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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面苦難的書寫

    2016-11-25 19:57:02唐詩人
    小說評論 2016年1期
    關鍵詞:遭遇底層書寫

    唐詩人

    直面苦難的書寫

    唐詩人

    東西新近發(fā)表的長篇小說《篡改的命》,比起十年前的《后悔錄》來,關注面從歷史的荒謬轉向了城市化過程中的荒謬,他寫了一個鄉(xiāng)下人進城的故事。時代、題材的變化,也改變了東西小說的語言,他大量使用口語、網絡詞匯,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反諷性的語言少了,他追求直白、簡潔、有力的語言,直擊當代社會。只是,故事或者語言特征的變化,也并沒有改變東西小說一貫的銳氣,他的精神狀態(tài)依然飽滿、清醒、沉重,有疼痛感。

    《后悔錄》的最后,曾廣賢覺得父親快要醒了,“死人”要復活,兒輩的后悔走向的是生命的希望;《篡改的命》的最后,是父輩人見不到子孫的孤苦,孫子把自己的照片全部撕走、扔棄,徹底拋開農村、進入不需后悔感的城市。《后悔錄》中后輩還有真實的期待,到《篡改的命》時,變成了后人遺棄記憶、摒棄良心的回報,是一種內心的死亡。兩部小說在結尾上的差異,透出了中國社會一個意味深長的精神變局。

    一、直面苦難的書寫

    東西的寫作,一直在面對人的苦難?!稕]有語言的生活》是個人、家庭面對疾病時的生活情狀,他們面對苦難,在無聲中呈現生命的哀傷;《后悔錄》是從個人視角進入,處理歷史的苦難,用情和性的心理遭遇為線索,寫出了一種深刻的歷史創(chuàng)痛;這部《篡改的命》,東西繼續(xù)著這種面對現實苦難的寫作精神,他把目光專注在現實中不可見人的陰暗面,也就是一如既往地把文學眼光“貼在現實的屁股上”①,以書寫這個民族進城夢中底層社會所遭遇的各種苦難,并從這些苦難中發(fā)現了一個時代的悲哀與疼痛。

    《篡改的命》寫了一個農村家庭想方設法讓后代進城的故事。情節(jié)涉及高考失敗、跳樓抗議、打工欠薪、流浪討錢以及“妻離子散”等生活萬象,寫的是一個底層故事,卻又不同于現在的“底層文學”?!暗讓游膶W”概念寬泛,按李云雷的解釋,“底層文學”“描寫的是底層生活”,“是作家的獨特創(chuàng)造”,“不是要迎合而是要提升大眾的審美趣味,并使之對真實的處境有所認知與反思”,“對現實有一種反思、批判的態(tài)度,希望引起大眾對不公平、不合理之處的關注,以激發(fā)改變的可能性”②。這些義項,《篡改的命》都有觸及。東西還用一種戲劇性強的技法,將當今時代的各種苦難都集聚在一個家庭上,造成的沖擊力也讓讀者更覺震撼。

    小說男主人公汪長尺,出生于最底層的農村家庭,父母希望他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然而他遭遇的卻是一連串的打擊。第一次高考,他分數夠高,錄取通知書卻被當地的官員截留,讓一個分數不夠的官二代冒名代替汪長尺讀了大學。這個篡改陰謀到小說的最后才透露,那時汪長尺已經死去,而冒名上了大學的假“汪長尺”(牙大山)已是某單位的副局長。這種被權力篡改的命運,實是無權、無錢的底層百姓的真實遭遇,各種的不公與不合理,也是目前很多偏遠地區(qū)的現實狀況。這令我想起閻連科的《情感獄》,那是“文革”年代的荒唐,主人公“連科”一直想成為有權有錢的人,以逃離那個無望的村落,可是每一次機會都被有權勢者奪去,最后,他逃離出那個監(jiān)獄般的村莊,是靠自己自殺式的威脅——通過入伍出逃。可是,《情感獄》中的連科,用自殺威脅可以成功,但到《篡改的命》所書寫的時代,自殺都已經沒有效果了?!洞鄹牡拿防铮糸L尺分數夠高未被錄取,他父親汪槐就帶著汪長尺去教育局門口靜坐抗議,沒有效果,后來又爬到樓頂去自殺抗議。面對自殺的威脅,教育局官員們的調解也只是說說官話。汪槐在絕望中暈跌,從高處落下,自此成了癱瘓。汪長尺把父親安置好后,想回去補習,可教育局官員們在汪槐要跳樓時答應的免費補習承諾,也不再兌現。于是,汪長尺開始了邊做苦活邊自修的日子。第二年的高考,汪長尺也只能是走個形式,他的命運被篡改已成事實。

