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至秦半兩錢文演變規(guī)律與年代學檢討

趙路花（武漢大學歷史學院考古系）

戰(zhàn)國至秦半兩錢文演變規(guī)律與年代學檢討

趙路花（武漢大學歷史學院考古系）

一　引言

半兩錢，在中國貨幣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由其確立的方孔圓形錢制貫穿了兩千年的中國歷史；由其倡導的紀重錢制也直接影響了八百余年的社會經(jīng)濟運行。

關于半兩錢研究的成果頗多，其中對半兩錢錢文特征及年代的研究一直是關注較多的熱點。學者們主要從錢文特征、錢幣大小、重量這幾個方面展開討論，或以年代相對明確的多個典型墓葬和遺址出土的半兩錢而論，進而總結(jié)各個時期半兩錢的特征①；或僅以某個墓葬或遺址出土的半兩錢進行分析②。上述研究有助于加深我們對半兩錢的認識，但是，對于錢文演變的邏輯性規(guī)律的總結(jié)還略有欠缺，本文的意旨即在于此。

本文以戰(zhàn)國至秦代的半兩銅錢為研究對象，運用考古類型學方法，以紀年墓和年代相對明確的墓葬、窖藏出土材料為斷代依據(jù)，探尋戰(zhàn)國半兩向秦半兩錢文發(fā)展的線索，鉤稽半兩錢錢文發(fā)展演變的規(guī)律，進而構建其年代序列。

需要說明的是，本文的研究范圍不包括漢半兩，主要是因為目前材料的局限性較大。一方面，出土漢半兩的紀年墓和年代相對明確的墓葬、窖藏少；另一方面，以出土遺物的形態(tài)與組合特征為斷代依據(jù)，得出的結(jié)論又存在一定的時間跨度，難以精確③。致使缺少區(qū)分漢初半兩與秦末半兩、高后八銖半兩與戰(zhàn)國及秦半兩、文帝半兩與武帝半兩之間的依據(jù)。因此，本文的討論暫不涉及這一部分內(nèi)容。

此外，為避免產(chǎn)生歧義，我們先對本文所言錢文“半兩”二字各部位的稱呼進行界定。如下圖所示。

二　類型學分析

依據(jù)少量紀年墓，結(jié)合大量非紀年但年代相對明確的墓葬和窖藏，將戰(zhàn)國至秦代的半兩錢錢文大致分為兩類四型十七式。

據(jù)錢幣“兩”字有無上橫分為兩類。

甲類“兩”字無上橫。據(jù)“半”字上部筆畫特征，分為兩型。

A型“半”字上部筆畫呈長“J”或“L”。據(jù)“半”字上部寬度與中部寬度的比例特征分為兩式。

AⅠ式“半”字上部寬度大于中部寬度，中部除方折外，還見少量呈圓折或圓弧的情況。“兩”字內(nèi)一般為長雙人或短雙人，其中長雙人“人”字上部呈兩個平行線段的情況最為典型。標本陜西神木④（圖一：1）、三門峽司法局M133⑤（圖一：2）所出。

AⅡ式“半”字上部寬度與中部等寬或近于等寬，中部多方折?！皟伞弊謨?nèi)一般為長雙人或短雙人。標本陜西臨潼趙背戶村秦刑徒墓⑥（圖一：3）所出。

BⅠ式與AⅠ式相同，偶見“兩”字內(nèi)有缺筆現(xiàn)象。據(jù)“兩”字下部左右兩豎筆特征分為兩亞式。

BⅠa式“兩”字下部左右兩筆豎直。標本成都市蒲江縣⑦（圖二：1）、陜西渭南潼關⑧（圖二：2）所出。

BⅠb式“兩”字下部左右兩筆外張。標本首帕張堡窖藏⑨（圖二：3）、四川成都北郊M3⑩（圖二：4）所出。

BⅡ式與AⅡ式相同，偶見呈如十字、空白的缺筆現(xiàn)象。標本首帕張堡窖藏?（圖二：5、6）所出。

BⅢ式該式開始注意控制錢文大小，從而協(xié)調(diào)錢文與穿孔的比例關系，字體略顯規(guī)整。一般“半”字下緣基本至穿孔下緣水平位置，或略微超出，但上緣一般仍超出穿孔上緣。余同上式。標本秦咸陽宮遺址?（圖二：7）所出。其他可舉秦咸陽宮冶鑄區(qū)?（圖二：8）、陜西臨潼魚池村秦代遺址?（圖二：9）等數(shù)例。

