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之瞳

葉離

01那件可怕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風波依舊沒有徹底的在二中退去。眼下高二三班的女生們就此還在議論紛紛中。“聽說警察三天就抓到兇手啦！”女生A開啟話題?！皩Π?，本來還以為只是學(xué)生輕生事件?！迸鶥接下去?！皳?jù)說是有人提供了有利的線索，才幫忙破了案?！迸鶦也湊上來，繼續(xù)八卦道。隨著加入的人越來越多，反而在一旁漠不關(guān)心的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女生A扯了扯柏曇的衣袖，問：“喂，你在學(xué)校認識的人多，你說說看，那位神探到底是誰？”柏曇不耐煩地埋頭抄筆記：，“比起這個，我的筆記比較重要。不然，老師又要罰我啦！”“切，真無趣?！北娙思娂娛Я伺d致，作鳥獸散。柏曇筆尖一頓，想起她們所說的那件事，她縮了縮肩膀，打了個冷戰(zhàn)。一個月前，有一個高三的學(xué)生從學(xué)校的教學(xué)樓上跳下，嚇得大家聞風喪膽。據(jù)說目睹了那一幕的女生還因此病倒，請了長假。而那個學(xué)生當時就沒了氣息，后來介入的警察多方取證確認這是一起自殺事件。加上這名學(xué)生正在沖擊高考，盡管成績名列前茅，但平時比較孤僻，有了這樣的前提，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世界自然就更加有了說服力。然而，就在結(jié)案的第二天，警察突然再一次來到學(xué)校查證。并在當日將過世學(xué)生同班的好友逮捕，經(jīng)過一番審問，對方招供是她親手將自己的朋友推下樓。理由是他們的成績不相上下，但老師更偏愛他的朋友，長期的隱忍和不甘之下，他才做了這么可怕的事。可是聽學(xué)校老實說，天臺沒有監(jiān)控探頭，而且也沒有尋找到嫌疑人的指紋和線索，本來已經(jīng)定案，是不可能找到真兇的。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傳言，說提供線索的人是本校的學(xué)生，但為了保護他，警察沒有公開他的身份。于是，才會有接下來圍繞著那位“正義使者”層出不窮的猜測和討論。嫌疑人非?？隙ǖ卣f當時天臺不可能有第三個人在。柏曇也去過那里，地方很小，也沒有藏身的隱蔽角落。沒有任何物證的情況下，除非那個有千里眼，不然怎么可能辦到？雖然柏曇表面裝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但她心里也對這件事抱著前所未有的好奇。02眼保健操進行到第三節(jié)，柏曇終于壓低身子挪出了座位。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在食堂吃了什么不干凈的食物，肚子突然翻江倒海起來，嚴重程度已經(jīng)等不及廣播里的女聲宣告最后那個“?！绷?。彎著身經(jīng)過過道，座位靠前的好友側(cè)過頭注意到她，用眼神問過來：“怎么回事？”柏曇匆匆指了指廁所的方向，加快了腳下移動的速度。教室里沒有老師，柏曇始終維持著鬼祟而怪異的姿勢行動著，終于邁出教室，剛想直起身來，走廊上有一小片人影靠近過來。柏曇警覺地抬起頭，校服袖口上別著風紀部標示的男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巴瑢W(xué)，現(xiàn)在是眼保健操時間?！北蛔€正著，也太倒霉了吧！柏曇看清男生的臉的那一瞬，先是足足愣了三秒，然后忍住腸胃持續(xù)攪動的不適感，強顏歡笑：“我知道……”“那你現(xiàn)在是？”男生一臉不解看著雙手捂著腹部的女生。柏曇只感覺臉在發(fā)燙。男生好奇地問她：“發(fā)燒了？”“啊，沒啊……”“你臉超紅的欸。”柏曇趕緊去捂臉，快速低下頭。男生的眼睛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視線好奇地從柏曇身上轉(zhuǎn)進教室里，柏曇以為他是例行公事做紀律檢查，很快男生重新看過來，五官居然組合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盀觚敭嫷糜悬c糟糕噢?！卑貢疫€未回神，男生已經(jīng)往下一間教室走去。直到他的身影轉(zhuǎn)瞬消失在樓道拐角，柏曇沒有繼續(xù)向廁所趕去，而是扭頭看一眼幾分鐘前，自己惡作劇貼在隔壁正在熟睡的男生臉上的那張涂鴉，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對著空無一人的長廊喃喃自語。“他……怎么知道那是我干的？” 仿佛暗寂天空亮過幾片轉(zhuǎn)瞬即逝的閃電后尾隨而至的隱隱雷聲。良久，胸腔里的心跳凌駕于一切感知之上怦怦地劇烈跳起來。眼保健操時分，空無一人的三樓走廊，日光亮到刺眼。感覺不到風，圍欄外香樟樹的枝葉卻輕輕搖曳著——這就是柏曇自己和他第一次照面的場景——不是過去曾試想過的任何一種。和浪漫搭不上一點關(guān)系。其實這個“第一次”只是對于男生來說，而他早就在柏曇視線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升旗儀式涌向操場的人潮中，放學(xué)后的樓道里，小賣部的收銀臺……直到剛剛維持了數(shù)秒的對視。他的眼睛近距離看更加迷人，聲音也比想象中更加好聽，本來就傲于他人的身高面對面時自己需要仰起頭才看清他那張春風一般的臉。謝灼。連名字也非常特別。是她柏曇喜歡了很久的人。