    高考無望,只能進城打工。汪長尺開始做泥水工,但做了三個月后,工頭不見人影,拿不到薪資。汪長尺找到專做追債的同學黃葵,接了一個單,做了一回“替死鬼”,代替官二代林家柏坐牢,半個月得了一千多元補償。汪長尺后來發(fā)現,林家柏就是自己干活工地的真正老板。于是,他去找林家柏要工資,卻遭來了暴打,工資沒要到,警察也不愿追查兇手,只能自費療傷。汪長尺把坐牢獲得的錢全部墊上,也不夠醫(yī)療費,為此又欠下了一大筆債,汪長尺一家再次被打回貧困原型。病愈后,汪長尺只能回家,城市夢也就擱置。但在農村,也擺脫不了城市罪惡的侵襲,黃葵被殺后,警察想著把兇手指認為汪長尺了事,所幸,這種罪惡企圖被全村人阻止。之后,整個村莊都生活在恐懼當中,沒有人能再睡個安穩(wěn)覺,對權力的畏懼、暴力的陰影一直深藏在普通百姓的內心。他們的抗壓力已被長久的苦難所消弭,內心普遍接近于崩潰的邊緣——農村對城市的恐懼與臣服,在這一事件的描繪中異常清晰。

    汪長尺未能進城,但他的進城夢并未消失,他希望把后代生在城市。再一次的進城行動,汪長尺帶著妻子小文去了省城,這是比縣城更為“現代”的城市。這又給汪家?guī)砹耸裁??汪長尺繼續(xù)在工地做苦工,可是,靠這養(yǎng)不活一家人,更無法讓小文和孩子過上電視里的城市生活。不識字的小文被迫開始工作,從洗腳妹到成為賣淫女,一步一步地拋棄了之前自己所堅守的觀念。后來,汪槐夫婦也加入了攢錢的工程,汪槐用自己癱瘓的身體,在街頭討錢,汪母劉雙菊去撿垃圾。這么艱苦的家庭,他們還有夢嗎?每一個美夢,都會被突如其來的困難、災難摧毀,汪長尺在工地受傷,小文賣淫時被抓,這些都需要錢來治療和挽救,這樣一來,靠勞力攢錢以在城市立足,注定只能是一個幻象。

    這一家人身上幾乎集中了現代城市里具有典型意義的底層人的苦難。這種集聚苦難于一人之身的方式或許過于戲劇性了,但東西是想通過這種寫作策略,達致一種富有震撼力的閱讀效果。為此,他解釋道:“大部分草根遇到的困難,我都集中在了汪長尺的身上,我需要這個典型人物,來完成我內心的表達。寫作的時候,我曾經猶豫要不要在他的身上疊加那么多困難?想來想去,必須疊加,否則這個人物就不成立了。寫作中,有一種方法叫‘困境設計’,就是要不斷地給主人公設計困境,讓其選擇。他在選擇中被作者慢慢塑造?!雹圻@種敘事方式,可以聯想到余華的《活著》,他也是讓福貴一家集中遭遇一系列現實災難。余華探討了人對苦難的承受力,也寫出了苦難背后人心的無奈、麻木和荒涼。《后悔錄》里的曾廣賢所遭遇的眾多令他后悔的事,也是一種疊加的方式?!洞鄹牡拿防^續(xù)了這樣的敘事方式,用戲劇化的方式,讓一個人、一個家庭去經歷大量的苦難,造成的效果,一是讓苦難變得厚重、醒目,二是讓人物形象變得清晰、銳利。

