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麗欽喜歡畫畫,一草一木在她眼里經(jīng)常要比在我眼里好看得多。結(jié)婚之后,為了照顧這個家,她很少畫畫了。
我家住在溫哥華東邊的一個小城里,地處加拿大和美國群山之間。我家后院里有棵半人高的小紅楓,每一片葉子都跟新郵票一樣干凈,摘一片夾在哪兒都合適。中秋一過,那棵小紅楓就開始發(fā)光,陽光下,它發(fā)出淡淡的紅光;陰天,它發(fā)出靜靜的冷光。 小紅楓雖小,卻像一個結(jié)構(gòu)精巧的“太陽城”。有時,我默默地站在它旁邊靜靜地看著它,能站上十幾二十分鐘。我妻子把它畫了下來,她畫得活靈活現(xiàn),干凈、有力,似有光,美極了。
小紅楓的西邊有一棵大楓樹,但它的樹葉不會紅,只是時候到了就會掉葉子。一年四季,它老有事兒,葉子要是剪慢了,就會壓到隔壁的屋頂。
有一天下午,我們在屋里看電視,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地都震了一下。我以為是后面的鄰居家怎么了,兒子以為是我們家餐廳后面的木閣樓塌了。大家趕快跑去看,原來是大楓樹斷了——一根丫字形的枝干由腰部分開,像花菜被切成了兩半。留著它很危險,隨時會再斷裂,兩家的屋角可能會被毀得很徹底,我們只好打電話請人來把它鋸了。救不了它,我們既痛惜又無奈。
工人風卷殘云一般把大楓樹切成了幾十塊,葉子、細枝直接用機械打得粉碎,只留下一堆枝干。我和兒子齊心協(xié)力把樹干劈開,堆在院里一角。
風吹日曬,由夏入秋,楓木干透了,拿幾塊放進壁爐,夠燒一晚上。自此,天擦黑我們就生火,楓樹變成了楓木,真香,好幾百米外都能聞到香味。有的人家燒的是松木,也香。不同的香彌漫在我們這個小山村里。
(摘自《李立群的人生風景》復(fù)旦大學出版社 圖/Nip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