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對《通俗赤繩奇緣》的先行研究總結(jié)

李玉

[摘要]《通俗赤繩奇緣》是日本江戶時期著名翻譯家西田維則翻譯的“通俗物”。作者西田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一方面受到中國古代白話小說的影響，另一方面又受到日本本土特定的文化語境的影響，形成了自己別具一格的創(chuàng)作觀念。本文主要對中日兩國的《通俗赤繩奇緣》的先行研究進(jìn)行總結(jié)。

[關(guān)鍵詞]通俗赤繩奇緣 賣油郎獨占花魁 西田維則

[中圖分類號]H36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6）18-0108-02

江戶時期，長崎開港，江戶幕府只允許荷蘭和中國的船只來往于日本。舶來的中國明清白話小說，由于其語言通俗生動、故事情節(jié)豐富、思想深刻，深受當(dāng)時日本的各個階層的歡迎并得到廣泛傳播。為了更好地學(xué)習(xí)“唐話”和介紹明清小說，當(dāng)時的漢學(xué)者和唐通事將中國大量的白話小說翻譯成日語并冠以“通俗”（故這一類讀物被稱為“通俗物”）的題頭；同時，還編纂了大量的“唐話”辭書和創(chuàng)作了許多優(yōu)秀的漢文小說。“通俗物”大量借鑒了漢語詞匯，并在這些詞匯左側(cè)加注了旁譯，但是許多旁譯并不完全對應(yīng)當(dāng)時中國的白話語。時代變遷，中國的社會形態(tài)發(fā)生了很大改變，而與社會緊密聯(lián)系的語言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與時俱進(jìn)，當(dāng)時的明清白話語已經(jīng)大量地成為了“活化石”。我們不借助明清白話解釋詞典也難以理解那些語言的意義。那么當(dāng)時的日本人是如何理解白話語的？研究這類“翻譯物”的詞匯旁譯就成為了解漢語域外傳播的一個重要途徑。目前，縱觀國內(nèi)外的文獻(xiàn)資料，針對通俗翻譯作品中旁譯的先行研究可謂少之又少。

一、《賣油郎獨占花魁》的簡單介紹

（一）《賣油郎獨占花魁》的梗概

中國古代的言情小說大多是講述才子佳人的浪漫愛情故事。但是明代的馮夢龍創(chuàng)作的《賣油郎獨占花魁》卻突破了這一慣例。他筆下的男女主人公不再是富家女和貴公子，而是出身頗為坎坷的青樓女和小商販。

女主人公，莘瑤琴出身在汴梁城郊一個開六陳鋪的小康家庭。莘氏夫婦成親多年未有一兒半女，直到十多年后才有了莘瑤琴這個女兒。夫婦兩將她視為掌上明珠，呵護(hù)有加。而瑤琴也沒有辜負(fù)父母的疼愛，她自小聰明伶俐，十歲就能吟詩作賦，琴棋書畫、女紅刺繡樣樣精通。然而宋朝國君昏庸，寵信小人，朝廷動蕩不安，外有韃虜入侵，靖康之難時，汴梁城破，瑤琴在逃難時與家人失散，被歹人賣到臨安（現(xiàn)杭州）做了妓女，改名稱作王美，喚作美娘。王美娘憑著自己的才藝和容貌，成為了臨安名妓，得到了“花魁娘子”稱號，一晚白銀十兩，仍然慕名者眾。王美娘也想過從良嫁為人婦，但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一直沒有見到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臨安城外賣油店的朱老板，過繼了一個小兒。他原來姓秦名重，也是從汴梁逃難過來。秦重母親早亡，父親在他十三歲那年將他賣到油店，自己北上做生意去了。秦重過繼給朱老板后，改名朱重。