    當然,把各種苦難都集聚在一個人、一個家庭身上,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堆積苦難的方式完成的,它需要時代特征與人物性格的結合,需要作家有成熟的敘事技巧,才不會顯得笨拙、失真。在這點上,東西《篡改的命》處理得很好,一方面,各種外在的來自社會的災難不斷降臨汪長尺一家,這些殘酷的遭遇,我們通過媒體已經非常熟悉了,它們并不是夸張;而另一方面,汪家人自身的現實狀況和性格特征也決定了他們的命運遭遇。汪槐那種有歷史創(chuàng)傷的個性,使得他不會像多數底層人那樣抱持差不多就算了的心態(tài),而是選擇屢屢去碰進城的無望之壁。汪槐偏執(zhí)得很,一定要孩子進城;汪長尺也是一個偏執(zhí)的人,不管是受了父親的影響,還是小說一開始在填報志愿時就表現出來的決絕,都暗示著他性格中的那種由無所謂鋪墊起來的偏執(zhí)精神,這些都可以幫助我們理解他后來何以會以那么極端的方式去改變孩子的命運。此外,其他的人物,比如汪長尺妻子,從嫁到汪家時出場,到后來做妓女攢錢,都是一種為改變命運不顧一切的性格?!拔易⒁獾?,你小說中的人物,都有一個特點,就是性格都有點倔、有股勁,有現代感,這種現代感甚至也貫穿在你的敘事之中。”④這種偏執(zhí)的人物性格,明顯是源自卡夫卡、尤奈斯庫等人的作品精神,這種極具現代感的底層人物,遇到中國當代城市化的歷史,只會遭遇更多的艱難。面對堅硬的社會現實,他們也只能是不斷抗爭、不斷失敗的命,本質上是一種于絕望中抗爭的命。至終,他們只能通過一些非正常手段,來完成命運改變的家族愿望。

    二、精神的蛻變之痛

    書寫底層農民進城過程中的苦難,這也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尤其是九十年代以來中國小說的一大題材,我們可以從路遙的《人生》中發(fā)現高加林那強烈的進城夢,這里面還有著進城失敗后詩意還鄉(xiāng)的可能性,但這種情況到九十年代之后,尤其是在新世紀底層文學作品中,進城的人物已經無法還鄉(xiāng),詩意更是一種奢侈的存在。為此,這類小說中溫情敘述也就少了,更多的時候,是不斷努力進城、不斷遭受磨難,最終不過贏得慘痛的些許成功。即便如此多的小說在書寫底層社會,在敘述進城過程中的苦難遭遇,可大多數依然停留在一種社會問題的揭示方面,指向的依然是社會問題,精神方面的痛成了附屬的存在?;蛘哒f,多數作品關注的依然是底層的經驗問題,而對于經驗之上的精神蛻變問題,則少有深刻的探究,即使有所呈現,也不過是停留于經驗層面的焦慮與困惑。

