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銑 韓 婷
(安徽大學,安徽 合肥230039)
《事類賦》與《增補事類統(tǒng)編》所見宋清博物觀之演變
張金銑韓婷
(安徽大學,安徽 合肥230039)
宋代吳淑所作《事類賦》是保存至今最早的一部賦體類書,后人在其基礎(chǔ)上逐漸增補,至清代出現(xiàn)集大成之作《增補事類統(tǒng)編》。經(jīng)過數(shù)次增補,版本較多,但出入不大,系出同源。編撰之宋代與增補之清代,在《事類賦》編撰過程中分類的變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不同時期社會環(huán)境的變更和博物觀念的演變。較之宋代,清代在博物觀上,增加了對社會人事制度的關(guān)注和重視,在事物的分類和命名上更符合近代科學理念。
《事類賦》;《增補事類統(tǒng)編》;分類;博物觀
類書作為中國古代特有的工具書,是典籍之薈萃、知識之精華,創(chuàng)體以來對文獻保存、知識傳播和學術(shù)研究產(chǎn)生重要作用?!端膸烊珪偰刻嵋ゎ悤愋颉吩疲骸肮偶⑼觯淮嬉?,遺文舊事,往往托以得存?!保?]從類書的萌芽《爾雅》,至最早見于著錄的第一部類書《皇覽》,經(jīng)隋唐時期大型官修類書,到宋元類書種類繁多,終至明清時期類書走向興盛和衰亡。清代類書編纂是對歷代類書編纂成就的總結(jié)。
北宋吳淑《事類賦》(亦稱《事類賦注》),是現(xiàn)存最早全用賦體形式撰成的類書。全書分為三十卷,其中天部三卷,歲時部二卷,地部三卷,寶貨部二卷,樂部一卷,服用部三卷,什物部二卷,飲食部一卷,禽部二卷,獸部四卷,草木部、果部、鱗介部各二卷,蟲部一卷,用賦體形式分門別類概述自然界各類常見事物,內(nèi)容極其豐富。后世對其多有增補,尤以清代為甚。
目下關(guān)于《事類賦》及其增補文獻的研究,多從文學角度出發(fā),主要有權(quán)儒學的《宋刻本吳淑〈事類賦〉》[2]考查其版本及引文特點;周篤文、林岫《論吳淑〈事類賦〉》[3]從不同角度肯定其價值;廖源蘭《武大藏本〈事類賦〉兩跋辨?zhèn)巍罚?]考證武漢大學藏本中趙子昂跋和王擇登跋均為托名偽作;王恩?!秴鞘纭词骂愘x〉用韻研究》[5]、蒲銳志《吳淑〈事類賦〉體例簡介》[6]分別介紹該書作者、體例、內(nèi)容及其用韻特點等問題;劉培《〈事類賦〉簡論》[7]認為該書反映宋初賦體文學繼承了漢晉傳統(tǒng),指出該書不同于一般類書的特點;程章燦《〈事類賦注〉引漢魏六朝賦考》[8]及魏小虎《〈事類賦注〉的文獻學研究》[9]則考查其文獻價值。
《事類賦》作為賦體類書,反映了作者對自然的認識和宋代的博物觀,對于探討中國“博物”思想也有極高價值。北宋以后,對《事類賦》續(xù)補者很多,清代完成的《增補事類統(tǒng)編》是在《事類賦》基礎(chǔ)上不斷增補而成的集大成之作,不僅包括對自然萬物分綱列目的賦詠,而且增加了對人類社會生活事物分門別類的賦對,也集中反映清代人的博物觀。從宋代的《事類賦》到清代的《增補事類統(tǒng)編》,二者在內(nèi)容選擇和分類上的變化,體現(xiàn)了博物觀在兩個不同時期的嬗變。然學界對《事類賦》,尤其是其續(xù)補文獻的研究相對較少,亦乏對其所見之博物觀的研究。
(一)《事類賦》的作者與版本
《事類賦》作者吳淑(947—1002),字正儀,潤州丹陽(今江蘇省丹陽市)人。自幼屬文敏速,深得韓熙載、潘佑、徐鉉等南唐文壇前輩的器重,舉進士擢第,以校書郎直內(nèi)史。歸宋后,試學士院,授大理評事,預(yù)修《太平御覽》《太平廣記》《文苑英華》等書。歷官太府寺丞、著作佐郎、始置秘閣,以本官充校理。遷水部員外郎。至道二年,兼掌起居注舍人事,預(yù)修《太宗實錄》,再遷職方員外郎。咸平五年卒,年五十六。其著作除《事類賦》三十卷外,尚有《說文五義》《秘閣閑談》《江淮異人錄》等[10]。
