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基山的冰

何川

2016年初，再次來到加拿大Rockies，這次是國內(nèi)頂尖的攀登者周鵬作為我的伙伴。當?shù)氐呐笥研煲篖arry正忙著裝修他的房車，為啟程去美國攀巖做準備，他實在沒空，不能跟我們一起去攀冰，就幫忙給我們的攀登計劃出謀劃策，把控風險——說實話，我們的攀登計劃還得仰仗他的經(jīng)驗，作為一名攀登向導，他盡心盡力認真細致。他給我們介紹了攝影師John Price，他是個澳洲人，但在加拿大生活多年，攀登能力很強，拍過Rockies很多的攀登活動，他的標準工作照是身體打橫繃直，手里舉相機拍照——只要把想要的效果告訴他，他就能搞定一切。拍攝我和周鵬爬Curtain call（WI6 120米）路線就是他獨自橫移攀爬到冰壁斜上方的機位完成的。

周鵬是第一次來到Rockies攀冰，很快就進入狀態(tài)，適應了這里的狀況，我們一起爬了好多天，也嘗試了線路The real big drip的下面兩段，這是一條難度很大的多段冰巖混合線路，非常漂亮。

熱鬧的華人攀登社群

加拿大的華人攀登社群非常活躍，我們住在朋友花兒的家里，花兒定居在Canmore，她在這里生活得游刃有余，有自己的朋友圈，經(jīng)常參加各種社交、戶外以及社區(qū)活動。她對哈林這座山峰很感興趣，估計是Rockies唯一以中國人名字命名的山峰了。另一位朋友子周在爬哈林時，花兒還去接應過，子周在北京開始的攀登，移民加拿大后也積極參與戶外活動，帶動了攀登群體的活躍度。華人攀登群體里面，潘軍進步最快，第一次見面時拖著傷腿還去攀冰，第二年攀冰時就可以領攀WI6難度的Curtain call了，真是個不小的奇跡。

曾和潘軍一起搭檔爬Curtain call的是老司機小曼，來自臺灣的姑娘，實力非常強大，多難的冰壁她爬起來都是不疾不徐。除了加拿大，我們還一起去過挪威攀冰。力量很好的小曼，卻也經(jīng)常受到傷病的困擾，她總是能積極耐心去治療和復健，待人時也同樣是真誠熱情與付出。而James待人熱情與小曼有得比，與James相識于MEC的店面，他在家里用打鹵面熱情款待我們。他出生在中國內(nèi)地，在中國香港長大，而后又在加拿大卡爾加里工作了幾十年，早年玩越野車，后來喜歡上攀登，對Rockies的山區(qū)和路線非常熟悉，我們第一次去Ghost river攀爬就是他開車帶我們?nèi)サ摹?/p>

過癮的攀登

2015年和2016年連續(xù)兩個冬季在加拿大落基山Rockies攀冰，我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這里，那綿延數(shù)百公里的雪山和森林，隨時會泛起在我心底。

這次，為了出行方便，我們租了一輛Jeep牧馬人，多次深入到Ghost river地區(qū)尋找適合攀爬的冰瀑線路。去Hydrophobia的攀爬讓我印象非常深刻，單程開車三個小時，大部分路段是在河流兩邊的森林里面，有時候還要走上防火道，猜測著向導手冊里接近路線描述的意思?？粗貓D與導航，我們居然沒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冰壁，150米長WI 5難度的冰壁，給了我們超額的回報，我和李爽分三段爬完，非常過癮。說實話，能夠獨享漂亮又經(jīng)典的冰壁實在是小概率事件，去年在這隔壁爬The sorcerer時，WI6 180米，我們統(tǒng)一跟一支比我們晚到的意大利隊伍一起攀爬，他們?yōu)榇颂匾庹埼液鸵撼酝聿停赖臅r候還有第三個隊伍鎩羽而歸。想想看，開車一個半小時，雪地里徒步一個半小時，到了之后只能折返是一件多么令人懊惱的事。在Rockies攀冰真是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大家都不得不越來越早出發(fā)，否則比別人到得晚就很可能根本輪不到攀爬。來一趟不易，所以我們必然遵守了這一潛規(guī)則，總是看到后來者折返，一隊日本愛好者在Curtain call排在我們后面，一直等到下午6點才爬第二段，他們前兩次來晚了都沒輪上，從Canmore到這里開車要三個小時，所以，住在Jasper更合適，開車不到一個小時。Jasper是北邊的小鎮(zhèn)，距離Banff和Canmore約四小時車程，中間再無常住地，一路上的風光極漂亮，隨處都是雪山加森林的標準照。耀群一開始就催促我們早早出發(fā)，早餐通常都是外帶的三明治，早出晚歸把一天的活動范圍擴大到數(shù)百公里，可以攀爬Rockies的大多數(shù)地方。