乙類“兩”字有上橫。據(jù)“兩”字上橫寬度與下部寬度的比例特征，分為兩型。

A型“兩”字上橫寬度小于下部寬度。據(jù)“半”字上部筆畫特征分為兩亞型。

Aa型“半”字上筆呈長“J”或“L”。據(jù)“半”字上部寬度與中部寬度的比例特征，及錢文與穿孔的比例特征分為三式。

AaⅠ式與“甲類”AⅠ式相同，據(jù)“兩”字下部左右兩豎筆特征分為兩亞式。

AaⅠa式“兩”字下部左右兩筆豎直。標本河南湯陰?（圖三：1）、四川巴縣冬筍壩M50?（圖三：2）所出。

AaⅠb式“兩”字下部左右兩筆外張。標本陜西渭南潼關?（圖三：3）、首帕張堡窖藏?（圖三：4）所出。

AaⅡ式“半”字上部寬度與中部等寬或近于等寬，中部除方折外，還見少量呈圓折或圓弧的情況?！皟伞弊謨?nèi)一般為長雙人或短雙人，偶見如呈十字的缺筆現(xiàn)象。標本甘肅慶陽縣驛馬鄉(xiāng)窖藏?（圖三：5）所出。

AaⅢ式與“甲類”BⅢ式相同。標本首帕張堡窖藏?（圖三：6）所出。

AbⅠ式與“甲類”AⅠ式相同。據(jù)“兩”字下部左右兩豎筆特征分為兩亞式。

AbⅠa式“兩”字下部左右兩筆豎直。標本四川青川縣M50?（圖四：1）、四川郫縣紅光?（圖四：2）所出。

AbⅠb式“兩”字下部左右兩筆外張。標本四川青川縣M50?（圖四：3）、陜西耀縣M7?（圖四：4）所出。

AbⅡ式“半”字上部寬度與中部等寬或近于等寬，中部除方折外，偶見呈圓折的情況?！皟伞弊謨?nèi)一般為長雙人或短雙人，偶見如呈連山的缺筆現(xiàn)象。標本可舉甘肅環(huán)縣曲子鄉(xiāng)?（圖四：5）所出。其它可舉河南洛陽洛寧縣?（圖四：6）、甘肅秦安上袁家M6?（圖四：7）等數(shù)例。

AbⅢ式與“甲類”BⅢ式相同。標本可舉秦咸陽宮遺址?（圖四：8）所出。其他可舉陜西臨潼趙背戶村秦刑徒墓?（圖四：9）、陜西臨潼魚池村秦代遺址?（圖四：10）等數(shù)例。

B型“兩”字上橫寬度與下部等寬或近于等寬。據(jù)“半”字上部筆畫特征分為兩亞型。

Ba型“半”字上部筆畫呈長“J”或“L”。據(jù)“半”字上部寬度與中部寬度的比例特征分為兩式。

BaⅠ式與“甲類”BⅠ式基本相同，偶見如呈十字的缺筆現(xiàn)象。標本陜西神木?（圖五：1）所出。

BaⅡ式與“甲類”AⅡ式相同，偶見呈十字的缺筆現(xiàn)象。標本內(nèi)蒙古敖漢旗?（圖五：2）、首帕張堡窖藏?（圖五：3）所出。

BbⅠ式半字上部寬度大于中部寬度，中部多方折?！皟伞弊謨?nèi)一般為長雙人和短雙人，其中長雙人“人”字上部呈兩個平行線段的情況最為典型。標本內(nèi)蒙古敖漢旗?（圖六：1）、陜西渭南潼關?（圖六：2）所出。

BbⅡ式與“乙類”BaⅡ式相同。標本內(nèi)蒙古敖漢旗?（圖六：3）所出。

BbⅢ式與“甲類”BⅢ式相同。標本陜西臨潼趙背戶村秦刑徒墓?（圖六：4）所出。其他可舉陜西臨潼魚池村秦代遺址?（圖六：5）、秦俑一號坑?（圖六：6）等數(shù)例。

