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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典詩歌的閱讀與理解
      ——以白居易的 《琵琶行》為例

      2016-11-25 23:39:15陳才智
      杜甫研究學刊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琵琶行白居易琵琶

      陳才智

      古典詩歌的閱讀與理解
      ——以白居易的 《琵琶行》為例

      陳才智

      閱讀和理解古典詩歌,除了知人論世,掌握背景,了解本事,細讀文本,疏通詩意,披文入情,因聲尋意之外,還須進一步推源溯流,把握后世批評、議論和接受的情形,探究其經(jīng)典化由萌芽、發(fā)展及確立的演變歷史。在這一問題上,以 《琵琶行》為例,至少需要留意:以文集文獻整理為主體的文本演變史,以歷代詩歌選本與評點為主體的選本沉浮史,以文學批評家為主體的作品闡釋史,以作品為主體的作品模仿史,以琵琶亭為主要地點的詩跡流傳史,以及題材流播史、書畫題寫史、文本翻譯史。這八個方面,大致涵蓋了 《琵琶行》閱讀和理解的涉及范圍。

      古典詩歌 閱讀 理解 琵琶行

      古典詩歌的閱讀與理解,并非不言自明。拙作 《唐宋詩詞鑒賞縱論》①曾就此略陳管見,而題外尚有馀意,故再接舊文而續(xù)論之。樂莫樂兮新相知,歡莫歡兮舊相識。樂自外生,歡從內(nèi)發(fā)。一部作品由陌生而漸成熟識,恰如新知而變?yōu)榕f交,其間,正是通過有效的閱讀與理解。與運動員不同,詩人及其詩歌的價值經(jīng)常不能立刻獲得體現(xiàn)。成功的運動員,可以在賽場上,第一時間享福于觀眾的歡呼,而大多數(shù)詩人則需要默默等待,等待超越空間的傳播,等待超越時間的考驗,等待超越偏見的評判,等待有效的閱讀與理解,很久,有時或許是千百年以后,才會等來知音,得到印可,正所謂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

      白居易當然是幸運的,沒有等那么久。更為難得的是,他擁有持續(xù)未斷的眾多異代知音,他們接受白居易文學遺產(chǎn)滋養(yǎng)、融會于自身創(chuàng)作的同時,也不斷提升、拓展了白居易的影響力。那么,是什么因素,何種機緣,哪些標桿,使哪些經(jīng)典得以成立?成立之后的一部經(jīng)典作品,讀者如何閱讀,才能回溯、重構(gòu)原有的語境?如何理解,才能體會其用意,而共鳴,而深思,而感動?這既是經(jīng)典化研究的議題,也是接受史研究的意義。因為經(jīng)典的影響之風,或許來自同一個方向,而不同的接受者,由于自身理解的差異,迎受角度的不同,具體的接受樣態(tài)自然有別。這里姑以白居易的 《琵琶行》為例。

      作家與作品的經(jīng)典化存在互動關(guān)系,有些時候,是作品成就作家之經(jīng)典,如 《長恨歌》成就年輕的白居易 “《長恨歌》主”的聲名,而有些則是作家成就作品之經(jīng)典,如 《琵琶行》?!杜眯小?,無疑是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它在詩史上,已經(jīng)與 《長恨歌》齊名,公認為白居易詩中的雙璧。即使沒有其他作品,只憑這兩首詩,白居易就足以千秋不朽。這個觀點,出自清代文史兼通的著名學者趙翼 (1727—1814),他在 《甌北詩話》卷四里說:“香山詩名最著,及身已風行海內(nèi),李謫仙后一人而已?!枪艁碓娙?,及身得名,未有如是之速且廣者。蓋其得名,在 《長恨歌》一篇?!钟?《琵琶行》一首助之,此即無全集,而二詩已自不朽,況又有三千八百四十首之工且多哉?!雹诮翊姘准灿性姸О税兮攀住⑽陌税倨咂?,趙翼所云 “三千八百四十首之工且多”,蓋涵括詩文,約而言之。趙翼對白居易和 《琵琶行》的定位,并非僅僅出自偏愛,而是來自對詩史的熟稔和整體考量,來自對唐代詩家的綜合比較,足以代表清代中葉以來讀者對 《琵琶行》的總體評價。作為白居易詩中的絕唱,《琵琶行》這部作品,字字從心胸流出,詞情兼美,聲情并茂,不僅當時風靡宮廷里巷,千百年來亦傳頌不衰,顯示出強大的藝術(shù)生命力。許以古今長歌第一或絕作,亦不為過。③

      進入二十世紀,《〈琵琶行〉詩化闡釋的歷史進程》④曾簡要勾勒 《琵琶行》在宋元明清的接受歷史?!短圃娕判邪瘛穭t根據(jù)歷代選本入選的數(shù)據(jù)、歷代評點的數(shù)據(jù)、二十世紀研究論文的數(shù)據(jù)、文學史著作選介的數(shù)據(jù),同時搜集網(wǎng)絡(luò)鏈接的數(shù)據(jù),整理出一份一百首的唐詩排行榜,《琵琶行》位居第二十三,盡管數(shù)據(jù)的準確性還有待完善,但不無借鏡之資。⑤據(jù)筆者統(tǒng)計,1931年至今,海內(nèi)外 (含中、日、韓、英、美等)有4篇學位論文、12部相關(guān)書籍、550篇文章評論和研究 《琵琶行》,可謂白詩乃至唐詩的熱點。⑥

      今天來閱讀和理解 《琵琶行》這部作品,除了知人論世,掌握背景,了解本事,細讀文本,疏通詩意,披文入情,因聲尋意之外,還須進一步推源溯流,把握后世批評、議論和接受的情形。這是研究一部詩歌作品的一般步驟。而就其經(jīng)典性而言,尤須探究其經(jīng)典化由萌芽、發(fā)展及確立的演變歷史。在這一問題上,至少需要留意以下八個方面。

      一、文本演變史

      白居易在世時,其文集前后經(jīng)歷十次編集整理。⑦宋代初年,白體詩蔚然成風,引領(lǐng)一些白集印本問世,但流傳畢竟有限。故周必大 《文苑英華序》云:“是時印本絕少,雖韓、柳、元、白之文尚未甚傳,其他如陳子昂、張說、張九齡、李翱等諸名士文集,世尤罕見?!雹嘟翊姘准?,有南宋初紹興刻本,其中收詩三十七卷、文三十四卷,雖已失白氏原編面貌,卻為存世最早的白集刊本。明清刊本,影響較大的有明正德十四年 (1519)郭勛 (1475—1542)刻本 《白樂天文集》三十六卷,萬歷三十四年 (1606)云間馬元調(diào) (1576—1645)刊 《白氏長慶集》七十一卷,清康熙間汪立名 (1679—?)編注的《白香山詩集》四十卷 (汪氏一隅草堂刻本)。汪氏參校眾本,重加編次,又采諸書相關(guān)記載箋注各詩下,雖未稱精密,但在陳振孫所編年譜基礎(chǔ)上,對白詩編年加以細致考訂,并嘗試復原白集前后集分編的原貌,程功甚偉。

      傳承于日本的和刻本白集,價值較高者有兩種,第一種是十七世紀江戶時代的那波道圓(1595—1648)刊活字本 《白氏文集》七十一卷,這個版本是以朝鮮半島所傳本為底本復刻而成的,《四部叢刊》曾據(jù)以影印,雖然其刊刻年代為后水尾天皇元和四年 (1618),僅相當于中國明萬歷末年,不算早,但其所據(jù)覆宋本,則約為南宋高宗時刻本,其源出自五代東林寺本,卷帙順序與中國通行的 “前詩后筆本”有很大的不同,保存了白集原編 “前集后集本”的原貌,即前集五十卷,先詩后文,皆長慶四年 (824)春以前作品,是 《白氏長慶集》第一次結(jié)集時的原貌;其后卷五十一至卷六十、卷六十一至卷七十,分為兩個單元,均先詩后文,保存了白氏《后集》前十卷和后十卷分次編輯的面貌。但與紹興刻本相比,那波本本文的??辟|(zhì)量要略遜一籌,而且那波本還有一大缺點,就是原夾行小注概行刊落,大概是由于活字排版的技術(shù)關(guān)系,而非所據(jù)原本沒有注文。

      第二種是金澤文庫舊藏本 《白氏文集》,現(xiàn)存二十多卷,已散藏于金澤文庫之外。⑨開成四年 (839),白居易編定 《白氏文集》六十七卷,送蘇州南禪院收藏。會昌四年 (844),日本僧人惠萼于南禪院鈔寫 《白氏文集》攜歸。各卷后往往有惠萼跋語,后轉(zhuǎn)鈔時亦得到保留。鐮倉時期,豐原奉重主持轉(zhuǎn)鈔???《白氏文集》,始于寬喜三年 (1231),完成于建長四年 (1252)。據(jù)各卷后豐原奉重跋語,其轉(zhuǎn)鈔主要依據(jù)博士家菅原家傳本,而菅原家傳本又系惠萼本之轉(zhuǎn)鈔,所以金澤文庫本雖系唐鈔本之轉(zhuǎn)鈔本,但文獻價值可與唐鈔本相媲美。例如,《琵琶行》詩序,紹興刻本之 “元和十年”,金澤文庫本作 “元和十五年”,因此,有學者據(jù)以推斷,《琵琶引》不是元和十一年白居易在江州遇到琵琶女所作,而是從貶地回到長安不久的長慶初年創(chuàng)作的虛構(gòu)作品。⑩其他諸本 《琵琶引》文字之異同,可參見2012年出版的 《白居易研究年報》第13輯“特集琵琶行:天涯淪落之歌”中,陳翀 《白居易 〈琵琶行〉享受的原風景》、下定雅弘 《戰(zhàn)后日本 〈琵琶行〉研究一覽》二文后所附表格。?

