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黑澤明電影中的詩性表達

趙瑞君

（武漢大學 藝術學系，湖北 武漢 430072）

試論黑澤明電影中的詩性表達

趙瑞君

（武漢大學 藝術學系，湖北 武漢 430072）

黑澤明總是用一種流動的詩意來表達內(nèi)心所想。本文以黑澤明電影中的日本傳統(tǒng)文化、獨特敘事方式、畫面與鏡頭為切入點，探尋黑澤明電影的詩意所在。

黑澤明；詩性；電影敘事

黑澤明為電影事業(yè)奉獻了五十余年光陰，創(chuàng)作出了許多轟動世界影壇的作品。黑澤明電影有著獨特的詩性表達，值得我們細細品味。

一、日本傳統(tǒng)文化與古典詩意氣質

黑澤明在走向世界時，并沒有忘記日本文化精髓，在其作品中，最為顯著的特征是對武士的刻畫和對能樂的呈現(xiàn)，這在很大程度上使黑澤明電影具有民族美感和詩意氣質。

在《姿三四郎》、《羅生門》、《七武士》、《影武者》等一系列作品中，黑澤明讓武士以普通人的形象登場，在武士階層消亡的歷史背景下，演繹出了一種失落的詩意。

在《羅生門》中，黑澤明將武士降至普通人的高度，冷靜且客觀地揭示真相，也為武士道精神嘆息。片中的武士——金澤武弘初登場時意氣風發(fā)，身兼武士本該具備的種種美好品質。然而，隨著劇情的推進，武士的尊嚴逐漸被踐踏，最后甚至蕩然無存。當妻子被強盜霸占時，他沒有膽量與人拼命；在被強盜多襄丸挑釁開始決斗時，武弘往往處于被動地位，最后眼睜睜看妻子被人凌辱。面對困境和死亡，武士也會害怕、膽怯，本能地想要求生，在臨死前的最后一刻還絕望地掙扎，或許這才是武士的真正面貌。

《七武士》是一曲武士的悲歌。片中的武士勇敢正直，他們在村子里僅僅有白飯作為報酬，卻義無反顧地舍命與山賊斗爭，但階層之間的隔閡依舊是存在的，農(nóng)民階層對于社會地位極高的武士是畏懼且處處防備的。武士們到村里時，一個農(nóng)民因怕武士調(diào)戲自己的女兒，而將女兒的頭發(fā)剪短，讓她變成男子扮相；武士們戰(zhàn)勝山賊后，卻沒有得到村民的感激和褒揚，在仰拍鏡頭下，三位存活的武士和四個高高的墳堆顯得那樣的失落。正如農(nóng)家出身的菊千代所說，農(nóng)民們確實吝嗇、狡猾、懦弱、殘忍，但這一切也與武士脫不了干系。武士對農(nóng)民任意殺戮、勞役，逼得農(nóng)民不得不這樣，二者的矛盾與緊張的關系不言而喻。武士的尷尬處境漸漸與時代和社會需求格格不入，終將從得意走向失落，然后消亡。黑澤明電影中對武士的刻畫，實際上是武士階層與其發(fā)展史的縮影，具有一種詩意的物哀之美。

此外，黑澤明電影在主題思想和藝術表現(xiàn)上與能樂聯(lián)系緊密。可以說，能樂有效地擴展了黑澤明電影的表達空間，也為作品增添了詩意氣質。

二、獨特敘事結構與延宕的深刻意味

黑澤明電影的敘事結構從不拘泥于好萊塢套路，有時他會采取片段性的敘事手法，使作品帶來的觀感更具詩意，帶給受眾的思考的空間也更大。

《羅生門》和《夢》都采取了片段式的敘事手法?！读_生門》改編自芥川龍之介的小說《竹林中》，全片持續(xù)追問：“真相是怎樣的？”在尋找真相的過程中，導演并沒有用正常的時間軸將事件串聯(lián)起來，而是通過多襄丸、真砂、巫婆、目擊者等人的話語嘗試將故事再現(xiàn)。然而，在拼接碎片的過程中，真相也顯得支離破碎，每個人的供詞都極具主觀色彩，原本簡單的故事也顯得神秘而復雜，具備了多義性、深刻性。