BbⅣ式該式較上式更加注意控制錢文大小，使錢文與穿孔的比例關系更加協(xié)調(diào)，字體勻稱規(guī)整。“兩”字與“半”字的上緣和下緣，分別基本至穿孔上緣和下緣水平位置，或略微超出。余同上式。標本可舉陜西鳳翔八旗屯西溝道M10?（圖六：7）、陜西鳳翔高莊秦墓?（圖六：8）所出。

三　分組與分期

在上述型式分析的基礎上，結(jié)合少量紀年墓及一些年代相對明確的非紀年墓葬及窖藏材料，我們將戰(zhàn)國至秦代的半兩錢錢文演變過程分為四期。

第一期，包括甲類AⅠ、BⅠa、BⅠb式，乙類AaⅠa、AaⅠb、AbⅠa、AbⅠb，BaⅠ、BbⅠ式半兩錢。此期的半兩錢，字體雄健，多顯放逸之風，不注意控制錢文大小，導致錢文與穿孔的比例關系不協(xié)調(diào)。共同特征為“半”字上部寬度大于中部寬度，整體頭寬大明顯；中部除方折外，還見少量呈圓折或圓弧的情況?！皟伞眱?nèi)一般為長雙人或短雙人，其中長雙人“人”字上部呈兩個平行線段的情況最為典型；“兩”字內(nèi)偶見缺筆現(xiàn)象。據(jù)“兩”字下部左右兩豎筆特征分為兩組。

第一組為甲類AⅠ、BⅠa式，乙類AaⅠa、AbⅠa，BaⅠ、BbⅠ式半兩錢，共同特征為“兩”字下部左右兩筆豎直。此組半兩錢目前所見最早的紀年材料是四川青川縣郝家坪M50，出土乙類AbⅠa式半兩錢。該墓出土木牘所載時間由“二年十一月”至“四年十二月”，推測墓葬年代為戰(zhàn)國晚期的秦昭王元年（前306）左右。此外，在四川境內(nèi)還發(fā)現(xiàn)一批出有半兩錢的戰(zhàn)國晚期墓葬，如在成都市蒲江縣船棺葬中，出土有甲類BⅠa式半兩錢；在四川巴縣冬筍壩M50中，出土有乙類AaⅠa式半兩錢；在四川郫縣紅光戰(zhàn)國墓中，出土有乙類AbⅠa式半兩錢。這些墓葬的年代均應在秦據(jù)巴蜀之后?。此外，在屬于戰(zhàn)國晚期的三門峽司法局M133中，出土有甲類AⅠ式半兩錢。因此，此組半兩錢的時代可以定在戰(zhàn)國晚期早段。

第二組為甲類BⅠb、乙類AaⅠb、AbⅠb式半兩錢。共同特征為“兩”字下部左右兩豎筆外張。上述為戰(zhàn)國晚期紀年墓的四川青川縣郝家坪M50中，出土有乙類AbⅠb式半兩錢。此外，在屬于戰(zhàn)國晚期的四川成都北郊M3?和陜西耀縣M7中，分別出土甲類BⅠb式、乙類AbⅠb式半兩錢。因此，此組半兩錢的時代可以定在戰(zhàn)國晚期早段。

此外，有幾方出土半兩錢范，據(jù)其錢文特征也應屬這一時期。如陜西鳳翔東社村出土半兩錢范?，錢文有乙類AbⅠa和AbⅠb式半兩錢；陜西省岐山縣亢家村出土半兩錢范?，錢文為乙類AbⅠb式半兩錢。有學者據(jù)其工藝特征將上述錢范年代斷為戰(zhàn)國晚期?，而據(jù)本文分期，可以具體斷為戰(zhàn)國晚期較早階段。

