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TT與舊金山的二十二年

胡越菲

華人聚集區(qū)出品的中國歌劇

舊金山，又叫“三藩市”，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港口城市。十九世紀中葉，舊金山在淘金熱中迅速發(fā)展，被華僑稱為“金山”，后為區(qū)別于澳大利亞的墨爾本，才改稱“舊金山”。舊金山屬亞熱帶地中海氣候，擁有獨一無二的舊金山灣區(qū)、金門大橋和漁人碼頭，冬暖夏涼，陽光充足，是著名的旅游勝地。

作為西半球華人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qū)之一，舊金山的華人總數(shù)量僅次于紐約。在這樣的背景下，根據(jù)中國古典名著改編的英文版歌劇《紅樓夢》誕生在舊金山，也就不足為奇了。

兩幕歌劇《紅樓夢》是舊金山歌劇院向美籍華裔作曲家盛宗亮委約創(chuàng)作的作品，作曲家與編劇黃哲倫一起探索了曹雪芹的這部十八世紀小說中的核心人物，把他們的故事以生動的樂韻結(jié)合舞臺藝術(shù)呈現(xiàn)在觀眾眼前。歌劇的制作團隊堪稱當今最顯赫的“夢之隊”：導演是在亞洲備受歡迎的賴聲川，他的作品富有當代氣息，往往注入嶄新創(chuàng)意；舞美與服裝設(shè)計是憑借《臥虎藏龍》獲奧斯卡金像獎的葉錦添；演員陣容主要來自亞洲，男女主角賈寶玉與林黛玉分別由中國男高音石倚潔與韓國女高音曹青飾演，美籍日裔女中音愛鈴·羅伯絲則飾演了雍容豐美的薛寶釵。

在過去的數(shù)十年中，舊金山歌劇院致力于歌劇新制作的世界首演，之前的作品包括《秘密花園》《接骨師之女》《阿波馬托克斯》等，此次決定把《紅樓夢》搬上舞臺，也是為了讓西方觀眾有機會接觸這個歷久不衰的中國愛情故事?！都t樓夢》是一部抒情而華麗的二十一世紀新歌劇，展現(xiàn)了原著內(nèi)藏的詩意與哀傷。作曲家盛宗亮在國際樂壇享有盛譽，他的音樂深受中國傳統(tǒng)民間音樂和戲劇音樂的影響，“既有肖斯塔科維奇式的樂感，又有巴托克式的節(jié)奏動感，同時透射出中國音樂特有的抒情而明快的旋律”。賴聲川導演則說：“我融合了中國美學與亞洲哲學在當代感觀之中，創(chuàng)造出一種視覺濃度與空靈的相互交錯，能與原創(chuàng)音樂的濃度相配，襯托出原始小說中‘無常的主題。”

2016年9月10日，歌劇《紅樓夢》首演于舊金山，并將于2017年3月第四十五屆香港藝術(shù)節(jié)上舉行亞洲首演。而在這次上海國際藝術(shù)節(jié)上，上海的觀眾有幸提前欣賞到這部歌劇的序曲。值得一提的是，《紅樓夢》序曲并非歌劇中演出的那一首——歌劇中的序曲很短，只有十五秒左右，幾乎是“一閃而過”，而單獨演出的《紅樓夢》序曲則長達七分鐘，是由舊金山交響樂團向盛宗亮特別委約的。作曲家本人表示：“我采用了歌劇中的一些主題，把它重新變成一首序曲?！薄都t樓夢》序曲于2016年9月28日由舊金山交響樂團首演。

說到本次巡演的主角——舊金山交響樂團，它是美國十大交響樂團之一，以透明清澈與色彩豐富的音色著稱，當代許多指揮大師都執(zhí)棒過該樂團，曾經(jīng)為樂團譜曲的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作曲家。1890年，音樂活動家、指揮家弗萊茲·謝爾創(chuàng)辦了一個“交響樂協(xié)會”，在其影響下，舊金山交響樂團于1911年成立，首任指揮是美國作曲家、指揮家亨利·哈德利（Henry Hadley）。早在創(chuàng)立之初，舊金山交響樂團就受到當?shù)卣闹匾暫头鲋?，“保障樂團的運營”這一條款竟然被寫進政府法案，這無疑給樂團吃了一顆定心丸。隨后，舊金山交響樂團的成長離不開眾多杰出音樂總監(jiān)的悉心教導，其中包括阿爾弗雷德·赫茨（Alfred Hertz）、皮埃爾·蒙特（Pierre Monteux）、恩里克·霍爾達（Enrique Jordá）等，而布洛姆施泰德（Herbert Blomstedt）更是從1985年起任職十年，如今依然擔任樂團的榮譽指揮。

