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比天高 命比紙薄

馮丹

塔什干時間接近10月12日零時，麗笙布魯酒店的大堂內(nèi)外戒備森嚴。一道藍色的警戒線在皓月的映襯之下，顯得很不協(xié)調(diào)。差不多在三個小時前，中國男足主教練高洪波正式提出辭職。四戰(zhàn)一平三負，最近三場一球未進，12強賽尚未過半，中國隊距離2018年世界杯賽越來越遠。這天晚上，一場完敗深深刺痛每一名球員的心，7個月前還在享受榮光的隊伍徹底跌入谷底。

失控的完敗

相比10月6日西安之戰(zhàn)的翻船，這一場不敵烏茲別克斯坦，更像是中國男足的典型潰敗。

從形勢上來講，一球小負敘利亞，對中國隊備戰(zhàn)有很大的負面影響。尤其在戰(zhàn)術(shù)打法方面，主教練高洪波精心打造的五后衛(wèi)體系和潛心修煉的傳中搶點套路，一夜之間幾乎付之東流。中國隊抵達塔什干后，沒有時間重新磨合，傳聞中有變陣四后衛(wèi)、重啟單前鋒等說法。在與烏茲別克斯坦隊賽前，中國隊的主力陣容就有好幾套方案。事后證明，這是球隊臨場失控的一種前兆。

當中國隊抵達本尤德科體育場提交上場名單時，17號張呈棟本該進入首發(fā)陣容，可當值比賽監(jiān)督在錄入名單時，居然將“17號（張呈棟）”誤打為“18號（郜林）”。于是，就有了中烏之戰(zhàn)兩套首發(fā)名單的版本。好在中國隊教練組及時發(fā)現(xiàn)，向亞足聯(lián)指出并予以改正。不過在這一戰(zhàn)，高洪波做出更換7名主力的大面積調(diào)整，在陣型上回到四后衛(wèi)，賽后成為批評者們的重要論據(jù)。

很多人認為，假如不是孫可開場14分鐘受傷下場，中國隊仍有希望在客場一搏。但就是這一次換人，凸顯出中國隊的“臨場失控”。按照位置推斷，于?；蛟S是替換孫可的最佳人選。而且，在孫可被抬到擔架車之時，于海已經(jīng)起身做好準備活動。不曾想，高洪波派姜至鵬上陣。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姜至鵬從休息室跑到場邊，而不是在替補席上。顯然，這是一支球隊的臨場大忌。踢到下半場第八分鐘，姜至鵬又被張玉寧換下。

當比克馬耶夫率先破門之后，中國隊已經(jīng)處在搖搖欲墜的狀態(tài)。謝爾蓋耶夫和杰尼索夫相繼擊中橫梁。在舒庫羅夫鎖定勝局后，馬沙里波夫又有一腳任意球射中門框。若不是對手運氣欠佳，中國隊很可能遭遇一場大比分的失利。在中國足球的歷史上，這樣的失敗并不罕見，差不多10年前的亞洲杯，也是對烏茲別克斯坦，中國隊就曾遭遇典型的0比3完敗。

“今天的中國隊相比以往，防守方面是有很大提升，但進攻上有很多不同。要說進步，最直觀的感覺主要是來自防守方面”，作為中國隊過去10年的老對手，對方主教練杰帕羅夫的感言還算比較客氣。這支中國隊在進攻端確實沒有太大作為。特別是在0比1之后的幾處調(diào)整，不僅收效甚微，更加重了這場完敗的失控色彩，譬如武磊在15分鐘之內(nèi)從中鋒到左前衛(wèi)再到影子前鋒，不斷換位。

高洪波在賽后發(fā)布會上公開表達離開的意愿。對于提出辭職的方式，中國足協(xié)主席蔡振華說：“我曾經(jīng)問過他，做出辭職的這個決定是不是有些沖動……”

戰(zhàn)術(shù)革命的淪陷

相比高洪波上一次執(zhí)教中國隊，人們發(fā)現(xiàn)打法有所改變。12強賽前三輪，在中國隊陣中，不見高洪波昔日主導的4231，更不見追求地面的行云流水式配合，看上去更像當年的江蘇舜天，堅定的352踢法，堅定地追求兩翼齊飛。

實際上，在中國隊今年6月對哈薩克斯坦的熱身賽上，高洪波就嘗試過三中衛(wèi)的戰(zhàn)術(shù)，可效果十分糟糕。那時候，高洪波說：“球隊在進攻和防守端的表現(xiàn)都很讓人失望，用人和訓練方式亟需檢討。”沒想到征戰(zhàn)12強賽時，中國隊依然主打352陣容，尤其是主場對陣敘利亞的比賽。

對于這一戰(zhàn)，高洪波和整個教練組相當重視。球隊主場逼平伊朗后，團長于洪臣曾經(jīng)明確表示：“中國隊要在10月和11月全力搶分。其中，同敘利亞隊的主場比賽目標就是爭取勝利?！睆臅r間上來講，中國隊在對敘利亞前，擁有將近10天的訓練日程。由于陣容一直比較固定，且僅有一名歐洲海歸，效果是值得期待的。但從一開始，高洪波就很低調(diào)，他說：“10月和11月是中國隊征戰(zhàn)12強賽最困難的階段。很多球員經(jīng)歷了一年的聯(lián)賽和亞冠征程，身體和心理極度疲勞?！?p>

