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的瑞典畫家— 安德斯 · 佐恩

文

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是瑞典文化藝術(shù)最活躍的時期。瑞典的文藝雖然也受到歐洲大陸重要文化運動的影響，但基本上是在本土發(fā)展起來的。由于19世紀80年代歐洲工業(yè)革命擴展到瑞典，促使瑞典的文藝發(fā)生變化，從19世紀中葉出現(xiàn)的民族浪漫主義藝術(shù)，到19世紀后半期轉(zhuǎn)向了現(xiàn)實主義，它要求繪畫藝術(shù)真實地反映現(xiàn)實生活。年輕一代的藝術(shù)家對國內(nèi)美術(shù)學院所規(guī)定的舊的教學內(nèi)容表露出不滿，而對當時自巴黎盛行的現(xiàn)實主義繪畫，以及對直接利用外光的印象主義畫法更感興趣，于是畫家們紛紛走出畫室直面生活，研究戶外景物如何受到不斷變化的光線的影響。瑞典畫家陸續(xù)去法國學習，在那里參加各種美術(shù)活動，包括在一年一度的巴黎沙龍展出自己的作品。由于那個年代瑞典的畫家們民族理想十分濃厚，所以他們繪畫的主題還是著重于描繪瑞典壯麗的景色和那里的風土人情。

瑞典位于北極圈內(nèi)，雖然地處寒帶但由于受大西洋暖流的影響，氣候宜人。夏季太陽不落，冬季幾乎晝夜黑暗。白雪、黑暗的冬天與鮮花盛開帶有微光夜晚的夏天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一特有的自然條件和畫家們傾心于民族的主題，使瑞典的畫家從使用法國外 光派明亮的色調(diào)而逐漸朝向色彩濃重、人物形象突出的一種新穎的瑞典風格的油畫風格發(fā)展。

安德斯?佐恩 夏天的娛樂水彩 30.2 cm×18.8 cm 1883年 瑞典摩拉佐恩博物館收藏

在眾多的瑞典畫家中安德斯 · 佐恩最為突出。他那高超的技藝能迅速捕捉所描繪對象的瞬間感情，其作品以形神兼?zhèn)?、造型嚴謹、筆法流暢、色彩單純明快而著稱。他代表了瑞典當代繪畫藝術(shù)的成就，是具有全歐影響和唯一贏得世界聲譽的瑞典畫家。

1860年2月18日，安德斯 · 佐恩出生在摩拉 · 阿特姆蘭村，教名叫安德斯。母親名叫格魯?shù)?· 安德斯多特，在斯德哥爾摩北部一家啤酒廠做季節(jié)工。在那里，她認識了法國釀酒商利奧納德 · 佐恩。兩人感情很好，未完婚就懷上了孩子。安德斯多特的父親不同意這樁婚事，把自己的女兒召回并送到她的媽媽家里，所以安德斯 · 佐恩出生后是由外祖父母護養(yǎng)大的。1872年安德斯 · 佐恩12歲時，他的父親利奧納德 · 佐恩在赫爾辛基去世，父子二人從未見過面。在利奧納德 · 佐恩同伴的幫助下，安德斯多特才設法為兒子從其父親的財產(chǎn)中爭得一筆遺產(chǎn)，并送孩子到莫科賓讀了三年書。從那時起小佐恩就開始學習繪畫。后來又在他父親同事們的幫助下，佐恩得以到首都斯德哥爾摩的皇家美術(shù)學院就讀。

佐恩從小酷愛藝術(shù)。最初，他對雕刻特別感興趣，可是進入美院后，他的繪畫天賦很快得以充分展現(xiàn)。1878年，他畫了一幅《耙地女孩》的水彩畫，以50克朗被北歐藝術(shù)協(xié)會收購。由于生活所迫，佐恩除了業(yè)余時間給幾位官員教繪畫課得到一些報酬，主要以畫肖像畫的收入維持自己的學業(yè)。1880年，佐恩在學生畫展上展出了一幅描繪一個身穿喪服的年輕女子的作品《清晨》（現(xiàn)藏于瑞典國家博物館），一位著名的瑞典藝評家贊譽了這幅作品，并委托佐恩為自己的兒子畫像。從此，斯德哥爾摩上流社會人士紛紛委托佐恩畫像。于是，他決定離開美術(shù)學院，開始他的職業(yè)畫家生涯。