即便，即便兩人的第一次照面和浪漫沾不上邊，但也足以讓柏曇心中的激蕩完全壓過了腹部帶來的不適感。可是當女生走進樓道里時又突然停住腳步。“糟糕！他不會給班上扣分吧！”隔天，當柏曇去公告欄看了年級紀律評分表，事實證明是自己多想了，被自己暗暗喜歡了許久的男生怎么可能那么不近人情。對他的好感度又直直往上升了一大截。心中大石終于落地。不過話說回來，男生是什么時候開始擔任了風紀委員的？柏曇一邊回憶著一邊轉(zhuǎn)開眼睛， 身側(cè)跑來兩個女生，其中一個看了一眼評分表，拍著胸口欣慰地跟同伴說：“昨天眼保健操時檢查的男生看見我在看小說了……還好，沒有扣分?！钡扰哌h，柏曇抬頭注視著頁腳男生的名字，聳聳肩自嘲又無力地彎起了嘴角。想多了。謝灼再次看見柏曇，是在幾日后的課間。當時他剛從小賣部買完飲料回來，上樓的時候，看見她低著頭從自己教室那邊的走廊拐過來，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與他迎面走來。隨著女生越來越靠近，謝灼的目光始終停在她身上，認出來了，是那個畫烏龜惡作劇的女生。等女生經(jīng)過身邊，謝灼停住腳步，轉(zhuǎn)身繼續(xù)追隨著她的身影，手里揭開瓶蓋的飲料從嘴邊移開。微皺的眉頭下，眼睛里一團疑惑?！拔梗瑒偛拍莻€女生來找我干嘛？”謝灼拉過趴在教室門外欄桿上聊著天的同班同學(xué)。他前后左右搜尋一遍：，“已經(jīng)走啦?！绷⒖滔氲绞裁矗澳阈∽觿偛旁诎。磕俏以诮淌液澳?，你怎么不答應(yīng)？”“我不在?！碧匾庀?qū)Ψ交位问掷锏娘嬃稀Ｄ猩活^霧水：，“那你怎么知道有人找？”“猜的?！薄啊裁窗。　薄八姓f什么事嗎？”謝灼繼續(xù)問道。男生做出思考的樣子：，“沒有，聽說你不在就走了?！薄芭??！敝x灼轉(zhuǎn)身回教室，男生將手大力搭上他的肩，怪腔怪調(diào)地說：“難不成是女朋友？你小子可別瞞著我們偷偷摸摸談戀愛?。　敝x灼也不客氣地推開對方，目光在他臉上匆匆掃過，表情輕松地舒展開：“昨晚凌晨打惡搞電話捉弄老班，一定比談戀愛有趣吧？”男生大驚失色，趕緊過來捂謝灼的嘴，聲音顫顫巍?。骸啊?、你瞎說什么……”謝灼反問他：“你的確做過吧？”男生慌了：“……你怎么知道？”“猜的?！敝x灼掰開他的手，輕巧地笑笑?！盎Ｕl啊！”“平時老班總愛拿你開涮刷，可以理解。如果以后你得罪我，我就去打小報告咯?！薄澳阍摬粫谖疑砩喜亓耸裁锤`聽器吧？”男生摸索著身上各個角落，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然后才重新看著謝灼，確認道，“……你真的是……亂猜的？”男生站在原地嚇出一身冷汗，謝灼用聽不出意味的聲音回答：“當然?！辈皇?。03謝灼是在小學(xué)三年級時發(fā)現(xiàn)自己有這樣的能力的。那天是周末，他在家沉沉地睡了很久，父親下班回來的動靜吵醒了他。當時已經(jīng)深夜，他有點口渴于是起來喝水，剛走出房門聽見母親在問父親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飯菜都涼了。父親脫下外套，回答說最近公司業(yè)務(wù)多大家都在加班。謝灼迷迷糊糊地看向父親，眼睛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視野不自覺地放大收縮放大收縮，然后畫面才漸漸清晰起來?？墒撬匆姷膮s不是家里的客廳，而是父親酣暢淋漓和朋友在球場打球的情景。其實說看見并不準確，等到日后謝灼日漸長大，才能具體形容那種感覺，現(xiàn)實的景象依舊還在，沒有因為自己看見的對方的過去而消失，反而是對方所經(jīng)歷的事情更像是從腦海反應(yīng)到視網(wǎng)膜上。從那以后，無論目光落在誰身上，謝灼都能看見他那個人過去所做過的事情。剛開始他還覺得有些害怕，跟母親說過以后，去醫(yī)院檢查了眼睛，醫(yī)生說沒有任何問題。后來慢慢習(xí)慣了這種能力，謝灼反而覺得非常方便?？梢院敛毁M力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輕而易舉揭穿任何人的謊言。初中某一次在便利店買東西，老板娘是出了名的刁鉆吝嗇。謝灼等在后面結(jié)賬，前方突然發(fā)生爭執(zhí)，老板娘抓著一個男生說他沒有付錢，男生說自己剛剛已經(jīng)給了，兩人爭執(zhí)不下?！翱隙ㄓ珠_始訛人了?！敝車娜硕颊驹谀猩@邊。這時謝灼走過去，幫老板娘證明她的確沒有收錢，可是他的這一舉動非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所有人都群起而攻之說他是老板娘的托兒。謝灼淡然自若，將手快速伸進男生上衣口袋，抓出幾支價格昂貴的巧克力。“不想付錢的時候就別做小偷哦。”謝灼聳聳肩。男生無話可說，丟下所有零食，落荒而逃。因為這件事，直到中學(xué)畢業(yè)謝灼都是便利店的VIP顧客。當然，一個月前的那起案子也是他從嫌疑人眼中嚴重看見他的所作所為，于是向警察提供了線索。好在他們沒有公開他的信息，不然就麻煩大了?；亟淌业耐局校貢矣鲆娏税嘀魅?，因為腦子在想事情，眼睛沒有注意前方，于是整個人很狼狽地撞上了年過三十的女老師的肩膀?！啊趺催@么不小心？”等女生抬起頭，班主任才認出是自己班上的學(xué)生。于是語氣自然就加重了些，“柏曇！走路都心不在焉，怎么好好學(xué)習(x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封明信片已經(jīng)寄出去一周了，謝灼沒道理還沒有收到。于是鼓起勇氣主動去找男生，結(jié)果對方卻碰巧不在。眼下又出了這么大一個糗，也怪倒霉的。