綜上，第一期半兩錢的年代可以定在戰(zhàn)國晚期早段。

第二期，包括甲類AⅡ式，BⅡ式，乙類AaⅡ式，AbⅡ式，BaⅡ式，BbⅡ式半兩錢。此期的半兩錢，共同特征為“半”字上部寬度與中部等寬或近于等寬。在甘肅環(huán)縣曲子鄉(xiāng)戰(zhàn)國墓中?，出土有乙類AbⅡ式半兩錢，該墓所屬的甘肅慶陽地區(qū)原屬義渠戎地，據(jù)文獻記載，秦昭襄王三十五年（前272）滅義渠?，因此，該墓葬年代應在戰(zhàn)國晚期中段以后。在內(nèi)蒙古敖漢旗窖藏中，出土有乙類BaⅡ、BbⅡ式半兩錢，敖漢旗地處遼西，秦始皇二十二年（前226）設遼西郡?，窖藏年代上限應在戰(zhàn)國晚期晚段以后。由于本期缺乏可參照的紀年墓及年代相對明確的墓葬資料，因而無法確定年代下限。但通過對半兩錢的類型學分析，可以初步確定此期半兩錢的錢文，在特征上介乎于第一期和第三期半兩錢錢文之間，具有較為明顯的過渡性質(zhì)，而第一期和第三期的半兩錢，其年代分別為戰(zhàn)國晚期早段和戰(zhàn)國晚期晚段至秦晚期。因此，我們將第二期半兩錢的年代暫定在戰(zhàn)國晚期中段。

第三期，包括甲類BⅢ式，乙類AaⅢ式、AbⅢ式，BbⅢ式半兩錢。此期的半兩錢，開始注意控制錢文大小，從而協(xié)調(diào)錢文與穿孔的比例關系。共同特征為“半”字上部寬度與中部等寬或近于等寬，“半”字下緣基本至穿孔下緣水平位置，或略微超出，但由于處理的不得當，往往會造成錢文本身的比例失調(diào)，“半”字整體上身寬大明顯；中部多方折。“兩”字內(nèi)一般為長雙人或短雙人，偶見缺筆現(xiàn)象。此期半兩錢有的發(fā)現(xiàn)于年代相對明確的秦代墓葬和遺址中，如在陜西臨潼趙背戶村秦刑徒墓中，出土有乙類AbⅢ式、BbⅢ式半兩錢；在秦咸陽宮冶鑄區(qū)遺址中，出土有甲類BⅢ式半兩錢；在秦咸陽宮遺址中，出土有甲類BⅢ式、乙類AbⅢ式半兩錢。此外，在安徽貴池縣，發(fā)現(xiàn)屬于該期錢文特征的半兩錢范?，錢范年代應在秦滅楚之后。據(jù)《史記》記載，秦王政二十四年（前223）滅楚，因此，該錢范的年代應該在戰(zhàn)國晚期晚段以后，蔣若是先生據(jù)其鑄造工藝將該錢范定在秦代。由于第二期未能確定年代下限，而本期所依據(jù)的墓葬和遺址出土材料，也不足以判定該期的年代上限，那么，據(jù)安徽貴池錢范，我們推測該期年代上限可能上溯到戰(zhàn)國晚期晚段。因此，第三期半兩錢的年代可以定在戰(zhàn)國晚期晚段至秦晚期。

第四期，為乙類BbⅣ式半兩錢。本期較上期更加注意控制錢文大小，從而使錢文與穿孔的比例關系更加協(xié)調(diào)，“半”字上部、中部和下筆寬度，及“兩”字上橫與下部寬度，均等寬或近于等寬。“半”字中部多方折。“兩“字內(nèi)一般為短雙人，偶見缺筆現(xiàn)象。本期錢文規(guī)整，放逸之風消失，隸書意味甚濃。由于本期半兩與一般認為的文帝、武帝時期的四銖半兩非常相像，加上無紀年材料，因此存在很大爭議。在《陜西鳳翔高莊秦墓地發(fā)掘簡報》中將出土該式半兩錢的第五期墓葬斷為秦代，半兩錢為秦半兩。杜維善在《也談陜西鳳翔高莊秦墓出土半兩》一文中，論述該期墓葬所出半兩除了有漢四銖半兩外，也有秦末半兩，認為秦末出現(xiàn)四銖半兩大小的秦半兩；在其著作《半兩考》中將這類半兩歸為秦晚期即秦二世即位前后所鑄。王學理、梁云在《秦文化》中，論述鳳翔高莊四、五期墓葬應該晚到西漢早期。對于該期墓葬的斷代，最重要的是秦是否出現(xiàn)了漢四銖半兩特征的錢幣，但是上述各家所言并未有很強的說服力，都僅僅是提供了一種可能性。筆者從類型學角度考量，前述第三期證明秦半兩已經(jīng)開始注意控制錢文大小，從而協(xié)調(diào)錢文與穿孔的比例關系，但是往往處理不得當，從而使錢文本身呈不協(xié)調(diào)形態(tài)，而發(fā)展至秦末（已約十余載），能夠得當控制錢文大小，處理錢文與穿孔的比例，具有很大的可能性。因此，暫將該式半兩年代定為秦末漢初，囿于材料的不足，目前只能認識到這種程度，希望今后有更多的田野材料可以補充說明，還原真相。