一年二月的一天，朱重為昭慶寺送油之后，碰巧看見了住在附近的王美娘，對她一見鐘情，心想“若得和這等美女度過一良宵，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于是秦重省吃儉用，不顧風(fēng)雨，日日四處奔波，為各家各戶送油，積攢了十兩銀子，要與青樓女王美娘一晚春宵。老鴇開始嫌棄他是賣油的，不愿讓美嬌娘接待他，后來見他對王美娘死心塌地，就教他等上幾天，扮成個斯文人再來。然而等到美娘之時，后者大醉，又認(rèn)為朱重“不是有名稱的子弟，接了他，被人笑話”。但是朱重不以為意，整晚服侍醉酒的美娘。次日美娘酒醒后，感到歉意，覺得“難得這好人，又忠厚，又老實，又且知情識趣”，但“可惜是市井之輩”，“若是衣冠子弟，情愿委身事之”?；刭浿熘仉p倍嫖資以作謝。朱老板不久病亡，朱重接手了店面。這時美娘生身父母來到臨安尋訪失散的女兒，到朱家油店討了份事做。

一年之后，美娘被福州紈绔子弟八公子羞辱，被人拋下湖中，衣衫浸濕，寸步難行，碰巧遇到路過的朱重。朱重連忙花錢雇了頂轎子把美娘送回青樓，美娘為了回報朱重，留他過宿，并許諾要嫁給朱重。美娘動用自己多年儲下的錢財為自己贖身，嫁給了朱重，又認(rèn)出了店里的親生父母。朱重最后也與父親相認(rèn)，改回原姓，于是一皆大歡喜。

（二）《賣油郎獨占花魁》在日本翻案的情況

回顧歷史，我們的鄰國日本很早就開始引入漢籍，從戰(zhàn)國時期到江戶初期，以《水滸傳》為代表的眾多文學(xué)著作被引入日本。江戶時期，日本以長崎為窗口，保持和中國的正常貿(mào)易往來，同時也引進(jìn)了大量的漢文書籍?！端疂G傳》《三國演義》《西游記》等剛誕生不久，就傳入了日本。當(dāng)時的日本知識階級能夠不借助外物直接閱讀漢文，但是一般的平民沒有受過漢文教育，看不懂漢文小說，為了讓平民百姓能夠近距離接觸到中國文化，日本的文人開始了漢文小說的翻譯工作。

《賣油郎獨占花魁》這一短篇白話小說收錄于《醒世恒言》的第三卷，江戶時期經(jīng)由長崎港傳入日本，此后經(jīng)日本的文人之手出現(xiàn)了三種翻譯物。1761年，贅世子（西田維則也被人們稱為口木山人，近江人，字子孝、口木子、贅世子，著有《通俗赤繩奇緣》《通俗西游記》《奇談一笑》等作品，明和二年辭世。）翻譯了《賣油郎獨占花魁》，并改名為《通俗赤繩奇緣》。文例：九媽ハコノ光景ヲ見テ。大二心ヲ苦シメ。秦重二対ヒテ曰。我女児平日嬌養(yǎng)二慣。常二這般二使性ナリ。今日他ガ心中二。什麼ノ心二逐ハヌ事アルヲ知ラズ。又病ヲ発シタリ。卻テ小官人二于ルコトアラズ。必怪ミ玉フナトテ。又幾杯ノ酒ヲ進(jìn)メ。臥室ノ中二引入。（第2卷80頁）。由例句可以看出，《通俗赤繩奇緣》雖采用的是和漢折中的文體，但是文體的基本部分是漢文訓(xùn)讀的文體。其次是誕生于1799年的《通俗新繡新裁綺史》，文例：正是奇貨可居ト心中二較計シ便謊ヲ扯テ云你カ爹和媽你二尋アハヌトテ好生痛ナゲキ如今前面ヲスズミ去レリ我二分付テ云倘我女児二見カケタル事或千萬帯了他來我許還了我イクバクノ厚謝ヲ送ント云レシナリト瑤琴ハ是聡明ノ女児ナレドモ正當(dāng)今コノ奈何トモスヘキヤウナキ際二ト至リト。由例句可以看出，文章如果不標(biāo)注假名，日本平民百姓是很難閱讀的。最后是收錄在《通俗今古奇觀》中，淡齊主人譯的《賣油郎獨占花魁》，作者以腳注的形式對文章做了注解。文例：內(nèi)中一人アリ 汴梁城外安楽村二居住セリ 姓ハ莘名ハ善ト云 渾家阮氏 夫妻二人米ヲ売テ度世トナス コノホカ麥豆茶酒油塩雑貨モ商フ 家道モ相応ナリ 年四十二ナリテ一女ヲ生ム 名ヲ瑤琴ト云 生得清秀又聰明ナリ 七歳ノトキ二村中ノ學(xué)問所ヘツカハシ 書ヲ読シムル二毎日千言ヲ暗二ヨミオボへ十歳ノトキ二ハ詩ヲ作リケリ閨情ノ一絶。由例句可以看出作者將原文多處給省略了，但是梗概和原著相同。①這三者中，《通俗赤繩奇緣》是最貼近當(dāng)時日語的作品。因此，我們可以說《通俗赤繩奇緣》是探討日本近世的翻譯文學(xué)和中國白話吸收狀況不可或缺的文學(xué)作品。本論文將中日兩國針對《通俗赤繩奇緣》的先行研究做簡單梳理。