經(jīng)過的學(xué)生紛紛朝這邊側(cè)目，班主任將衣肩撫撫平，不耐煩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柏曇朝她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薄暗纫幌??！卑貢伊⒖袒仡^，班主任帶著慍色提醒她：“這學(xué)期的班費收齊了嗎？”“嗯……齊了。”“那等會下課就送來我辦公室吧。”等班主任終于走遠了，柏曇才暗暗松了一口氣。撒謊了，雖然早就通知大家趕緊上繳班費，可是班里總會有那么幾個頑固分子，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無限期地拖著。本想著趁最后幾天給他們施施壓，但現(xiàn)在看來只能自己先把缺口墊上拿去交差?？墒钱敯貢一氐阶唬蜷_書包內(nèi)袋拉鏈伸手摸進去，口袋里卻是空的。上課鈴這時響起來，柏曇緊張地將書包從抽屜里拖出來放在大腿上，將整個口袋內(nèi)面翻出來，依然不見班費的蹤影。猜想著會不會是自己記錯地方了，于是開始檢查其他的口袋，包括書包兩側(cè)絕對不可能的網(wǎng)袋，也反復(fù)地找了好幾遍。柏曇額頭沁滿冷汗，那么大一筆錢怎么可能不翼而飛？此時，上課的老師走進來，柏曇根本沒察覺到他，站起身，將書包倒置過來，書本文具便當盒紛紛墜落在地上，巨大的聲響引來所有人的注目。柏曇驚慌失措地搜尋著一地狼藉，同桌小聲地問過來：“……怎么了?。俊卑貢业难劬u漸紅起來?！鞍噘M不見了？！”班主任目光銳利地盯著來主動坦白的柏曇，辦公室內(nèi)還有其他老師在場，她只能刻意壓低聲音，“好端端的，班費怎么會不見了？”柏曇一五一十說明了細節(jié)，膽怯地為自己做著保證：“我不知道……早讀課，我還確認過在書包里的……”班主任表情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班費被人偷了？”雖然心里也這么懷疑著，但柏曇不敢妄下判斷：“這個……”“不管怎樣，既然讓你負責這件事，現(xiàn)在出了問題，你同樣也有責任。不過，你先別跟任何人說，我不想事情弄得復(fù)雜?！卑嘀魅未驍嗨?，不想同事們察覺異常，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柏曇尷尬地站在辦公桌前，不知該接什么話，也不知是不是可以暫時回去教室。而偏偏這時候，視線往旁邊移了移，余光里掃過一雙熟悉的球鞋，腦袋稍稍抬起來些，看見謝灼站在某張辦公桌前，往她這邊看來，兩人的目光筆直碰到了一起。柏曇快速轉(zhuǎn)開了眼睛。還沒找到下一個落點，班主任再一次開口了，語氣里充滿了懷疑的味道：“不過早前我也聽說過，有學(xué)生私吞了班級財產(chǎn)然后故意偽裝成被盜了的樣子……”“??？”柏曇沒反應(yīng)過來，只有臉還在發(fā)燙。班主任像審問犯人一般問她：“你說早讀課還看見班費在書包里？”柏曇肯定地點頭：“嗯?！边@種時候只能說實話了，“因為……還有幾個人沒有上交，所以我每天都會確認金額?！薄暗俏覇柲愕臅r候，你說都收齊了?。俊薄澳鞘且驗椤卑嘀魅芜瓦捅迫耍骸鞍凑漳闼f的，事情就太奇怪了。班費沒有交齊，你卻撒謊，然后我讓你給我送來，你又說不見了……這讓我怎么相信你呢？柏曇同學(xué)？”直到此刻，柏曇才終于明白班主任話里的意思，但她不想相信老師會這么草率地將她作為懷疑的對象：“您是懷疑我偷拿了班費嗎？”“難道不是嗎？”如果說班主任的這個反問猶如朝柏曇心上丟了一把火，那她接下來說的，簡直就是一片火海，?！爱吘埂慵依锏那闆r，我還是很了解的?！奔幢愦丝讨x灼就站在不遠處，柏曇也忍不住因為委屈和憤怒微微顫抖著肩膀?？墒撬四樤絹碓郊t，呼吸越來越困難，說不出半句反駁對方的話?！安皇撬龅??！敝x灼的聲音是這時從身后傳過來的。就像囚禁自己的罐子漏進了一絲新鮮的空氣，柏曇立刻轉(zhuǎn)頭望向他，忘記眼睛里還蓄著淚水?！笆裁?？”班主任疑惑地問這個外班的男生。謝灼慢慢走近柏曇，目光在她臉上輕輕停了一下，轉(zhuǎn)向班主任：“早讀課，她的確確認過班費還在書包內(nèi)，她沒有說謊?！薄啊闶钦l？你看見了嗎？憑什么這么說？”“我是6班的?！蹦猩僖淮慰聪虮羌馔t的柏曇，回答道，“啊，我看見了?！?5“剛才……謝謝你?！背隽宿k公室，柏曇向替自己解圍的男生道謝。謝灼站在她面前，沒有說話，柏曇猶豫片刻抬頭看他的眼睛，“謝謝你撒謊幫我。”男生輕輕皺了眉頭：，“撒謊？”柏曇愧疚地說：“……我早上確認班費的時候，你不是也在上早讀嗎？”“嗯?！薄澳敲础薄拔艺f看見了就是看見了?！敝x灼抬高語氣，見女生有些緊張，才又緩和下來，“不一定只有在現(xiàn)場才可以說‘看見?！蹦猩脑捰行┵M解，柏曇擔心自己又說錯什么，于是只是點點頭。謝灼將女生拉到樓梯口，詢問道：“你有證據(jù)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嗎？”柏曇以為他也在懷疑自己，著急地回答：“……我沒有證據(jù)，可是我真的沒有偷拿班費?！币彩橇?，如果有什么有力證據(jù)，剛才也就不會那么束手無策了。謝灼看看時間，認真分析道：“早讀課還在，現(xiàn)在是第三節(jié)課，如果你沒有將它取出來過，那么班費就是在一二節(jié)課被盜的。你們剛才上了什么課？”“英語和歷史……”“那也就排除了離開教室的可能?！薄敖裉斓挠⒄Z是去機房上聽力?！敝x灼神情凝重一些：，“這樣的話，本班和外班都有嫌疑了。”雖然柏曇不知道謝灼為什么會這么細致地幫她分析，但聽他這么一說，事情好像的確是這么一回事?！澳恰趺崔k呢？”忍不住問出口，立刻又考慮到不能給對方再添麻煩，男生卻叮囑她：“這樣，明天還是我進行風紀檢查，眼保健操之后，我們在這里碰面?！薄啊逗??！