通過對戰(zhàn)國、秦代半兩錢錢文的類型學分析和分期探討，我們可以觀察到，半兩錢錢文經(jīng)歷了從篆書之風到隸書之意，松散之姿到規(guī)整之態(tài)的轉(zhuǎn)變。一般認為文帝以后的半兩錢，雖然其錢文風格與鳳翔高莊出土的一部分半兩錢看起來甚為相似，但是還是可以發(fā)現(xiàn)，較前期“兩“字內(nèi)偶見缺筆的現(xiàn)象，漢四銖半兩缺筆現(xiàn)象較多且嚴重，不但“兩”字內(nèi)有大量如空白、十字、連山等的缺筆現(xiàn)象，而且“半”字上部也有如呈兩點的缺筆現(xiàn)象。

縱觀戰(zhàn)國至秦半兩錢錢文的演變規(guī)律，與漢字隸變的過程及特征是一致的。

將上述研究成果與本文半兩錢錢文的分期結(jié)論進行比較，第一期，處于隸變萌芽時期的較早階段。錢文字體雄健，多顯放逸之風?！鞍搿弊肿中味酁榭v長，中部常見呈圓折或圓弧的情況，“兩”字內(nèi)長雙人“人”字上部常見有呈兩個平行線段的情況，這些特征透露著濃濃的篆書意味。但“半“字中部方折的情況已很常見，這種“直”的運用，正是隸變的基本手段之一，使書寫更簡捷，字形更疏朗與輪廓化。第二期，處于隸變萌芽時期的較晚階段。錢文字體雖仍較為松散率意，不注意控制錢文的大小，導致錢文與穿孔的比例關系不協(xié)調(diào)，但隸變程度已較上期更為明顯?！鞍搿敝胁块_始向左右展開，與上部寬度等長或近于等長，這種把某些線條延長的隸變手段，使字體結(jié)構更緊湊與和諧。第三期，基本處于隸變發(fā)展階段的前期。秦始皇統(tǒng)一全國以后，推行小篆統(tǒng)一全國文字的“書同文”政策，雖未成功，但是，典雅、美觀的小篆，在一定程度上應該也促進了人們對于文字形態(tài)美的追求。同時，秦始皇當時還命程邈“作隸書”，對來自秦國民間的簡易書體進行了統(tǒng)一整理工作。此期的半兩錢文，開始注意控制錢文大小，注重錢文與穿孔的比例，“半”字下緣基本至穿孔下緣水平位置，或略有超出，這種把長線縮短的隸變手段，可以調(diào)整和簡化筆道59○。第四期，屬于隸變發(fā)展階段的后期。此期半兩錢已經(jīng)能夠得當?shù)乜刂棋X文大小，協(xié)調(diào)錢文與穿孔的比例，錢文規(guī)整勻稱趨于方正，隸書意味已經(jīng)甚濃。

四　余論

半兩錢錢文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的探索，可以為判定出土半兩錢的墓葬、窖藏等遺存的年代，提供更為有力的參考。尤其對于窖藏，這一時期的半兩窖藏斷代，目前主要依據(jù)是盛放半兩錢的器皿或秦軍征伐或占領該地的年代。

如首帕張堡窖藏，學界判定其年代屬于戰(zhàn)國時期的依據(jù)主要有二：其一，認為盛錢陶釜為戰(zhàn)國典型器物；其二，平底罐殘底有陶文“杜市”，由《史記》載秦武公十一年（前687）初杜市，判定該窖藏為戰(zhàn)國窖藏。對于前者，我們發(fā)現(xiàn)此類形態(tài)的陶釜在漢初的墓葬中也有出土，兩者間的差異很難辨識。至于后者，陶文中的“杜市”是否即《史記》所載的“杜市”，我們不能確定。即便兩者就是同一地方，也只是提供了一個年代上限的判別依據(jù)，并不能肯定陶器的年代就屬于戰(zhàn)國時期，因為杜市的存在，顯然不僅限于戰(zhàn)國。因此，上述結(jié)論的成立與否是有疑問的。而依據(jù)本文分析的半兩錢錢文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我們觀察首帕張堡窖藏不僅出有大量戰(zhàn)國晚期早中段半兩，如甲類BⅠ、BⅡ式，乙類AaⅠa、AaⅠb、BaⅠa、AbⅡ、BaⅡ式，也出有少量戰(zhàn)國晚期晚段至秦晚期的半兩，如甲類BⅢ式、乙類AaⅢ式。因此，該窖藏的年代下限也有可能到秦代。