安德斯?佐恩 水邊布面油畫 80 cm×55 cm 1889年 瑞典摩拉佐恩博物館收藏

1881年，佐恩認識了一個猶太富商的小女兒愛瑪 ·拉姆，這是一個頗有經(jīng)濟實力和社會地位的家庭，但佐恩并不想依賴女方家庭的支持成婚。愛瑪 · 拉姆也希望未來的丈夫事業(yè)有成后再成婚。愛瑪 · 拉姆是個很有教養(yǎng)的姑娘，她希望佐恩在藝術(shù)上能有所成就，爭取到國外去開闊眼界。在愛瑪?shù)墓膭詈蛣駥?，佐恩開始游學歐洲。在那個年代，瑞典的許多畫家都去法國深造，可是佐恩卻選擇去英國，因為英格蘭被認為是水彩畫的故鄉(xiāng)。佐恩在美術(shù)學院時就喜歡水彩畫，他的作品大多用水彩工具完成，他對水彩畫一直抱有濃厚的興趣。他到英國以后，看到了許多英國水彩畫家的作品，備受啟發(fā)，對水彩的興趣也更高了。隨后他來到巴黎，翌年又去了西班牙的馬德里和卡迪茲，致力于提高自己的繪畫技巧。在西班牙他結(jié)識了那里的著名畫家索洛亞，兩人談得十分投機。后來這位西班牙畫家成了佐恩的知心好友。他們經(jīng)常一起寫生作畫，互相切磋技藝。在西班牙的卡迪茲，佐恩完成了幾幅西班牙主題的作品，并贏得了國際上的認可。

安德斯?佐恩 我們每天的面包 水彩 68 cm×102 cm 1886 年

佐恩對英國的水彩畫評價很高。在他的好友古斯塔夫 · 波林德的邀請下，1882年佐恩重返倫敦，這次一去就住到了1885年的春天。在那里他不僅學習英國水彩畫，還接觸了在英國生活的瑞典上流社會人士以及倫敦上層人物，因而肖像畫委托也就接踵而至。佐恩還應邀為西班牙的阿爾巴公爵夫人畫像。在旅居國外的幾年中，他不僅在繪畫技巧上提高很快，在繪畫風格上也趨于成熟，作品受到廣泛的贊譽。當他回到瑞典時，在經(jīng)濟上已打下良好的基礎。他與愛瑪已經(jīng)掃平了通向婚姻的經(jīng)濟與社會上的障礙。1885年6月間，兩人在瑞士宣布訂婚，10月結(jié)婚并進行了游歷東歐的蜜月之旅。當他們到達羅馬尼亞時，佐恩得知他被有關方面授予Vasa勛章，這對一個25歲的青年畫家來說是個非同尋常的巨大榮譽。1886年6月，這對年輕夫婦取道意大利和法國回到瑞典。

國外游學的經(jīng)歷和理想的婚姻生活促使佐恩的創(chuàng)作進入一個新的階段。1886年，他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出色的作品，如《帶刺的荊棘》《暑假》《莎琳》《我們每天的面包》等?！稁Т痰那G棘》（1886）這幅水彩畫表現(xiàn)的是佐恩年輕美貌的妻子愛瑪在森林里漫步的情景，陽光透過叢林照射在人物的衣帽上，色彩透徹、明快悅目，當這幅作品在巴黎和倫敦展出時獲得各界一致好評。同年佐恩又創(chuàng)作了另一幅水彩畫《我們每天的面包》，這幅作品更能體現(xiàn)畫家這個時期的藝術(shù)水平。畫面上一位老婦正在為收割者做飯，描寫的正是他的外祖母。佐恩寫道：“我試圖創(chuàng)作一幅說明我最熱愛什么和最了解什么的畫——童年時，當大人們在地里收割的時候，我常常在田野和小溝邊玩耍。祖母當然是重要人物，她在小溝里煮土豆，并從口袋里拿出食物，準備給收割的人們吃?！薄斑@幅畫在我的藝術(shù)生涯中確有當時的特點。我對地里每棵草、每一粒糧食，或老人臉上的皺紋等的描繪，多半出自我對自然的熱愛和敬意，出自我表現(xiàn)藝術(shù)的愿望?！边@幅作品情節(jié)雖然簡單，但耐人尋味，老人坐在小溝旁若有所思，小溝的周圍長滿雜草，從小溝的延伸可以看到一片收割的景象。用水彩工具表現(xiàn)這么復雜的場景并且刻畫得如此深入細致，在水彩畫史上是少見的，由此可見，佐恩的水彩技法已達到非常完美的地步。