卑貢乙活^霧水地答應(yīng)。要不要趁現(xiàn)在問問他有沒有收到明信片呢？等柏曇回過神來，男生已經(jīng)走遠了。鈴聲響過多時，見到學(xué)生出現(xiàn)在辦公室所在的樓層，老師趕緊叫住了他：“謝灼，你在這里干嘛？”謝灼擺出疑惑的樣子：“您不是準備讓我課間過來一趟嗎？我在辦公室沒等到你?！卑嘀魅闻呐哪X袋，想起來了，“噢！沒錯沒錯，可是我還沒通知你?。俊敝x灼如實回答：“我看見你跟我媽講電話了。”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謝灼頭腦聰明可是心思卻不愿意放在學(xué)習(xí)上，家長三天兩頭就會打電話拜托老師多關(guān)照他，每次通完話，班主任就會把他叫到辦公室，苦口婆心諄諄開導(dǎo)一番。“你看見我打電話？當時正在上課，你小子又翹課了？”班主任回想了一下?！安挪皇悄?？我也是剛剛遇見你才知道的……”謝灼小聲嘀咕著?！澳阏f什么？”“沒什么?！闭f了你也不會相信。班主任似乎有急事，行色匆匆：“改天我再好好跟你聊，對了，一會你把我辦公桌上的資料帶去教室，我先走了?！笔昼妰?nèi)，謝灼第二次走進辦公室，剛才被他頂撞過的柏曇的班主任特意多看了他兩眼，謝灼沒有在意，徑直走到老班辦公桌，將一沓資料從桌上拿起來。想到剛才和女生相處時從她身上所‘看見的畫面，故意在原地磨磨蹭蹭了一會，等辦公室內(nèi)老師都埋頭專注自己的事，他才小心拉開底下的抽屜，在若干被老班搜繳的漫畫雜志小說中間果然夾著一封被拆開的信封。取出來，信封上女生娟秀的字體寫著自己的地址和姓名，謝灼從里面抽出一張明信片。紅色的，喜慶的，極其普通的新年賀卡。一群白絨絨的綿羊堆成一座棉花糖山。背面寫著幾行字，以“謝灼啟”開始，以“柏曇留”結(jié)束。眼保健操會進行五分鐘，兩分零七秒的時候謝灼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柏曇把雙手裝模作樣地放在眼皮上，透過指縫看向門口，男生依然穿著干凈的校服，與其說逆光不如說他是從融進光里走出來的。今天他比往常都停留得更久，寂靜的教室沒有任何動靜，柏曇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或者是在找什么。想到對方昨天的約定，雖然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難道他會告訴她班費的下落嗎？“找到偷班費的人了。”廣播一結(jié)束，柏曇便趕去昨天的樓梯口，謝灼已經(jīng)等在了那里，女生還沒問話，他便這么說道?！啊娴膯幔俊卑貢殷@喜地問。“嗯?！敝x灼湊近她，“是你們班的同學(xué)，坐在第六排第三位。你按照這個位置去找找看，班費被她藏在書包的筆袋里?！卑貢也豢伤甲h地看著男生：“你是怎么知道的？”難道是偵探嗎？“你沒時間管這些了。趕緊去把錢找回來吧?！敝x灼說的有道理，柏曇顧不及道謝，匆忙往教室里趕。但思緒還停在謝灼身上，他是怎么查出來的呢？難道他也看見了對方偷錢的過程？如果是這樣，昨天他為什么不直接說呢？當疑問一個接一個冒出來，自己卻統(tǒng)統(tǒng)想不出答案時，柏曇在教室門口停住了腳步，按照謝灼提供的方位看過去，視線最后落在一個正在和后座聊天的文靜女生身上，而她居然是班主任為了精心栽培她而調(diào)來本班的獨生女?！鞍貢?，去廁所嗎？”柏曇回過神，女生已經(jīng)和同學(xué)走到了她身邊。柏曇僵硬地朝她笑笑：，“不了，我剛回來。”甜美可愛，性格和善，成績也是令人望塵莫及的好。這樣的一個女生怎么可能會偷班費呢？一定是謝灼搞錯了吧。但班主任詆毀的話還在耳邊揮之不去，柏曇顧不上這些，終于等到體育課，教室空了，她走去女生座位旁蹲下來開始翻找她的筆袋，呼吸聲漸漸緊促起來。然而，謝灼是對的。班費一分不少地躺在女生鮮黃色的筆袋里。柏曇努力平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但委屈依然盤踞在心頭，由委屈包裹著的是無以復(fù)加的憤怒。如果將這一切當著所有人的面與班主任對峙，她說不定會比自己更難堪更狼狽吧？光是這么想想，柏曇都已經(jīng)興奮到雙手顫抖。但她吸了吸鼻子，慢慢拉上了筆袋，放回原位。沒有立刻去操場集合，而是往辦公室走去?！八阅阕詈笤趺刺幚砹耍俊卑貢襾硐蛑x灼道謝，男生這么問她。柏曇擺出一副“有仇必報”的架勢：“當然是找班主任理論去啦！虧她還是老師咧，自己女兒都做這種丟臉的事。不好好借此痛快發(fā)泄一番怎么行？”謝灼轉(zhuǎn)開身，金色的夕陽透過他的發(fā)梢，將他的輪廓鑲出一道金邊?！皠e在我面前說謊啊?！薄啊挠邪?！”柏曇心虛起來?！澳闶侨フ伊四銈兝习鄾]錯，但你是讓她親自去給自己的女兒做思想工作，而不是利用這件事去報復(fù)她，讓她難堪和蒙羞。”謝灼略有失望，“那天看她的態(tài)度，我倒希望你可以真的‘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呢！”“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啊？”柏曇已經(jīng)沒有第一次那么大驚小怪，她悄悄問男生，“你該不會是什么神明吧？”謝灼看著胡亂猜疑的女生挑挑眉頭：，“沒準就是噢?！薄罢f真的啦，你是怎么知道查不出來的？你在學(xué)校警衛(wèi)室兼職看監(jiān)控視頻嗎？”柏曇十分好奇。謝灼冷冰冰地說：“我和你熟到這種程度了嗎？”柏曇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干笑兩聲，轉(zhuǎn)過臉去?！耙彩恰?，我多嘴了?！