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僧判斷葫蘆案”之我見

武天馳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7-0-01

《紅樓夢》第四回寫得十分精彩，題目叫做《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蘆僧判斷葫蘆案》。其實，這一回不但故事情節(jié)一波三折，跌宕起伏，高潮不斷，而且也為整本《紅樓夢》扮演了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起了穿針引線的作用。

這一回講的是：那賈雨村受賈府的幫助，“夤緣攀附”后，新補了應天府大人一職。他剛剛上任就遇上了一起命案——“呆霸王”薛蟠為爭奪一個被販賣的女婢而打死了小鄉(xiāng)紳馮淵。賈雨村本欲“秉公辦事，嚴懲不貸”，卻在正要發(fā)簽時被出身于“葫蘆廟”里的小沙彌現(xiàn)知府門子使眼色叫停，到密室里經(jīng)其一番“點撥”，查閱“護官符”后，為勾結四大家族，胡亂了結了這次案件。

通過這一情節(jié)，雖文中無一字明確點明，但作者曹雪芹早已把許許多多他精心設計的人物與情節(jié)埋在了讀者內心里。

一方面，本情節(jié)在描繪賈雨村這個人上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昂J”者，糊涂也。事實上，作者早已在為人物命名時就想到照應此處的“雨村斷案”。賈雨村，諧音假語村（言），實不可信也，故雨村斷案也必不可信。讀者不得不欽佩曹雪芹在情節(jié)安排與鋪墊設置上的高超技藝?！昂抗佟辟Z雨村，因徇私枉法，把簡單明了的案件辦成“糊涂案”。其實他絕非糊涂之人，亂判“葫蘆案”是為了攀附權勢，鞏固自己的官場地位，名為糊涂，實為“世故”。值得深思的是，這一回，實際上正標志著賈雨村這一人物的塑造大功告成，也是賈雨村人生的蛻變點。

同樣，在曹雪芹筆下，像賈珍，賈赦，薛蟠，賈瑞之類，作者原本就想貶批的人，甚至包括賈寶玉，他們一出場就是以一個“不肖”的形象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賈雨村卻不是這樣。本書開始不久，曹雪芹就詳細地介紹了賈雨村的姓、名及別號，類似如此詳盡的人物介紹，在《紅樓夢》中屈指可數(shù)。然后是他的出身，“靠賣文寫字為生”一句，一個自食其力，質樸單純的書生形象便躍然紙上；又通過嬌杏的眼睛：“敝巾舊服，腰圓背厚，面闊口方，劍眉星眼，直鼻方腮”，典型的大丈夫形象呼之欲出。同時，他又心懷壯志，“玉在櫝中求善價，釵于奩內待財飛”一聯(lián)可看出他遠大的志向及對功名的迫切渴望。而到了這一回，賈雨村被革職之后，他確實是接受了“經(jīng)驗教訓”，不然他也不會輕易按照一個身微言輕的門子的眼色行事。敢于給知府大人使眼色，此人定有重要信息。果然，這門子拿出“護官符”。但在這之前有一重要細節(jié)——門子與賈雨村各自心懷鬼胎地敘舊后，賈雨村執(zhí)意讓座，門子再三故意推此后，才勉強肯“側身而坐”，可見在官場摸爬滾打數(shù)年之后，這些人物已“磨煉”成怎樣的精明狡猾了。門子與雨村一來二去，自以為都獲得了對方信任，時機成熟，方才拿出“護官符”，這正為門子后來所說“大丈夫相時而動”做了最好的注腳。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當時社會與官場的污穢不堪，為整部小說確定了大的社會環(huán)境。

當門子明確告訴賈雨村，殺人兇手就是薛家的薛蟠時，雨村早已驚嚇得不知所措；另一邊，當?shù)弥还盏呐⑹亲约涸缒甑亩魅恕缡侩[的女兒時，他只是嘆。一個“嘆”字，就可看出賈雨村先年的英豪之氣蕩然無存，什么天地良心、知恩圖報、人情世故，一切都灰飛煙滅。寥寥幾筆，曹雪芹就把賈雨村“唯權是圖”的丑惡心理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雨村本身性格上的一點點污點也在此刻得到最大化，他的人格，在這一刻完全蛻變了。

另一方面，值得一提的是，賈雨村最后終尋了那門子一個不是，遠遠地充發(fā)了才罷，一句話交代了門子的可悲下場，同時也把賈雨村狡猾陰險、心狠手辣勾勒得十分逼真，充分說明封建社會官場互相利用、互相傾軋、過河拆橋的丑惡現(xiàn)實。

這一回中，曹雪芹將賈雨村的丑陋面目徹底描繪了出來，也正是為那句判詞“因嫌紗帽小，至使鎖枷扛”埋下了伏筆。通過賈雨村這一小小知府，讀者可足見封建官府的腐朽與黑暗，封建社會官紳勾結、魚肉百姓的罪惡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