佐恩的水彩雖然畫得那么精彩，可他并不滿足。1887年至1888年的冬季，對佐恩來說是他藝術(shù)上的一個轉(zhuǎn)折點，他開始畫油畫了！以往他不喜歡用油畫工具，哪怕在美術(shù)學院學習期間，也一直用他熟識的水彩工具?？墒撬蝗幌雵L試一下油畫創(chuàng)作。他第一次運用油畫顏料創(chuàng)作的《讀報的愛瑪 · 佐恩》（1887），畫面清新，色調(diào)幽雅，人物的造型和情緒都表現(xiàn)得非常到位，但能明顯地看出水彩畫技法的痕跡。當他第二幅油畫作品《艾沃斯的漁民》問世時，人們的評價就不同了，這幅作品于1889年春在巴黎的美術(shù)展覽會上展出時，馬上被法國人收購了。佐恩十分欣慰地說：“我在油畫界的初次亮相是成功的。”他在一位企業(yè)家與銀行家歐內(nèi)斯特 · 卡塞爾爵士的幫助下留在了巴黎，而且一住就是八個年頭。

安德斯?佐恩 漢堡港水彩 46.5 cm×67 cm 1891年 瑞典國家博物館收藏

佐恩在巴黎這些年里著重研究油畫技法，他結(jié)識了法國著名畫家馬奈、德加、雷諾阿和雕塑家羅丹等，還結(jié)識了美國畫家韋斯勒、薩金特。佐恩與馬奈、德加的交往最多，也最密切。在佐恩看來，馬奈和德加的作品中滲透著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而這一點正是佐恩最為賞識的。馬奈和其他印象主義者不同的是善于巧妙地運用不同濃淡的黑色來表現(xiàn)對象，從單純中求變化，在黑色和有限顏色范圍內(nèi)表現(xiàn)豐富的明暗光影對比。馬奈十分講究運筆，通過筆觸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和客觀對象，佐恩從中受到很大的啟發(fā)，這在他的作品里有所體現(xiàn)。

佐恩在巴黎期間，特別是從1889年到1894年間創(chuàng)作了一批精彩的油畫作品，為他在法國藝術(shù)界贏得了顯著的社會地位。在巴黎世界博覽會上，佐恩被授予法國勛級會榮譽稱號。此時，他作為一個肖像畫家的技藝在國際上已頗負盛名。由于他的技巧熟練，在畫肖像時能迅速捕捉到被畫對象的個性特征以及瞬間變化的情緒，因此他的肖像作品非常傳神、生動，令人喜愛。《安東尼 · 普魯斯特》、《舞蹈家羅西塔 · 莫莉》、上流社會的文化名人《西蒙斯夫人》等肖像作品就是很好的例證。

佐恩不僅是個高超的肖像畫家，同時也是個出色的風俗畫家。他在1890年到1891年的這段時間里，根據(jù)自己的生活體驗，首先創(chuàng)作了表現(xiàn)他記憶中的瑞典南部釀酒女工生活的作品——《小釀酒廠》（1890）。瑞典南部釀酒廠的工人多數(shù)是婦女，佐恩寫道：“這次我試圖描繪家鄉(xiāng)人民在釀酒廠的沉重勞動，無疑主要是因為我母親干過這種活，是她當時的經(jīng)歷驅(qū)使我這樣做的。為了維持生活，母親年輕時就在烏普薩拉釀酒廠工作。釀酒工作間涮瓶熱水引起的霧氣，濕漉漉的地板，煤氣的火焰和窗戶外面射進來的神秘光線，還有女工們系著閃亮的圍裙，佩戴她們家鄉(xiāng)教區(qū)的各式各樣的頭飾，以及她們健壯油亮的胳臂……釀酒廠的男工們常自嘆不如?！弊舳鞯纳羁腆w驗使其作品富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從而也體現(xiàn)他對畫中人物的同情之心和關切之心。