    在書寫鄉(xiāng)下人進城過程中精神蛻變的痛苦和悲慘上,東西的《篡改的命》有了很好的探索與發(fā)現。徐德明曾強調說:“鄉(xiāng)下人進了城,個人的橫向的空間經驗轉移與縱向的歷史身份變化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而農民式的堅忍與難以承受的境遇之間的張力成了小說敘事的一個巨大的情感、精神領域。”⑤這是很多底層進城文學作品所展現的精神維度,《篡改的命》在這些精神層面有著更為清晰的呈現。汪長尺從農村進入城市,他所遭遇的都是在農村不可能遭遇的問題。比如跟著同學黃葵去追債,他要經歷一個心理磨練,也就是必須能下狠心。黃葵讓他拿菜刀閉著眼睛砍手的情節(jié),呈現的就是這樣一個心理掙扎的真實圖景。這個場景,暗示的是鄉(xiāng)下人進入現代城市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也就是從淳樸到殘忍、從個人的辛勞到對他人的傷害,這些都需要在進城過程中得到“鍛煉”。其實,汪長尺的每一次有所成功,都是拋棄鄉(xiāng)村文明之后的所得,比如去替林家柏坐牢,這在汪長尺心里,等于是處女變成非處女,是一種人的品格上的蛻變,而在城市文明中,只要能獲得收入,就可以不計較所謂貞操、品格。另外,汪長尺每一次以自己的鄉(xiāng)村意識來面對城市生活時,遭來的后果都是讓他家再一次回歸赤貧狀態(tài),正如汪長尺幻想林家柏可能會看在他替他坐牢的情分上把工資給他,這種期待遭來的卻是暴力毆打。汪長尺遭遇的各種艱難和荒謬,若以一種更廣闊的指向去理解,都是城市文明懲罰鄉(xiāng)村文明的表現。

    如果汪長尺個人的進城遭遇是橫向的,汪長尺一家三代人的進城心理,就是縱向層面的精神蛻變了。老父汪槐,他當年本來可以作為工人進城的,但被當地權貴搶去名額,他因此一輩子在懷恨、遺憾,讓后代進城成了他畢生的努力方向。權貴掌握了“進城”的各種資源,也掌握了城市文明的各種話語,汪家想改變,只有依靠最后的、也是最慘烈的方式,把孩子送給權貴,來實現家庭命運的徹底篡改。這種篡改,在表面上是成功的,本質上卻是一種失敗。在小說最后,東西也寫了第三代人的城市心理,大志(林方生)發(fā)現自己的出生地是農村后,把爺爺汪槐他們保存的照片全部揭走扔棄,也就是要把農村的根全然拋掉、挖凈,從而向城市完全臣服。這三代人的城市心理,在東西“一意孤行”式的故事挺進下,全部都是向著城市義無反顧地前進。他們的進城心理,是決絕的姿態(tài)。而這種決絕的精神,及其所做的一切,才是城市化過程中真正的傷痛。

    如果說,大多數鄉(xiāng)下人進城小說的情感、精神場域是“農民式的堅忍與難以承受的境遇之間的張力”所造成的,那么,在《篡改的命》里,除開這種努力進城而不能所造成的張力之外,更為驚人的地方,卻是汪槐與汪長尺等人對城市的那種無以復加的迷戀,以及因這迷戀所忍受的一切荒謬。這是東西描寫底層、描寫苦難的特別之處,也就是說,他所描繪的故事,重心不只是要呈現社會現實中有多少苦難類型,更是要呈現出底層內心世界里徹底向城市投降的甘愿與無悔。對內心的關注,是東西小說一向的專長,很早的時候,他曾表述說:“小說是想象的產物,它是我們的幻想、夢境,是我們內心的折射,或者說是我們內心對現實的態(tài)度。”⑥也就是說,比起社會外部的艱難挫折,東西更看重人內心世界所能發(fā)生的風暴。汪長尺一家人進城的遭遇是一面,但他們的內心世界更是小說的重頭戲。因著他們對城市的無比迷戀,在城市里遭遇再多的挫折都不是問題,他們可以用肉身去接待,可以放棄尊嚴、臉面,最后甚至可以直接把孩子送給權貴階層撫養(yǎng)。汪槐汪長尺們心里經歷的慘烈的苦難,令人震撼。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之后,汪長尺當然可以把自己的生命獻出去了。