      另外,京都府立圖書館藏 《長恨歌伝·長恨歌·琵琶行·野馬臺》,為慶長 (1596—1615)古活字刻本。?而日本的選鈔本和寫本中,也保存了一些已失傳的白集古本的面貌,有重要參考價值,如鐮倉時代僧人宗性的 《白氏文集要文抄》 (分藏于東大寺圖書館、正倉院圣語藏,抄于1249年和1275年)、醍醐寺僧阿忍的《重抄文集抄》 (斯道文庫存,國會圖書館藏,抄于1250年)、關(guān)中田中坊書的 《重抄管見抄白氏文集》 (內(nèi)閣文庫藏,抄于1295年)。?另外,平安時代書法家小野道風 (894—966)有《琵琶引》書跡,收入江戶時代慶安五年(1652)刊行的木戶常陽所編法帖 《三國筆海全書》。?尊圓親王 (1298—1356)亦有 《琵琶引》書跡。?室町時代末期,清原宣賢 (1475—1550)有 《長恨歌琵琶行》親筆抄卷,收入川瀨一馬編 《阪本龍門文庫覆制叢刊之四·附冊》。?三重大學學藝部藏 《長恨歌琵琶行注》,為享祿四年(1531)以前寫本。歷代白居易文集編纂、抄寫和刊刻,與 《琵琶行》文本的演變歷史密切相關(guān),是 《琵琶行》閱讀與理解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

      關(guān)于 《琵琶行》文本的演變研究,涉及字詞語匯、名物意象、訓詁考證等,是其他研究的基礎(chǔ)。盡管有些流于瑣碎,執(zhí)于一端,但并非都無助于其思想和藝術(shù)分析。例如 “幽咽泉流水下灘”中 “水下灘”三字,有四種異文:①作“水下灘”——明萬歷三十四年馬元調(diào)刊本 《白氏長慶集》,清康熙四十三年汪立名一隅草堂刊本 《白香山詩集》,清康熙四十六年揚州詩局刊本 《全唐詩》,明隆慶刊本 《文苑英華》。②作“冰下難”——汪立名一隅草堂刊本 《白香山詩集》,揚州詩局刊本 《全唐詩》在 “水”下注“一作 ‘冰’”、在 “灘”下注 “一作 ‘難’”;北京圖書館藏失名臨何焯校一隅草堂刊本 《白香山詩集》。③作 “冰下灘”——明隆慶刊本《文苑英華》在“水”下注“一作 ‘冰’”,《四部叢刊》影印日本那波道圓翻宋本 《白氏長慶集》。④作 “水下難”——文學古籍刊行社影印宋紹興本 《白氏文集》,清盧文弨 《群書拾補》校 《白氏文集》。段玉裁 《與阮蕓臺書》從屬對角度認為當作 “冰下難”,陳寅恪取白氏本集及有關(guān)之微之詩互證,贊同段玉裁說。宋紅《〈琵琶行〉“冰下難”有版本根據(jù)》?從日本龍門文庫所藏清原宣賢筆錄 《琵琶行》為 “冰下難”找到了版本根據(jù)。蔣禮鴻 《〈琵琶行〉的音樂描寫》?則不同意段玉裁的觀點,認為應(yīng)作“冰下灘”,“灘”指流動。郭在貽 《關(guān)于文言文中某些疑難詞語的解釋問題·灘》?也不同意段玉裁說,認為應(yīng)作 “冰下灘”,“灘”指氣力盡。此后,蔣禮鴻贊同郭在貽意見。?景凱旋 《白居易 〈琵琶行〉“冰下灘”新證》?認為,就此詩的具體語境考察,作 “冰下灘”而不是作 “冰下難”,將 “冰下灘”的 “灘”字解作水奔而不是水盡,更符合白居易的原意。汪少華 《白居易 〈琵琶行〉“水下灘”訓釋平議》?認為,“灘”不能釋為 “氣力盡”或 “水奔”,應(yīng)理解為 “似水從灘上流下的聲響”。水下灘,勢頭急;因而這灘聲,聲響大,“幽咽泉流水下灘”,形容琵琶聲一幽一響。相關(guān)論文還有松蔭 《關(guān)于 “冰下難”》?、張立人 《“冰下難”還是 “水下灘”?》?、何世英與陳斌 《“幽咽泉流冰下灘”考釋》?、曹長河 《“冰下難”與 “水下灘”辨析》?、林占波 《是 “泉流水下灘”還是 “泉流冰下難”》?、徐復、景凱旋 《白居易 〈琵琶行〉“冰下灘”正解》?、羅獻中與楊繼剛 《究竟用“難” 還是用“灘” 好?》?、 羅獻中《“難”、“灘”之爭,孰是孰非?》?等。至今亦尚無定論。

      二、作品闡釋史

      經(jīng)唐宣宗李忱 “胡兒能唱琵琶篇”的帝王級御評以后,《琵琶行》即進入經(jīng)典化過程。宋代以來,批評家撰寫的詩話詩論、序跋筆記中,富含著大量有關(guān) 《琵琶行》的評點、賞析、議論與考釋。例如趙翼 《甌北詩話》謂 《琵琶行》情事非居官者所為,“蓋特香山借以為題,發(fā)抒其才思耳”;同時又據(jù) 《夜聞歌者》一詩所述,疑 “聞歌覓人,竟有其事”,頗能啟發(fā)讀者思考詩作的本事與體裁的關(guān)系。

      作品闡釋史方面,不僅涉及 《琵琶行》的詩歌作意,前后承傳,藝術(shù)賞析,創(chuàng)作時間與地點,敘事與描寫的真?zhèn)?,語詞名物的考證解析,思想與格調(diào)的評價,還包括與白居易其他作品以及其他詩人的同類作品進行的對比點評,等等。通過對這些問題的探究,學者力圖厘清 《琵琶行》創(chuàng)作與傳播相關(guān)問題,并分析其詩歌文本藝術(shù)特色。從經(jīng)典化的建構(gòu)來看,也正是由于大量評點賞析的存在,《琵琶行》經(jīng)典化才有了進一步發(fā)展的途徑。

      近代 《琵琶行》研究的第一篇專文,是1931年戴仁文在 《澄衷半年刊》發(fā)表的 《讀白居易琵琶行》,作者從 “蒼茫萬古的事實”和“作者如神的文筆”兩個方面談?wù)摿俗x白居易《琵琶行》的感想和心得,對 《琵琶行》處理景、情、聲的高超藝術(shù)大加贊嘆。嚴格講,它與后來的 《琵琶行故事之點滴》《譯詩叢話:白居易的琵琶行》一樣,并非真正意義上之研究。真正意義上之研究,始于陳寅恪 (1890—1969)發(fā)表在 《嶺南大學學報》第12卷第2期 (1950年6月)的 《白香山 〈琵琶行〉箋證》。這篇文章,形式是傳統(tǒng)的,但思路是現(xiàn)代的??胺Q是近代 《琵琶行》研究的奠基之作。盡管在個別細節(jié)、個別結(jié)論上,后人不乏后出轉(zhuǎn)精之處,但其用思之綿密、學識之博深、見解之獨到,卻堪稱超拔,罕有其匹。而且無論在 “詩史互證”的文化分析方法上,還是在 “比較分析”的發(fā)覆與論證上,其思路都具有典范意義,沾溉至今。此外,《陳寅恪 “元白詩證史”講席側(cè)記》第三節(jié)專記陳寅恪在中山大學課堂講授 《琵琶引》之內(nèi)容。其中提到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個意思是重要的,但是在詩中它并不是最重要的。更深刻隱晦的感情是存在于下面這句詩里:“弟走從軍阿姨死”。這里標明了詩人的反對戰(zhàn)爭的態(tài)度??梢耘c其論文相互參看。陳寅恪還認為,白居易的 《琵琶行》與元稹的 《琵琶歌》、劉禹錫的 《泰娘歌》、李紳的《悲善才》,都有濃厚的 “自悲身世”,這一見解點出 “長慶體”內(nèi)容上的共同取向,亦頗有見地。

      《琵琶行》語詞方面,也是作品闡釋史的重要內(nèi)容。例如 《琵琶行》中的 “瑟瑟”,有三種解釋:① 寒冷顫抖。見霍松林 《白居易詩選譯》?。取義未詳。② 風吹草木聲。③ 本珍寶,其色碧,故以影指碧字,借以形容秋野之色。此說出自楊慎,鮑維松 《關(guān)于白居易 〈琵琶行〉中 “瑟瑟”一詞的注釋問題》?從白居易的用詞習慣和 《琵琶行》所描寫的環(huán)境加以分析,亦認為楊慎之說正確。拙作 《關(guān)于白居易詩中“瑟瑟”一詞的解釋》?聯(lián)系白居易詩集中,凡十五次出現(xiàn)的 “瑟瑟”一詞,認為從 《琵琶引》所描寫的環(huán)境和所烘托的氣氛看,皆秋夜送客那種蕭瑟落寞之感,并非以樂景襯哀情,釋為“碧綠的秋野” (鮑維松文),不僅于詞義難通,而且于詩中之境、詩人之情亦有違礙?!杜靡匪獋鬟_的情感,和鮑維松文中提及的白居易 《五鳳樓眺望》一詩,迥然有別,未可相提并論。另外,鮑維松文駁 “夜中何能見出碧色”之論,謂 “夜”字不必拘泥,可視為黃昏到夜晚,或徑視為 “暮送客”亦可,此亦嫌牽強。相關(guān)論文還有王同策 《且說 “瑟瑟”》?、余文佐 《白居易詩中的 “瑟瑟”:兼與 〈“秋瑟瑟”指秋風質(zhì)疑〉商榷》?、何泗忠 《“瑟瑟”非 “蕭瑟”——對教材 “楓葉狄花秋瑟瑟”中“瑟瑟”二字注釋的異議》?、孫雍長 《此 “瑟瑟”非彼 “瑟瑟”》?和 《“瑟瑟”定讞》?等。

      此外,關(guān)于 “弟走從軍阿姨死”、“青衫”、“欲語遲”、“第一部”、“善才”、“夢啼妝淚紅闌干”、“鈿頭云篦”、“蝦蟆陵”等語匯,亦有值得深究者。此類文章可以列舉的,還有魯生《“去來江口守空船”的 “去來”》?、陸精康《“越明年”是何年?》?、牛鐘林 《“五陵”注補》?、陶智 《談 〈琵琶行〉中的 “轉(zhuǎn)”》?、袁渝生 《〈琵琶行〉中的 “暫” 字》?、董煥金《“卻坐” 該怎樣理解》?、周超《“銀瓶”考》?、胡林 《也談 “花朝”》?等,以及王京娜《〈琵琶行〉注釋補正》?、黃志浩 《關(guān)于 〈琵琶行〉中一詩句的釋疑》?、周建成 《〈琵琶行〉注釋商榷和補充》?、李秉鑒 《“琵琶別抱”小考》?、劉亮 《也談 “商女”的問題》(51)等,皆不無參考價值。

