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機上看,出北極圈向南不久,就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西伯利亞中南部山上的森林,尤其在有雪的時候,看得更加清楚一些。我曾經(jīng)懷疑在這個緯度上是否會有森林,也想過如果真有的話,俄羅斯人得有多少森林資源啊。到了西伯利亞,親眼見到無邊無際的森林,才真是信了。
這里滿山遍野都是森林。任何地方村莊的房子,幾乎都是全木頭蓋的。這些木頭房子,不是中國南方常見的那種木板房,而是用橫切面邊長20到40公分甚至更粗的木方子壘砌起來的。木方子間墊著點棉花之類的東西,保證兩個木頭方子之間不會有任何空隙。所謂針大的眼斗大的風,在寒冷地區(qū)是必須要考慮的問題。這種木頭房子,對西伯利亞冬天的保溫應(yīng)該沒有問題。
這里的木材真的是太多了,而且質(zhì)量非常好。低谷地區(qū),常見的是針葉、闊葉混交林,山上多是針葉林,尤其是筆直的雪松,上好的建筑材料。村莊里,人們燒茶做飯取暖,全是燒劈開的木墩子。旅行中,一路可以看見原野上跑著火車,一列車長長的幾十個車皮,只拉兩樣東西:油罐和筆直的木材,向南不知去什么地方。
在西伯利亞,最常見的闊葉樹種是白樺。我去的季節(jié),白樺樹葉子已經(jīng)在發(fā)黃,坐巴士路過山區(qū),看見一些純凈的白樺林,極為漂亮,讓坐在車上的我看得心癢癢,但開車的司機,每天都是這種風景,對眼前的一切毫無感覺。
一路看下來,我發(fā)現(xiàn)在針闊葉混交林帶,白樺樹和松杉為了爭得陽光,都拼著往上躥,長得比我想像的都要高。真正的純松林,是我最喜歡的環(huán)境。那么多筆直的雪松,幾十公分直徑、幾十米高的樹,密集地站在那里,有一種不怒自威、令人生畏的氣氛。那才真的叫做森林。那種森林里,松針松果一地,鋪得厚厚的,踩上去有些彈性。更不要說空氣中那種氣息,讓人有點失落,好像從來沒有來過,又好像回到了從前。
看著那些森林,我問同行學植物的同事:為什么裸子植物的松杉,樹干都長得筆直,而被子植物的各種樹,枝枝椏椏很多,主干支干都長得曲里拐彎的?這個問題最后沒有答案。因為要科學地來說,兩者的差別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能說得清,于是我就班門弄斧,八卦解釋了。沒有子衣(果皮)的裸子植物,比較原始,缺點心眼,就直憨憨地長,不經(jīng)意中居然成材了。而被子植物因為有了子衣,很先進,心眼也多一點,聰明地會在樹林中曲里拐彎尋找陽光的饋贈,橫行而不是向上,結(jié)果都長成了歪脖子樹。不過,歪脖子樹也不是壞事,長到極致,歪脖子樹就成了園林中觀賞的佳品。到世界各地的園林去看,人們栽種的最漂亮的樹,都是歪脖子樹,大概人們比較喜歡這種造型。從審美的角度看,人們喜歡植物的復(fù)雜而不是簡單。筆直的松杉沒人喜歡,全都長在荒野里,只有到要蓋房子時,人們才會想起它們來。建房屋的棟梁或者是社會的棟梁,一般不會用歪脖子樹,因為歪脖子樹雖然好看,但也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