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維增
(貴州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貴州貴陽 55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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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遵義府志》觀念教育的形式及其功能意義
孔維增
(貴州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貴州貴陽550025)
道光年間編纂的《遵義府志》作為傳統(tǒng)官方志書,在追求客觀記述地方政治、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演變的同時,更承擔著國家層面向底層知識分子和普通民眾施加的政治教育功能。受技術和行政輻射力的制約,《遵義府志》進行政治觀念教育的形式具有獨特性,這種獨特性及其作用方式構成了傳統(tǒng)社會政治治理和社會維系的重要力量。
“王道”觀念;士風;政治教育
PDF獲?。?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doi: 10.11995/j.issn.2095-770X.2016.02.004
清道光十八年(1838),貴州遵義籍學者鄭珍①、獨山州(今黔南州獨山縣)人莫友芝②受遵義知府平翰邀請纂修《遵義府志》,道光二十一年(1841)《遵義府志》成書48卷,共80余萬字?!蹲窳x府志》上不列類(綱),直接平列33目,全面記錄了貴州省遵義地區(qū)地理、建置沿革、文物古跡、經(jīng)濟生產(chǎn)、文教風俗各方面內容。在《遵義府志》33目中,圖說、星野、建置、疆域、山川、水道考、城池、關梁、物產(chǎn),基本屬于對遵義府轄內山川、河流、地域面積、動植物,遵義府及其轄下州、縣行政區(qū)劃演變,府治及縣治所在地等自然地理和政治人文地理情況的記錄或考證;公署、戶口、賦稅、蠲卹、農(nóng)桑、木政、坑冶、學校、典禮、兵防、職官、宦績、土官、選舉、人物、紀事,可視為對遵義地區(qū)經(jīng)濟生產(chǎn)、政治治理、軍事防御、教育教化等演變情況的敘述或整理;壇廟、古跡、金石、風俗、祥異、藝文、雜記、舊志敘錄,則屬于對遵義地區(qū)文化遺跡、社會風習及精神性文化成果的介紹或記錄。從涵蓋的內容來看,《遵義府志》可以說基本囊括了遵義地區(qū)地理、政治、經(jīng)濟、文化各方面內容。而從記述的重點來看,《遵義府志》載錄或考證遵義區(qū)域內教育教化內容的學校、典禮雖只兩目,但卻包含了四卷內容,超過全書篇幅的十分之一。無論從卷帙,還是從篇幅比重,教育教化方面的內容已成為《遵義府志》關注的重要方面。
《遵義府志》“學?!比?,“典禮”一卷,四卷共約九萬余字,內容主要包括對遵義府學及各縣學的建制、沿革,以及國家各項“禮制”的介紹、說明。從具體內容安排和敘述特點上看,“學?!?、“典禮”對相關內容的記述與《遵義府志》在“農(nóng)?!薄ⅰ拔锂a(chǎn)”、“賦稅”等目中對經(jīng)濟思想的表達方式相一致,大致都采取以援引他書或朝廷規(guī)章(欽定諭令)等間接方式表明著者的立意和內容主旨。
《遵義府志卷二十二·學校一》中先對遵義府學(儒學教育機構)興建及復建、補修情況進行簡單介紹,隨后長篇幅援引《大清會典》、“上諭”、“議準”等介紹祭祀孔、顏、曾、思、孟等文圣的“廟制”,內容包括(文)廟規(guī)制,御制“孔、顏、曾、思、孟”贊文,從祀者,“雍正元年追封孔子先世五代”,“先師誕辰致齋”等情況[1]584—634。在“祀典”部分,詳細介紹了以“圣位及從祀者排位”、祭奠時間、祭品、祭奠程序等為主要內容的祭禮,并附“欽定直省文廟樂譜”及“祝文”。最后又附錄前代崇封從祀典禮。《遵義府志卷二十二·學校一》對遵義府學興建等的敘述占該卷內容不及5%,而對上列各項并非遵義所特有,基本屬于全國一體的“廟制”、“祀典”等內容的敘述則不惜筆墨,篇幅占據(jù)絕大部分③。
