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入維爾比耶

António+Abreu

在維爾比耶，一大片的山脈就這么突然地闖進了眼簾，賦予了我無限的自由感，這種自由才是我真正在乎和向往的。手和腿隨著彎道和巨大的顛簸感漸漸發(fā)酸，恰恰就是這種一路在苦樂之間不斷尋找平衡的過程才是每個人面臨的真正挑戰(zhàn)。

一段旅途或許永遠都不該帶著一個疑問開始，而是有很多個疑問。實際上，正是這種內(nèi)心的矛盾和好奇不斷激發(fā)著我對冒險旅程的興趣。作為一名山地車手，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全世界尋找下一段冒險旅程。10年前，14歲的我在滑雪勝地Portes du Soleil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段山地車之旅，從此以后，我對于此類體驗的胃口和野心就從未停止，新鮮路徑和異域風情，無一不吸引著我繼續(xù)前進。

我的這種熱情全然超越國界，事實上，將每一個未踏足的異地加入名單的感覺讓我備感興奮—仿佛只要騎上車，我就能夠掌握一切。 當我和魯伊—這個自認為騎得比我好一萬倍的朋友，和一些來自英國的朋友一起，共同住在維爾比耶的小木屋中。我問了其中一個人，“這是你第一次來這兒嗎？”這個名為史蒂夫的人咧嘴一笑，“不，這可是第八次啦！”我當時真不敢相信，到底是什么樣的動力能夠驅(qū)使他愿意連續(xù)八年造訪這個山間木屋。

他給我的回應是另一個微笑，“好啦，過完這個星期我們再談談你的疑問吧。” “小伙子們，脫下鞋和襪子，放松點都赤著腳進來吧?！甭段?，這間木屋的女主人開始招呼我們，同時還奉上了三個飽含熱情的親吻。16年前，露西在寒假里來這兒玩，遇到并且迅速愛上了后來的男朋友和合作伙伴—菲爾，從此她就在這兒留了下來。

進屋沒多久，我們就看了出來，他們倆的確是非?；パa的一對。露西就是個掌握著大局的主人，而菲爾……好吧，借用我們向?qū)д材匪沟脑捑褪牵案谝黄鹁秃孟裨诤鸵粋€學校里的頑皮孩子相處”。

不過也正是他們這樣的有趣特質(zhì)，讓我們接下來一周內(nèi)的衣食住行都如此愉快而又特別。 一進屋，我們就被前院的風景所吸引—一大片的山脈就這么突然地跳躍進了眼簾。在巍峨連綿的高山面前，我一下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不過同時這也賦予了我無限的自由感，這種自由才是我真正在乎和向往的?；氐轿堇锖螅瑥N房的大桌子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一個圓形的現(xiàn)烤蛋糕?！奥段?，這是給我們的嗎？明天我們可是要去騎車的?！庇谑锹段鹘o我們切了一塊大大的藍莓蛋糕，還送上了一杯暖暖的熱咖啡。那一刻，我的心頭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暖意。

酒、奶酪和剎車皮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直射在胸膛、臉和四肢上時，我仿佛重獲新生般被注入了一股活力，一剎那間我突然只想感謝上帝，讓我有幸去體驗這樣一場充滿未知的山間之行。 我們從海拔800米的Etiez開始，15分鐘的熱身結(jié)束后就到達了1500米的Le Ch?ble，這兒也是整個維爾比耶城的中心地帶。

事實上，將每一個未踏足的異地加入加入名單的感覺讓我倍感興奮，新鮮的路徑、他想體驗和異域風情，無一不吸引著我繼續(xù)前進。我的這種熱情全然超越國界，仿佛只要我騎上車，我就能掌握一切。

然后，我們又一路向前，到達了海拔2200米的Croix-des-Ruinettes。隨后，我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兒的條件絕對可以滿足不同人群的騎行需要。夏季里你甚至可以坐纜車直接去往更高的山路，不過在現(xiàn)在只能老老實實自己騎上去。此外，這里還有個自行車公園，提供向下的纜車運輸服務，幫助人們擺脫一些暫時不需要的沉重行李。

這時，在菲爾的帶領(lǐng)下我們騎上了一條他最喜歡的下山路線，名為Vertigo—這段垂直落差足足有1400米的下坡讓我們從Croix-des-Ruinettes峰頂一路回到了Le Ch?ble。