接著他又創(chuàng)作了一幅反映巴黎生活感受的作品——《公共馬車1號》（1891）。佐恩在回憶創(chuàng)作這幅作品時寫道：“在這些短途旅行中面對面、碰碰撞撞的人們中，有勞動一天后倚在可愛的陌生人肩上睡覺的疲乏工人，有善良的女裁縫。馬路上路燈的光線照在他們形形色色的臉上。這個主題之所以引起我的興趣，是因為我覺得他們是勤儉、誠實、善良的法國工人階級的典型代表。在構(gòu)思和創(chuàng)作這幅畫的過程中我多次乘馬車去觀察他們?！辈浑y看出佐恩把對法國普通工人的情感傾注在自己的作品中，人物神態(tài)各異，街上的燈光在旅客頭上閃爍不定，強烈的光影和生動的筆觸變化，加強了馬車行駛中搖晃的動感，這是一幅令人難忘的杰作。這幅作品足以印證馬奈的藝術(shù)對于他的影響。

安德斯?佐恩 公共馬車1號 布面油畫 99.5 cm×66 cm 1891年 瑞典國家博物館收藏

與《公共馬車1號》相應的另一幅作品，是畫于1895年的《夜色》。一盞街燈與咖啡館窗口透出的光，灑在巴黎大街上一名妓女的紅衣服上，前景中的小屋子被后景舞廳里的燈光照亮，靠在墻旁的妓女目光瞟射著游客，臉上流露出無奈的表情。這是佐恩從另一側(cè)面反映巴黎下層人民生活的作品。

同一時期，佐恩還創(chuàng)作了以戶外自然環(huán)境中的裸體為題材的油畫作品。這些作品在色彩處理上吸取了印象主義的外光手法，畫面明快，色彩艷麗，但和印象主義不同的是他在造型上依然與往常一樣保持著嚴謹、準確的風格，只強調(diào)自然光照射下的明暗對比與色彩冷暖的變化。畫家之所以畫這批戶外人體，也許想體現(xiàn)人類回歸大自然的理念。

佐恩婚后經(jīng)歷了一段很有節(jié)奏的旅行生活，在每年的春秋兩季夫婦倆總是在國外度過。1893年他們又動身去美國，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多。佐恩十分欣賞美國的生活方式，他曾七次到美國，結(jié)識了許多朋友。在芝加哥，佐恩為世界博覽會完成了美國婦女協(xié)會主席《波特 · 帕爾曼夫人》肖像，這是一位富有旅館主的妻子，一襲白裝，珠光寶氣，在深色的背景襯托下畫得猶如神話中的仙女。不難看出佐恩這個時期的作品受到美國畫家約翰 · 辛格 · 薩特金藝術(shù)風格的影響。自從佐恩在巴黎與其結(jié)識后，佐恩對薩特金的藝術(shù)一直十分推崇。就佐恩的創(chuàng)作而言，在美國居留期間最重要的是結(jié)識了美國富有的藝術(shù)收藏家伊莎貝拉 · 斯圖亞特 · 卡德娜，是她收藏了佐恩那幅描繪公共馬車上的巴黎人——《公共馬車1號》，并在她的幫助下得到了許多肖像畫的委托。他們不僅成為好友，卡德娜也是佐恩重要的保護人之一。佐恩旅美期間還為美國幾位總統(tǒng)畫像，1899年為威廉 · 塔夫特畫像（白宮藏），1905年為羅斯福做了蝕刻肖像。

佐恩夫婦在周游世界后，于1896年決定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瑞典的摩拉。他開始設計自己的家園——“佐恩花園”。從建筑到室內(nèi)裝飾，從家具到所有的陳列都由他親自設計選定。這里成為佐恩夫婦生活和交際的場所，常常有社會名流、文化界著名人士到佐恩花園做客。除主教索姆布羅姆，藝術(shù)家拉爾森、埃里克森，出版商勞森是?？鸵酝猓踝佑冉?、國王古斯塔夫五世、親王與王妃古斯塔夫 · 阿道夫和瑪格麗特、威廉王子、卡爾王子以及英吉保格公主等也常來佐恩花園做客。