對遵義“同遵王道”的肯定和宣揚遠不只《學校一》。《遵義府志卷二十三·學校二》主要是對遵義府學額、貢法、學田等的介紹,以及對“學校規(guī)條”和“鄉(xiāng)飲酒禮”的敘述解說。其中對遵義府學額、貢法、學田的介紹同樣只占本卷內容的六分之一,敘述極為簡略,而對“學校規(guī)條”的敘述則非常詳細,約占全卷三分之一。除援引順治九年題準的《學校規(guī)條》外,還引述了自康熙至嘉慶頒布的有關“校規(guī)”(“上諭”或“議準”)23條。除“學校規(guī)條”外,在介紹“鄉(xiāng)飲酒禮”、“賓興禮”、“送學禮”中,《學校二》對后兩禮敘述簡略,但對“鄉(xiāng)飲酒禮”介紹詳細,對這“三禮”的敘述占據(jù)了全卷近一半篇幅。值得一提的也是“鄉(xiāng)飲酒禮”、“賓興禮”、“送學禮”也并非遵義特有。以“鄉(xiāng)飲酒禮”為例:
乾隆十八年儀準:各省舉行鄉(xiāng)飲,事不劃一,且竟有頻年闕略不舉、致曠大典者。應令各省督撫轉飭所屬府、州、縣,每歲遵照定例,于正月、十月舉行二次。[1]664
《遵義府志》“學?!币荒康纳鲜鰞删砘臼窃跀⑹鋈珖篌w相同的“學制”,《卷二十四·學校三》總算將記述重點集中到了遵義地區(qū)的各州、縣學及書院和考棚,但從記錄的遵義縣、正安州、桐梓縣、綏陽縣、仁懷縣的“縣學”內容看,除各縣“縣學”興建、修葺情況相互有別外,作為“縣學”建置重要組成的“崇圣祠”、“名宦祠”、“鄉(xiāng)賢祠”、“明倫堂”、“尊經(jīng)閣”、“祭器庫”,五縣都相同,只是遵義縣還另有“節(jié)孝祠”。這些規(guī)制也并非遵義獨有,同樣與全國其他府縣劃一:
直省、府、州、縣附廟左右,各建忠孝、節(jié)孝、名宦、鄉(xiāng)賢四祠,歲春秋釋奠禮畢,教諭一人公服詣祠致祭,各帛一,羊一,豕一,籩四、豆四,尊一,爵三。讀祝,望燎,承祭官行三叩禮如儀?!稌洹酚郑疃Y部議準,名宦、鄉(xiāng)賢俱歸府學致祭。[1]635
在各縣“縣學”內容之后,《學校三》對遵義區(qū)域內的書院、義學(社學)分布進行了介紹,但無論從篇幅和詳略程度看,敘述的重點還是集中在與書院有關的“上諭”、“儀準”、“題準”上,對各書院修建時間、所在地、規(guī)模等情況的介紹仍較簡略。
除“學?!蹦肯碌膬删硗猓蹲窳x府志卷二十五·典禮》涉及到的頒詔禮、授時禮、慶賀禮、迎春禮、行香禮、救護禮、上任禮、講書禮、講約禮(每月朔望日,于講約所宣講《圣諭十六條》,曉諭士民人等[1]722)和旌表節(jié)孝、義行之禮,及以品官家祭之禮、庶士家祭之禮、庶人家祭之禮為主要內容的吉禮,以“昏禮”為主要內容的嘉禮,及兇禮、相見禮等,同樣無一不是全國一致的。卷末介紹一至九品文武官員冠服的“冠服通制”和總督、知府、知州、提督、副將等文武官員儀衛(wèi)的“儀衛(wèi)通制”也一如其名,都屬“通制”。
以現(xiàn)代著述體例來看,無論是對“學校規(guī)條”的強調,還是對“典禮”的復述,都應該由國家層面的典籍進行收錄,而不應該出現(xiàn)在本應關注地方特征的區(qū)域性志書之中,至少不能占據(jù)其中主要部分,地方志書轉錄國家典章往往是出于崇奉或宣傳的目的。換言之,區(qū)域性的志書應該重異輕同(這里的“同”,是就國家層面而言的)。從這一角度看,鄭珍、莫友芝的上述內容安排顯然是將這一關系反置了。鄭珍、莫友芝強調全國一體的各種“制度”的目的除了可以用《遵義府志卷二十五·典禮》中的“其在壇廟祀典,著之各篇。庶邊州遠徼,亦能家有其書,而蔀屋茅檐,罔不同遵王道”來進行概括之外[1]719,二人在《遵義府志》中大量載錄國家規(guī)章,應該也有宣傳、倡導的因素在里面。鄭珍、莫友芝對國家制定頒布的“廟制”、“祀典”不厭其煩的引錄、申說,正是《遵義府志》實現(xiàn)政治教育功能的重要形式。