據(jù)紹興刻本《事類賦》之《邊惇德序》所言,“淳化中博士吳淑進事類賦百篇于朝,太宗嘉其精贍,因命注釋之。今觀其書,駢四儷六,文約事備,經(jīng)史百家傳記方外之說,靡所不有,其視李嶠單題詩、丁晉公青衿集用功蓋萬萬矣。歲久罕傳,鄭公集群里以所藏善本修鏤刻版,以備士大夫章句檢討之益。淑書用意浩博,將以貽惠來,然非鄭公,不能廣其說,使學者有所觀覽”[11],可見吳淑作此書原意在便于檢覽,為科舉士子提供方便。鄭公紹興重刻使之得以廣泛流傳,今存世最早的版本即為此紹興本。吳淑《事類賦》成書之后,歷代多有刊刻,版本較多①南宋紹興十六年(1146)兩浙東路茶鹽司所刻,現(xiàn)存最早的版本。明代:嘉靖十一年(1532)無錫崇正書院華麟祥刻本;嘉靖十一年(1532)蔡弼刻本;嘉靖十三年(1534)開封太守南宮白玶郡齋刻本;嘉靖十六年(1537)秦汴刻本;萬歷十七年(1589)寧壽堂刻本;明新安潘仕、潘杰刻本;明葉氏作德堂刻本。清代:乾隆二十九年(1764)華希閎劍光閣刻本;乾隆五十八年(1793)繡谷周氏令德堂刻本;嘉慶六年(1801)文盛堂刻本;嘉慶黃丕烈抄配殘宋本;芥子園刻本。,可知此書很受重視且影響深遠。1989年中華書局出版點校本《事類賦注》,書目文獻出版社1997年出版影宋本《事類賦》。所刻《事類賦》版本雖多,但內(nèi)容出入不大,多與宋刻本相近,系出同源。
(二)宋刻本《事類賦》的分類
宋紹興刻本《事類賦》分十五個部類,部類之下分九十九個子目類,共分布三十卷,見表1。
(一)增補《事類賦》著作及其版本
宋代吳淑《事類賦》之后,又在基本保持吳淑《事類賦》內(nèi)容原貌的基礎(chǔ)上,陸續(xù)增補新內(nèi)容,重新分類編排,題以新名,并多次刻版印制。清代的類書編纂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局面,類書的體例益精、種類、數(shù)量益巨、檢索愈方便,是對歷代類書編纂成就的總結(jié)。清代對宋吳淑所作《事類賦》這一類書進行增補刊刻恰好反映了清代類書編撰的這一特征。
表1 宋刻本《事類賦》[11]分類情況
(二)增補《事類賦》著作與《事類賦》的關(guān)系
《廣事類賦》在《事類賦》的基礎(chǔ)上,新增若干部類,如歲時部之后增加帝王部兩卷,職官部四卷,仕進部一卷,禮樂部一卷,政治部一卷,文學部兩卷,學術(shù)部一卷,技術(shù)部一卷,戚族部兩卷,交際部一卷,閨閣部一卷,人品部兩卷,人事部兩卷等。一些部類之下新增若干目?!稄V事類賦》中并未著錄《事類賦》的原有內(nèi)容,是一種增補性質(zhì),但是這種增補沒有著錄在一起,不便于閱讀、研究、檢索,無論是從類書性質(zhì)上還是版本上看均不夠完善。故此清嘉慶十三年(1808)文立堂藏版劍光閣刻本的重訂本,將兩書同時重訂,合為一套,很好地彌補了這一缺憾。但此次合刊并未將每一部類下新增子目隨類柔合,實際上還是兩本,仍存不足。
《廣廣事類賦》也是在《事類賦》基礎(chǔ)上的增補,性質(zhì)相同,不同的是不僅增加若干部類和子目,而且有些部類和子目與《事類賦》或《廣事類賦》相同,但是內(nèi)容卻不同。
《續(xù)廣事類賦》和《事類補遺》也是在《事類賦》基礎(chǔ)上的增補。又有《事類統(tǒng)編》和《增補事類統(tǒng)編》,均是在原有基礎(chǔ)上的增補。
表2 增補《事類賦》典籍情況②線裝古籍文獻資料參見安徽大學圖書館藏古籍文獻。
《事類統(tǒng)編》主要是將前幾本的成果混編在一起,以類相從,新增加的子目較少,優(yōu)點在于每個部類的子目之下注明統(tǒng)編來源,如“事類”“廣廣”等字眼。
《增補事類統(tǒng)編》在原有基礎(chǔ)上進一步編排和增加,但相比《事類統(tǒng)編》變化較小,所見五個版本各有特色,相較而言,光緒十四年上海點石齋石印本最為精良,在分類卷次上合理合并,將先前錯亂修正,開本較小,攜帶方便,便于保存,各子目賦對,非增補的內(nèi)容皆注明統(tǒng)編來源,繼承了《事類統(tǒng)編》的優(yōu)點。
(一)《增補事類統(tǒng)編》的成書