中國隊在武漢和西安期間訓練的內(nèi)容和強度都很高。因為球員打過聯(lián)賽不久，前三天主要采取專項進攻練習，方式也偏重邊路進攻，比如45度斜長傳之后的搶點、下底傳中之后的第一落點爭搶和第二落點補射。后來采取分組對抗時，這些進攻套路開始應用到整體的實戰(zhàn)模擬。

為了爭取進攻效果的最大化，高洪波在邊后衛(wèi)和前鋒位置反復篩選。前鋒起初的安排是楊旭和郜林，后來用張玉寧取代郜林。直至楊旭受傷后，張玉寧與郜林搭配才算落實。至于邊路人選，主要集中在左翼的競爭，姜至鵬和任航均曾試用。最終姜至鵬得到認可，準備在中敘之戰(zhàn)予以重用，卻在訓練中受傷。即使如此，中國隊仍不想調(diào)整戰(zhàn)術(shù)，堅定地打邊路，高洪波更是在最后一天安排于海取代姜至鵬。

從實戰(zhàn)效果來看，中敘之戰(zhàn)，中國隊只有6次射門，射正數(shù)更是可憐的2次，這幾乎是不合格的水準。一名前鋒球員賽后說：“過去一段時間，我們主要是練習傳中，希望通過雙中鋒的高度去沖擊對手。但是，敘利亞隊的整體回收很密集，一直屯兵在后面，沒有給我們很多機會。我覺得在今后可能需要更加多元化的進攻戰(zhàn)術(shù)。不能說只是使用一種方法，去針對某一場比賽?！?/p>

球員們的確付出巨大的努力，但方式方法實在值得商榷。在分組對抗訓練時，中國隊一直堅持主力一組、替補一隊。李學鵬的傷退直接造成替補一方防守人員不足。于是，訓練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蔡慧康、張曉彬等人客串中衛(wèi)。替補組的防守質(zhì)量無法得到保證，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主力一方的進攻演練。

中敘之戰(zhàn)進攻受阻是對中國隊戰(zhàn)術(shù)思路的重創(chuàng)。至于任航、杜威和趙明劍等幾名防守人員的選拔爭議，則屬于教練員的用人標準問題。不過，在老對手烏茲別克斯坦看來，中國隊丟失的是一種活力。 杰帕羅夫說：“我還記得，一年半前在亞洲杯遇到的那支中國隊相當出色。當時，他們不僅整體性很強，而且在逆境之中反超比分，體現(xiàn)出很強的凝聚力。但很可惜，今天看不到這樣的現(xiàn)象?！?/p>

未來的問號

就在高洪波提出辭職后，中國足協(xié)迅速做出應變。里皮真能妙手回春嗎？

“讓我沮喪的是國家隊的集訓時間只有幾天。若想在短期之內(nèi)幫助球員們?nèi)〉脗€體進步，那是很難的?！边@番話是中國隊上一任主教練佩蘭在離開中國前，接受《隊報》采訪時吐露的心聲。如何在短期集訓中迅速捏合球隊的整體實力，這是中國隊長期存在的問題。世界杯預選賽亞洲區(qū)決賽階段從以往的賽會制改為一月一賽或者兩賽的國際比賽日制，對中國隊確有影響。

同樣是對烏茲別克斯坦隊，為何中國隊在一年半前的亞洲杯賽可以2比1逆轉(zhuǎn)取勝，而此番交手卻是從過程到結(jié)果的完敗？張呈棟的一番話值得深思。他說：“2015年的環(huán)境相比現(xiàn)在不同。畢竟那是一項杯賽，屬于賽會制。我們在當時有一段周期很長的準備時間，狀態(tài)上和心理上都是蓄勢待發(fā)。小組賽首輪還擊敗沙特，大家信心十足。這同如今的12強賽有著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p>

里皮雖然在廣州恒大期間取得巨大成就，但國家隊和俱樂部的環(huán)境有很大的差異。能否解決“中國球員不擅長國際比賽日”的頑疾，是下一任主教練重中之重的任務。

除此之外，中國隊新老交替緩慢。12強賽前4輪，出場的U23球員僅有張玉寧一人。相比之下，伊朗和烏茲別克斯坦隊已經(jīng)涌現(xiàn)出阿茲蒙、埃扎托拉希、舒庫羅夫等95后精英。包括在中敘之戰(zhàn)攻入致勝球的馬瓦斯，正是敘利亞國奧隊的核心球員。

在佩蘭執(zhí)教中國隊時，曾經(jīng)上報亞足聯(lián)一份60人的世預賽大名單，其中包括12名U23球員，占總?cè)藬?shù)20%。這正是他對隊伍建設的構(gòu)想。高洪波上任后，補充進張玉寧和張曉彬，但依舊是注重老將，即便姜至鵬、蔡慧康這樣有亞洲杯經(jīng)驗的隊員，使用上也是小心翼翼。

基于2019年亞洲杯、2022年世界杯的目標，中國隊新老交替勢在必行。對于下一任主教練而言，這是成績之外的另一道重要考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