上述內容可以算作從“形式”角度對《遵義府志》“學?!焙汀暗涠Y”部分做出的分析。如果換一個視角,深入到鄭珍、莫友芝所強調的“廟制”、“祀典”、“學規(guī)”的具體內容,我們或許能夠對鄭、莫所認同和宣揚的“天下一體”的“王道”觀念的內涵有進一步的認識。因鄭珍和莫友芝在《遵義府志》中援引和強調的“廟制”、“祀典”、“學規(guī)”內容頗多,難以一一例舉分析,此處僅以鄭、莫對涉及知識分子“士風”的“學規(guī)”進行歸納闡述。
《遵義府志卷二十三·學校二》所援引的《學校規(guī)條》,概括之后主要內容包括:
(1)生員之家,父母賢智者,子當愛敬,父母愚魯,或有非為者,子當再三懇告;(2)生員當立志,當學為忠臣、清官;(3)生員須居心忠厚、正直;(4)生員不可干求官長,結交勢要,希圖進身;(5)生員當愛身、忍性,凡有司官衙,不可輕入,即有切己之事,只許家人代告;(6)為學當尊敬先生,誠心聽受,如有未明,從容再問,毋妄行辨難;(7)不許生員上書陳言;(8)生員不許立盟結社,所著文字,不許妄行刊刻。[1]640
所引八條學規(guī)主要是對府縣學士子性情、行為方面的要求,卷中隨后所引錄的23條“上諭”或“議準”,對士子的要求更廣泛包括品性、言行、為學、作文等各個方面。盡管涵蓋范圍廣闊,但總體而言,還是可以看出這些頒行全國而被《遵義府志》所援引的“上諭” 或“議準”的主要關注點在于對以文風為主要表征的士子從學、治學路向的規(guī)約?,F(xiàn)擇23條“上諭” 或“議準”中之主要者簡錄如下:
康熙四十一年,御制《訓飭士子文》,頒行學官。[1]641
御制《訓飭士子文》:……(爾諸生)必也……窮經(jīng)考義,勿雜荒誕之談;取友親師,悉化驕盈之習。文章歸于醇雅,毋事浮華;軌度式于規(guī)繩,最防蕩軼。[1]647
雍正十年,奉上諭:制科以《四書》文取士,所以覘士子實學,……但士子不免有冗長浮靡之習。是以特頒此旨曉諭考官,所拔之文,務令清真雅正,理法兼?zhèn)?。[1]648
雍正十三年,奉上諭:……嗣后凡考試命題,不得過于拘泥,俾士子殫思用意,各出手眼,以覘實學。[1]649
乾隆三年,奉上諭:……故士之自立也,先道德而后文章;國家之取士也,黜浮華而崇實學?!劣趯W問,必有根柢,方為實學?!劣跁囍?,當令究心經(jīng)學,以為明道經(jīng)世之本。[1]650
乾隆二十四年,奉上諭:……(考官)臨時甄拔公明,而平時之造就漸摩,使士子皆知崇實黜浮,不墜揣摩挦扯惡習,則學政責任尤重。[1]652
嘉慶十三年,奉上諭:制義一道,代圣賢立言,本當根柢經(jīng)史,闡發(fā)義蘊;不得涉于浮華詭僻,致文體駁而不醇。[1]654
除引“雍正三年議準的《御制朋黨論》”之外,其余基本都有一個共同主題,就是抑制浮華學風、文風,提倡以經(jīng)義為明道之本的“實學”。
書院教學也不例外?!毒矶摹W校三》中,鄭珍、莫友芝通過援引“上諭”、“儀準”,對書院“山長”、入學士子的品行及教學、從學的規(guī)程等提出了要求。所援引的“乾隆元年上諭”說:
凡書院之長,必選經(jīng)明行修、足為多士模范者,以禮聘請。負笈生徒,必擇鄉(xiāng)里秀異、沉潛學問者肄業(yè)其中。其恃才放誕、佻達不羈之士,不得濫入書院中。酌仿朱子白鹿洞規(guī)條,立之儀節(jié)以檢束其身;仿分年讀書之法,予之程課使貫通乎經(jīng)史。[1]703
所關注的重點和府學、縣學“規(guī)條”大體一致,都在強調和倡導以經(jīng)史為根底的“實學”士風、文風。結合鄭珍、莫友芝畢生致力于經(jīng)學研究的學術實踐,鄭、莫對與“實學”學風相關的“上諭”或“規(guī)條”的引用,既是二人對以經(jīng)史為根底的“實學”深度認同的表現(xiàn),同時也是二人在認同基礎上積極宣揚和倡導的明證。
