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戰(zhàn)國四公子身份特質(zhì)探徼

劉承禮

司馬遷在《史記》中塑造了成百上千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其中孟嘗、平原、信陵、春申這戰(zhàn)國四公子作為一個“好客喜士”的群像出現(xiàn)，又分別有一篇列傳來專門記錄。戰(zhàn)國四公子出身六國中的大國，身上有很多共同點，他們都有著皇室血統(tǒng)，與生而來的特殊身份為他們?nèi)蘸蟮拇笞鳛樘峁┝说锰飒毢竦南葲Q條件。同時，他們順應(yīng)社會大潮，積極通過養(yǎng)士來壯大自己的力量，樹立自己的威名。他們又憑借自身的貢獻及才華取得高位，身居廟堂之上將自己的大作為提高到了國家民族的高度。本文擬對四公子形象的身份與貢獻作具體論述。

一、皇親國戚，出身高貴

孟嘗君田文、平原君趙勝、信陵君魏無忌及春申君黃歇，四公子的第一個共同點就是同為皇親國戚，皆出身高貴。田文是齊威王之孫，齊靖郭君田嬰之子、齊宣王之侄。其父田嬰是齊國三朝元老，先后為官侍奉齊威王、宣王與滑王。宣王時官至宰相，齊滑王三年時封邑薛縣。后田嬰死后，田文代立于此，是為孟嘗君，所以很多史料還稱孟嘗君為“薛公”。同樣的，平原君趙勝是趙武靈王之子、趙惠文王之弟；魏公子無忌是魏昭王的少子，魏安釐王的異母弟：春申君是楚頃襄王弟。司馬遷《史記·游俠列傳》中說：“近世延陵、孟嘗、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親屬，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賢者，顯名諸侯?！?/p>

二、喜好養(yǎng)士，食客數(shù)千

明代茅坤在論述《史記》時曾說：“今人讀游俠傳即欲輕生，讀屈原、賈生傳即欲流涕，讀莊周魯仲連傳即欲遺世，讀李廣傳即欲立斗，讀石建傳即欲俯躬，讀信陵、平原君傳即欲養(yǎng)士也。”四公子以愛客聯(lián)傳，喜好養(yǎng)士自然是他們的共同點。孟嘗君在獲封太子前（先秦及兩漢初期，皇帝與其他有封地的諸侯王的嫡長子都稱“太子”，到后來才專指皇帝的嫡長子），就曾勸諫其父：“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笨梢娬匈t納士的想法在其少時便深植于心。而后“代立于薛”，主事薛縣后，便傾天下之士，食客達數(shù)千人，目無論貴賤一律平等相待。

魏公子無忌，為人謙遜，禮賢下士，“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zhǔn)??！币灾掠跔幭嗲巴嗤兜氖晨瓦_三千人。他聽說市井隱士侯生是一位賢者，便三顧茅廬前去拜請，經(jīng)受他一系列的考驗。他能真正信任自己的賓客，聽取他們的意見，發(fā)揮他們的價值。與大多數(shù)公子養(yǎng)士的沽名釣譽，盲目隨從不同，信陵君無忌是為數(shù)不多真正發(fā)揮食客作用的人。平原君與春申君亦好養(yǎng)士，家中都有食客幾千人。在戰(zhàn)國后期，各國紛爭的特定歷史時代，各國要自立于世，離不開智囊團與敢死隊的嘔心瀝血與舍生忘死。有公子們的禮賢下士，舍業(yè)厚遇，就有門客們的大義凜然與生死相隨，也就有馮諼彈劍而歌，侯贏北向自刎，毛遂自薦等故事流傳于后，形成一幅幅流傳千古的動人的主客圖。

三、官至卿相，舉足輕重

四公子在其生活的歷史時代，或因其皇親國戚的特殊身份為其提供了向上的平臺，或因其旁人無可比擬的貢獻，都曾身居高位，官至卿相，在約從他國以求保全自身，以及救亡圖存的過程中發(fā)揮舉足輕重的作用。

孟嘗君田文，承其父田嬰的封地，招攬?zhí)煜率晨蜑槠渌?，聲名遠播，以至秦昭王先后兩次欲請其入秦為相。后齊滑王任其為齊相，魏昭王任其為魏相……或得或不得，孟嘗君一人受到秦、魏、齊三國相位的征召，可見孟嘗君其人在當(dāng)時的影響。

平原君趙勝，曾官拜上將軍，《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載：“相趙惠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復(fù)位?！痹诙汲呛惐粡娗厮鶉奈ｋy境地，率門客至楚成功約從。而在楚軍與魏軍未至，秦軍趁此加緊猛攻，邯鄲危在旦夕之時，聽取李同之勸犧牲自己家族的利益，將全部家財充軍，將夫人以下全部編人軍隊一同守城，最終保住了邯鄲，保住了趙國。

魏公子也不例外，《史記·魏公子列傳》載：“當(dāng)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以加兵謀魏十余年?！笨梢娢汗訜o忌對魏國作用之重大。魏安釐王三十年，魏公子官拜上將軍，“諸侯聞公子將，各遣將將兵救魏……遂逐秦兵至函谷關(guān)。抑秦兵，秦兵不敢出。當(dāng)是時，公子威懾天下?！倍螅扒芈劰铀?，使蒙騖攻魏，拔二十城，初置東郡，其后秦稍置蠶食魏，十八歲而虜魏王，屠大梁?！泵├ぴ凇妒酚洺分性绱嗽u價：“以魏亡系本傳，見公子系魏之存亡?！彼抉R遷以魏安釐王二十年、三十年、公子死三個時間為節(jié)點，先后記敘公子退秦救趙；諸侯國聞公子掛帥紛紛前來依靠及公子死后魏慢慢滅亡三件事，將公子一人的生死聯(lián)系到魏國一國的存亡，足見公子之于整個魏國的作用。

春申君黃歇，曾以“兩虎相與斗而駑犬受其弊”的道理力勸秦昭王放棄攻楚的計劃，使楚國免于一場戰(zhàn)亂。而后在楚頃襄王死，太子完又質(zhì)于秦?zé)o法歸國繼位之時，舍身遣送太子完離秦返國以承王位，為太子完得以繼承楚王之位立下大功。太子完被立為楚王，春申君黃歇也被立為相，在著名的信陵君竊符救趙的那場戰(zhàn)爭同樣中率領(lǐng)楚軍支援趙國，為解邯鄲之圍立下功勞。后來又北伐滅了魯國，為楚增加了國土。他為相二十余年，先后侍奉楚頃襄王、考烈王兩位君主，也是當(dāng)時楚國顯赫一時的大人物。

司馬遷作七十列傳，是以“扶義倜儻，不令己失時，立功名于天下”為選材標(biāo)準(zhǔn)的，四公子身為皇親國戚、王侯將相，重士愛才的共同點集中體現(xiàn)了當(dāng)時“養(yǎng)士之風(fēng)”的社會新風(fēng)氣，他們的一言一行都關(guān)乎著國家的命運乃至整個戰(zhàn)國時期社會發(fā)展的進程，在戰(zhàn)國中后期的風(fēng)云變幻中發(fā)揮了自己應(yīng)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