和上山路不同的是，這條布滿亂石的小路更加陡峭和驚險，無疑對技巧的要求也更高。就在我使足了力氣想要通過下一個拐角時，菲爾正在石塊間饒有興致地跳來跳去。魯伊這時突然來了個急剎，然后問我，“嘿，我們帶了多余的剎車皮來嗎？”“有啊，不過和以前一樣，只多了一套?！蔽腋嬖V他?！澳沁@回也許要不夠用了……” 盡管十分不容易，但我不得不說，這條小路時時刻刻都在帶給我們新鮮和刺激，一路上我們從無乏味之虞。

“騎在這條路上簡直就像身邊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妻子，從頭到尾都讓你的心里無法消?！?這話是我們的向?qū)д材匪拐f的。著可絕對是個大挑戰(zhàn)。

危險讓人時刻保持著清醒，而種種障礙險阻又不斷地給人注入動力。當然了，時刻捏下剎車也是必須的，否則誰能保證自己可以安全到達下一處轉(zhuǎn)角呢？ 停下來后，磨損嚴重的剎車皮混合著當?shù)仄咸丫坪湍汤业南阄?，帶給我們一種相當奇特的感受。

這時，菲爾忍不住告訴我們，“在瑞士，你總會有一萬個理由去品嘗美酒和奶酪，尤其是在觀看斗牛表演的時候?！痹谶@兒，滑雪當然是最受人喜愛的活動，而緊隨其后的就是斗牛了。不過和西班牙狂野的公牛不同，瑞士人欣賞的是優(yōu)雅的母牛間的對決。

母牛們在向?qū)κ职l(fā)出一聲吼叫后，“搏斗”就算開始了，其實它們無外乎就是互相推搡和沖撞一番，并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而當其中占下風的一方意識到自己的劣勢后，就會迅速以撤離來宣告戰(zhàn)斗的結(jié)束。

如此的輕松氛圍搭配上和煦的天氣、小酌的美酒、輕快的音樂和香濃的奶酪，想想可真是再美好不過。如果你還覺得不夠，那就再滿上一杯酒好了。 對我而言，正是來到瑞士后才認真意識到，你必須為了踏上車做好身體和心靈上的雙重準備?！澳阏娴膲蛞皢?？你敢一路不停歇地沖過去嗎？你有一躍而起的力量和穩(wěn)穩(wěn)落地的平衡感嗎？”一路上，這些問題久久地盤亙在我的腦海中。

“轉(zhuǎn)彎！轉(zhuǎn)彎！踩踏！踩踏！坐穩(wěn)了，深呼吸！然后再踩！哎呀，剎車！”在上下的顛簸和左右的方向變化中，我的大腦一刻不停地發(fā)號施令。好在之后的一段路要好走得多，周邊的景致也更加開闊，兩旁還有不少高大的松樹和橡木。一旦踏入，個中的種種喜怒悲歡、樂趣和掙扎就只有自己才最明了了。