    三、希望與此絕望

    小說的最后,汪長尺把兒子送給了自己的仇人林家柏,他秘密地注視著孩子的成長。當林家柏和妻子方知之離婚時,他摻和進去,威脅林家柏回到兒子身邊。林家柏知道汪長尺的身份后,用錢作為代價,讓汪長尺自愿消失于世界。汪長尺死后,家里給他做法事,在全村人的呼喊下,他投胎到了城里,而且投胎為林家柏再婚后的兒子。讓汪長尺投胎城里的荒誕情節(jié),是小說的經典一幕。東西這種不顧一切的荒誕、夸張書寫,成為這部小說最為精彩的地方。

    東西曾對他之前小說《救命》中孫暢為了麥可可不停承諾、出賣家庭的寫作方式做解釋,認為這種“過”其實是一種痛,且是小說最為精彩的地方。⑦我認同這種觀念,不僅僅是《救命》中的這類筆法,還有《后悔錄》等小說中,東西都表現出了這樣一種寫作愛好,即把一種境遇寫到極致,極致到荒誕的時候,也就是最為震撼人心的時刻。

    這種奇妙荒誕的寫法,自然會讓我們想起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而且,這種魔幻帶著沉重的痛感。父親和鄉(xiāng)村世界的所有人,都要后代投胎到城市去,也就是到異鄉(xiāng)去,他們?yōu)橹蟠摹靶腋!?,甘愿成為農村世界里斷子絕孫一代。父輩的進城夢,在現實世界里難以完成,于是就選擇了死后投胎式的進城。這里面所包含的無奈和疼痛,深入骨髓。鄉(xiāng)村的人已經對自己生活的土地失去了感情,最親切的土地成了束縛希望的存在,只有進入無根的城市,方是子孫后代的再生之地。

    可是,城市是希望之都嗎?對于城市,斯賓格勒說:“如果說文化的早期階段的特點便是城市從鄉(xiāng)村中誕生出來,晚期階段的特點是城市與鄉(xiāng)村之間的斗爭,那么,文明時段的特點就是城市戰(zhàn)勝鄉(xiāng)村,由此而使自己擺脫土地的控制,但最后必要走向自身的毀滅。城市是無根的,對宇宙事物是無感覺的,它不可變更地把自己委身于石頭和理智主義,由此產生了一種形式語言,以復制城市本質的一切特征——這不是一種生成和成長的語言,而是一種既成的和完成的語言,它當然能夠改變,但不能進化?!雹嘣谒官e格勒看來,戰(zhàn)勝了鄉(xiāng)村文明的城市文明,實是文明的最晚期狀態(tài),它無根,只在乎利益,這種文明為了各種各樣的“發(fā)展”,可以無限度地以汲取創(chuàng)造者的血液和心靈,犧牲人類的樸質和善意,因此“命中注定地,它要走向最后的自我毀滅”。

    在《篡改的命》中,城市也被東西書寫成罪惡的象征,是需要心狠手辣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它是希望,更是令人絕望的地方?!巴糸L尺是被絕望劫持了,他選擇把孩子送人,是他對生活所做出的奇異的‘絕望的抗戰(zhàn)’,他殘存的那一絲希望是在荒誕和絕望中孕育的,是經過無數苦難之后積攢下來的一些希望的碎片,它甚至像愛情一樣,有可能一夜之間就消失,所以它一出現,他就想緊緊地抓住它。”⑨汪長尺絕望,所以他決絕,希望都是通過決絕來換取的,包括把兒子送給富裕階層這一對家族命運的篡改,是用自己的生命去為孩子換取未來。這種換取,是另一種更深的絕望。大志發(fā)現了自己的“根”,卻不愿意認同,不覺得需要,因此忘本,把兒時照片從祖輩、從農村取走,然后連帶著各種可能暗示他來自農村的資料,全然拋入江里,跟著其父汪長尺的肉身而去。這是有血緣關系的兒子,而對于投胎到城市的孩子,又能比大志(林方生)更有希望嗎?似乎也沒有可能。小說最后,年老的汪槐看不到孫子的照片,也就失去了對未來的期望,他用自己的影子和兒子汪長尺的模樣來寄托、回憶,而這以失敗者的影子所烘托起的想像,只能是虛假的景象。