我和小曼、潘軍、Mila一起前往Jasper，在藥草湖附近爬過一天之后，把目標鎖定在了Curtain call這條美麗的冰瀑上，這實在是讓人看了之后就移不開目光的線路。沒成想，早早到了Curtain call，已經(jīng)有人在前，我們只好等待，Curtain call是細長的柱子，雖然足夠粗，但因為很高，落冰的覆蓋范圍會比較大，所以不允許兩組同時爬。在公路邊車里等著，趁機補覺。然而畢竟是冬季，沒過多久，車里就凍透了，必須把車啟動了取暖，每20分鐘就要著車一次，然后看看前隊的攀爬進度，真是出奇的慢啊，等得心焦。還有別的隊伍在我們后面到來，聊過幾句之后，只有悻悻離開。就這么在車里看著聊著睡著，下午3點左右，看到前隊到頂準備從旁邊路線下降，我們趕緊就沖了過去，徒步差不多45分鐘到達起步點。小曼領攀，潘軍跟攀，爬完第一段60米，天色已經(jīng)有些晚了，大家對講機商量了一通怎么辦，最終只能選擇撤退。北方冬天的日照比較短，要天黑前撤回公路，盡量天黑前開車通過冰原公路，回程路上有一個半小時路程在Lake louise以北的路段，這一段公路除雪不夠及時，路上冰雪較多，白天融化的積雪，晚上就會結冰，所以如果黑天開的話會比較危險。來時就出過狀況，下坡路中間有汽車停著，潘軍誤判它會跟前車左轉，沒有減速，車距近了被迫制動減速，汽車失控撞上了路邊的雪墻，幸好車子本身沒什么事兒才繼續(xù)行駛。所以，在加拿大Rockies地區(qū)活動，駕車出行也是要認真考量的事情。潘軍之前有輛舊車，就是不久前在去Ghost river的路面亮冰上失控撞壞的。

開著牧馬人，首選目的地就是Ghost river，接近的道路上就能遠遠望到標志性線路The real big drip，前兩年遠望了很多次，這次終于得以成行，多虧有強大的搭檔周鵬到來。線路書上標著The real big drip難度是M8，WI7。遠遠看，在山坳里掛著一條冰瀑，突然懸停在半空，攝人心魄。當走近線路才看清，仰角轉直壁的地方，懸冰壁斷掉了，新的流水又凝結成冰錐林倒吊著。冰瀑離地約100米高，流水在下面碰到巖壁而凸起，凍結出水滴形狀的冰坨，立體感極強，非常漂亮壯觀。冰瀑中部突出，往上是坡往下是仰角，仰角下面垂著細細的冰柱。再往下就沒有冰了，所以第一段實際上就在巖壁上攀爬。巖壁很破碎，周鵬首先領攀，不可避免的經(jīng)常會勾下石塊。全程都是仰角的Mix（混合）線路，我們一邊爬一邊找點，前進得異常艱難。終于通過巖石段上到了冰，但依然有相當?shù)碾y度：細細的冰柱、帶仰角的冰柱，很多狀況都很難處理。為了防止被掉落的石頭和冰塊砸到，我必須移到旁邊遠遠的去給周鵬做保護，跟攀都累到力竭。第一段保護站在一個大冰臺，第二段斜斜的翻過水滴區(qū)域，整體仰角地形非常復雜，冰柱子、冰菜花，都很脆。我倆爬得小心翼翼，柱子是懸空的，在柱子中穿行，需要極大的耐性，也需要很強的技巧。眼看著伴隨打鎬而脫出的冰塊掉落下去，心中有些懸空暴露感帶來的恐懼，然而當終于完成攀爬后，帶來的回報也是超乎想象的，無論是心里還是眼中的風景——只有經(jīng)歷過困難，面臨過挑戰(zhàn)才能真心體會到。

加拿大的冰瀑實在是令攀登者又愛又恨，這種挑戰(zhàn)和過癮的感受在Curtain call又再次經(jīng)歷。周鵬和我來到Curtain call，WI6 120米的大柱子，在快到頂部的地方巖壁有仰角，冰壁和巖壁分離，每每從這里斷掉，又重新結上冰，反復如此就形成了屋檐和巨大的橫裂縫，爬到這段的時候，我看著屋檐下裂縫里重新凝結的冰層里嘩嘩地流著水，腦中臆想著這冰柱是否會從這里斷掉，在看似危險的邊緣游走，卻有把握掌控局面，這是攀冰很獨特的地方，也是攀冰者的判斷與自信。

在Haffner，可以看到很多攀冰初學者，他們在教練的帶領下積極嘗試。通過花兒介紹認識了加拿大人Robert，他在中國有自己的生意，后來定居在Canmore，喜歡賽車、射擊和攀登，當他把賽車開出極強推背感的那一刻，我看到一顆年輕的心在跳動。