睔夥账坪跤悬c被自己破壞了，謝灼“咳咳”清了清嗓子也沒有好一些，平日里接觸的都是男生，在應(yīng)付女生這方面就像他學(xué)語文，甚少及格。彼此都沉默的時候，夕陽像打碎的雞蛋黃又往地平線下沉了一點，直視過去有些刺眼，于是謝灼又將視線移回到了女生身上。名叫柏曇。有點冒失又有點怯懦。會畫烏龜在男同學(xué)身上惡作劇。遇見誣陷自己的事情會亂了陣腳。會寫新年賀卡當做表白信裝進信封寄給他卻很不幸地被班主任攔截下來。最后一縷光從女生臉上撤走，謝灼感覺眼睛又看見了新的場景。這時，柏曇突然微笑著開口說：“寒假的時候，商場里搞活動送明信片，揚言說‘將這張明信片寄給喜歡的人，對方也會喜歡你，你說這種鬼話誰會信啊！沒想到有超多人去搶欸?！币娔猩鷽]有反應(yīng)，柏曇撇撇嘴，“你就當我自說自話吧?？傊x謝你了?！卑貢肄D(zhuǎn)開身，男生的聲音追上來：“不是讓你別在我面前說謊嗎？”“誒欸？”“既然知道是騙人的鬼話，干嘛還去拼命去搶，剩下最后一張還請求別人讓給你?！敝x灼語氣平靜地說出自己此刻的“所見”?！啊隳翘煲苍趩?？”柏曇詫異地看著他?！皼]有?！薄澳恰敝x灼望著她，女生為了搶明信片而摔倒的畫面還在腦海里。他坦白地告訴她：“我看得見……任何人的過去。”謝灼是在小學(xué)三年級時發(fā)現(xiàn)自己有這樣的能力的。那天是周末，他在家沉沉地睡了很久，父親下班回來的動靜吵醒了他。當時已經(jīng)深夜，他有點口渴于是起來喝水，剛走出房門聽見母親在問父親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飯菜都涼了。父親脫下外套，回答說最近公司業(yè)務(wù)多大家都在加班。謝灼迷迷糊糊地看向父親，眼睛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視野不自覺地放大收縮放大收縮，然后畫面才漸漸清晰起來。可是他看見的卻不是家里的客廳，而是父親酣暢淋漓和朋友在球場打球的情景。其實說看見并不準確，等到日后謝灼日漸長大，才能具體形容那種感覺，現(xiàn)實的景象依舊還在，沒有因為自己看見的對方的過去而消失，反而是對方所經(jīng)歷的事情更像是從腦海反應(yīng)到視網(wǎng)膜上。從那以后，無論目光落在誰身上，謝灼都能看見他過去所做過的事情。剛開始他還覺得有些害怕，跟母親說過以后，去醫(yī)院檢查了眼睛，醫(yī)生說沒有任何問題。后來慢慢習(xí)慣了這種能力，謝灼反而覺得非常方便。可以毫不費力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輕而易舉揭穿任何人的謊言。初中某一次在便利店買東西，老板娘是出了名的刁鉆吝嗇。謝灼等在后面結(jié)賬，前方突然發(fā)生爭執(zhí)，老板娘抓著一個男生說他沒有付錢，男生說自己剛剛已經(jīng)給了，兩人爭執(zhí)不下?！翱隙ㄓ珠_始訛人了?！敝車娜硕颊驹谀猩@邊。這時謝灼走過去，幫老板娘證明她的確沒有收錢，可是他的這一舉動非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所有人都群起而攻之說他是老板娘的托兒。謝灼淡然自若，將手快速伸進男生上衣口袋，抓出幾支價格昂貴的巧克力?！安幌敫跺X的時候就別做小偷哦?！敝x灼聳聳肩。男生無話可說，丟下所有零食，落荒而逃。因為這件事，直到中學(xué)畢業(yè)謝灼都是便利店的VIP顧客。再后來，謝灼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能力其實也有局限性的。在視線范圍內(nèi)，的確可以看見任何一個人過去的所作所為，但能看見多少和他與對方相處時間有關(guān)，比如第一次照面的人，謝灼只能看見對方過去幾小時內(nèi)的經(jīng)歷，隨著兩人碰面機會增多，探視的時間也就逐漸往后推遲。因此，謝灼所能無限看到過去的人便是自己的父母。包括他們結(jié)婚前的學(xué)生時代，以及他們在談了多少次戀愛才走到一次攜手相伴一生的，他都了如指掌。所以很多時候當謝灼拿這些往事開父母玩笑時，他們都會惱羞成怒質(zhì)問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謝灼就會把奶奶拉下水。年過八十的老人憶力居然還這么好，父母反而非常欣慰。到了眼下的十八歲，這種能力對于謝灼來說，無異于吃飯睡覺，只是他從未向任何人說起過。直到遇見柏曇。過去的漫漫時光中，雖然謝灼沒有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可是也沒有無聊到去探視身邊男生們所做過的更加無聊和奇葩的過去。對于女生，謝灼反而更克制住自己不去使用，他總覺得這種行為有點可恥。只是他無意間從柏曇的過去，看到了與自己有關(guān)的部分。至于為什么會那么用心去幫她，甚至還將這個秘密也告訴她，謝灼自己說不上來。盡管講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如果說之前柏曇對于謝灼來說，只是眾多他慷慨相助的人之一的話。可如今，謝灼根本沒辦法像之前的老板娘一樣將她丟進寂寂的回憶里，畢竟她掌握了一個影響著他人生的秘密。倘若她泄露出去的話……謝灼不敢去試想他的世界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所以當務(wù)之急是再次找到她，警告她守口如瓶，最好能簽個誓約什么的?？墒恰肮迸鷮τ谒囊?，噗嗤笑出了聲?！澳阈κ裁矗俊敝x灼很是不爽。柏曇歪著腦袋仔細端詳了他一會，無辜地說：“可是我已經(jīng)告訴我同學(xué)了誒欸，怎么辦？”“……什么？！”“哈，露餡了吧！”“……”“不是說有透視任何人過去的能力嗎？