鄭珍、莫友芝對以經(jīng)史為根底的“實學”風氣的認同及在《遵義府志》中對其的提倡,理由和根據(jù)應該在于肯定以經(jīng)史為根基的“實學”一定程度上是孔孟“王道”傳續(xù)的基本途徑或根本保證。這一根據(jù)同時也是清朝統(tǒng)治階層在提倡“實學”學風中加強道統(tǒng)的統(tǒng)攝力,并鞏固治統(tǒng)的合法性,進而維護其統(tǒng)治地位的依據(jù)。清朝統(tǒng)治階層通過對“實學”的倡導不斷強化道統(tǒng)的統(tǒng)攝力及“實學”學風對孔孟道統(tǒng)和清朝治統(tǒng)二者的黏合力量,再輔以“仁政”、“民本”的具體施政措施,知識分子對“王道”的認同也就具體化為對清朝統(tǒng)治的肯定和認可,只不過這種肯定和認可常常只表現(xiàn)出以清朝統(tǒng)治者的仁政措施為理由:
國家至治馨香,百神受職,崇德報功,禮從優(yōu)厚。[2]223
自地丁有正額,立法已為盡善。[2]361
圣朝惠愛元元,……良法美意,高出前代。[2]375
惟我國家,子惠元元,深仁厚德,普天率土,罔不敬承。蜀徼黔陬,尤廑宵旰,全蠲半免,迭沛絲綸,……固非前代之行慶施惠所能媲其萬一也。[2]429
至明嘉、隆,乃屢下蜀中采木之議,……噫!非無益之酷政歟!圣朝勤恤民艱,縱有欽工,節(jié)費節(jié)勞,無稍擾累?!櫜恍以?![2]533
《遵義府志》“學校”和“典禮”兩目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鄭珍、莫友芝對“天下一體”的“王道”觀念的申說和提倡,以及對統(tǒng)治階層倡導“實學”學風的肯定和實踐,進而對清朝治統(tǒng)的認可,某種程度上可以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傳統(tǒng)社會國家政治教育與社會治理的獨特之處。
對全國一體的“廟制”、“祀典”、“學規(guī)”的不斷申說,以及對以“實學”士風為依托的孔孟道統(tǒng)的自覺倡導,既是鄭珍、莫友芝等知識分子“天下一體”觀念認同的集中體現(xiàn),同時,對這些典制性內容的不斷重復和強調又反過來是支撐和強化知識分子和普通民眾中這種觀念認同的重要力量??梢哉f,某種程度上,正是“天下一體”的政治觀念認同及其與“制度性”因素之間的不斷互動和強化有效實現(xiàn)了中央政權對基層及邊疆地區(qū)的治理和管轄。
有學者所論,中國在秦漢以后隨著國家疆域的擴大,對邊疆或基層的治理難以再依托于精密的行政技術手段,而不得不代之以道德教化為主的“道德主義”方式[2]序。如果說“廟制”、“祀典”、“學規(guī)”等的堅守和秉持可以視為“道德主義”治理方式中偏向制度性的一個方面的話,那么體現(xiàn)在史志纂修中的對“廟制”、“學規(guī)”的反復說教,以及對有特定指向的文風士風的倡導,就可以視為以觀念和道德教育為核心的“道德主義”治理方式的另一個方面,而且應該是主要的方面。因為“道德主義”治理本身所依托的主要就是思想觀念的維系和控制力量,或者說“道德主義”所指涉的涵義主要就是通過教育發(fā)揮思想觀念作為意識形態(tài)的維系力量,因而道德教化的內容固然重要,但“教化”的方式和頻率也同樣關鍵。
傳統(tǒng)志書對文風士風的提倡和對王道觀念教育的重視,使得史書志書纂修成為與府學、縣學、書院、義學、鄉(xiāng)約(講約)等同樣重要的傳統(tǒng)國家意識形態(tài)工程的重要構成。中國歷來有修史的傳統(tǒng),對歷史和傳統(tǒng)的尊重與訴說本身既是文化認同、政治認同的體現(xiàn),同時反過來也是強化各種觀念認同的重要手段。而傳統(tǒng)中國越趨向近代,國家直接進行管理的區(qū)域逐漸擴大的同時統(tǒng)治者對志書纂修的重視及志書纂修的規(guī)模也在日漸擴大,這在清代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我國方志發(fā)展雖可遠溯魏晉時期的地記編纂,但體例經(jīng)隋唐圖經(jīng)的沿襲和調整,至明代方得成熟,而清代的志書纂修,無論從理論探討還是從編纂成果,都遠超前代,完全可以視為傳統(tǒng)方志發(fā)展過程中的鼎盛時期?!