      三、選本沉浮史

      與杜甫相比,白居易詩歌的經(jīng)典化比率要低許多。這一點在歷代詩歌選本中可見一斑。選本是一種古老的古典文學批評方式,與其后出現(xiàn)的詩話、筆記、評點、序跋等,共同承擔著重要的批評職能,其影響力往往并不遜色于別集和專集?!斑x書者非后人選古人書,而后人自著書之道也?!保?2)層出不窮的分體分類、家族地域、斷代跨代選本中,作家和作品的入選率,從小里說,是關(guān)注程度的顯示器,從大處講,乃其文學史地位高低的晴雨表,對接受者的閱讀趣尚有很大的導向和牽制作用—— “選者之權(quán)力,能使人歸?!保?3)

      唐五代的詩歌選本,選錄白居易詩者有韋莊《又玄集》、韋縠 《才調(diào)集》等,但均未收 《琵琶行》。宋代的唐詩選本,從體裁方面來看,多以律、絕為主,未見收錄 《琵琶行》者。宋代的唐詩選本,從體裁方面來看,主要以律、絕為主,而從時代方面來看,主要以中、晚唐為主。如洪邁 《萬首唐人絕句》、柯夢得 《唐絕句選》、劉克莊 《唐五七言絕句》,周弼 《三體唐詩》,等等。除此之外,宋代較為有名的唐詩選本有王安石 《唐百家詩選》,趙師秀 《眾妙集》《二妙集》等。其中,王安石 《唐百家詩選》專選大家以外的詩人作品,因而并未選取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等人的作品。趙師秀的兩部詩集則主要選賈島、姚合及相關(guān)類似詩人的作品,因此,也未選取白詩。宋代收錄 《琵琶行》者,或為 《文苑英華》這樣的總集,或為 《事類備要》《事文類聚》這樣的類書。(54)元代比較重要的唐詩選本,有方回 《瀛奎律髓》、楊士弘 《唐音》等。其中,《瀛奎律髓》專選唐、宋兩代的五、七言律詩。而 《唐音》收錄白居易詩七首,未收 《琵琶行》??傊?,明、清之前的唐詩選本,尚罕見收錄 《琵琶行》者。這主要并非緣于詩歌風尚,或?qū)徝纼A向的偏好,而與選本尚未全面成熟和風行有關(guān)。

      《琵琶行》進入選本,主要在明、清時期。明、清以后,詩歌選本與總集數(shù)量及種類逐漸增多,其中較為重要的唐詩選本,如果涵蓋七言古詩,基本都會收錄 《琵琶行》,以之代表其在七言古詩領(lǐng)域的藝術(shù)成就。如明代的 《唐詩品匯》《唐詩解》《唐詩選脈會通評林》《石倉歷代詩選》《唐詩歸》《唐詩鏡》等,清代的 《雅倫》《詩法醒言》《全唐詩錄》《中晚唐詩叩彈集》《唐詩三百首》《御選唐宋詩醇》《唐詩別裁集》《十八家詩鈔》等。在收錄的同時,有些詩歌選本還會加以評點,指出 《琵琶行》在內(nèi)容或藝術(shù)等方面的特點。因此,明、清時期,就詩歌選本而言,是 《琵琶行》大放異彩的階段。

      明初比較典型的唐詩選本,首推高棅(1350—1423)《唐詩品匯》。其中卷三十七 “七言古詩十三”,僅選取白居易的古詩一首,即《琵琶行》,以之代表白居易在七言古詩方面的造詣與成就。而在 《唐詩品匯·總序》中,高棅對白居易的評價是 “元、白敘事務(wù)在分明”(55),表達了對白居易詩歌敘事特點的總體評價。唐汝詢 (1574或1575—1632后)《唐詩解》卷二十收錄有 《琵琶引》,并評曰:

      此樂天宦游不遂,因琵琶以托興也。言當清秋明月之夜,聞琵琶哀怨之音,聽商婦自敘之苦,以動我逐臣久客之懷,宜其泣下沾襟也。《連昌》紀事,《琵琶》敘情,《長恨》諷刺,并長篇之勝,而高、李弗錄,余采而箋釋之,俾學者有所觀法焉。(56)

      周珽 (1565—1645)《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卷二十五、《御選唐宋詩醇》卷二十二引此。《刪訂唐詩解》卷十略作:“清秋月夜,聞琵琶哀怨之音,聽商婦自敘之苦,逐臣久客,宜其泣下沾襟也。《連昌》紀事,《琵琶》敘情,《長恨》諷刺,并長篇之勝,而高、李弗錄,余播而箋釋之,俾學者有所觀法焉?!保?7)《刪補唐詩選脈箋釋會通評林》卷二十五 “中唐七古下”收錄 《琵琶引》,選錄諸家之評并斷以己意:

      “飲無管弦”,埋琵琶話頭。一篇之中,“月”字五見,“秋月”三用,各自有情,何嘗厭重!“聲沉欲語遲”,“沉”字細,若作 “停”字便淺;“欲語遲”,形容妙絕。“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先有情”三字,一篇大機括?!跋蚁已谝帧毕滤恼Z總說,情見乎辭?!按笙摇币韵铝Z,寫琵琶聲響,曲窮其妙?!氨錆彼恼Z,傳琵琶之神。“銀瓶”二語,已歇而復振,是將罷時光景。“唯見江心秋月白”,收用冷語,何等有韻!“自言本是京城女”下二十二句,商婦自訴之詞,甚夸、甚戚,曲盡青樓情態(tài)。

      “同是天涯”二句,鐘伯敬謂:“止此,妙;亦似多后一段?!比糁梗瑯诽毂疽?,何處發(fā)舒?惟以淪落人轉(zhuǎn)入遷謫,何等相關(guān)!香山善鋪敘,繁而不冗,若百衲衣手段,如何學得?通篇散緩,末段□□□注水一□,便□更無馀適,惹厭。

      □□曰:“‘凝絕不通聲暫歇’,以此說曲罷,情理便深?!T前冷落’二句,喚醒人語,不怕說得敗興。”

      陸時雍曰:“形容髣髴。”又曰:“作長歌須得崩浪奔雷、驀澗騰空之勢,乃佳;樂天只一平鋪次第。”(58)

      曹學佺 (1574—1646)編 《石倉歷代詩選》卷六十一 “中唐十五”,鐘惺 (1574—1624)、譚元春 (1586—1637)編 《唐詩歸》卷二十八“中唐四”均收錄 《琵琶行》,《唐詩歸》并在批注中多次說到 “情”字,(59)點出 《琵琶行》的一大特點,而 “今取其詞旨蘊藉而能自岀者”,(60)也可看作是對于 《琵琶行》的評價。陸時雍(1585?—1640)《唐詩鏡》卷四十三 “中唐第十五”評價 《琵琶行》曰:“樂天無簡練法,故覺頓挫激昂為難。”并云:“樂天詩淺淺能真,語多近達,佳處不在句內(nèi)。”(61)指出 《琵琶行》平易真摯又不失蘊藉,句外尚含風情的特點。

      清代選本中,《琵琶行》見收于費經(jīng)虞(1599—1671)《雅倫》卷九,張潛 (1621—1678)《詩法醒言》卷七,徐倬 (1623—1712)《全唐詩錄》卷六十二,杜詔 (1666—1736)與杜庭珠 《中晚唐詩叩彈集》卷一,蘅塘退士孫洙 (1711—1778)《唐詩三百首》卷三 “七言古詩”,清高宗愛新覺羅·弘歷 (1711—1799)《御選唐宋詩醇》卷二十二,沈德潛 (1862—?)《唐詩別裁集》卷八,曾國藩 (1811—1872)《十八家詩鈔》卷十三等,諸選家也多有評語。

      例如,《雅倫》評語曰:“元白之詩,唐人已有議論,而后人亦有學之者,亦有非之者,大抵為詩家一體。其率易輕佻太甚者,固不可為法;若 《長恨歌》《琵琶行》《連昌宮詞》,亦是絕物?!保?2)《詩法醒言》“本源”評語云:“陸無文曰:聲者,歌也;辭者,文也。夫曰無辭,非盡無辭也,謂其不成文也。如琴譜之鉤挑剔抹,止圖其形,實無其辭,而彈之卻有聲焉。又如漢樂府 《臨高臺》之末句曰:‘收中吾?!撕笫浪^尾聲也,雖傳其辭,實不成文。若曰無聲,是前調(diào)已盡,后調(diào)未興。如白樂天 《琵琶行》‘此時無聲勝有聲’,馀音裊裊,雖有聲,實無聲也,又安得有辭。”(63)《中晚唐詩叩彈集》點評曰:“以上琵琶婦自敘;下,樂天自言遷謫之感也 (‘夢啼妝淚’句下)?!保?4)《唐詩三百首》評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一句作詩之旨?!保?5)《唐詩別裁集》的評點,承繼《刪補唐詩選脈箋釋會通評林》之評,兩次強調(diào)點出 “江月”的描寫。同時,對全詩主旨加以總結(jié):“寫同病相憐之意,惻惻動人?!辈⒎治鲈疲骸爸T本 ‘此時無聲勝有聲’,即無聲矣,下二句如何接出?宋本 ‘無聲復有聲’,謂住而又彈也。古本可貴如此。”(66)《御選唐宋詩醇》評曰:“滿腔遷謫之感,借商婦以發(fā)之,有同病相憐之意焉。比興相緯,寄托遙深,其意微以顯,其音哀以思,其辭麗以則?!妒攀住吩疲骸迳屉S風發(fā),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嘆,慷慨有馀哀。’及杜甫 《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與此篇同為千秋絕調(diào),不必以古近前后分也?!保?7)這部乾隆御定的詩選流傳廣泛,此處的評論涉及詩歌意旨、詩作筆法、聲情藝術(shù)等各個方面,其“千秋絕調(diào)”的定位,遂成后世詩壇之基調(diào)。

