(chuàng)作中去感性的直觀和自由的聯(lián)想，用自由的想象去感悟自然，超越時空，超越現(xiàn)實，使精神“四達并流”，從而獲得審美和創(chuàng)作的快感。

莊子的逍遙游是莊子美學的集中體現(xiàn)。逍遙游作為莊子的體道理論和美學是相通的，審美從實質上看就是主體對客體的精神體驗。審美的本質特點就在于精神自由，所以我們應該效法逍遙游，以一顆虛靜的心靈，本著萬物與我為一的態(tài)度，去追隨自由自在的人生，去超越時空的界限，做無窮無盡的想象，用自己的生命去開顯，去實現(xiàn)真正的逍遙！

注釋：

①郭象注，成玄英疏.莊子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206.

②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1983：1.

③郭象注，成玄英疏.莊子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211.

④郭象注，成玄英疏.莊子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81.

⑤郭象注，成玄英疏.莊子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11.

⑥郭象注，成玄英疏.莊子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5.

⑦郭象注，成玄英疏.莊子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91.

［1］郭象注，成玄英疏.莊子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

［2］王弼注.老子道德經注［M］.北京：中華書局，2011.

［3］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1983.

［4］李澤厚，劉綱紀.中國美學史（第一卷）［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

［5］陳望衡.中國美學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6］李牧恒，郭道榮.自事其心重讀莊子［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

［7］鄧牛頓.中華美學感悟錄［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6.

［8］王凱.逍遙游-莊子美學的現(xiàn)代闡釋［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3.

［9］邱曄.莊子游之美研究［J］.云南社會科學，2013（06）.

（作者單位：首都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