李世捷為《增補事類統(tǒng)編》所作之序,“古人讀書難,今人讀書易,非今人才過古人。古無類書,雖有聰明才俊之本,非多見多聞多學而識不足以稱博雅。今則類書汗牛充棟,凡中人之資,類能涉獵而藥其前陋,蓋登山而求玉,入水而挖珠,固不如適五邑之市,玉樹珠林,左宜右有,取攜尤優(yōu)。自魏《皇覽》經(jīng)隋唐以來,類書裒集愈多,然或簡而失之陋,或繁而失之蕪,饾饤散漫,不優(yōu)記誦,學者病焉,有宋吳淑已沈博絕麗之才效比事屬辭之體,首撰《事類賦》百篇,約而舉簡而詼,后有學者搜其未備,又有廣、廣廣、續(xù)廣、補遺、增補,引而伸之,觸類而長,六執(zhí)之芳,各有千秋,合諸家之作勒為一書。上而日月星辰,下而山嶺河流;大而兵農(nóng)禮樂,小而草木蟲魚,于是乎備為天下大觀,多見多聞多學而識”[12]。極言類書之用,又談其利弊,至《事類賦》而言其精備,闡述了《增補事類統(tǒng)編》的成書過程,乃是在后世不斷增補基礎(chǔ)上合刊而成的集大成之作,蔚為天下大觀。
《事類賦》典籍作為賦體類書,“旁搜博采,聯(lián)以廣學,得以見聞”,“四聲之作,起于齊梁而盛于隋唐,遂以為取士之階,協(xié)辭比事,法度纖密”,“差以綜要,以事類隸賦,用優(yōu)記誦于初學,尤宜今天子重鴻博之選,樂以詞賦”[12]用以博聞多識,優(yōu)于翻檢記誦,裨益于科舉,是其最主要的成書目的。
(二)《增補事類統(tǒng)編》的分類
增補《事類賦》典籍在《事類賦》基礎(chǔ)之上,增加了新內(nèi)容,尤其是在部類、子目,此以最后成書的《事類賦》的集大成之作《增補事類統(tǒng)編》為例,分析其分類特征,比較其與《事類賦》分類的變化,并探討其所包含博物觀的嬗變。
《增補事類統(tǒng)編》[13]分三十五卷三十五部類,依次如表3所示。
表3《增補事類統(tǒng)編》的分類情況
以上共三十五個部類,下分708子目。
《事類賦》主要包括兩大類:一是“自然”,二是“器用”?!白匀弧辈糠钟址譃樘煳牡乩砗蜕?,天部、歲時部、地部屬天文地理,禽部、草部、木部、果部、麟介、蟲部屬生物。在天文地理與生物之間插入關(guān)乎人事的器用,包括寶貨部、樂部、服用部(什物部)、飲食部。這種分類安排,反映出作者的博物觀念:首先是天部,其次是當時人們眼中與“天”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歲時部,再次是地部,表現(xiàn)了我國自古以來敬天畏地的觀念。其后的“器用”則是與在天地之間生存的最為重要的人密切相關(guān),反映當時人們已漸漸將人事視為天地間最為重要的部分,說明人文觀念的上升和對人與自然界認識的提高。最后是屬于自然的生物,包括動物和植物,在關(guān)乎人事的“器用”之后為天地間的其他生物,體現(xiàn)了人對自然界的認知和改造。
《事類賦》共三十卷十五部類(實際上為十四個部類,其中什物部為服用部的附卷),其中屬“器用”的僅有四部類九卷,屬自然的則多達十部類二十一卷,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當時人對自然的認識和敬畏(尤其是作者吳淑)?!按藭r的博物觀念脫離了先秦、秦漢時期懵懂混沌的狀態(tài),人們對博物學的關(guān)注不再局限于訓(xùn)詁名詞或記敘異物,而強調(diào)通過自然界萬物探究終極之理,反映出其時文人群體審美情趣與知識追求的深刻變化?!保?4]
與《事類賦》相比,《增補事類統(tǒng)編》的內(nèi)容上至天文地理、帝王將相,下至服飾雜物、一草一木,事無巨細,盡可能地涵蓋當時人們所能接觸的絕大部分社會與自然知識。進而通過不斷劃分類目和子類,將這些知識領(lǐng)域不斷切割細化并加以排列組合,構(gòu)筑起一個嚴密的知識網(wǎng)絡(luò)。這一知識網(wǎng)絡(luò),正是時人觀念中對于大千世界中各種知識秩序的具體體現(xiàn)。
在自然方面,無論是天文地理還是生物在分類上更加細致、科學,在部類命名上也更加符合近代科學理念。如將“天部”“地部”改為“天文部”“地理部”,歲時部仍安排在天文地理之間,并新增與農(nóng)時密切相關(guān)的二十四節(jié)氣,利于農(nóng)事。每部類之下皆相應(yīng)增加子目,使子目分類也更加科學細致,如將天文部地“星”改為“星象”,“雷”下附“電”,宋時只提及雷,認為電是雷的一部分,至清代則認識到雷、電是兩個不同的自然現(xiàn)象。自然方面的生物,花、草、木、果、禽、獸、水族、蟲豸八部類,將原有之“鱗介部”改為“水族部”,“蟲部”改為“蟲豸部”。另外增加花部及部下三十八個子目。相較《事類賦》的分類在繼承原有分類傳統(tǒng)的同時有所發(fā)展,更加細致全面,反映了人們對自然界認識的進步。