      四、作品模仿史

      沒有誰的成功可以復制,但沒有那部名作不可以模仿。模仿者越多,經(jīng)典化機率越大。宋代以后,以同題或同體方式模仿 《琵琶行》之作,有陳謙 (1144—1216)《續(xù)琵琶行》 (今僅存兩句)、白玉蟾 (1153?—1243?)《琵琶行》、戴復古 (1168—1250?)《琵琶行》、方回 (1227—1307)《于氏琵琶行》、楊維楨 (1297—1370)《李卿琵琶引》、周巽 (1376前后)《琵琶曲》、胡應(yīng)麟 (1551—1602)《琵琶行并序》、談遷(1594—1658)《續(xù)琵琶行寄張深之都督并序》、吳偉業(yè) (1609—1672)《琵琶行并序》、杜浚(1611—1687)《琵琶行》、屈大均 (1630—1696)《琵琶行贈蒲衣子》、李蘭 (1692—1736)《題琵琶亭即用香山原韻》、桑調(diào)元 (1695—1771)《琵琶亭疊白韻》、曹秀先 (1708—1784)《衍琵琶行有序》、陸費瑔 (1784—1857)《江船琵琶曲》、吳壽平 (1808年舉人)《續(xù)琵琶行》等。

      這里單表曹秀先。曹秀先,字冰持,新建(今江西南昌)人。他路過潯陽,尋訪琵琶亭,看到有亭巋然,但不聞琵琶之聲,想起白司馬歌詠,彼時情景,宛然在目。于是引其詞而長之,命曰 《衍琵琶行》,將香山 《琵琶行》的每一句衍為四句,依次而下,逐句擴寫,把88句616言的 《琵琶行》,衍化成352句2464言的巨篇。詩云:

      潯陽江頭夜送客,吳楚中間開水驛。兒童報導司馬來,名曰居易姓曰白?!股詈鰬浬倌晔拢胖粝潞L乃?。一刻千金不領(lǐng)春,癡人要墮傷心淚?!翘煅臏S落人,謾言物色尚風塵,汝嫁茶商元寂寞,我官司馬剩清貧;相逢何必曾相識,萍水孤蹤亦暫即,如此燈前一識君,錦字回文認誰織。……滿座重聞皆掩泣,欣慨胡然遽交集。憐渠不早立身名,中流壺系判呼吸。座中泣下誰最多,樂極悲來泣當歌。懷土思鄉(xiāng)全不耐,鏡中發(fā)白影婆娑。江州司馬青衫濕,半世豪雄付歌什。酒闌歸散客亦行,商婦回向客船泣。(68)

      雖若蜜中羼水,倒也敷衍細致,肌理清晰,妙合無垠,頗為壯觀。其門人楊復吉 《衍琵琶行跋》云:“潯陽江頭,商婦琵琶。自有白傅一詩,遂成雙絕;今更得地山夫子引而申之,千秋韻事,鼎足而三矣?!辈涣呋刈o其師,情有可原,但在詩史上,《衍琵琶行》實在是默默無聞。歷史無言,卻述說一切;流水不語,但淘盡塵沙。

      道光二十六年 (1846),湖北天門人熊莪(1776至1780—?)又有 《琵琶行分句吟草》,更變本加厲,據(jù) 《琵琶行》八十八句,逐句分詠,逐句詮發(fā),分韻五言,如第一首 《潯陽江頭夜送客》 (得 “江”字)云:“潯陽今夜永,送客到秋江。派自波分九,燈看影照雙。心隨明月去,聲聽遠鐘撞。鹢舫牽離緒,驪歌按別腔。驛亭楊柳岸,湓浦木蘭。此夕權(quán)停槳,來朝但系樁。樽將開北海,燭待剪西窗。不盡河梁意,宵吟答石瀧。”全部共計排律88首。自敘中云:“七千四十字,同史游 《急就》之章;八十有八篇,仿陸子 《連珠》之體。鏤金錯采,敢詡龍雕;弄月吟風,難藏鳩拙。白公佳詠,真慚依樣之葫蘆;黃土香魂,豈類無鹽之刻劃,質(zhì)諸同好,請共解嘲?!保?9)自謙中有自詡。后附胡德坤《琵琶行分句吟草題詞》亦贊云:“八十八章花作字,令人一讀一生香?!保?0)

      總之,《琵琶行》的作品模仿史,在形式上多種多樣,既有唱和、續(xù)作,也有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效仿、模擬,其體裁之接受,大端表現(xiàn)為樂府歌行體與敘事之融合。同時,還有 《衍琵琶行》這樣的擴寫,《琵琶行分句吟草》這樣的改作,更不限于體式體裁上的繼承。至于只是在主題上沿承 《琵琶行》天涯淪落之感,或在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學習 《琵琶行》的藝術(shù)風格、寫作技法、詞語典故等,則更數(shù)不勝數(shù)。

      五、詩跡流傳史

      以上,以文集文獻整理為主體的文本演變史,以歷代詩歌選本與評點為主體的選本沉浮史,以文學批評家為主體的作品闡釋史,以作品為主體的作品模仿史,主要是在時間線索上展開的,而詩跡流傳史則主要在空間領(lǐng)域展開。詩跡指詩人留下的詩歌遺跡。廣義上涵蓋物質(zhì)性遺跡和非物質(zhì)性遺跡,狹義上僅指前者,包括與詩人相關(guān)的遺跡遺址、故居舊宅、墳塋墓地、祠堂廟祀、墓碑墓葬、樓閣亭榭、堂舍石窟、石刻壁畫,及各種紀念性塑像、雕塑、場館、建筑物等不可移動或難以移動的名勝遺跡。除此之外,還應(yīng)包括其本人之藏書、器物、手稿、書法、碑帖、繪畫、出土文物,及相關(guān)的工藝品、文人畫、連環(huán)畫、版畫、年畫、版刻、插圖、郵票、圖書、文檔、圖片、照片、錄音、視頻、數(shù)字化多媒體等可移動的文獻與文物遺跡。

      與 《琵琶行》相關(guān)的詩跡,主要是江西九江的琵琶亭。宋元明清以降,關(guān)于九江琵琶亭遺跡詩歌吟詠的記載和品評,一向不絕于縷。在各種山志、縣志、府志、鎮(zhèn)志等方志中比較集中。《吳船錄》即述及江州琵琶亭、思白堂,及江州呂勝己隸書 《琵琶行》刻石。

      據(jù)拙編 《白居易資料新編》,以琵琶亭為題之詩詞,共計203題234首,還有許多未在題目出現(xiàn)但主題亦為詠琵琶亭者,合計232題266首,涉及作者166人。(71)可見,除仿擬擴續(xù)與唱和之外,《琵琶行》主題沿承主要體現(xiàn)在蔚為大宗的琵琶亭詩。

      琵琶亭詩,將 《琵琶行》生發(fā)出敘寫故事與遺跡詠懷兩大主題,并逗惹出后世詩人不同的情感接受取向,不妨比附佛教中十二緣起的第七支——受 (vedan?。┑娜N情形,即苦受、樂受、不苦不樂舍受,(72)約略分為以下三類:

      第一類,超然物外,寄托今昔之慨。這是福建人吳處厚 (1053年進士)定下的調(diào)兒,其《題九江琵琶亭》云:“夜泊潯陽宿酒樓,琵琶亭畔荻花秋。云沉鳥沒事已往,月白風清江自流?!保?3)承其調(diào)者,有江西建昌人李彭 《小憩琵琶亭呈環(huán)中養(yǎng)正》(74),晚年定居九江的安徽宣城人周紫芝 (1082—1155)《琵琶亭二絕》(75),義烏人喻良能 (1119—1190稍后)《琵琶亭》(76),山東汶陽人周弼 (1194—?)《琵琶亭》(77)等。

      第二類,微諷樂天未能忘情仕宦。始作俑者,為夏竦 《江州琵琶亭》:“年光過眼如車轂,職事羈人似馬銜。若遇琵琶應(yīng)大笑,何須涕泣滿青衫!”(78)繼其基調(diào),又有南宋江湖詩人戴復古(1168—1250?)的 《琵琶亭》(79)。同樣可以歸入此類的,還有宋景祐進士史沆 《題琵琶亭》(80)等。宋濂 (1310—1381)《題李易安所書琵琶行后》開篇基調(diào)與夏竦差不多:“佳人薄命紛無數(shù),豈獨潯陽老商婦。青衫司馬太多情,一曲琵琶淚如雨?!倍Y(jié)尾則已經(jīng)比較辛辣了:“生男當如魯男子,生女當如夏侯女。千年穢跡吾欲洗,安得潯陽半江水?!保?1)更有甚者,詬詈香山,謂其犯教而敗俗。其琵琶之辭,必當毀板,琵琶之亭,及廬山草堂胥拆毀而滅其跡,庶幾乎風流種絕。(82)儼然要興起一樁詩案。

      還好,尚有第三類,對樂天報以同情之理解。這一基調(diào)是歐陽修 (1007—1072)奠定的。宋仁宗景祐二年 (1036),歐陽修以 “越職言事”,被貶為夷陵 (今湖北宜昌)縣令,途經(jīng)長江,登琵琶亭,寫下兩首詩,“樂天曾謫此江邊,已嘆天涯涕泫然。今日始知予罪大,夷陵此去更三千。”(83)“九江煙水一登臨,風月清含古恨深。濕盡青衫司馬淚,琵琶還似雍門琴?!保?4)“雍門琴”用雍門子周以善琴見孟嘗君的典故,借指哀傷的曲調(diào)。昔雍門子以琴見孟嘗君,陳辭通意,撫心發(fā)聲,孟嘗君為之增欷歍唈,流涕交橫,韓娥曼聲,哀哭十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對,三日不食。還為曼聲,長歌十里,長幼喜躍抃舞,難以自禁。若非真情流露,何以如此感人?大概是因為同病相憐吧,所以倍感凄涼。南宋四川進士郭明復 《琵琶亭》,更進而贊許樂天左遷司馬卻恬然自安、放懷適意的情懷。(85)

      清九江關(guān)督唐英不僅捐俸重葺琵琶亭,自撰大量琵琶亭詩,還在琵琶亭壁間左右皆懸詩板,置筆硯,以征游人過客題詠,后編為 《輯刻琵琶亭詩》一卷,可謂風雅長留,是 《琵琶行》與琵琶亭沿承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六、題材流播史

      《琵琶行》的流播,已跨出詩歌文體的局限,遠涉詩歌之外的其他文體,此類體裁主要是通俗文體,作者多為無名氏。讀者對象主要面向一般民眾,在保留 《琵琶行》原有主題的基礎(chǔ)之上,內(nèi)容更接地氣,形式更加靈活,從多個角度挖掘并闡釋原詩的藝術(shù)性,進一步促進了《琵琶行》在民間經(jīng)典化的進程。如明代佚名所撰 《粉蝶兒·白居易琶琶行》套曲:

