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 延
《普寧》:流浪于異國文化中的悲劇英雄
瞳 延
俄裔美國作家納博科夫的《普寧》是作者最具自傳色彩的經(jīng)典作品。如果說流亡知識分子的尷尬身份、因單純敏感而顯得古怪的性格,造成了主人公普寧在異國文化中被邊緣化的命運;那么他對文學藝術執(zhí)著的追求和對往昔歲月的念念不忘,則是普寧對庸俗的美國現(xiàn)代社會現(xiàn)實的回應和抵抗,是一種自我放逐,亦是一種自我保全。因此普寧不單純是一個悲戚的悲劇人物形象,在他身上更體現(xiàn)著重壓之下保持尊嚴、散發(fā)人性光輝的英雄氣質(zhì)。納博科夫在失敗的普寧身上寄托了他對浮躁的美國社會的批判。
普寧 流亡 邊緣化 社會批判
(一)難以割舍的故土情結
《普寧》中的主人公普寧出身于貴族家庭,在祖國度過了幸福的童年時代后,由于戰(zhàn)爭和時局變遷而流亡遷居至美國,成為美國公民,并在一所名為溫代爾的學府任教。普寧美國定居后,卻一直并未融入美國式的生活,他的書籍、房間、穿戴都保留了舊式俄羅斯風格。然而正是這些讓普寧在他所生活的異鄉(xiāng)文化里成為了那個格格不入的異類。在這里普寧教授深深地體會到一種錯位感,這種錯位包括時間、地點、語言、文化等的錯位,這種錯位感和異鄉(xiāng)人的身份使他與外在社會是疏離的,難以溝通的。
(二)難以逾越的語言障礙
為了在新環(huán)境下更好地生存下去,普寧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改變自己,嘗試在語言上融入美國文化。但不管如何努力,他的英語仍然有明顯的俄語腔,“蹩腳的普寧式英語”成為了他最大的社交障礙和被嘲笑的笑柄。在現(xiàn)實生活中美國文化主導的話語體系中,普寧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他者”的身份。(王寧,49)無論如何努力,還是會被認為是外來者。身份處境尷尬的普寧處于邊緣地位,無法找到安身之地,更無法找到精神的依托。與作者的身份焦慮暗合,納博科夫本人雖然表面成功地適應了美國生活、取得了成功,但作為一名身處異鄉(xiāng)的流亡知識分子,終生籠罩在一種文化錯位感、疏離感和故國鄉(xiāng)愁中。
(一)善良敏感的性格特質(zhì)
渴望關懷與愛的普寧有著兒童一樣至純至善的心靈。普寧的內(nèi)心深處有一種特有的悲憫情懷和人道主義的善良天性,然而,這種兒童般純潔的心靈卻并不能很好地適應冷漠自私的現(xiàn)代美國社會。小說在對普寧的外貌描述中多次提到他的“像樣兒的禿頭”和“幼兒般沒有眉毛”,“嬰兒般的眼睛”,“纖弱的小腳”,“磕絆的英語”,并提到他寄住在一些為孩子裝修的房間,這些有象征性的體貌特征顯示了作者隱含的深意,即:一把年紀的普寧教授,卻擁有著幼兒才具有的一些特質(zhì),而這些特質(zhì)恰恰造成了他的脆弱、敏感,以及與社會的脫節(jié)。
(二)冷漠的現(xiàn)代人際關系
普寧的孤獨不但來自于自身,也來自于外部環(huán)境的冷漠。在溫代爾學院,人們不關注普寧認真工作、投入學術研究的美好品質(zhì),卻因為他的穿著打扮、言行舉止而嘲笑他。在人群中,普寧顯得緊張,怪異,滑稽,可悲,煢煢孑立;在情感上,普寧對前妻麗莎體現(xiàn)了超乎常人的包容和關懷,面對她的一再背叛,普寧從沒有產(chǎn)生絲毫恨意,反而一再幫助她擺脫困境,同時渴望親情的普寧還對前妻與別人的兒子維克多飽含深深的父愛。然而熱情的愛常常遭遇人們的淡漠回應,這給他帶了無盡的苦痛感與疏離感。正因如此,看重感情的普寧在冷冰冰的現(xiàn)實中,常常表現(xiàn)出不安和困惑。只能淪為現(xiàn)實之外的邊緣人,在一次次夢境或幻想中尋找短暫的安慰。
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生存空間的普寧,只有在回憶中才能得到些許安寧。那個靠記憶構筑起來的世界形成與現(xiàn)實世界并存的平行世界,過去與現(xiàn)在疊印在一起,使他在割裂了的生命記憶中獲得安慰。
普寧作為一個真正的知識分子,他對文學和藝術的執(zhí)著追求使他與美國社會浮躁的學術氣氛隔離開來,也造就了他可敬的英雄主義的一面。普寧對于自己的工作和學術研究有著極高的熱情和動力,業(yè)余時間都在心無旁騖地鉆研俄羅斯古文化和古典文學。然而溫代爾學院教授們不學無術,所謂的法國語言文學系教授“一不喜歡文學,二不會法語”(納博科夫,159),最后真正有著深厚文學修養(yǎng)并對學術有著一腔熱忱的普寧卻被辭退。
小說最后暗示取代了普寧位置的學者,即是納博科夫本人。納博科夫在可悲又可敬的普寧身上寄托了自己的故土情懷和對美國現(xiàn)代社會的批評。作者通過變換敘述視角實現(xiàn)了這一反諷效果,敘述者在前六章極盡描述普寧的滑稽和迂腐,但第七章敘述者從全知全能的敘述人轉(zhuǎn)化為故事中的納博科夫的口吻,這種轉(zhuǎn)化消解了前六章敘述的可靠性(王海麗,26),讓讀者恍然大悟,意識到真正愚蠢、膚淺的一方不是普寧,而是與普寧對立的一方。普寧的出走是他對這個日益庸俗、價值觀扭曲的環(huán)境的棄絕。通過投身藝術和回憶他保全了知識分子的思想獨立性和精神追求。這種執(zhí)著的抗爭精神使他具有了一定的悲劇英雄主義色彩。
[1]納博科夫,梅邵武譯.普寧[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
[2]范春香.心靈的避難所—也談納博科夫作品的流亡主題[J].鄭州大學學報,2007:139~142.
[3]邱紫華.悲劇精神與民族意識[M].武昌: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
(作者單位:首都師范大學)
瞳延,女,漢族,碩士研究生,英語語言文學專業(yè),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