安德斯?佐恩 午夜布面油畫 62 cm×103 cm 1891年 瑞典摩拉佐恩博物館收藏

佐恩夫婦沒有親生子女，但他們家中常有做客的孩子，除了親友的子女，他們有很多教子、教女，常常住在佐恩花園里度假或療養(yǎng)。佐恩夫婦還建立了讀書會、一個教區(qū)藏書館及一個兒童之家，此外還有摩拉家庭手工藝組織和一所頗有特色的學校。在學校里，他不僅展示自己的作品以提高學生的審美能力，同時還教育學生繪畫。他的夫人則講授民間傳統(tǒng)藝術(shù)的保存與家庭手工藝，深受當?shù)厝罕姎g迎。

佐恩夫婦十分熱心于社會公益事業(yè)，他們對許多瑞典的機構(gòu)進行了慷慨的捐贈，其中如1922年向瑞典美術(shù)學院贊助的斯德哥爾摩餐館，專供學院師生和工作人員就餐。還設立了美術(shù)學院的年度貝爾曼獎金以資助那些有才華的學生繼續(xù)深造。1914年他們又為瑞典軍隊贊助了第一批飛機。此外，他們還為瑞典美國協(xié)會設立獎學金，支持烏普薩拉大學的瓦斯特曼達拉學生聯(lián)合會，在斯德哥爾摩大學設立藝術(shù)史教授職位等，做了大量實質(zhì)性的社會公益事業(yè)，受到人們的尊敬。

佐恩非常重視瑞典的傳統(tǒng)文化。在世紀轉(zhuǎn)折時期，瑞典工業(yè)急速發(fā)展，隨之在文化界掀起一場民族主義的浪潮，這種情緒在公眾保存瑞典文化遺產(chǎn)方面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工業(yè)化的進程迅速導致許多手工藝廠和作坊受到?jīng)_擊，一些民間音樂也受到排擠。于是，佐恩創(chuàng)立了許多手工藝學會和民歌學會。為了支持民間音樂的保留，佐恩在1906年創(chuàng)辦了小提琴比賽會。這對復興和弘揚民間音樂文化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以至于佐恩去世后近百年后的今天，獲得“佐恩獎”依然是瑞典民間音樂家公認的最高榮譽。

佐恩對瑞典傳統(tǒng)文化的關心還反映在他對農(nóng)村古建筑的保存方面。為了保存這些農(nóng)村的小木屋建筑，他收集了若干十分古老的建筑并遷至佐恩花園，把若干個小木屋重新安置成一個綜合體，把幾所古舊的農(nóng)舍及室內(nèi)家具集中在一起，建立古代建筑群露天博物館向公眾開放。那些建筑從12世紀到17世紀貫穿各個不同歷史階段，不僅告訴人們以往幾百年中瑞典人民是怎樣生活和勞動的，同時反映出先輩們的聰明智慧和審美情趣，是具有珍貴價值的文化遺產(chǎn)。