吨袊胤街韭?lián)合目錄》據(jù)全國192個各類圖書館、博物館、文史館、檔案館等單位的館藏統(tǒng)計,我國現(xiàn)存歷代志書共8264種(含民國時期1000余種),計11萬余卷,其中清代最多,超過5000余種,明代近千種,清代志書在封建時代志書總數(shù)中占據(jù)70%以上的比例,數(shù)量優(yōu)勢明顯④。其次,從志書的內容構成來看,與上文所述的《遵義府志》相類似,對封建朝廷諭旨、學校規(guī)條或祠廟祀典等體現(xiàn)“正統(tǒng)”和“王道”內容的重視是比較普遍的現(xiàn)象。如南宋范成大修纂的《吳郡志》、明代嘉靖時期何棐等修纂的《九江府志》、萬歷時期楊洵等修纂的《揚州府志》、清代康熙年間衛(wèi)秦龍等修纂的《靈壽縣志》、雍正年間曹秉仁修纂的《寧波府志》、尹會一和程夢星等修纂的《揚州府志》、楊應琚修纂的《西寧府新志》、乾隆年間宮懋讓和李文藻等修纂的《諸城縣志》、道光年間鄭夢玉與梁紹獻修纂的《南??h志》、周作楫和蕭琯修纂的《貴陽府志》、光緒年間喻勛與胡長松修纂的《銅仁府志》、蘇忠廷與董成烈修纂的《荔波縣志》等⑤。雖然對全國一體的“廟制”、“祀典”、“學規(guī)”的強調程度,不同志書稍有差別,且就上述所列志書而言,其對“廟制”、“祀典”等的引錄占本志的比重皆沒有《遵義府志》為重,但對全國大致一體的內容的引錄則是他們的共同特點。同時,在時間上,大致時代越晚,引錄的比重越大,即明代志書大體較前代志書為重,清代志書大體較明代志書為重,清代中后期志書又大致較清代前期志書為重,如明代的《九江府志》與南宋的《吳郡志》相比,清代前期的《靈壽縣志》、《寧波府志》與明代的《揚州府志》、《九江府志》相比,清代中后期的《銅仁府志》、《遵義府志》、《南??h志》與清代前期的《靈壽縣志》、《西寧府新志》等相比。
這些或許都是史書志書纂修對觀念教育,并借觀念教育對國家政治治理發(fā)揮功能意義的實證。一定程度上或者可以說,在志書纂修及其他各種文化教育活動中實現(xiàn)的觀念教育與包括中下層知識分子在內的傳統(tǒng)士人及民眾深度的“天下一體”認同的不斷互動和維系,是傳統(tǒng)中國尤其是清代在沒有強有力的行政技術手段支持情況下仍然能夠維持龐大版圖完整和統(tǒng)一的重要因素之一。
[注釋]
①鄭珍,遵義人,嘉慶十一年(1806)生于貴州遵義天旺里(今貴州遵義縣鴨溪鎮(zhèn)),道光十七年(1837)中舉,曾先后任教職于貴州古州(今榕江縣)、威寧、荔波,同治三年(1864)病逝于遵義。鄭珍治學廣泛,著述普遍涉及小學、經(jīng)學、史學等領域,尤以小學、經(jīng)學著稱。
②莫友芝(1811—1871),字子偲,自號郘亭,貴州獨山(今黔南州獨山縣)人。莫友芝幼承父訓,道光六年(1826)成秀才,道光十一年(1831)中舉。曾先后受聘主講遵義湘川書院、啟秀書院。莫友芝博學多才,著述主要涉及小學、經(jīng)學、目錄學、史學等,尤其以版本目錄學和小學為人稱道。
③對所述內容并非遵義所特有,鄭珍、莫友芝也有明確認識,在《遵義府志卷二十二·學校一》中,鄭、莫就認為“今所載祭典,乃據(jù)學冊歷來承用者,中惟初獻時盥洗及飲福受胙一節(jié)《會典》無之,余悉同”,參見《遵義府志卷二十二·學校一》,第601頁。
④關于現(xiàn)存各代方志數(shù)量統(tǒng)計,可參見《中國方志學綱要》“第二章 方志史略”(張革非主著,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2年10月第1版),《中國方志學》“第一章 緒論”(王德恒、許明輝、賈輝銘著,文化藝術出版社,1994年7月第1版)等。