此外，探討秦軍征伐或占領之地出土的半兩錢年代時，報道者都會論述出土錢幣的年代在秦軍征伐或占領該地之后，這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同樣應該注意這也只是年代上限，而不是下限。

注釋：

①蔣若是：《秦漢半兩錢系年舉例》，《中國錢幣》1989年第1期；吳鎮(zhèn)烽：《半兩錢及其相關的問題》，《中國錢幣論文集》第1輯（中國錢幣學會編），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85年；杜維善：《半兩考》，上海書畫出版社，2000年；王雪農(nóng)、劉建民：《半兩錢研究與發(fā)現(xiàn)》，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

②杜維善：《首帕張堡窖藏戰(zhàn)國半兩型式分析初探》，《上海博物館集刊》1992年00期；王保：《陜西鳳翔高莊秦墓出土半兩錢考辨》，《陜西金融·錢幣專輯（10）》，1988年；杜維善：《也說陜西鳳翔高莊秦墓出土半兩》，《中國錢幣》1991年第1期。

③徐承泰：《秦漢貨幣若干問題研究》，博士學位論文，武漢大學，2013年，第169頁。

④王雪農(nóng)、劉建民：《秦錢新品餅半兩》，圖一：7，《中國錢幣》1994年第2期。

⑤三門峽文物工作隊：《三門峽司法局、剛玉砂廠秦人墓發(fā)掘簡報》，圖一四：1，《華夏考古》1993年第4期。

⑥??王雪農(nóng)、劉建民：《半兩錢研究與發(fā)現(xiàn)》，第24頁，圖15，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

⑦成都市文物考古工作隊、蒲江縣文物管理所：《成都市蒲江縣船棺墓發(fā)掘簡報》，圖一0：4，《文物》2002年第4期。

⑧楊君：《陜西渭南市出土秦半兩錢搜例》，圖13，《中國錢幣》2007年第2期。

⑨陳尊祥、路遠：《首帕張堡窖藏秦錢清理報告》，圖五：14，《中國錢幣》1987年第3期。

⑩李明斌：《四川成都市北郊戰(zhàn)國東漢及宋代墓葬發(fā)掘簡報》，圖五：4，《考古》2001年第5期。

?陳尊祥、路遠：《首帕張堡窖藏秦錢清理報告》，圖五：7、3，《中國錢幣》1987年第3期。

?肖安順：《秦咸陽宮遺址出土窖藏半兩》，圖2，《中國錢幣》1988年第2期。

?林文君：《秦咸陽宮冶鑄區(qū)內(nèi)出土的半兩錢》，圖22，《陜西金融》1999年第4期。

?始皇秦俑坑考古發(fā)掘隊：《陜西臨潼魚池遺址調(diào)查簡報》，圖七左，《考古與文物》1983年第4期。

?焦智勤、孔德銘：《河南湯陰出土戰(zhàn)國窖藏半兩》圖1，《中國錢幣》2000年第2期。

?前西南博物院、四川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四川巴縣冬筍壩戰(zhàn)國和漢墓清理簡報》，圖二右，《考古》1958年第1期。

?楊君：《陜西渭南市出土秦半兩錢搜例》，圖8，《中國錢幣》2007年第2期。

?陳尊祥、路遠：《首帕張堡窖藏秦錢清理報告》，圖五：2，《中國錢幣》1987年第3期。

?王雪農(nóng)、劉建民：《半兩錢研究與發(fā)現(xiàn)》，第27頁，圖21:6，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

?陳尊祥、路遠：《首帕張堡窖藏秦錢清理報告》，圖五：11，《中國錢幣》1987年第3期。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青川縣文物管理所：《四川青川縣郝家坪戰(zhàn)國墓群M50發(fā)掘簡報》圖九：4，《四川文物》2014年第3期。