佐恩對民族、民間文化的重視也著重反映在他的繪畫作品中，自從他周游世界回到瑞典，其繪畫題材也隨之起了變化?；蛟S由于他在國外周游多年后體會到“藝術(shù)只有民族的才會是世界的”這一真諦，他創(chuàng)作了許多描繪摩拉及當?shù)乩习傩丈畹淖髌?。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我們常見到的那幅代表作之一—《仲夏之夜》?897）。在瑞典古老傳統(tǒng)的仲夏節(jié)前夕的午夜，年輕人手牽手在舞曲的配合下，排成長長的隊伍，先圍繞著豎立在房屋前的飾有樹葉和花朵的竹竿起舞，然后舞入室內(nèi)，一直跳到太陽升起。畫面上表現(xiàn)的是當?shù)貢r間凌晨太陽剛剛升起的情景。佐恩自己認為這是一幅包含他全部內(nèi)心情感的作品。他在自傳中寫道：“我認為它幾乎完全滿足了我內(nèi)心深處的自我。”《仲夏之夜》似乎把人們帶到北國白夜里和老鄉(xiāng)們同歌共舞的歡樂情景中，這是一曲富有強烈民族色彩和民間生活的贊歌。與《仲夏之夜》相似的還有《戈普斯圖干的舞會》，兩者可謂是姐妹篇。后者畫面更加強調(diào)光的變化和復雜的人物動態(tài)。此外，佐恩還完成了一批反映摩拉人的作品，如《約斯 · 馬斯特》（1905）、《波斯爾 · 安德斯》（1906）、《牧羊女》（1908）、《吹號角的女人》（1905）、《圣誕節(jié)早晨的禮拜》（1908），等等。這些摩拉的姑娘、婦女與老人，有的在田間勞動，有的在家里做活，人們穿戴著傳統(tǒng)的民族服飾，形象刻畫得十分細致、生動而健康，體現(xiàn)出佐恩對自己家鄉(xiāng)的熱愛之情，佐恩自己也曾穿戴著摩拉地區(qū)的民間服飾畫過自畫像。

佐恩的油畫技巧越來越成熟，闊大的筆觸揮灑自如，已經(jīng)可以隨意處理任何復雜的光影和明暗。1909年的《母親與女兒》，畫面中兩個背影的裸女，構(gòu)圖十分簡潔。佐恩充分利用室內(nèi)背景的空間，描繪不同的光源，他表現(xiàn)了透過窗戶的自然冷光與室內(nèi)爐火的暖光相交錯匯合。這些混合的光源在人體上顯得格外復雜和微妙。對一般畫家來說，這是十分難以表現(xiàn)的，可對佐恩來說已是駕輕就熟。

19世紀80年代到20世紀20年代是佐恩藝術(shù)上的全盛時期，他經(jīng)常受到瑞典上層社會及文化界名人的肖像畫的委托，作為技藝高超的肖像畫家，他的聲譽已達到社會最高層。許多瑞典的王室成員也坐下來請他畫像。如《國王奧斯卡二世》（1898）、《國王古斯塔夫五世》（1909）、《索菲亞王后》（1909）等作品。此時年屆46歲的佐恩在國外也聲名顯赫。法國評論家把佐恩譽為除法國外當時世界上天才的三位畫家之一，那就是美國的薩金特、西班牙的索洛亞和瑞典的佐恩。

在各種贊揚聲中，佐恩變得越來越自信，有時甚至過于自信。他讓繪畫技巧和作畫過程占據(jù)了他藝術(shù)的主導地位，這就難免有悖于作品情感的表達，往往滿足于技巧的華麗和畫面的表面效果，忽略了對對象內(nèi)心世界的深入刻畫，有時會把模特兒置身于毫不相干的環(huán)境中。當然，并非所有的作品都如此。他最后的兩幅自畫像《著紅裝的自畫像》（1915）和《身著皮襖的自畫像》（1915）就是例外，似乎在他最后的作品中流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反省。