      [北中呂] [粉蝶兒]送客江頭,照潯陽,月明如晝。正荻花,楓葉清秋??偷侵?,主上馬,相看情厚。欲舉離甌,恨無他,管弦聲奏。

      [醉春風]悲慘未停歌,凄涼將折柳。忽聞水上響琵琶,早一時,消盡了酒。酒。主已忘歸,客猶不發(fā),兩情迤逗?!?/p>

      [二煞]立良久,感我言,坐促弦,瀉我憂。新翻旋撥音滑溜。凄凄不似前聲喨,滿座聞之盡淚流。把歡樂,成僝僽,憂心悄悄,離思悠悠。

      [尾聲]問座中,泣最多,惟江州司馬愁。他把那淚珠兒,揾濕青衫袖。再聽撥琵琶,方才個,咽下這酒。(86)

      清代佚名所撰子弟書 《琵琶行》,別題 《琵琶記》,全四回。頭回懷來轍,二回中東轍,三回言前轍,四回人辰轍。每回五十四韻,均以一首七言詩為開篇。在內(nèi)容上緊密貼合 《琵琶行》原作,將原詩的 “六百一十六言”衍為四千三百馀字的講唱作品。其曲辭流利可愛、瑯瑯上口,代表了清代改編自 《琵琶行》的俗文學的高水準。樂善堂 《子弟大鼓書目錄》著錄:“子弟書四回起。一吊二。琵琶行。”(87)民國初輯本《子弟書目錄》列入 “古詩子弟書目錄”。首都圖書館藏金臺三畏氏編 《綠棠吟館子弟書百種總目》卷五著錄。道光間,《春臺班戲目》有《琵琶記》劇目。清鶴侶 《集錦書目子弟書》(清車王府舊藏本引錄)第四十句有云:“沉香亭去聽盲女琵琶行?!苯翊嬗信f鈔本(88)、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同樂堂鈔本、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抄本 (鄭振鐸舊藏),常見者為清蒙古車王府藏清抄本 (今藏北大圖書館)。(89)

      清代佚名所撰彈詞開篇有 《潯陽琵琶》:“香山司馬謫江州,送客潯陽古渡頭。黯然銷魂同惜別,荻花楓葉晚江秋。遙望江心湓浦月,更聲再度起譙樓。 (忽聽得)哀聲四起調(diào)弦索,(為問那)何處凄涼似訴愁。賓主尋聲鄰舫近,(命她)移船相近半含羞。 (一見那)秋娘老去馀風韻,座上樽添酒一甌。(只聽那)自敘生平縈舊夢,(怎奈是)春花秋月不能留。鹍弦曲按調(diào)銀甲,(那知道)鴛帳空懸墜玉鉤。往事不堪回首望,幾番衷曲話從頭。(只落得)殘脂剩粉空馀恨,血染羅裙舊石榴。(到后來)車馬漸稀悲冷落,(只嫁得)浮梁夫婿去難留。(宛比那)秋風捐棄宮紈扇,月缺難邀玉斧修。 (可見得)自古歡場同宦海,滄桑易變?nèi)ビ朴啤?(我亦是)天涯一樣 (的)飄零客,末路知音淚兩眸。江上琵琶千載恨,(還勸你)再彈一曲更何求。(都只為)樽前無物重相贈,翻作新腔 (把)歌曲酬。(待到那)曲罷酒闌人去后,一聲歸去聽鳴騶;(只覺得)紅粉青衫雙淚流。”(90)清雅不俗,頗得原作之魂。

      戲曲方面,據(jù)莊一佛 《古典戲曲存目匯考》,敷演 《琵琶行》題材之歷史劇有宋元闕名之 《琵琶亭》,元雜劇 《江州司馬青衫淚》,明傳奇 《青衫記》,清雜劇 《四弦秋》《琵琶行》,及清傳奇 《司馬衫》《琵琶亭》。其中宋元闕名之 《琵琶亭》,清傳奇 《司馬衫》(清王鑨撰,今佚)、《琵琶亭》未見著錄。此外,愛新覺羅·敦誠 (1734—1791)有 《琵琶行傳奇》一折(91),題跋不下數(shù)十家,曹雪芹詩末云:“白傅詩靈應(yīng)喜甚,定教蠻素鬼排場。”但存世者只有元馬致遠《江州司馬青衫淚》,明顧大典 《青衫記》,清蔣士銓 《四弦秋》,及清趙式曾 《琵琶行》四種。

      元馬致遠 (1250?—1321?)《青衫淚》,題目:“潯陽商婦琵琶行”,正名:“江州司馬青衫淚”,由 《琵琶行》敷演而成,虛構(gòu)白居易與歌妓裴興奴之悲歡離合故事,中間插入商人與鴇母之欺騙破壞。(92)此外,馬致遠另有 《南呂·四塊玉·潯陽江》:“送客時,秋江冷,商女琵琶斷腸聲??芍?,司馬和愁聽。月又明,酒又酲,客乍醒?!保?3)足可參觀。

      明顧大典 (1540—1596?)《青衫記》,大致依據(jù)馬致遠 《青衫淚》,寫白居易訪善彈琵琶之教坊女伎裴興奴,以青衫典酒;后白居易因抗疏忤旨,被貶江州,臨行訪興奴不遇。浮梁茶客買得興奴,載至江州;興奴于月冷風清時自彈琵琶,因此得與白重圓。全劇以白居易之青衫為關(guān)目,質(zhì)衫、贖衫、攜衫、贈衫,而以淚衫作結(jié),故名 《青衫記》。不過在曲中加配 “小蠻、樊素”,凡三十出。此劇構(gòu)想亦多承襲 《青衫淚》,惟河朔兵亂,香山上疏,遭貶至江州,頗接近史實,可得見香山本來個性,較 《青衫淚》有所進步。曲中 “坐濕青衫”一出,多取自 《琵琶行》,然此作尚未免俗惡,有傷雅道。此外,琵琶女形象,《青衫記》中之興奴已不是 《琵琶行》中 “猶抱琵琶半遮面”之嬌羞,而是大膽、自主之女性形象。而白居易形象也與 《琵琶行》有所不同,《琵琶行》白以琵琶女感嘆自身身世,而 《青衫記》中,白香山則被庸俗化。梅鼎祚致顧大典書牘中說:“新譜 《青衫》,引泣千古,然胡不一潤我耳,使隨百獸率舞也?!保?4)此劇不僅顧大典家班演出過,明清兩代 “梨園子弟多歌之”。

      清趙式曾 《琵琶行》一卷四折,有清乾隆間琴鶴軒原刊本,亦演白居易 《琵琶行》詩意,正目作 “白司馬尋現(xiàn)在歡,茶商婦夢少年事;設(shè)祖餞表故人心,彈琵琶傷遷客事”,作者乾隆丙午 (1786)自序云:“予寓潯陽,譜 《琵琶行》四折,曲皆北調(diào),詩俱集白?!保?5)但與其他三劇事同而文不相襲,情節(jié)亦頗異,寫白居易謫居潯陽,過著隱士生活,因江神馮夷憐惜,使之與商婦相見,劇中人物諷刺九江人勢利無情,比九江官為狐鼠狡兔。其第三折前加一楔子,謂風神暗助,使居易聞琵琶之聲,亦使場面不過于冷淡,而曲成反為一幕關(guān)鍵。當時作者與弟繼曾同客九江,杜門終日,相對愁苦,作曲以自況,其怫郁感傷之意,亦于劇中見之。其第三折白居易云:“凡在九江的人,那個不勢利,和尚何足為奇!”譏世亦明。其弟鶴軒評云:“或謂蔣太史清容有 《琵琶亭》雜劇,謂之 《四弦秋》,必沈韶遇鄭婉故事。倘亦為遷客商婦寫怨,恐彼吳楚人,不能作燕趙語?!保?6)抑彼揚此,稱許有加。然合二曲觀之,覺趙曲確實略勝,亦非夸大之詞也。孫楷第 《戲曲小說書錄解題》評云:“四折填詞,秀逸高爽,實不愧前人?!保?7)

      清蔣士銓 (1725—1785)《四弦秋》,一名《青衫淚》,或 《江州淚》,作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客居揚州時。據(jù) 《琵琶行》本義,雜引《唐書》元和九年、十年時政以及 《香山年譜·自序》,演述白居易貶江州司馬,在潯陽江邊送客時,聞鄰船琵琶聲而得識演奏者花退紅?;ū鞠甸L安名妓,人老珠黃,遂嫁于茶商吳名世為妻。吳去浮梁,久無音訊?;ㄑ约吧硎?,不勝唏噓,亦引起白居易自身無限感觸,乃為之作《琵琶行》。這一題材,元代馬致遠、明代顧大典都已寫過,但蔣士銓認為以上二劇虛構(gòu)出白居易與琵琶女相愛情節(jié) “庸劣可鄙”(98),于是依原詩內(nèi)容,著重表現(xiàn)琵琶女花退紅之不幸遭遇和白居易與她同病相憐、自傷淪落之情緒。劇中把二人經(jīng)歷作兩條線索交叉描寫,互相映襯,產(chǎn)生強烈對比效果。全劇分 “茶別”、“改官”、“秋夢”、“送客”四折,分別以 《琵琶行》“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欄干”“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為全局骨髓而加敷衍。曲詞凝煉,抒情性強,乃其代表劇作。雖劇本結(jié)構(gòu)不及元雜劇《青衫淚》完整,但結(jié)尾不用朝命恢復白居易原官,較佳。此劇最初由揚州鹽商江春家班演出。最后一折 “送客”作為折子戲,長期保留在昆劇舞臺上,一方面源于白居易 《琵琶行》家喻戶曉,一方面也是蔣劇曲文清麗灑脫。梁廷楠《曲話》卷三 (清藤

      花亭十七種本)評云:“《四弦秋》因 《青衫記》之陋,特創(chuàng)新編,順次成章,不加渲染,而情詞凄切,言足感人,幾令讀者盡如江州司馬之淚濕青衫也?!保?9)吳梅評云:“白傅 《琵琶行》事,譜入劇場者,先有馬致遠 《青衫淚》,以香山素狎此妓,于江州送客時,仍歸司馬,踐成前約。后有顧道行 《青衫記》,即根據(jù)馬劇,為諧賞園傳奇之一。心馀序中,所云 ‘命意敷詞,庸劣可鄙’者,蓋即指顧作。此記一切刪剃,僅就 《琵琶行序》,及元和九、十年時政,排組成章,較馬、顧二作,有天淵之別矣?!保?00)