人跡罕至米勒峰

我心里還是始終掛念著山另一面的景象——皚皚的白雪覆蓋著紅棕的木叢。沒有任何停車點、只有一兩條可以踏足的路，走半天都不一定能找到一間可供休息的木屋，那樣的寂靜冷清和山這一面的熱鬧無疑對比鮮明。事實上，第一天里我就問過菲爾咱們能不能去那兒看看?！爱斎涣耍∧抢镉忻桌辗?，如果你真的喜歡未知冒險的話，那里簡直就太壯美了。”接著他就一邊指點一邊跟我描述著那兒山脊和山路的模樣。從他的口吻中，我已經(jīng)在心中勾畫出了一幅米勒峰的景致，全然按捺不住前往體驗的沖動了。 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漸漸有一些迷失在瑞士國度的感受了，在前往米勒峰的前一天晚上，我甚至激動得睡不著覺。為了這趟行程我特意多帶了食物補給，長條的法棍、巧克力條、香蕉、足足兩升水還有一大塊美味的藍莓蛋糕，這些將我的隨身背包填得滿滿的。 “從現(xiàn)在開始，文明社會告一段落，我們要進入一個原始又狂野的世界了！”第二天，在攀往峰頂?shù)穆吠局?，菲爾邊騎邊對我們大聲宣告著，雖然這條路對他已不再陌生，但語氣中還是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上山的路途比較開闊，只是一路上都了無人煙。從海拔1600米起，我們正式的爬坡段開始，終點是遙遠的位于海拔2500米高的頂峰。在不斷蜿蜒向上的過程中，我們的體力逐漸在流失，后半程里的幾乎每一次踩踏都讓人喘不上氣，我仿佛都能聽見自己的身體不斷地說—我需要氧氣，我需要水！ 到達2000米海拔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個轉(zhuǎn)折點—之前的寬闊大路不再，取而代之映入我們眼簾的是崎嶇的山間小路。上上下下，左右輾轉(zhuǎn)，這讓我不得不有些擔心身上藍莓的安危了。而且這里雖然沒有任何直路，但也沒有需要直接停下的直角彎道。接下來我們眼見的景象就更加特別和有趣了——我們看到了很多馬，它們成群結(jié)隊地快速前進著。當接近我們的時候，馬兒們還嗅了嗅我們的衣服、背包和自行車，幾分鐘后，它們好像失去了熱情，繼續(xù)疾馳前行。沒一會兒它們的身影就逐漸湮沒在山間了。 這里的一切都讓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遠遠超過了正常的舒適范圍。我感覺自己不該停下來，但實在是有必要放慢速度，好能環(huán)顧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順便還要抬頭看看2500米處的那個專為騎行者休憩的頂峰小木屋?！澳莾壕褪俏覀円サ牡胤絾幔俊蔽覇柗茽??！笆前。椅腋惚ＷC，到了那兒我會給你來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庇谑俏?guī)е鴿M滿的美味藍莓繼續(xù)我的行程，一只手掌控著平衡，另只手嘛，正在不停地重復往嘴里投食的動作。大家都知道，藍莓可以幫助肌肉在疲勞后的恢復，同時還可以提高記憶力，這兩樣都是我在目前甚至以后的幾年里都十分需要的。 當我們到達寒風肆虐的峰頂時，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踏頻，因為菲爾跟我說過，山頂上的木屋商店里有溫暖的熱咖啡。然而隨后現(xiàn)實卻讓我失望了，由于季節(jié)原因，這里的供應在上個星期就暫停了。真倒霉！這時我只好躺在門口的地板上，掏出了些隨身攜帶的水果充饑，任由這秋冬之交的凜冽大風吹過?！拔乙呀?jīng)凍得感覺不到自己的手了，但是我就喜歡這種感覺！”這時，一旁的魯伊開始用明顯震顫著的嗓音唱了起來，哈哈，聽起來真是挺逗的。休息了一會兒后，我們又開始為接下來的垂直高度達到1800米海拔的下坡路做起了熱身，要知道，在這兒想要暖暖手可真不容易啊。 在日常的騎行中，追求絕對的自由顯得太奢侈。到了時間，你總得往家趕，不論是為了送孩子去上鋼琴課還是出席一場無聊的午餐。日復一日地，你的騎行總是必須為種種安排和瑣事所干擾或妥協(xié)。然而在這里，當我在菲爾和魯伊的身后踩著踏板時，卻真正感受到了心靈的解放。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不知道下一段路是爬坡還是下坡，但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在乎這些。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抬起頭，在海拔2500米的高山中深深呼吸，然后在這條唯一的山路中馳騁。沿途的高聳山脊和震撼風光都讓我的顛簸前進顯得那么值得。這時我的雙手也不再冰冷，雙腿開始有些疲憊，腦海卻飛速被種種感受所包圍和填滿，這感受來得太洶涌……以至于有時我都得費勁去穩(wěn)定車把。高速的刺激讓我的雙眼都有些濕潤，而我的內(nèi)心，此刻自然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歡樂和滿足。這種有些失控的感受直接撞擊著我的心靈，大大滿足了我對探險的熱愛和野心。 現(xiàn)在，我終于有些明白了，為什么史蒂夫愿意年復一年地來此一游。為了一場冒險？一段友情？一條路線、特色美食還是一種自由？雖然我不敢確定他到底更在乎的是哪般。但我相信，不論是誰，這里總會有吸引你再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