?李復華：《四川郫縣紅光公社出土戰(zhàn)國銅器》，圖一一，《文物》1976年第10期。

?同?，圖九：7。

?馬建熙：《陜西耀縣戰(zhàn)國西漢墓葬清理簡報》，圖三右，《考古》1959年第3期。

?王雪農(nóng)、劉建民：《半兩錢研究與發(fā)現(xiàn)》，第11頁，圖8，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

?王雪農(nóng)、劉建民：《半兩錢研究與發(fā)現(xiàn)》，第12頁，圖9，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

?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肅秦安上袁家秦漢墓發(fā)掘》，圖一六：5，《考古學報》1997年第1期。

?肖安順：《秦咸陽宮遺址出土窖藏半兩》，圖9，《中國錢幣》1988年第2期。

?王雪農(nóng)、劉建民：《半兩錢研究與發(fā)現(xiàn)》，第25頁，圖18，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

?王雪農(nóng)、劉建民：《秦錢新品餅半兩》，圖一：5，《中國錢幣》1994年第2期。

?邵國田：《內(nèi)蒙古敖漢旗出土秦半兩》，圖3，《中國錢幣》1988年第2期。

?陳尊祥、路遠：《首帕張堡窖藏秦錢清理報告》，圖三：4，《中國錢幣》1987年第3期。

?邵國田：《內(nèi)蒙古敖漢旗出土秦半兩》，圖2，《中國錢幣》1988年第2期。

?楊君：《陜西渭南市出土秦半兩錢搜例》，圖14，《中國錢幣》2007年第2期。

?邵國田：《內(nèi)蒙古敖漢旗出土秦半兩》，圖1，《中國錢幣》1988年第2期。

?始皇秦俑坑考古發(fā)掘隊：《陜西臨潼魚池遺址調(diào)查簡報》，圖七右，《考古與文物》1983年第4期。

?劉占成：《秦俑坑出土的半兩錢》，拓片二，《文博》1989年第3期。

?尚志儒、趙叢蒼：《陜西鳳翔八旗屯西溝道秦墓發(fā)掘簡報》，圖二四：1，《文博》1986年第3期。

?吳鎮(zhèn)烽、尚志儒：《陜西鳳翔高莊秦墓地發(fā)掘簡報》，圖二0：7，《考古與文物》1981年第1期。

?關于秦據(jù)巴蜀有文獻記載，《史記》卷五《秦本紀》（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07頁）記載了秦于后元九年“司馬錯伐蜀，滅之”，《史記》卷十五《六國年表》（中華書局，1959年，第732頁）記載了秦于公元前316年“擊蜀滅之”。不過有學者認為秦滅巴蜀應為公元前329年（馬培棠：《巴蜀歸秦考》，《禹貢》1934年02期；鐘鳳年：《論秦舉巴蜀之年代》，《禹貢》1935年03期）。

?李明斌：《四川成都市北郊戰(zhàn)國東漢及宋代墓葬發(fā)掘簡報》，《考古》2001年第5期。

?陜西省雍城考古工作隊：《鳳翔出土秦半兩銅范》，《陜西金融·錢幣專輯（10）》，1988年。

?岐山縣博物館：《岐山館藏銅“半兩”錢范》，《陜西金融·錢幣專輯（10）》，1988年。

?王雪農(nóng)、劉建民：《半兩錢研究與發(fā)現(xiàn)》，第11頁。

?《后漢書》卷八十七《西羌傳》（中華書局，1965年，第2874頁）載：“及昭王立，義渠王朝秦。遂與昭王母宣太后通，生二子，至王赧四十三年，宣太后誘殺義渠王于甘泉宮，因起兵滅之，始置隴西、北地、上邵焉”。

?《水經(jīng)注疏》（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251頁）載：“秦始皇二十二年，分燕置遼西郡”。

?蔣若是：《秦漢半兩錢范斷代研究》圖5，《中國錢幣》1989年第4期。

e.安徽省文物工作隊、阜陽地區(qū)博物館等：《阜陽雙古堆西漢汝陰侯墓發(fā)掘簡報》，《文物》1978年第8期。f.趙平安：《隸變研究》，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9年3月，第42～51頁。

（責任編輯于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