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鬼子,作為新時期成長起來的作家,其筆觸及社會生存的艱難面,在苦難的書寫上達到了一定的高度。本文從其悲憫三部曲其中之一的《瓦城上空的麥田》入手分析鬼子對于生命意識的探尋。
關(guān)鍵詞:生命意識;身份證
作者簡介:許欣(1980-),女,山東臨沂人,海軍蚌埠士官學校講師,文學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當代文學評論。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6-0-01
鬼子在當下小說創(chuàng)作中,關(guān)注的是下層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從風格上來看,鬼子的小說接近于新寫實小說,然而鬼子采取的并不是純客觀的,零度情感的敘事方式。正如評論家洪治綱所言,“他是一個有著強烈,憂患意識的作家。這種憂患意識不是來自那些公眾社會喧囂已久的現(xiàn)實矛盾,也不是來自所謂的知識分子在社會角色分配上的心理失衡,而是純粹地來自民間,來自作家與生俱有的平民化生存記憶?!惫碜佑眉怃J鋒利的解剖刀刻畫現(xiàn)實生活使其具有血淋淋,寒心的殘酷色調(diào)。
《瓦城上空的麥田》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父親將自己耕作的那一片“麥田”(三個兒女)移植到城里,恰逢父親60大壽,父親認為子女無須應(yīng)提醒牢牢記住長輩的生日,他悄無聲息地進城來考驗著子女的孝心,但是他們卻忽略了這件事情,一場論戰(zhàn)展開,一場悲劇不可避免。
一、“父親”這個意向被忽視
“父親”,這個意向在傳統(tǒng)的中國文化創(chuàng)作與日常生活中,是權(quán)利與尊嚴的代表,因此對“父”往往充滿尊敬,孝順和敬畏,父代表著無法抗拒的命令和使命。盡管在五四啟蒙與革命文學敘事中,“父”的形象更多地被裝扮成具有守舊思想,守舊意識與社會發(fā)展潮流相逆的一種力量。但是“父親”在家庭的建設(shè)中,在兒女的養(yǎng)育中,所起到的作用仍然是不可忽視的,因為主流意識的生活與日常生活是迥異的,日常生活作為現(xiàn)實是不容置疑的。所以“父親”這個角色在家庭生活中的權(quán)利仍是不可忽視的。
《瓦城上空的麥田》中的李四,是作為父親的身份出現(xiàn)的。來自山里的李四,他的意識里充滿了對生命的重視,他認為“人的生命走完了六十,就相當于走完了一個大圓圈,往下若是走,那是另一個圓圈的開始,也就是第二個圓圈,是誰也走不完的”。六十,對這個老人來講,是生命中的一個轉(zhuǎn)折點,然而他的兒女們卻忘記了這一天,不僅如此,在父親到達兒女家的時候,他們沒有絲毫的驚喜,而出現(xiàn)無人問津的局面。這是對作為父親身份的質(zhì)疑和無視。李四的名字是個通稱,不只代表他自己,代指千千萬萬的父親身份。
二、一個意象:身份證
身份證,是證明一個人身份的證件,但是當它一樣不能去證明一個人的時候,往往它的存在比缺失更可怕。身份證在小說中是一個意象,也可以認為是一個符號,然而,身份證卻與現(xiàn)實,與權(quán)利產(chǎn)生了悖論,在整個故事中身份證充當了悲劇的最形象的罪人。
在以下的文字中,筆者主要從身份證在與權(quán)利,現(xiàn)實的沖突中來分析身份證的出場。
身份證第一次以被法律認可的機會出場是在胡來死時,胡來,一個生命的突然消失映射了警察(作為法的代表)的全部實質(zhì)內(nèi)容,就因為胡來,李四都不是瓦城人。這是鄉(xiāng)下人進城的一種無法改變的宿命。因為想進城,想成為城市的人,然而似乎山村的烙印已明顯地刻在了臉上,他們的身份遭受到城里人的排斥,進城的這些鄉(xiāng)下人是在一個無法形成自己的社會力量的前提下進入城市的,沒有一種維護他們權(quán)利的機制。因而,他們只能在身體在空間上進城,心理上和生命價值上無法得到城里人的承認。在這里,警察,已不只是城里人的代表,他還是權(quán)威的象征,是法律的化身,由此我們明白在現(xiàn)實中,法律是城里人的法律,具有人的生命價值和生命意識的體驗只屬于城里人。
第二次,第三次身份證遭遇的是同一個警察,現(xiàn)在它作為證實李四身份的一個證件,然而生效的似乎只是證件,而不是李四這個人。在城市里,欲望充斥著每個角落,所以格外的形式化,李四的兒女們只寄希望于法律(身份證),除此以外,包括李四的筆跡,李四種種感人的舉動,他們都不曾去意識過,在物化的城市中,從鄉(xiāng)下進入城市的人(無論在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進入城市的人),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過多的符號化了。
這里不僅牽涉到這些還折射出家庭倫理的沒落。李四的三個兒女在城里辛辛苦苦謀取生存與發(fā)展權(quán)利的生活,也逐步疏離了鄉(xiāng)村生活的倫理。在城市的喧囂與騷亂中,他們迷失了自己??吹礁嗟氖菣?quán)利、金錢甚至是女人。正如王曉明所講的,“一旦社會滑進了以效益為基本曲線的發(fā)展軌道以后,所有那些不能迅速兌換成現(xiàn)錢的事物:詩,愛情,哲學,良心,尊嚴感以及那個在80年代初風靡全國的‘歌德巴赫猜想……都勢必遭人冷落,人的方向向一面嚴重傾斜。”李瓦在與局長吃飯,李香在開出租賺錢,李城與在女朋友散步,他們陶醉在權(quán)、錢、性中,而疏忽了倫理的內(nèi)容。
三、生命意識的悖反
韓東有一首詩《山民》,(收在《爸爸在天上看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詩中?!霸娙私琛矫襁@一形象,表達了對民族命運和個人命運的深切詠嘆和思考,其中既有對傳統(tǒng)文化中封閉,落后,保守,缺少自主理性和行動的‘山民意識的反思和批判,又有個體生命意識的覺醒,走出大海的渴望與現(xiàn)實無法抵達的落差,使他對他的祖先沒有像他一樣想過而感到深深的遺憾?!?/p>
這首詩和《瓦城上空的麥田》構(gòu)成了鄉(xiāng)下人進城的兩個步驟,然而《瓦城上空的麥田》卻以反面的形式來回答了《山民》中的生命意識。山民的祖先沒有想到走出去,他想到了,而在《瓦城上空的麥田》中卻寫走出去的人的生存狀態(tài):一種人被接納為城市人,享受著城市所具有的現(xiàn)代文明的商業(yè)之風,在城市里忙忙碌碌地為生存奔波,在錢權(quán)中掙扎,失去了人性中地良知和道德,被現(xiàn)代地符號所遮蔽。另一種是未被接收的鄉(xiāng)下——城里人,他們雖然身體在城市里,占據(jù)著城市一部分的空間,然而無論在體制還是生命的價值上,他們都無法融入這個他們所向往地空間,因此走出去地生存狀態(tài)仍然遭到質(zhì)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