同時,在人事禮儀制度方面新增大量部類,包括地輿部、帝王部、職官部、仕進部、政治部、禮儀部、音樂部、人倫戚族部、文學部、學術(shù)部、武功部、兵器部、人品部、人事部、閨閣部、交際部、技術(shù)部、釋道部、靈異部、飲食部、寶貨部、衣服部、器用部、宮室部二十四部類,體現(xiàn)人類社會發(fā)展過程中,越來越多地關(guān)注和認識自然現(xiàn)象與自然科學,并加強對人事制度的重視,關(guān)注個人修養(yǎng)、生活器用,以及社會制度(這些制度也反映了一定的社會秩序)。
新增地輿部十九卷列出內(nèi)地十八個省,每省之下含若干府州列歷代郡縣各名。這是以行政區(qū)劃為依據(jù)的新分類思想,是在自然地理之上的政治區(qū)劃,同時顯示出清人博物觀對空間和地域認知的增強。此下則是帝王、職官、仕進、政治、禮儀、音樂等與政治仕途密切相關(guān)的十四個部類。不僅在部類上,天文地理之下以帝王、君為首,并且其中的政治部以“帝德”為首,人倫戚族部以“君臣、父子”為首,人品部以“忠、孝、仁、義、智、信”為首,這種安排無不體現(xiàn)一種等級觀念和儒家倡導(dǎo)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會倫理秩序以及“忠孝仁義智信”的核心社會價值觀念。而后是閨閣、交際、技術(shù)、釋道、靈異五部,反映古代社會將女性、技藝、釋道等劃為較低等級的觀念,閨閣部更是將“節(jié)婦”列在首位,之后列“妬婦”,一褒一貶之間突出當時社會對婦女“三從四德”的內(nèi)在要求。飲食、寶貨、衣服、器用、宮室五部類是在已有人事等級制度基礎(chǔ)上的禮儀制度。其分類次序概括起來,即天、地、人、物的排列次序。在物的排列上也是根據(jù)與人類社會關(guān)系的密切程度加以編排。這種觀念深受儒家政治秩序中天人思想等的深刻影響。如清代《古今圖書集成·凡例》中所言:“法象莫大乎天地,故匯編首歷象而繼方輿。乾坤定而成,位其間者,人也,故明倫次之。三才即立,庶類繁生,故次博物?!保?5]
分類的進一步細致、全面、科學,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明末清初以來西學東漸思潮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是事物發(fā)展的內(nèi)在規(guī)律,是人類認知水平提高的表現(xiàn),是清人相較宋人在博物認識上的演進。但與此同時,這種分類思想也受到皇權(quán)和政治的影響,是當時社會制度的一個側(cè)面。無論是《事類賦》,還是后來增補的各本《事類賦》,或者最終的集大成之作《增補事類統(tǒng)編》皆是某一個階段的產(chǎn)物,有一定的社會基礎(chǔ),在分類中時時得以體現(xiàn)。
《事類賦》在分類和內(nèi)容上的變化從一個側(cè)面體現(xiàn)了中國博物學興起的繼承性與復(fù)雜性:一方面,與“格物”“致知”的博物傳統(tǒng)有著深刻淵源;另一方面,隨著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擴展,中國對于天下的看法不斷豐富。
對博物學的研究,既可以有純粹學術(shù)研究層面的博物學,也可以有作為知識陶冶情操的公眾博物學。可以把博物學理解為“舊學新知”,也不妨將其看作對當下現(xiàn)實社會起糾偏作用的文化傳統(tǒng)。從前科學時代中國人觀照世界的基本范式審視中國古代博物學傳統(tǒng),有可能在數(shù)理科學思維模式之外發(fā)現(xiàn)和建立新的世界圖景,這恐怕是中國博物學最大的存在價值[7]。