      七、書畫題寫史

      幫助我們對經(jīng)典的理解和記憶,有兩種好辦法,一是入耳之吟誦,二是入目之書寫。前者于古人而言,因為沒有記錄工具,所以影響力不免較后者略遜一籌。就 《琵琶行》的流播而言,其影響力,不僅跨越文體,也跨越藝術(shù)形式。作為與音樂密切相關(guān)的敘事詩,《琵琶行》具有多層次的藝術(shù)魅力,不僅限于音樂和文學領(lǐng)域,更延伸至書法、繪畫等圖像化媒介領(lǐng)域。因此,后世以 《琵琶行》為主題的書畫及題畫詩詞,也是 《琵琶行》閱讀與理解,以及接受史研究需要考慮的重要內(nèi)容。相對于音樂角度,從繪畫角度研究 《琵琶行》相對邊緣,論著不多。《琵琶行》題材的繪畫作品,其實也是 《琵琶行》傳播與接受的重要一翼。已知 《琵琶行》相關(guān)繪畫作品大約有五十馀幅。詩是有聲畫,畫是無聲詩,“詩畫一律”、“有聲畫”、“無聲詩”、“無形畫”、“有形詩”等語匯,傳遞著詩畫之間難以割舍的聯(lián)系。作為 《琵琶行》接受史研究之重要一途,形態(tài)各異的 《琵琶行》書畫 (包括題跋),豐富了原作的內(nèi)涵,擴大了其藝術(shù)表現(xiàn),跨越時空,不斷生發(fā)出新的魅力。

      書畫同源,親如姊妹。《琵琶行》走入繪畫,最遲是在元代,元人張雨 (1283—1350)有 《潯陽琵琶圖》詩,張渥 (?—約1356前)繪有 《琵琶仕女》圖,熊夢祥 (1299—1390)、鄭東、宗本先 (1308—1381)均有題詩,元末明初人平顯、洪武間錢遜及祝允明 (1460—1526)亦有 《琵琶士女》詩。劉因 (1249—1293)有《白樂天琵琶行圖》 詩,釋善住(1278—1330?) 有《琵琶行圖》 詩,葉颙(1300—1374后)有 《題潯陽商婦琵琶圖》詩,高啟 (1336—1374)則有 《白傅湓浦圖》《湓浦琵琶圖》詩,高得旸 (1352—1420)有 《題潯陽琵琶圖》詩,可知,《琵琶行》詩意畫創(chuàng)作自元代初見端倪??上н@些畫今已不存?,F(xiàn)存最早的 《琵琶行》詩意畫是明人郭詡 《琵琶行圖》。此后乃蔚為大觀,或以書配畫,或以畫補書,詩書畫相得并彰。

      在歷代書畫家筆下,《琵琶行》在詩歌與音樂之外,轉(zhuǎn)化為與詩畫并勝的藝術(shù)形式,展現(xiàn)出別樣的魅力。僅就書跡而言,不僅可以比勘不同書家不同版本文字流傳之異同,更可加深 《琵琶行》經(jīng)典化問題的認知。各色書跡,或隸或楷或行或草,或灑脫或凝重或飄逸或樸拙,各擅勝場,但均圍繞 《琵琶行》這一不朽之作,以己之心感受,入筆之意闡釋,與不幸貶謫的詩人相共鳴,予飄泊潯陽的歌女以同情。正是這一過程,推動 《琵琶行》逐漸確立其經(jīng)典地位,同時也促進其由經(jīng)典走向大眾。筆者撰有 《白居易詩歌的圖像化傳播——以明代 〈琵琶行〉書跡著錄與流傳為中心》(101),初開其端,而后續(xù)之深入研究,尚大有可為。

      八、文本翻譯史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東亞及東南亞,《琵琶行》的日譯本最多,其次是越南。對越南詩歌來說,《琵琶行》是最具有影響力的作品之一,阮朝大詩人阮攸 (1766-1820)《翹傳》《龍城琴者歌》是最典型的例證。夏露 《〈琵琶行〉在越南》(102)、林符芳盈 《〈琵琶行〉在越南近現(xiàn)代的傳播及影響》(103),均對此有所論述。而在西方,對 《琵琶行》的接受與傳播,始于翟理斯 (Herbert Allen Giles)(104)。其 《中國文學史》(105),1897年作為戈斯 (Edmund W.Gosse)主編的 《世界文學簡史叢書》 (Short Histories of the Literature of the World)第10種在倫敦出版,是世界上第一部現(xiàn)代意義的、以西方語言寫成的中國文學通史。其中這樣評述 《琵琶行》:“(《琵琶行》)講訴一位可憐的琵琶女的悲傷故事。這首詩被后來的評論者林西仲 (LinHischung)給予非常高的評價。林西仲謂,此詩辭情并美,如此令人嘆服,其技藝之超絕,已令讀者深造三昧 (samadhi)?!绷治髦伲戳衷沏懀?628—1697),字西仲,號損齋,福建閩縣人。順治十五年進士。有 《莊子因》《古文析義》《楚詞燈》《韓文起》《挹奎樓選稿》等。上述有關(guān) 《琵琶行》評述,筆者寡學,未知見于何處。以下翟理斯用韻文完整翻譯了 《琵琶行》,占有3頁篇幅。

      此后的1920年,漢學大家亞瑟·韋利 (Arthur Waley)發(fā)表 《琵琶行》譯注。(106)韋利認為翟理斯的 《中國文學史》只翻譯 《琵琶行》的詩文而沒有翻譯原序是很不恰當?shù)?,他認為序言是理解詩文關(guān)鍵,所以他在此文中翻譯了詩作的原序。在譯文中,翟理斯將詩中的 “客”理解為白居易自己,而韋利根據(jù)序言及兩 《唐書》的記載,認為詩中 “客”并不是白居易,而是“主人”。韋利的理解無疑是正確的,也表明他在對詩歌本身及其背景的了解和把握上的精確程度。翟理斯則隨即給與回應(yīng)。(107)而亞瑟·韋利則又作了反回應(yīng)。(108)作為西方白居易詩歌翻譯和研究專家,亞瑟·韋利1949年出版的 《白居易的生平與時代》至今仍是值得學者重視的重要著作,但他對 《琵琶行》并不大欣賞。他這樣解釋說:“在我看來,這首詩并不能使讀者深深沉浸在琵琶女或者白居易本人的情感世界中。出于尊重,《琵琶行》和另一首長篇敘事詩 (指 《長恨歌》)相似,必定也會被稱贊為達到了技巧和優(yōu)美的極致。但是,這首詩中包含了能夠保障它在中國流行和成功的所有因素——秋天、月色、被冷落的妻子、被流放的天才。以此為基礎(chǔ)寫出的那些劇本,甚至都比這首詩本身更好。”這不免令人難以接受。約翰·弗萊徹 (John Gould-Fletcher)就曾這樣評價:“韋利放棄了對 《長恨歌》和 《琵琶行》的翻譯,并說這是因為作者白居易并不重視它們。白居易在晚年這樣想也許是真的,但事實是這兩首詩是他寫的,而這兩首詩更是中文或其他任何語言所寫的最好的詩歌。”(109)

      1971年至1978年,美國漢學家霍華德·列維(Howard S.Levy,1923—)陸續(xù)出版 《英譯白居易詩歌》,其中有 《琵琶行》之英譯。此后,楊憲益、許淵沖、威特·賓納 (Witter Bynner)的譯本各有勝境。國內(nèi)關(guān)于 《琵琶行》翻譯的研究,有李清嬌 《〈琵琶行〉兩種英譯詩探微》(110)、路曉彬 《楊憲益英譯 〈琵琶行〉中的審美感知與想象》(111)、陳麗麗 《從 〈琵琶行〉英譯試論許淵沖與楊憲益翻譯思想的差異》(112)、黃瀟穎 《含英咀華,“譯”彩紛呈——簡論 〈琵琶行〉英譯本中的音樂美學意蘊》(113)、徐輝 《從適應(yīng)選擇論的角度分析許淵沖和楊憲益對 〈琵琶行〉的英譯思想差異》(114)、胡蓉 《〈琵琶行〉英譯中 “月”意象的復現(xiàn)與連貫》(115)、沈昱、袁亦寧 《從及物性角度看 〈琵琶行〉英譯中經(jīng)驗功能的傳遞》(116)等,另外有任榆杭 《中國古代敘事詩的敘事解構(gòu)與譯文構(gòu)建—— 〈琵琶行〉英譯本個案分析》(西南交通大學碩士論文2006年)、劉麗娜 《從許淵沖的 “三美”原則角度論 〈琵琶行〉英譯的美感再現(xiàn)》 (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11年),可供參考。

      翻譯首先是一個對原文進行理解的過程,而后才是一個文字轉(zhuǎn)化的過程,為了提高譯者的原文理解水平,可以引入一些方法和模式來引導譯者對原文的解構(gòu)。借由跨文化角度的審視,《琵琶行》的敘事特征,得到完整的體現(xiàn),其深層內(nèi)涵得到挖掘。通過對不同譯本的比較,可見出原文的理解程度,對譯文質(zhì)量起著決定性的影響。

      綜上,包含以文集文獻整理為主體的文本演變史,以歷代詩歌選本與評點為主體的選本沉浮史,以文學批評家為主體的作品闡釋史,以作品為主體的作品模仿史,以琵琶亭為主要地點的詩跡流傳史,以及題材流播史、書畫題寫史、文本翻譯史等,這八個方面,大致涵蓋了 《琵琶行》閱讀和理解的涉及范圍,大概也是歷代不同讀者與之結(jié)緣的可能性的范圍。

      “一曲琵琶說到今”(117),從公元九世紀那個深秋的傍晚開始,落于筆墨的 《琵琶行》,即以深摯至臻的抒情,主賓俱化的境界,繪聲繪色的描寫,和諧鏗鏘的音韻,流麗優(yōu)美的語言,成為流傳至今的佳作,膾炙人口的經(jīng)典。仕路坎坷的感觸,天涯淪落的愁緒,使得那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藝術(shù)種子,自彼時開始發(fā)酵,一千多年來,從未停止生長。