二、國外研究現(xiàn)狀

日本方面，以《通俗赤繩奇緣》為研究對象的研究屈指可數(shù)，其中具有代表性意義的是荒木典子《江戸期の文獻(xiàn)における漢語語彙の段階的定著 ―『通俗赤縄奇縁』の例》一文，作者將《通俗赤繩奇緣》中左右兩側(cè)都標(biāo)有假名的漢語詞匯和《唐話纂要》做了對比，收集其中與中國近代漢語意思有分歧的讀音用例，考察當(dāng)時的白話語在日本的受容情況。此外荒尾禎秀的論文《『通俗赤縄奇緣』の熟字，作者將《通俗赤繩奇緣》和《賣油郎獨占花魁》（以下簡稱《賣油郎》）逐字逐句進(jìn)行對比，得知西田維則并沒有將原著中的詞匯全部照搬，他把一些對于日本人來說陌生的詞匯替換成已經(jīng)融入進(jìn)日語體系中的漢語詞，荒尾將這些原著中沒有的詞匯整理匯總，并考察了這些詞在日本的吸收狀況。此外，岡田袈裟男在《江戸異言語接觸》一書中，比較了《賣油郎》在日本的三種譯本的語言特點，《通俗新繡新裁綺史》采取的是直譯方法，白話語的保存度較高；收錄在《通俗今古奇觀》中，淡齊主人著《賣油郎獨占花魁》和原作相比，有些刪減，白話保存度少；《通俗赤繩奇緣》采取的是意譯的翻譯方法，白話保存度極低。

三、國內(nèi)研究現(xiàn)狀

在知網(wǎng)上未能找到以西田維則的《通俗赤繩奇緣》為研究對象的論文，相關(guān)的多數(shù)論文是以“三言二拍”和“賣油郎獨占花魁”為研究對象，如馬興國《“三言兩拍”在日本的流傳及影響》，文中對“三言二拍”自傳入日本之后，是如何影響日本文學(xué)的進(jìn)行了舉例說明。或者是研究“三言二拍”中各類詞語的特征，比如，沈夢婷的《“三言”稱謂詞語研究》一文?！顿u油郎》相關(guān)的學(xué)術(shù)研究大致可分為五類：第一類論述《賣油郎》一文所體現(xiàn)出的市民生活和思想。如吳俊鳳、吳永洪、王紅麗合著的《由<賣油郎獨占花魁>看晚明市民生活》，劉蓮英著《傾覆與重建——<賣油郎獨占花魁>愛情背后的市民心理》。第二類，細(xì)致探討《賣油郎》的人物形象。如李軍鋒《探析<賣油郎獨占花魁>刻畫人物的手法》從三個方面，即：本著從生活實際出發(fā)的原則去刻畫人物的復(fù)雜性；通過描繪人物的心理活動去刻畫人物的豐滿性；通過情節(jié)的矛盾沖突來刻畫人物思想的轉(zhuǎn)變，來探討這篇小說在刻畫人物手法上的特點。