如果真的是這樣，你應(yīng)該‘看到我沒有跟任何說啊。”柏曇撇撇嘴，“雖然你幫過我，我也很佩服你的能力，可是那天你告訴我……那個能力的時候，我當時是為了感恩所以沒有揭穿你……少年你未免太中二了！”聽了一大段，謝灼總結(jié)：“所以……你的意思是從來沒相信過？”柏曇誠實地點頭：“嗯。而且就算我真的說出去，別人也會把我當傻瓜吧?！敝x灼松了口氣：，“沒錯，我就是跟你開玩笑的?！钡瑫r心中又浮現(xiàn)出另一種別扭的感覺。自己不是她喜歡的人嗎？對于他說的話，怎么可以抱著這種輕浮的態(tài)度？謝灼擰著眉頭掃了柏曇一眼，想著以后就不用再見面了吧。女生卻小聲問他：“那個……最近你有收到什么明信片嗎？”謝灼將腳步稍稍轉(zhuǎn)回來，語氣平靜如水：“沒有?！币曇袄镒詈笏匆姷漠嬅媸牵鷵涞乖诹俗约簯牙?。那是寒假還沒結(jié)束的時候，這年的雪大大擺低了姿態(tài)，三天兩頭就下一場。開著暖氣的車廂，玻璃上蒙著霧，白色的茫茫一片。乘客八成都是趕著辦年貨的阿姨們，謝灼塞著耳機拉著吊環(huán)站在車門附近，擁擠的程度連轉(zhuǎn)身都有些困難。偏偏司機大叔開車技術(shù)有些差強人意，整個車廂晃動得厲害。突然一個急剎車，謝灼已經(jīng)及時穩(wěn)定住腳步但身體還是隨著慣性晃了晃，其他人施加的力疊加起來，當時站在他身邊的柏曇就是這樣撞進了他的懷里，謝灼還下意識思用手環(huán)住了她。發(fā)現(xiàn)對方是女生后，立刻松開了手，視線也不敢停留，趕緊轉(zhuǎn)向別處。車廂內(nèi)頓時抱怨起來，謝灼面對著一扇霧蒙蒙的車窗，女生在余光里默默低下了頭。那時候還不認識她，所以之后自己下了車，紅了臉的女生也緊跟著下車，等他走遠了，她才窘迫地發(fā)現(xiàn)下錯了站——這些謝灼是如今透過女生才看到的。離開走廊前，謝灼回頭看了一眼女生落寞的背影。已經(jīng)可以看到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嗎？季節(jié)步入初夏，柏曇從郊區(qū)駛向市內(nèi)的公車上下來，路過城市廣場時，看見謝灼站在雕像前似乎在等人的樣子。自從上次以后，她就沒再去找他了，雖然平時在學(xué)校偶爾會遇見，她也刻意躲遠。不是因為改變了心意，而是害怕自己的心意得不到回應(yīng)。他曾熱心幫助過素昧平生的自己，已經(jīng)很開心了。柏曇多看了謝灼幾眼，準備繞開水池離開。可是當她走到水池邊，前方走來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柏曇抬起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滿臉驚詫的男生開口問道：“你……去監(jiān)獄干什么？”謝灼已經(jīng)可以直接屏蔽掉柏曇過去所有經(jīng)歷，只看與自己有關(guān)的部分。兩個月前，女生拾到了他落在音樂教室的書本沒有歸還，天天藏在書包里。三個月前，塞在抽屜里因為太餓所以就打開充饑的便當是出自她的手。四個月前，運動會上是她在自己跑完八百米遞來了第一瓶水和毛巾。更早以前，翹課去球場去看校聯(lián)賽，為他加油吶喊；特意跟在他后面就為了買和自己同一種口味的飲料；明明肢體不協(xié)調(diào)還報名加入體操社只是為了向社里與他同班的女生打聽他的所有興趣愛好。其實何必那么麻煩，直接來問他不就好了嗎？雖然有點不能理解女生的以上作為，但這種話謝灼只會在心里想一想。既然對方根本不相信他具備特殊的能力，所以謝灼在“看見”這些的時候，也就自在了許多。在看見女生的當下，他沒打算和她照面，畢竟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了?？墒翘揭曔^去的能力與正常視野一樣，他沒辦法控制，所以僅僅只是匆匆一瞬，他卻看見了一些令他非常訝異的畫面。“你說……你去探望你哥哥？”坐在廣場的臺階上，謝灼重復(fù)著柏曇的話。女生抿嘴點點頭，“嗯。”“哦。”柏曇感覺到謝灼很好奇，于是主動告訴他：“三年前，他殺了人?！边@么多年來，謝灼有意無意看到過很多人的所作所為，干壞事的也不在少數(shù)，在他還在上初中的時候，一次在回家路上一個帶著棒球帽的男人驚慌失措迎面走來，謝灼看了他一眼，立刻驚恐地頓住了腳步，他看見這個男人就在剛才在用刀捅死了自己的妻子。這時，男人目露兇光地也看了他一眼，謝灼止住了呼吸，還好他立刻轉(zhuǎn)頭逃走了。謝灼很想把這個告訴父母，再讓他們報警，可是因為太害怕了，將這個秘密一直悶在心里。直到一周后在新聞里看見那個男人落網(wǎng)了，他才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這也是謝灼最討厭這個能力的原因。謝灼久久看著身邊的柏曇，礙于兩人相識時間不長，他看不到三年前的事情，但想到那天在辦公室女生班主任說的話，她家情況不是很好估計也和她哥哥入獄有關(guān)吧。“我每隔兩個月就會去看哥哥一次，但是我媽媽還在生氣，從來都沒去看過他?！卑貢依^續(xù)說道?！盀槭裁?？”頓了頓，“我是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柏曇如實告訴他：“三年前，我哥去接女朋友下班，碰巧撞見女朋友上司在侵犯她，所以一時沖動……”“那他現(xiàn)在過得好嗎？”柏曇笑起來：“嗯，他很好，雖然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才可以出來，但是小藝姐姐答應(yīng)會等他，所以他一直都非常樂觀。”“他女朋友嗎？她現(xiàn)在在哪里？”謝灼繼續(xù)問下去?！