      進入近代教材和教學體系的 《琵琶行》,大大強化了其之前的經(jīng)典地位。但這樣的強化,有時也不免會面臨尷尬,因為在某種程度上,它弱化了讀者的自主選擇,惰化了讀者的自主判斷?;蛟S抖落其身上過多的 “經(jīng)典”色彩,回歸和還原其走向經(jīng)典的過程,才能發(fā)揮經(jīng)典真正的魅力,體現(xiàn)經(jīng)典真正的價值。經(jīng)典之為經(jīng)典,往往無須過多的言說,尤其是仰視性的釋讀。只需平心靜氣,在自己的閱讀經(jīng)驗中,體會可以體會到的。在這樣的體會,或回思中,如果找不到共鳴,那么,不妨且放一放,放至更遠,留給未來,等待與經(jīng)典的下一次結(jié)緣;或許換個距離,換個角度,風景就會不同。而以上八個方面的勾勒,也正是希望提供更多樣的角度,幫助讀者拓寬對 《琵琶行》的理解。愿讀者可以從中尋得自己的立足點,與 《琵琶行》的因緣,建立與它的聯(lián)系,無論深淺,無論遠近,無論文本,還是文本背后的故事,無論是與全篇,還是其中某一詩句,只要打動了你,滋養(yǎng)了你,與你有所共鳴,那么,它就是經(jīng)典。

      注釋:

      ①陳才智:《唐宋詩詞鑒賞縱論》,連載于 《名作欣賞》2010年第2、3、4期。

      ② (清)趙翼著,霍松林、胡主佑校點本 《甌北詩話》,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版,第37頁。

      ③ (明)何良俊 《四友齋叢說》卷二五稱 《琵琶行》為 “古今長歌第一”,趙翼 《甌北詩話》卷四云:“《琵琶行》亦是絕作?!?/p>

      ④見陳文忠:《中國古典詩歌接受史研究》,安徽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

      ⑤ 《唐詩排行榜》 (中華書局2011年版)謂,20世紀以來以 《琵琶行》為研究對象的論文 “更多達62篇”,實際數(shù)量遠超62篇。詳見拙作 《〈唐詩排行榜〉平議與勘斟》,收入 《中國詩歌研究動態(tài)》第11輯,學苑出版社2012年11月。

      ⑥見拙撰:《琵琶行研究縱覽 (日文)》,《白居易研究年報》第13輯,日本勉誠社2012年12月。

      ⑦詳見拙著:《元白詩派研究》 (社科文獻出版社2007年版)附編。

      ⑧ (宋)周必大:《文忠集》卷五十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⑨日本勉誠社1983至1984年影印 《金澤文庫本白氏文集》;臨川書店2001年影印 《白氏文集》,列為 “國立歷史民俗博物館藏貴重典籍叢書”文學編第21卷。

      ⑩參見下定雅弘:《白居易的 〈琵琶引〉——名作成立的四個譜系》,《白居易研究年報》第13輯;中文版載于 《東華漢學》第20期,2014年12月。

      ?陳翀:《中唐における白居易 「琵琶引」享受の原風景:その原本形態(tài)及び歌唱形式について》,《白居易研究年報》第13輯,第71-96頁、下定雅弘:《戦後日本 「琵琶行」研究一覧》,《白居易研究年報》第13輯,第315-341頁。

      ?詳見森上修、山口忠男:《慶長勅版 「長恨歌琵琶行」について-上-慶長勅版の植字組版技法を中心として》,《ビブリア天理図書館報》 (95),第118-171頁,1990年11月;森上修:《慶長勅版 「長恨歌琵琶行」について-下-わが古活字版と組立式組版技法の伝來》,《ビブリア天理図書館報》 (97),第36-86頁,1991年10月;安野博之:《慶長勅版 『長恨歌琵琶行』 『白氏五妃曲』の刊行について》,《汲古》(36),第30-34頁,1999年12月。

      ?參見謝思煒:《白居易集綜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年版。

      ?但未見于文獻著錄,真?zhèn)紊杏袪幾h。詳見小松茂美:《平安朝傳來的白氏文集和三跡的研究》(東京:墨水社,1965年10月);神鷹德治:《小野道風法帖 〈琵琶引〉本文の系統(tǒng)について》(《帝塚山學院大學創(chuàng)立兩周年記念論集》,1992年3月);神鷹德治:《白居易研究講座》第六卷 “白氏文集的本文·書跡資料”(東京:勉誠社,1995年12月)。

      ?詳見神鷹德治:《尊圓親王法帖所載 〈琵琶引〉的本文系統(tǒng)》(《高校通信東書國語》第300號,1990年2月,第18-21頁);神鷹德治、山口謠司:《法帖:尊圓親王 〈琵琶引〉影印·翻字·解題》(《白居易研究年報》第4號,日本勉誠社,2003年9月,第239-264頁);金木利憲:《日本大學文理學部蔵伝尊円親王筆 「琵琶行」雙鉤填墨本について》,広島中國文學會 《中國學研究論集》(22),1-5,2009年4月。

      ?阪本龍門文庫,1962年。詳見安野博之:《室町期における 「長恨歌、琵琶行」享受—2つの宣賢自筆本をめぐって》,《國語國文》68(9),第37-51頁,1999年9月;《清原宣賢自筆 『長恨歌·琵琶行抄』の成立》,東京大學國語國文學會編:《國語と國文學》80(12) (通號 961),2003年12月,第10-20頁。

      ?宋紅:《〈琵琶行〉“冰下難”有版本根據(jù)》,《光明日報》1983年12月6日 “文學遺產(chǎn)”615期;《中國古代、近代文學研究 (人大復印報刊資料)》1983年第12期,第102頁。

      ?蔣禮鴻:《〈琵琶行〉的音樂描寫》,《語文教學》1957年第3期,1957年2月;又收入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部編 《唐詩研究論文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咬文嚼字》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郭在貽:《關(guān)于文言文中某些疑難詞語的解釋問題·灘》,收入其 《訓詁叢稿》,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5年版。

      ?蔣禮鴻:《敦煌變文字義通釋》 (增補定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景凱旋:《白居易 〈琵琶行〉“冰下灘”新證》,《文史》 (總第49期)1999年第4期,中華書局1999年版。

      ?汪少華:《白居易 〈琵琶行〉“水下灘”訓釋平議》,《中國語言學報》第11期,商務(wù)印書館2003年版;又收入其 《古詩文詞義訓釋十四講》,上海書店2008年版,第205-236頁。

      ?松蔭:《關(guān)于 “冰下難”》,《語文戰(zhàn)線》1980年第1期。

      ?張立人:《“冰下難”還是 “水下灘”?》,《讀書》1982年第6期。

      ?何世英、陳斌:《“幽咽泉流冰下灘”考釋》,《江西師范大學學報》1983年第2期,又載 《唐代文學論叢》第六輯,陜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21-222頁。

      ?曹長河:《“冰下難”與 “水下灘”辨析》,《天津師專學報》1984年第2期。

      ?林占波:《是 “泉流水下灘”還是 “泉流冰下難”》,《松遼學刊》1998年第3期。

      ?徐復、景凱旋:《白居易 〈琵琶行〉“冰下灘”正解》,《中國語文》2006年第5期。

      ?羅獻中、楊繼剛:《究竟用 “難”還是用 “灘”好?》,《中學語文教學》2008年第3期。

      ?羅獻中:《“難”、“灘”之爭,孰是孰非?》,《漢字文化》2008年第6期。

      ?霍松林:《白居易詩選譯》,百花文藝出版社1959年版。該書修訂本 (1986年2月版)中修訂為 “風吹草木聲”。其 《白居易詩譯析》354頁 (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亦釋為 “草木被秋風吹動的聲音”。

      ?鮑維松:《關(guān)于白居易 〈琵琶行〉中 “瑟瑟”一詞的注釋問題》,《社會科學戰(zhàn)線》編輯部編:《古典文學論叢》第3輯,齊魯書社1982年版。

      ?陳才智:《關(guān)于白居易詩中 “瑟瑟”一詞的解釋》,《中國典籍與文化》1999年第4期。

      ?王同策:《且說 “瑟瑟”》,《吉林師范大學學報》1979年第6期,第113頁。

      ?余文佐:《白居易詩中的 “瑟瑟”:兼與 〈“秋瑟瑟”指秋風質(zhì)疑〉商榷》,《語文教學之友》1985年第12期。

      ?何泗忠:《“瑟瑟”非 “蕭瑟”——對教材 “楓葉狄花秋瑟瑟”中 “瑟瑟”二字注釋的異議》,《語文知識》1995年第6期。

      ?孫雍長:《此 “瑟瑟”非彼 “瑟瑟”》,《學術(shù)研究》2005年第4期。

      ?孫雍長:《“瑟瑟”定讞》,《湖北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2期。

      ?魯生:《“去來江口守空船”的 “去來”》,《語文學習》1957年第7期。

      ?陸精康:《“越明年”是何年?》,《中學語文教學參考》1998年第11期。

      ?牛鐘林:《“五陵”注補》,《語文知識》1994年第7期。

      ?陶智:《談 〈琵琶行〉中的 “轉(zhuǎn)”》,《語文建設(shè)》2007年增刊第1期。

      ?袁渝生:《〈琵琶行〉中的 “暫”字》,《語文園地》1986年第4期。

      ?董煥金:《“卻坐”該怎樣理解》,《語文教學通訊》1984年第6期。

      ?周超:《“銀瓶”考》,《辭書研究》2011年第1期。

      ?胡林:《也談 “花朝”》,《四川教育》1981年第5期。

      ?王京娜:《〈琵琶行〉注釋補正》,《讀與寫 (教育教學刊)》2010年第10期。

      ?黃志浩:《關(guān)于 〈琵琶行〉中一詩句的釋疑》,《學術(shù)研究》2004年第4期。

      ?周建成:《〈琵琶行〉注釋商榷和補充》,《閱讀與寫作》1998年第10期。

      ?李秉鑒:《“琵琶別抱”小考》,《文史雜志》2008年第5期。

      (51)劉亮:《也談 “商女”的問題》,《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8年第2期。

      (52)譚元春:《古文瀾編序》,《譚元春集》卷二十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601頁。

      (53) (明)鐘惺:《詩歸序》,見鐘惺等 《古詩歸》卷首,《續(xù)修四庫全書》影印明刻本,第1589冊,第351頁。又收入鐘惺 《隱秀軒集·隱秀軒文昃集序》,明天啟二年沈春澤刻本。