中國古代極早即已萌發(fā)博物觀念,重視山川地理和人文景物,先秦時期就出現(xiàn)《山海經(jīng)》《爾雅》等著作。至西晉張華《博物志》更是分類記載山水地理、飛禽走獸、神話故事、人物傳記等。博物著作作為傳統(tǒng)社會“觀察世界的方式”,對人們認識世界萬物起到推動作用,也反映了人們認識不斷提高的過程,到近代形成了一門科學——博物學。“我國傳統(tǒng)的博物觀常常被褊狹地看作前科學時代粗糙知識和技能的雜燴,實際上是關(guān)于世界體認的基本思維方式,藉由博物學著作,與字書、醫(yī)方、類書、雜抄等周邊文獻及人際傳播等方式,擴散、沉淀而為常識、異聞,且為文人雅士和一般民眾所津津樂道。中國博物學不僅是一個知識體系,而且是理解和體認世界的基本范式。中國博物學的關(guān)切點不在‘物’,而是镕鑠天道、人事與物象,直面自身生存世界的理解方式、人生實踐和情感體驗。”[16]因此,中國博物學有獨特的發(fā)端和興起背景,自成一個體脈。
《事類賦》作為保存至今最早的一部賦體類書,見證了這一體例類書的變化,而此書編撰者在著書編輯的過程中,無論是體例的安排,還是分類的重新厘定和增設(shè),甚至是類書內(nèi)容的選擇上,均體現(xiàn)出不同時期人們對自然界、人類社會萬事萬物認識的發(fā)展變化,尤其是編撰之宋代與增補之清代在內(nèi)容和分類變化所反映的博物觀嬗變。文章厘清清代對《事類賦》所作的增補文獻,闡明相互之間的關(guān)系和見藏版本,主要從分類上分析了《事類賦》與《增補事類統(tǒng)編》中所見之宋清博物觀。誠然,《事類賦》文獻內(nèi)容豐富,諸版本各有優(yōu)劣,增補內(nèi)容不盡相同,種類安排各有特色,尚有可為之處,亦為后續(xù)研究之努力方向。
[1] 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M].北京∶中華書局,1965.
[2] 權(quán)儒學.宋刻本吳淑《事類賦》[J].文獻,1990(2).
[3] 周篤文,林岫.論吳淑《事類賦》[J].文史哲,1990(5).
[4] 廖源蘭.武大藏本《事類賦》兩跋辨?zhèn)危跩].武漢大學學報,1992(5).
[5] 王恩保.吳淑《事類賦》用韻研究[J].古漢語研究,1997(3).
[6] 蒲銳志.吳淑《事類賦》體例簡介[D].合肥∶安徽文學,2009.
[7] 劉培.《事類賦》簡論[J].濟南大學學報,2001(5).
[8]程章燦.《事類賦注》引漢魏六朝賦考[J].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0(2).
[9]魏小虎.《事類賦注》的文獻學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04.
[10] 脫脫,等.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11]吳淑.事類賦[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中華再造善本),2006.
[12]黃葆真增輯.增補事類統(tǒng)編[M].光緒十四年(1888)上海積山書局石印本.
[13] 黃葆真增輯,周愉???增補事類統(tǒng)編[M].清光緒十四年(1888)上海點石齋石印本.
[14]劉立佳.中古博物著作與博物觀念研究[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14.
[15]陳夢雷,等.古今圖書集成[M].北京∶中華書局,1986.
[16] 余欣.中國博物學傳統(tǒng)的世界價值[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4-12-26-(A04).
I207.2
A
1672-3805(2016)03-0062-06
2016-03-24
張金銑(1965-),男,安徽大學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歷史文獻學、中國古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