叭ツ晷∷嚱憬愠鰢魧W(xué)了，等她畢業(yè)，哥哥也就自由了?！薄斑@種時候去留學(xué)？”謝灼很疑惑。柏曇解釋道：“她和哥哥商量過的，哥哥也同意了的。他不是那種會為了自己去耽誤小藝姐姐的自私的人。”謝灼沒想到自己會和柏曇這樣坐一下午，他抬頭看看暗下來的天色，提議乘公車送女生回家。柏曇大概有些累了，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謝灼也閉眼小憩了一會，再睜開眼，已經(jīng)到了女生該下車的地方，他趕緊晃醒她，“到了?！卑貢掖颐ψ鸢?，一邊提醒司機還有人，一邊跳下車去。然后隔著窗戶跟謝灼揮了揮手。等車開出一段距離，謝灼看見女生坐過的位置上落下了一張寸照，拿起來一看，五官和柏曇很像的男生，應(yīng)該是她哥哥吧。然而很快，謝灼的眼睛又有了反應(yīng)，他看見柏曇哥哥穿著囚服在進行戶外勞動的畫面。原來光是看照片也可以嗎？謝灼將照片放進口袋，只能之后再還給她了。謝灼發(fā)現(xiàn)柏曇哥哥的異常是在第二次看他照片的時候。為了迎接期中考，學(xué)校里這段時間兵荒馬亂，謝灼也抽不出時間去找柏曇，等他再想起照片來已經(jīng)是兩個星期之后。當時正在上自習(xí)，謝灼將照片放在桌上以免下課又忘記。而這次他看見柏曇哥哥過去幾天夜晚都會拿出家人的合照出來看，看著看著就哭了。而且平日里似乎表現(xiàn)都非常好，對人也很熱情，為人也十分老實。謝灼怎么都沒辦法將殺人這樣罪惡的事情與他聯(lián)系在一起。只是目前他沒辦法看到唯一的真相。不過，估計也是自己想太多了。柏曇都說了他是一時沖動之下才錯手殺了人，他又有什么好去糾結(jié)的?？傊?，盡快將照片歸還才是正事。謝灼打算繼續(xù)看小說，這時當初那個深夜打電話捉弄老班的男生阿圣和同桌換了位置坐到了謝灼身邊，謝灼沒有在意，可對方卻探過身來。“嘿，有點事想跟你說?！敝x灼頭也沒回，“嗯。”阿圣用正常的音量問道：“上次，你不是說我打電話騷擾老班嗎？”“放心吧，我沒跟任何人說?！敝x灼依然沒有看他。對方繼續(xù)纏著他：，“說實話，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看見的?！薄澳悄愣伎匆娛裁戳耍课以谀睦锎虻碾娫?？”“在東郊那邊，不過是個公用電話亭，而且你用了變音器，打完電話你還在旁邊便利店買了一罐啤酒?！鄙磉叞腠懚紱]有聲音，謝灼終于好奇地轉(zhuǎn)過頭去：，“我說你到底……”話還沒說完，他止住了聲音，眼睛逐漸瞪大，比起阿圣手里的錄音筆，他更先看見一小時前阿圣在辦公室和老班說話的畫面。糟了！而這時，班主任氣勢洶洶地走進來，徑直來到謝灼身邊。阿圣把錄音筆遞過去，指著謝灼：“老師，我都錄下來了，那天給你打惡作劇電話的就是他！”“你瞎說什么？！”謝灼質(zhì)問阿圣。阿圣一臉小人得志，向班主任分析著：“老師，如果他沒有做過，怎么會對這件事了解得這么清楚？你看見了，他還想誣陷我！”“謝灼，你還有什么好說的？”班主任失望地看著他，其他同學(xué)也都紛紛起身圍觀。中計了。謝灼百口莫辯，但又不能一時沖動將自己的能力公諸于眾。班主任惋惜地說：“這件事很惡劣，我會反映給你父母和學(xué)校，至于怎么處理就看學(xué)校的決定了?！焙芸爝@件事就在學(xué)校沸沸揚揚傳開了，放學(xué)后謝灼在走廊上遇到急匆匆趕來的柏曇。“我相信不是你做的。”謝灼很淡定：，“當然了?！薄八园涯憧吹降亩几嬖V我。”女生一臉認真。“什么？”“那個公用電話在哪里，還有附近有什么特征，都告訴我?！薄啊悴皇遣幌嘈盼摇睋碛心莻€能力嗎？“騙你的?！薄鞍?？”“你總說不讓我在你面前說謊，可是為什么有些東西你卻看不到呢？不管你說什么，我都相信的啊?！卑貢业姆磻?yīng)讓謝灼有些錯愕，經(jīng)過阿圣的事情，他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應(yīng)該將自己的能力展現(xiàn)在他人面前，就算是隨便開玩笑也不能泄露半分，可是眼前的女生卻從頭到尾都如此堅定地相信他。謝灼愣了愣，立刻恢復(fù)回原來的德性，“無所謂啦，這學(xué)校我也不想呆了，總會有學(xué)校收留我的?！薄安恍?！”“……誒欸？”柏曇的臉憋得通紅：，“還不行！因為……”謝灼側(cè)眼看著她：，“嗯？”“因為你還沒收到我的明信片?。　苯?jīng)過將近一周的尋找，柏曇終于找到了那個旁邊有一個榕樹，刷著紅色油漆年代有些久遠的電話亭。但公用電話不像手機電話卡可以順藤摸瓜找到使用者，于是柏曇便拿著謝灼提供的阿圣的照片去向便利店老板求證那天有沒有見過他。很不走運，老板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別說記住幾個月前光顧過的客人的臉，就算把照片擺在他眼前，他似乎也很難分辨出男女來。從店里出來，柏曇無力地抬頭，居然讓她看見一個隱藏在枝葉后面的攝像頭，跑到警察局想調(diào)出錄像來看，對方卻告訴她，那個監(jiān)控攝像頭早就壞了。沿路慢慢又走回了電話亭，天已經(jīng)黑了，柏曇打算在路邊休息一下就回家，可是她察覺到附近公寓的某扇窗戶正一下一下閃著紅光。走近一看，原來那里夾著一臺攝影機，鏡頭正好對著電話亭的方向。柏曇向戶主詳細說明了來意，在她懇切的請求下，對方同意她留在那里看當天晚上的錄像帶，終于天快亮的時候，柏曇疲憊地瞇著眼睛終于看見阿圣出現(xiàn)在了屏幕里。真相水落石出，學(xué)校收回了對謝灼的退學(xué)處分，班主任也向他道過謙。阿圣離開學(xué)校那天，一個勁告訴大家，謝灼是一個怪物。但所有人都一笑置之。謝灼站在天臺，看著底下來來去去的人流，他心中突然翻騰起前所未有的失落?；蛟S阿圣說的沒錯，他的確是怪物，一個可以看透任何人過去的不是怪物又是什么呢？