      (54)《琵琶行》(又題 《琵琶引》),收錄于李昉等:《文苑英華》卷三百三十四 (明刻本);謝維新:《事類備要》外集卷十五音樂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祝穆:《事文類聚》續(xù)集卷二十二樂器部(《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5)(明)高棅:《唐詩品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影印本,第8頁。

      (56)(明)唐汝詢:《唐詩解》卷二十,《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369冊,第818頁。

      (57)(明)唐汝詢:《刪訂唐詩解》卷十,《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12冊,第154頁。

      (58)(明)周珽: 《刪補唐詩選脈箋釋會通評林》卷二十五,《四庫全書存目叢書補編》第26冊,第111-112頁。

      (59)例如:“妙在真情不諱”,“以此說曲罷,情理便深”等。

      (60)《唐詩歸》卷二十八中唐四,《續(xù)修四庫全書》影印明刻本,第1590冊,第172頁;《明詩話全編》,鳳凰出版社1997年版,第7冊,第7352-7353頁。

      (61)《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唐詩鏡》卷四十三 “中唐第十五”。

      (62)(明)費經(jīng)虞:《雅倫》卷二四 “瑣語”,《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97冊,第448頁。

      (63)(清)張潛:《詩法醒言》卷一, 《四庫未收書輯刊》影印清乾隆刻本,集部第6輯第30冊,第658頁。

      (64)(清)杜詔、杜庭珠:《中晚唐詩叩彈集》卷一,中國書店據(jù)采山亭藏版影印本。

      (65)呂薇芬校點:《唐詩三百首》,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77頁。

      (66)富壽蓀校點:《唐詩別裁集》重訂本卷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264頁。

      (67)清高宗愛新覺羅·弘歷:《御選唐宋詩醇》卷二十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68)戊集續(xù)編 《昭代叢書》;蟲天子編 《香艷叢書》第二集;《中國香艷全書》,團結(jié)出版社2005年版,第158-161頁。

      (69)光緒二十七年天門熊氏廣安刻本卷首。

      (70)光緒二十七年天門熊氏廣安刻本卷末。

      (71)拙撰 《白樂天流寓江州的流響——以琵琶亭詩為中心》(收入 《區(qū)域文化與文學研究集刊》第3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7月)曾估算為百余首,在此訂正。

      (72)參見泰國法身寺法勝大學依據(jù)泰國巴利藏寫本校訂的巴利語 《長部》之 《大念住經(jīng)》。

      (73)李裕民點校本:《青箱雜記》卷八,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83頁。此詩作者或作宋敏求,又作王安國,非也。詳見拙作 《〈題琵琶亭〉 〈送客西陵〉作者考》,《中國典籍與文化》2015年第1期。

      (74)《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日涉園集》卷六;《全宋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24冊,第15908頁。李彭,字商老,建昌 (今江西永修西北)人。因家有日涉園,自號日涉翁。生平與韓駒、洪芻、徐俯等人交善,名列呂本中 《江西宗派圖》?!秲伤蚊t小集》卷一一五存 《玉澗小集》一卷。

      (75)《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太倉稊米集》卷三十五。

      (76)《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香山集》卷十三。

      (77)《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端平詩雋》卷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江湖后集》卷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兩宋名賢小集》卷二百七十七。

      (78)《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文莊集》卷三十六。原編者注:“此詩原本缺,今從 《中山詩話》采入?!薄段臏Y閣四庫全書》本 《兩宋名賢小集》卷二十二題為 《題江州琵琶亭》,詩句略異:“流光過眼如車轂,薄宦拘人似馬銜。若遇琵琶應(yīng)大笑,何須掩淚濕青衫!”

      (79)《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兩宋名賢小集》卷二百七十三?!妒猎娂肪硪活}作 《琵琶行》。

      (80)趙與峕:《賓退錄》卷三引 《倦游雜錄》;《宋詩紀事》卷三十一。

      (81)《四部叢刊》影印明正德刊本 《宋學士集·芝園續(xù)集》卷十;《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文憲集》卷三十二。

      (82)舒夢蘭:《天香隨筆》 (1757—1835),見宇宙風社1936年重印本 《游山日記》。

      (83)《琵琶亭》,《四部叢刊》本 《文忠集》卷五十六 “外集六”;《全宋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6冊,第3784頁。

      (84)《琵琶亭上作》,《四部叢刊》本 《文忠集》卷五十五。

      (85)(清)厲鶚:《宋詩紀事》卷五十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346頁。

      (86)《四部叢刊》本 《雍熙樂府》卷六。

      (87)黃仕忠、李芳、關(guān)瑾華:《新編子弟書總目》,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70頁,據(jù)臺北 “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藏鈔本 《樂善堂子弟書目錄》。

      (88)傅惜華:《子弟書總目》謂馬彥祥藏 (古典文學出版社1957年版,第122頁)。

      (89)見首都圖書館編:《清蒙古車王府藏曲本》第52冊,北京古籍出版社1991年影印版,第226-238頁;劉烈茂、郭精銳等編校:《清蒙古車王府鈔藏曲本·子弟書集》,江蘇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462-470頁;北京市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輯校 《清蒙古車王府藏子弟書》,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858-865頁;黃仕忠、李芳、關(guān)瑾華編:《子弟書全集》第3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2年版,第 1278-1290頁。

      (90)夏史編選:《彈詞開篇集》,上海文藝出版社1962年版,第97-98頁。

      (91) (清)愛新覺羅·敦誠:見其 《四松堂集》卷五《鷦鷯庵筆麈》,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第409頁。

      (92)見明萬歷刻本 《元曲選》,中華書局1958年版第3冊;《全元戲曲》第二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年版。

      (93)(元)佚名:《梨園按試樂府新聲》卷下,《四部叢刊》三編景元刻本。

      (94)(明)梅鼎祚:《與顧道行學使》, 《鹿裘石室集》卷九書牘,《續(xù)修四庫全書》影印山西大學圖書館藏明天啟三年玄白堂刻本。

      (95)(清)趙式曾:《琵琶行》卷首,清乾隆間琴鶴軒原刊本。

      (96)(清)趙式曾: 《琵琶行》卷末,清乾隆間琴鶴軒原刊本。參見莊一拂:《古典戲曲存目匯考》卷八,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中冊,第747頁。

      (97)孫楷第:《戲曲小說書錄解題》,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360頁。

      (98)見蔣士銓:《四弦秋序》,周妙中點校 《蔣士銓戲曲集》,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185頁。

      (99) 《曲話》卷三,清藤花亭十七種本,見呂天成等著:《曲品》,北京文藝出版社2005年版,第234頁。

      (100)王衛(wèi)民主編:《吳梅戲曲論文集》,中國戲劇出版社1983年版,第451頁。

      (101)陳才智:《白居易詩歌的圖像化傳播——以明代 〈琵琶行〉書跡著錄與流傳為中心》,《安徽大學學報》2015年第3期。

      (102)夏露:《〈琵琶行〉在越南》,《東南亞縱橫》2002年第9期。

      (103)林符芳盈:《〈琵琶行〉在越南近現(xiàn)代的傳播及影響》,《中國文化研究》2013年第2期。

      (104)一譯翟理思 (1845—1935)。出身書香門第,22歲來華,在華生活24年,先后任英國駐華使館翻譯和汕頭、廈門、寧波、上海等地英國領(lǐng)事館官員,返英后,1891—1932年,繼威妥瑪之后,任劍橋大學第二任漢學教授。

      (105)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London:1897.單行本:London:William Heinemann,1900.NewYork:1909. New York&London:D.Appleton&Co.,1901;1923;1928.NewYork:Grove Press,1958;1973.共448頁;Frederick Ungar Publishing Co,1967.共510頁。關(guān)于翟理斯 《中國文學史》的初版時間,郭廷禮:《19世紀末20世紀初東西洋 〈中國文學史〉的撰寫》 (載《中華讀書報》2001年9月26日)認為是1897年,同時指出,陳伯海:《中國文學史學史編寫芻議》所云1900年 (筆者按,陳伯海撰河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中國文學史學史》導言,更正為1901年),黃鳴奮:《英語世界中國古典文學之傳播》(學林出版社1997年版,第54頁)所云1901年,都不準確。但筆者見到的此書1973年版最末的第八章—— “滿族統(tǒng)治時期”,標明卻是 “A.D.1644-1900”,不知是否為再版時所作之修訂。

      (106)Notes on the“Lute-girl's Song”.New China Review.2(Dec.1920),pp.591-597.

      (107)Mr.Waley and“The Lute grils Song”.H.A.Giles.New China Review 3(August 1921),pp.28l-288.

      (108)Notes on the“Lute-girls Song”,response to Herber A. Gilescriticism of this piece.The New China Review,3(1921),pp.376-377.

      (109)John Gould Fletcher.“Perfume of Cathay:Chinese Poems by Arthur Waley,” Poetry,Vol.13,No.5(Feb.,1919),pp.273-281.

      (110)李清嬌:《〈琵琶行〉兩種英譯詩探微》,《井岡山師范學院學報》2002年第2期。

      (111)路曉彬:《楊憲益英譯 〈琵琶行〉中的審美感知與想象》,《吉林華橋外國語學院學報》2011年第1期。

      (112)陳麗麗:《從 〈琵琶行〉英譯試論許淵沖與楊憲益翻譯思想的差異》,《考試周刊》2011年第28期。

      (113)黃瀟穎:《含英咀華,“譯”彩紛呈——簡論 〈琵琶行〉英譯本中的音樂美學意蘊》,《大舞臺》2012年第1期。

      (114)徐輝:《從適應(yīng)選擇論的角度分析許淵沖和楊憲益對〈琵琶行〉的英譯思想差異》,《神州》2013年第26期。

      (115)胡蓉:《〈琵琶行〉英譯中 “月”意象的復現(xiàn)與連貫》,《連云港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14年第4期。

      (116)沈昱、袁亦寧:《從及物性角度看 〈琵琶行〉英譯中經(jīng)驗功能的傳遞》,《海外英語》2014年第11期。

      (117) (清)張維屏: 《琵琶亭》,嘉慶二十五年廣東刻本《松心詩集》戊集 《黃梅集》。

      責任編輯 李霞鋒

      作者:陳才智,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10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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