作為作曲家的MTT

在舊金山交響樂團的歷史上，有一個人不得不提到，那就是邁克爾·蒂爾森·托馬斯（Michael Tilson Thomas）。他以指揮作品廣泛、風格生動有力而聞名，被樂迷們親昵地以其姓名的首字母縮寫喚為“MTT”。

1995年9月，MTT出任舊金山交響樂團歷史上的第十一任音樂總監(jiān)，至今已經(jīng)走到了第二十二年。正是在他的長期精心調(diào)教下，舊金山交響樂團才確立了自己作為世界頂尖交響樂團之一的聲譽。出生于洛杉磯的MTT才華橫溢，多次率舊金山交響樂團出征美國、歐洲、亞洲等地，好評如潮。他指揮的斯特拉文斯基和科普蘭獨霸天下，為樂團贏得了格萊美等多項大獎。在許多美國的交響樂團處于財政危機的年代，舊金山交響樂團卻在MTT的帶領(lǐng)下，無論是財政上還是藝術(shù)上都呈現(xiàn)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2015年，MTT慶祝了他作為舊金山交響樂團音樂總監(jiān)二十周年的慶典，成為樂團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音樂總監(jiān)。

MTT作為國際知名的指揮大師已是眾所周知，人們對他那讓人印象深刻的鋼琴演奏才能也略知一二。但不為人知的是，除此之外，MTT還是一位作曲家。事實上，MTT很早就有了第一次作曲的經(jīng)驗，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經(jīng)常被拉到鋼琴旁進行即興演奏，而且往往是在公眾場合。漸漸地，MTT就開始創(chuàng)作音樂，在大學時期寫過一首芭蕾作品。然而，他在指揮臺上顯而易見的天賦讓他走向了我們得以熟知他的領(lǐng)域，作曲似乎坐上了“冷板凳”。好在MTT并沒有完全放棄作曲，在指揮的間隙，他時不時地會拿出一些新作品來。

1988年，在伯恩斯坦的生日派對上，MTT第一次向公眾展示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成果——一首名叫《優(yōu)雅》（Grace）的短小歌曲。之后，一系列作品接踵而來：1988年為皇帝銅管五重奏而作的《街歌》（Street Song，后來還被錄制成了唱片）；一部為敘述者和樂隊而創(chuàng)作的大型作品《來自安妮·弗蘭克的日記》（From the Diary of Anne Frank），由奧黛麗·赫本以及新世界交響樂團首演于費城；根據(jù)艾米莉·迪更森（Emily Dickinson）的詩歌而創(chuàng)作的聲樂作品，2002年由女高音歌唱家弗萊明演唱；三首根據(jù)沃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的詩歌而創(chuàng)作的聲樂作品，1999年由男中音歌唱家托馬斯·漢普森（Thomas Hampson）首演。

此次來滬巡演，MTT帶來的是他1998年為慶祝舊金山交響樂團的長期贊助人、董事會成員安妮絲·阿爾伯特（Agnes Albert）的九十歲生日而特別創(chuàng)作的《安妮畫像》（Agnegram），同年3月14日由MTT親自指揮舊金山交響樂團首演。作品的主題是根據(jù)安妮絲·阿爾伯特姓名的拼寫而設(shè)計的：A、G、E顯然是音名；在德語中， B是降B音，S是降E音，T則代表還原B音。這種密碼式的作曲方式并不是史無前例的，巴赫、舒曼和勃拉姆斯等人就經(jīng)常這樣設(shè)計他們的音樂主題。

《安妮畫像》本身是一首為大型交響樂團而作的進行曲，分為三段式。第一段是6/8拍，幾乎是一首迷你協(xié)奏曲，節(jié)奏如同爵士樂，交響樂團的不同聲部都有獨奏的機會。中段是2/4拍，不同樂器組在不同調(diào)上依次出現(xiàn)，直到形成一種叢林般嘈雜的音響效果。最后，6/8拍的爵士曲調(diào)以卡農(nóng)的形式再現(xiàn)，樂曲在一片歡欣和熱鬧中結(jié)束?？傊?，這首作品雖然不長，只有五分鐘不到，但內(nèi)容卻無比豐富，妙趣橫生，令人期待。