⑤關于所列明清等時期的志書,可參見《吳郡志》(南宋范成大撰,吳振岳點校,江蘇古籍出版社)、《九江府志》(明嘉靖何棐、馮曾等修纂,上海古籍書店據(jù)明嘉靖刻本影印)、《揚州府志》(明萬歷楊洵、陸君弼修纂,民國書目文獻出版社)、《靈壽縣志》(清康熙衛(wèi)秦龍、傅維橒修纂,臺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寧波府志》(清雍正曹秉仁修纂,臺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揚州府志》(清雍正尹會一、程夢星等修纂,臺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西寧府新志》(清雍正楊應琚修纂,臺北文海出版社印行)、《諸城縣志》(清乾隆宮懋讓、李文藻等修纂,乾隆二十九年刻本影印本)、《南??h志》(清道光鄭夢玉、梁紹獻修纂,臺北成文出版社印行),以及《貴陽府志》(清道光周作楫、蕭琯修纂,咸豐二年朱德璲綬堂刻本)、《銅仁府志》(清光緒喻勛、胡長松修纂,貴州省銅仁地委檔案室等整理,貴州民族出版社)、《荔波縣志》(清光緒蘇忠廷、董成烈修纂,臺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
[1]鄭珍,莫友芝.遵義府志[M].遵義市志編纂委員會整理,1986(3).
[2]楊念群.儒學地域化的近代形態(tài)——三大知識群體互動比較研究[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11.
[責任編輯王耀輝]
A Study on TheEducation Idea and Its Function of Zunyi Fu Zhi
KONGWei-zeng
(SchoolofEthnologyandSociology,GuizhouMinzuUniversity,Guiyang550025,China)
The Zunyi Fu Zhi was written in the period of Daoguang.As a traditional official annals,it contains political evolution,economic progress,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etc.Meanwhile,it undertakes the political education idea towards the ordinary intellectuals and the public.Due to lack of technical and governmental forces,the political education formed its own distinctiveness.And particularly it can be seen an important force that can improve the governmental management ability and strengthen the social stability.
“WANGDAO” political values;the intellectuals’ ethos;political values education
2015-10-11;
2015-11-27
孔維增,男,云南宣威人,貴州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講師,歷史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國思想史,世界民族問題。
■教育理論
G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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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70X(2016)02-001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