佐恩在國際上的聲望不僅建立在他的油畫作品上，同時他也是一個技藝精湛的蝕刻家。他的一批銅版畫作品在世界美術(shù)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銅版畫是歐洲傳統(tǒng)的一種版畫形式，早在15世紀的北歐就興行這種金屬版畫，因為主要用銅腐蝕，所以亦稱銅版畫或蝕版畫。這種版畫的印刷方法是在金屬平板上，以雕刀刻凹線，把油墨填入線中，然后將版面拭凈壓印成畫，這就需要畫家有很好的素描技能和肯定的落筆。佐恩在1882年開始從事這方面的創(chuàng)作，他的好友與同事阿克塞爾 · 赫爾曼 · 哈戈在倫敦教會他銅版畫的技法。他又從傳統(tǒng)的倫勃朗銅版畫中吸取經(jīng)驗，逐漸形成他自己獨樹一幟的蝕刻技法。他的蝕版畫以肖像為主，使用有力的長線，有時平斜相交組成濃淡有致的色塊，準確地落在畫面各個部位，和他的油畫一樣，落筆迅捷，猶如疾風驟雨，揮灑自如，造成氣勢磅礴的效果。佐恩把蝕版畫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1889年創(chuàng)作的《路西塔 · 莫莉》就以平行的蝕線自左上角開始，猶如瀑布一般從上到下直瀉而來，從烏黑的頭發(fā)、富有表情的面部到飄逸的長裙，線條粗細疏密一氣呵成。全身幾乎沒有一根輪廓線，創(chuàng)造出無形的輪廓和有形的體積感。盡管沒有輪廓線，人物卻與背景拉開了距離，富有空間感，生動地表現(xiàn)了莫莉在強烈的光線下那種亭亭玉立的神情與體態(tài)，足見他對蝕刻技巧的控制與運用已經(jīng)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佐恩一共創(chuàng)作了289幅蝕版畫，其中特別著名的有《艾爾奈斯特 · 萊南》（1892）。畫中人是19世紀法國重要的超越世俗的人物之一，是位作家、東方學者、宗教史家和哲學家，他總是拒絕坐下來讓畫家畫像，盡管如此佐恩還是把他畫了下來，并且表現(xiàn)得那么生動、傳神?！秺W古斯特 · 羅丹》（1906）表現(xiàn)的是人們熟悉的法國著名雕刻家。羅丹豪放的精神狀態(tài)以及瞬間的樂觀表情，讓佐恩把握得惟妙惟肖。此外，又如表現(xiàn)在巴黎公社中起過重要作用的法國杰出詩人的《保爾 · 菲樂萊依奈》（1895）和1911年創(chuàng)作的《莫娜》（這是畫家母親的肖像），皆刻畫得形神俱全、細致入微。

佐恩運用蝕刻針的驚人技藝可以部分追溯到他駕馭雕刻刀的能力。還在孩童時代，佐恩就喜愛拿小刀把木頭削成大大小小的木人。他在皇家美術(shù)學院學習初年立志做個雕刻家，所以佐恩如此嫻熟地掌握蝕刻技藝也絕非偶然。

佐恩在創(chuàng)作油畫、蝕刻畫的同時也做雕塑。一個杰出的例子是1903年他著手在摩拉創(chuàng)作古斯塔夫 · 瓦薩的等身雕像。瓦薩是一位民族英雄，是個熱情洋溢、令人信服的演講者，作品表現(xiàn)他正在鼓舞同胞團結(jié)起來抗擊共同的敵人。佐恩還雕塑了一批頭像和人體，其中放置在佐恩花園和斯德哥爾摩的羅森拜德的室外雕塑《晨浴》尤為突出。一位年輕的女子手執(zhí)一塊濕海綿，在她雙手擠壓海綿時，泉水從手中噴流而下奇妙的構(gòu)思，獨特的造型，給人一種清新的美之享受。

佐恩不知疲倦的工作和緊張的生活方式使他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在晚年更是急劇惡化。他在最后一次波羅的海的駕船旅行中，身患重疾，被送回摩拉進行手術(shù)治療，但他再也沒能從手術(shù)臺上下來。

1920年8月22日，摩拉的教堂響起禮拜的鐘聲，佐恩在鐘聲中辭別人世，一顆瑞典文化的巨星墜落，無數(shù)的人為之惋惜、痛心。黃昏時刻，夕陽照在畫家的靈柩上，遺體由他的兩匹愛馬運回佐恩花園。瑞典人民為失去這樣一位熱愛民族、熱愛家鄉(xiāng)的天才畫家感到悲痛不已，他的妻子愛瑪為紀念佐恩的藝術(shù)成就，從世界各地買回佐恩的許多作品，于1939年在佐恩花園建立了佐恩博物館并對公眾開放，使這位畫壇巨星的藝術(shù)成就得到后人的瞻仰。

佐恩是瑞典人民的驕傲。他的藝術(shù)造詣和獨特的表現(xiàn)技巧至今值得我們借鑒。他能從歐洲其他國家的藝術(shù)寶庫中汲取營養(yǎng)，用同樣的繪畫工具結(jié)合本民族人民的生活和民族文化傳統(tǒng)，以飽滿的熱情謳歌瑞典人民自己的生活，并創(chuàng)造出具有北歐民族特色的油畫藝術(shù)和蝕刻藝術(shù)。這對當今發(fā)展中國油畫和版畫來說，是可以從中得到啟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