肖邦在“熱戀中的樂曲”

除了《紅樓夢》序曲和MTT的《安妮畫像》以外，這次舊金山交響樂團還將為上海觀眾帶來斯特拉文斯基、布魯克納和肖邦的作品。

斯特拉文斯基創(chuàng)造了二十世紀音樂的諸多奇跡，此次演出的《火鳥》和《夜鶯之歌》都是他較為早期的作品，并且對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生涯有著特殊的意義——前者是令斯特拉文斯基一夜成名的芭蕾舞劇，后者則是他歌劇領(lǐng)域的處女之作。

《火鳥》的故事取材于俄羅斯神話，描述年輕的王子伊凡深夜在林中捉住了一只火鳥，火鳥請求他放了她，并送他一根火紅的羽毛，作為需要幫助時的信物。拂曉，伊凡發(fā)現(xiàn)樹林原來是怪物卡什切伊的城堡，他囚禁了十三個美麗的皇家公主。伊凡試圖與怪物搏斗，但不幸被擒入獄。這時，他想起火鳥的羽毛，揮了一下，火鳥出現(xiàn)了，救出了所有人。最終，在一片歡騰中，伊凡娶了第十三位公主為妻。芭蕾舞劇《火鳥》的首演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后來，斯特拉文斯基又將舞劇音樂改編為管弦樂組曲，也就是這次將要演出的版本?！痘瘌B》的音樂神秘而美麗，某些場景的音響極端而火爆，給予聽者極為刺激、豐富的聽覺享受。

《夜鶯之歌》是斯特拉文斯基寫的一部三幕歌劇。作品根據(jù)安徒生的同名童話而作，講述了一個發(fā)生在古老的中國皇宮里的離奇故事：夜鶯用婉轉(zhuǎn)美妙的歌聲打動了死神，挽救了生命垂危的皇帝。歌劇《夜鶯之歌》于1914年5月首演于巴黎歌劇院，而此次演出的版本是作曲家根據(jù)歌劇改編而成的交響詩?！兑国L之歌》的旋律中運用了五聲調(diào)式，同時兼具印象主義和俄羅斯風格的音樂元素，值得一聽。

布魯克納的《第七交響曲》則是另一部重頭戲。布魯克納是浪漫主義時期最著名的作曲家之一，就連當時如日中天的瓦格納也對這位年紀比自己小了近一輪的作曲家心存敬意。《第七交響曲》是布魯克納最為美麗的作品，它既有著宏偉的史詩規(guī)模，又在曲式上大膽創(chuàng)新，拓展了交響曲的形式。據(jù)說布魯克納在創(chuàng)作這部交響曲時，剛好得知瓦格納去世的消息，于是在第二樂章中運用了瓦格納大號，這一樂章也被認為是為瓦格納而創(chuàng)作的挽歌。《第七交響曲》的音樂莊嚴而緩慢，表達哀愁但并不傷感，有著感恩贊般的崇高。當樂曲升華到極致時，如夕陽般輝煌，此后又靜謐安詳，與理查·施特勞斯的《死與凈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卻又多了一分龐然大氣。

MTT與王羽佳的私交甚好，在2012年11月舊金山交響樂團的訪滬演出中，他就與王羽佳一起返場了一首普朗克的鋼琴四手聯(lián)彈，其配合之流暢與默契，贏得了在場觀眾的喝彩。因此，2016年的中國巡演，MTT再一次邀請到了王羽佳作為獨奏家與舊金山交響樂團合作，曲目是肖邦的《第二鋼琴協(xié)奏曲》，創(chuàng)作于1829年，是肖邦獻給他的初戀情人的。當時，肖邦愛上了華沙音樂學院學聲樂的女同學康斯坦莎，但青澀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心儀的姑娘表達愛意，而康斯坦莎對肖邦笨拙的示愛反應(yīng)也很冷淡，所以這絲情愫并沒有開花結(jié)果。在臨別之際，肖邦用渾身的戀愛激情創(chuàng)作了這部作品，珍藏在心田深處美妙的回憶里。《第二鋼琴協(xié)奏曲》的音樂清新、大氣而輝煌，充滿著溫潤舒緩的濃濃愛意，鋼琴旋律動人心扉，音響溫柔彌漫，宛如一篇孤獨卻情感強烈的愛的宣告。聽多了王羽佳的拉赫瑪尼諾夫和普羅科菲耶夫，這一次，且看這位“天才少女”如何演繹肖邦這首“熱戀中的樂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