綜述所述，至今為止，國內(nèi)外關(guān)于《通俗赤繩奇緣》漢語詞的研究尚未全面進(jìn)行，有很大的研究空間值得我們?nèi)ネ卣?。且“通俗物”中漢語詞匯的旁譯也是我們了解中國漢文學(xué)在日本接受度的一個重要資料。因此，本論文想要以《通俗赤繩奇緣》中漢語詞旁譯為研究對象，對其進(jìn)行梳理，以便我們更好地理解漢文學(xué)對日本文學(xué)影響之深。

四、研究對象、問題提起、研究方法

中日交流自古至今，淵源流長。而引進(jìn)漢字對于日本文化發(fā)展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首先，文字是語言的載體。其次，文字是文化的載體，文化借助文字得以傳播。通過吸收漢字和漢字所代表的中國文化，日本發(fā)展出其獨特的本土文化。而中國古代小說大量流傳日本，必然會對日本古代文學(xué)，特別是日本的古代小說產(chǎn)生影響。研究“通俗物”無論是對日本古代小說研究，還是對中國古代小說研究來說，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或許對我們深入了解古代東方的“漢字文化圈”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在眾多“通俗物”中，《通俗赤繩奇緣》的誕生源自對《醒世恒言》中《賣油郎獨占花魁》的翻譯。因此，本文想要以江戶漢學(xué)者關(guān)于《賣油郎獨占花魁》的翻譯為研究對象，雖然《賣油郎獨占花魁》的翻案有三種，但是作者今后想要以《通俗赤繩奇緣》為中心進(jìn)行深入探討。研究包括四方面：第一，《通俗赤繩奇緣》的翻譯背景；第二，《通俗赤繩奇緣》的概觀；第三，《通俗赤繩奇緣》的翻譯方略；第四，《通俗赤繩奇緣》的翻譯手法。

問題提起：中日兩國以及亞洲的學(xué)者大都是以文獻(xiàn)資料為基礎(chǔ)，研究“三言兩拍”。針對《通俗赤繩奇緣》的研究少之又少，特別是針對翻譯過程、詞匯的翻譯、翻譯手法等問題的研究幾乎沒有。因此，作者想要研究《通俗赤繩奇緣》中的漢語詞匯使用是否得當(dāng)，探討這些漢語詞在日語中的接受度，從而進(jìn)一步探查當(dāng)時明清白話語在日本的傳播與影響。此外，《醒世恒言》是中國古代著名的白話小說，其中的白話、俗語，西田維則是否全部理解正確，作者想要對西田維則的唐話學(xué)翻譯水準(zhǔn)和翻譯策略進(jìn)行研究。

作者將采用實證調(diào)查的方法，從微觀方面著手，找出《通俗赤繩奇緣》中的白話特別是熟語、成語、固有名詞等例子，制作對照表格，并進(jìn)行比較分析，以期查明譯者的翻譯策略、文章的流暢度以及對原著的忠實度。

綜上所述，“通俗物”的研究還存在很多的空白點，需要我們?nèi)ミM(jìn)行深入研究，今后作者也將會繼續(xù)進(jìn)行“通俗物”方面的研究，從而進(jìn)一步探查當(dāng)時明清白話語在日本的傳播與影響。

【參考文獻(xiàn)】

[1]岡田袈裟男.江戸異言語接觸-蘭語·唐話と近代日本語[M].笠間書院，2006.

責(zé)任編輯：張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