    《篡改的命》是一種絕望的書寫,是對內心已死的生存景象的文學化呈現。汪家的人為了進城改變命運的一切行動,都是極端的選擇,這種極致的遭遇和極致的性格,逼出了人心中那悲涼的希望,也逼出了現實中最真實的生存本質。或許,東西并不愿意那么決絕,但他潛意識中的傷痛感,使他難以在小說中賦予未來更多的美好想象。多年前,論到《后悔錄》,張燕玲認為,“曾廣賢在最后一章‘如果’的哭訴,不僅使在飽經風霜后變成植物人的父親醒了,也為我們呈現出一種迷失與破敗之后的澄明之境,一種對生命的痛感、對生活的同情心,一種于絕望中的希望,這是一抹人間的暖意?!雹舛嗄旰螅覀兠鎸Α洞鄹牡拿?,似乎再難發(fā)現這種絕望中的希望了。在《篡改的命》里,對底層苦難的書寫只是一種策略,他真正指向的其實是人心的死亡。

    人心,在對城市生活的渴望與失敗中,全然頹喪了。東西面對進城這一時代性的、裹挾著幾代人生存理想的風潮,不賦予它任何殘存的光芒,他書寫進城故事,讓最底層的人歷經苦難、不斷地放棄生命中那些值得守護的東西,而最終“進入”的城市事實上又是不道德的、即將自我毀滅的領地。這里的人心,面對城市夢,沒有絲毫的后悔感,只有決絕的往前,即使有最后的寄養(yǎng)和投胎,在本質上也只是希望中的絕望。

    當然,正如謝有順所指出的:“作家的意義在于,他能通過苦難看到一種命運,一種存在的狀態(tài)。許多時候,存在是一種宿命,一種無法修改的錯誤——活著就是悲劇,這是存在的本質意義的黑暗??吹搅诉@個本質,絕望就應運而生了?!?正因為對人類苦難的注視,對當下人生存狀態(tài)的深切焦慮,東西才可能書寫這樣一個絕望的故事。這種絕望,并非簡單地意味著東西自己對世界已經失去了希望。作家能夠用心去寫這種厚重的絕望感,本身就意味著一種對抗黑暗、抵抗絕望的選擇,意味著作家還在關注時代、關注人心,還在思考著人類的命運問題,還為這個時代的現實和人心感到悲傷?!爸灰覀冞€能悲傷,世界就還有希望”,因此,絕望的是小說,死去的也只是小說中的人物內心,而東西呈現這種絕望,是想以絕望來喚醒時代,以哀傷來激勵人的抗爭精神,以尋找對抗苦難、杜絕心死的一種可能。

    唐詩人 中山大學

    注釋:

    ①東西:《小說中的魔力》,《南方文壇》2001年第5期。

    ②李云雷:《新世紀“底層文學”與中國故事》,中山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頁。

    ③④⑨?東西、謝有順:《還能悲傷,世界就有希望——關于〈篡改的命〉的一次對話》,《南方文壇》2015年第6期。

    ⑤徐德明:《“鄉(xiāng)下人進城”的文學敘述》,《文學評論》2005 年第1 期。

    ⑥東西、張燕玲:《小說還能做些什么?》,《山花》2001年第2期。

    ⑦東西、符二:《不顧一切的寫作,反而是最好的寫作》,《作家》2013年第1期。

    ⑧斯賓格勒:《西方的沒落》(第二卷),吳瓊譯,上海三聯書店2006年版,第95頁。

    ⑩張燕玲:《東西長篇小說〈后悔錄〉:人心的后悔錄》,《文藝報》2005年12月13,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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