《夢》的片段性敘事特點更是不言自明。八個夢境就像一首首小詩，或清新明媚，或深刻沉重，它們承載著導演晚年的人生感悟，緩緩流淌。將電影分為八個部分，極大地擴展了敘事空間，看似無關的八個故事統(tǒng)一于“夢”的主題之中，具有了某種關聯(lián)性。從情節(jié)來看，八個夢境可以分為三類：懷舊之夢、恐懼之夢和希望之夢，它們連綴成一部人與自然的關系發(fā)展史和一部人的成長史。前三夢《太陽雨》、《桃田》、《雪山》是“我”童年與青年時期的的某種記憶，那時人與自然共生，人類對親切而又恐怖的自然保持畏懼之心。然而這種畏懼并不是以一貫之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人與自然出現(xiàn)了某些矛盾，桃樹的控訴便是其象征。接下來的《隧道》和《烏鴉》兩段，分別控訴了戰(zhàn)爭的殘酷、顯示了藝術的感召，也可理解為人往往可以通過感受自然與三、畫面與鏡語的詩性意蘊

美暫時忘記痛苦，但這種自我麻痹的方法并不能阻止人與自然對立更甚，《紅色富士山》、《鬼哭》中的火山爆發(fā)、核泄漏、生化變異讓人心驚膽戰(zhàn)。然而，人類最終或許又會回到起點，與自然在相處中重新走向和諧，就像《風車村》中所展現(xiàn)的那般。導演用幻中顯真的方式，表述了自己對世界的種種認識。

了解黑澤明的成長歷程便不難發(fā)現(xiàn)，他兒時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畫家，他最為崇拜的畫家是梵高。黑澤明電影極其注重畫面的美感，《夢》中的狐貍娶親與桃妖能劇的展現(xiàn)，十分注重畫面內(nèi)部的協(xié)調(diào)，這種協(xié)調(diào)不僅僅是考究的構圖，也包括色彩搭配，這兩段中傳統(tǒng)日本和服的紅、白、粉等顏色與背景的叢林之綠、山野之綠相互印襯，顯現(xiàn)出自然之美；《風車村》一段中，青翠欲滴的綠草、成束的各色鮮花、蹁躚的粉蝴蝶、別致的小橋與流水、老爺爺?shù)狞S草帽等都使畫面顯得十分和諧，展現(xiàn)了世外桃源的一番景致。

黑澤明也善于運用裝飾性的色彩，通過不吝嗇地使用大色塊、撞色、不和諧配色，使畫面產(chǎn)生失衡的感覺，從而帶來夸張的效果，達到某種隱喻的目的。影片《夢》中，《隧道》一段中死去的士兵臉色煞白，在昏暗的畫面中顯得尤為刺眼，戰(zhàn)爭的殘酷與罪惡、犧牲者的無辜和對世間的眷戀都通過畫面傾瀉而出；《紅色富士山》中，火山噴發(fā)的紅與結尾處有毒氣體的紅都顯得萬分可怖且讓人無法逃離，絕望感通過彌漫的紅色流淌；《鬼哭》一段中，紅色的血河、墨綠的頹圮背景加上變異的食人魔，極不協(xié)調(diào)的配色讓恐怖的氛圍又添幾重……對人類處境的描繪就像一張張表現(xiàn)主義畫作，像一首首極為頹廢的詩歌，將絕望通過畫面?zhèn)鞒?，直擊觀眾內(nèi)心。

美術功底不僅讓黑澤明對畫面色彩的安排細致考究，甚至對他的鏡頭運用也有著十分深刻的影響。在一些武打場面中，我們常常能感覺到導演讓光影參與其中，以《羅生門》為例，竹林打斗一段中，斑駁的光影一直伴隨著武士與強盜之間的博弈，不但起到了很強的點綴作用，而且是人物內(nèi)心活動的顯現(xiàn)。烈日之下，人物身上與額頭上的汗珠清晰可見，這些細節(jié)也在為情節(jié)發(fā)展推波助瀾?！镀呶涫俊分校信鄬Χ?，中間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烈烈火焰也預示著人物內(nèi)心的情愫。由此可見，黑澤明的美術功底不僅為畫面增添詩意，而且對電影內(nèi)涵的展現(xiàn)和人物的內(nèi)心表達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1]吳海清，張建珍.民族寓言的現(xiàn)代困境——黑澤明電影的文化分析[J].電影藝術，2003(5).

[2]胡非玄.試論梵高繪畫藝術對黑澤明電影的幾點影響[J].文化藝術研究，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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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6)09-013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