Rockies攀冰知多少

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冰雪資源，有平和友善的戶外群體。無論多少文字和圖片，都不足以展現(xiàn)Rockies的魅力，唯有親身體驗才能體會到一二。很早就拜讀過Jane寫的Ice climbing in Rockies一文，經(jīng)過去年和今年兩個冬季共約60天的攀登活動，回過頭來再看這篇文字，一字一句都變得更加鮮活起來，嚴謹?shù)奈淖掷餄摬刂笞匀坏慕茏髋c奇跡。從Rockies攀冰的基本信息里可以看出大致端倪，相比中國四川的雙橋溝和挪威峽灣這兩處攀冰勝地，加拿大落基山的線路更加豐富多端。

各種長度、各種難度的線路應有盡有。這里有超過800條的水冰路線，300多條冰巖混合路線。加拿大落基山方圓200多公里的面積，當中分布著四個國家公園，分別是Banff、Jasper、Kootenay和Yoho，都是攀冰好去處，此外，還有神秘的Ghost River。如果你是初學者，你可以找到多處像Haffner Creek這種既容易到達，而且冰壁又簡單的練習場;如果你想體驗多段攀登，可以去Field，這里有以各種啤酒命名的多段線路等著你，還有著名的路易斯湖瀑布（Lake Louise fall），如此種種有很多很多;如果你是個中好手，那恭喜你，你的選擇太多了，有Curtain Call，Hydrophobia，The real big drip，Cineplex最經(jīng)典的M12線路 musashi，Weeping wall，Stainley headwall那許多的WI6/7的路線，也有近1000米比如Polar Circus 這樣的大線路。簡直是不勝枚舉。

這里的攀冰季非常長。從每年的11月到次年4月，將近半年的時間都可以攀冰，非常令人羨慕。近幾年氣溫高、偏干旱，冰季縮短，但也有五個月可爬。相比國內(nèi)北京、雙橋溝只有三個月的冰季，對于攀冰者來說，實在是太幸福了。

風光超贊。這就不用多說了，抬頭就是雪山和森林，低頭就是野生動物，在這里人與自然無比和諧。在冰原公路兩側，綿延上百公里的雪山，山下以及谷地就是茂密的森林，多種鹿、松鼠、狼等野生動物活躍在這片土地上。落基山無論是遠觀還是近賞，都是那么的耐看。

各種休閑娛樂活動也不會讓人感到枯燥。除了攀冰，滑雪、泡溫泉、購物你都能在周邊找到，這里有兩大著名滑雪場Lake Louise和Sunshine，還有無盡的登山滑雪和越野滑雪的可能。在這里足可以泡上一個漫長的冬季而不會厭煩。累了可以去泡天然溫泉，最近的是在班夫（Banff），遠一點還有Radium和Fairmont。班夫小鎮(zhèn)是著名的戶外勝地，也是購物好地方，各種戶外服裝和紀念品能讓你挑花眼，在班夫旁邊有一個小鎮(zhèn)Canmore，這里游客較少，居住著眾多戶外愛好者，是外來攀登者落腳的首選，可以充分感受并融入當?shù)氐呐实欠諊?/p>

交通便利。加拿大橫貫公路（Trans Canada Highway）和冰原公路（Icefields Parkway）是落基山地區(qū)的主干道，冬天落基山里公路維護基本良好，不過冰原公路在Lake Louise往北的路段經(jīng)常來不及清掃，雪后駕車要當心。另外，在這里攀冰的一大特點就是雪崩風險相對較高，一定要格外重視。最好的辦法就是請一個當?shù)氐南驅Ыo予建議和指導。網(wǎng)絡上也會有雪崩預報，應當積極關注。做好一切可能的風險應對，才能讓你的攀冰之旅更加安心圓滿。

冬季馬上又要到了，打磨好你的冰鎬和冰爪，收拾好各種裝備，兜里揣上行李可能會超重的罰金，帶著一顆向往攀登和自由的心，來加拿大攀冰吧！

Rockies攀冰場地推薦

Haffner 萬能場地，很好的練習場，沒有雪崩風險，走路20分鐘，山谷里有冰壁也有干攀路線，線路都偏短。

Weeping wall 最棒的冰壁，走路15分鐘，150米高冰壁也很寬大，朝南暖和，WI3-5適合群體廣泛，上面還有Weeping pillar，200米，WI6，兩部分一天完成還是很極限的。

Cineplex 高端干攀場地，在大大的天花板外配上冰柱門簾，多條M12甚至更難的線路，其中的Masashi是公認的M12的參考標準。從公路邊走下去15分鐘。

Curtain call 漂亮的小蠻腰，WI6，120米高的冰柱子，小蠻腰的樣子，在公路上清晰可見，走路45分鐘，快到頂?shù)牡胤綍袡M裂縫，斷裂的地方中心會冰凍連接，形成屋檐，絕對的挑戰(zhàn)和獨特的體驗。

Field 多段攀登天堂，起步就在公路邊，這里有很多條以啤酒命名的多段路線，WI3-4為主，多段攀登的一天會很充實。河谷里常見成群的ELK麋鹿。

Ghost river 最荒野的地區(qū)，河道里要高底盤的越野車才能通行，沒有雪崩風險，線路眾多，到達那里的過程充滿刺激和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