這種事情只會出現(xiàn)在電影里，一旦放入現(xiàn)實，又有誰能立刻接受？倘若如實告知父母，他們說不定會懷疑他是不是他們的骨肉。于是他又想到了柏曇。這個說不相信卻始終沒懷疑過他的女生，這么久以來從未表露心意卻在他看不到的時間里時刻關(guān)注著他的女生。這段時間，她是如何憑一己之力拿到了幫他洗脫嫌疑的證據(jù)，而偏偏在這種時候，自己的超能力卻根本無計可施。那么，他是不是應(yīng)該將這幾天“看見”的真相告訴她呢？謝灼從口袋里摸出女生哥哥的照片，因為遲遲沒有歸還，所以他看見了三年前。她哥哥沒有殺人。謝灼從地鐵口出來，遠遠看見柏曇等在約定好的地點。謝灼將她的明信片藏在口袋里，打算正式給她一個回復(fù)，可是等他快走到女生身邊時，柏曇突然看到什么，快步往另一邊走去，謝灼也立刻跟上去。他看見柏曇攔在一對男女面前，非常開心：“小藝姐姐……你什么時候回國的??？”被稱呼小藝姐姐的女人先是有些驚慌，然后尷尬地笑了笑：“啊，小曇啊……好巧。”這時她身邊的男人問她：“你出過國？什么時候的事啊？”柏曇低下頭，才看見他們的手牽在一起，女人趕緊將手撤走。謝灼站在柏曇身后，目光定格在小藝姐姐臉上，洞悉出了什么，但他只是沉默地看著這一切?！靶∷嚱憬悖钦l?。磕銈儭卑貢倚⌒脑噯栔?。小藝姐姐更尷尬了：“噢我們是……”“我是他男朋友，下周我們就結(jié)婚了?！蹦腥讼茸隽私榻B。柏曇怔怔看著小藝姐姐，：“小藝姐姐……他在開玩笑吧？我哥哥他怎么辦？”“怎么回事??？”男人也察覺到不對勁，轉(zhuǎn)頭問女人。小藝姐姐讓他稍等一下，然后將柏曇拉去一邊，謝灼緊跟上去，女人試圖用眼神阻止他上前，但謝灼卻根本沒理會，陪在柏曇身邊。小藝姐姐收起笑容：“你哥哥沒跟你說嗎？我們早就分手了，沒錯是我提出來的，可是也是他同意的，他不想我浪費時間，聽懂了嗎？”“哥哥他什么時候……”柏曇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女人面目可憎：“兩年前我去看過他一次，那時候我們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弊呓貢遥斑€有，以后別再喊我小藝姐姐，我和你……根本不認識?！卑貢覐氐足铝?，女人撥了撥劉海，準備回去男友身邊，謝灼卻邁出去擋住了她。聲音剛好讓三人都聽見：“這樣對一個替你背黑鍋坐冤獄的人的妹妹，可是很不厚道的哦。”女人嘴角抽搐：“你、你說什么??！”柏曇也震驚地看著男生。謝灼沉靜地對她說：“嗯，你哥哥沒殺人，殺人的是這個女人?！卑貢抑棺⊙蹨I望向小藝姐姐，女人似乎也裝不下去了，索性大膽承認：“沒錯，人是我殺的，可是是你哥哥自己愿意幫我頂罪的！”“……你怎么可以！”眼淚從柏曇臉上落下來，“你知道因為這件事，我媽媽多恨我哥嗎？你知道我哥哥多痛苦嗎？你怎么可以這么對他！”女人氣焰囂張起來，嘴角居然還藏著笑：“很生氣是嗎？可是生氣也沒用！早就結(jié)案了，而且……當初的所有證據(jù)都是你哥哥親手毀滅的，現(xiàn)在就算我去自首，也沒人會相信。，哈哈哈……”柏曇捂著胸口，表情非常痛苦，謝灼怒視著那個冷漠的女人，卻無能為力，只能看她安然無恙走去男友身邊。謝灼不知該如何安慰柏曇，女生突然轉(zhuǎn)過身面向他，滿臉是淚，聲音急促而哽咽著：“……你有辦法嗎？”“……什么？”謝灼愣住。“你有辦法……可以幫幫我嗎？”女生一點點拽緊了他的衣襟?！皡龋认碌谝粋€出現(xiàn)在走廊的男生，就是你的白馬王子?！北蛔罱鼰嵊车摹痘夜媚铩访杀瘟诵闹堑耐琅牧伺陌貢业募?。柏曇繼續(xù)持筆寫功課，“無聊。”“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　薄跋葟幕夜媚锬前涯愕闹巧虛旎貋碓僬f?！背粤碎]門羹的女生悻悻走開了，柏曇寫著寫著突然停下筆尖，確定好友回去座位，她才抬頭透過窗戶看向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良久，陸續(xù)有幾個學(xué)生走過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都是女生。正當柏曇打算收回視線，謝灼以一種背對著她的怪異姿勢彈進了視野中，很快從側(cè)面又進來幾個男生，謝灼舉起手朝他們腦袋一個個敲過去?！案陕锿莆野?！混蛋！”柏曇捂嘴笑了起來。終于從女生身上看到了她暗戀自己的開端，再次回憶起來還是冷不丁抖了抖肩膀?！芭媸强膳碌纳?！”但就是所有了吧？仿佛看一場回放的電影，從現(xiàn)在看往自己所不知曉的過去，然后終于到達了起點。十八年來，每一天對于謝灼來說，都是新鮮的。因為他不知道這一天又會誰身上看到他們的過去，但只有柏曇不同，他知道她的過去總有一部分是與自己有關(guān)的，但又因為兩人交集甚少，這次照面看到了，明天未必還能看見，說不定需要再兩次，三次，六次乃至更多，他才能又目睹過去的某天女生又為他做了什么，淋了雨或者空等一個傍晚，也沒能見到他一面。這種感覺，謝灼形容不出來，但每次從她那里看到的過去，表面雖然若無其事，心里面總是抑制不住地好奇。有時候無意間發(fā)現(xiàn)她和某個男生走得很近，又忍不住有些悶人的不快。糟糕透了。又無比開心。女生從監(jiān)獄接待室出來，謝灼丟下手里亂涂亂畫的石塊站起來?！拔覜]說錯吧?！卑貢尹c點頭，“嗯，我哥也承認了，是小藝姐姐殺了人。她沒說謊，她和哥哥早就分手了?！薄八阅愦蛩阍趺崔k？”“雖然哥哥沒打算追究，但是我不允許，我不允許讓那樣的人還自由自在地活著?！敝x灼有些無奈，他只能看到真相卻沒辦法提供任何證據(jù)：?！氨浮薄澳愀陕锉?，你已經(jīng)幫我很多了?！卑貢倚ζ饋恚爸x謝你陪我過來，我們回去吧?！背舜蟀突厥袇^(qū)的途中，柏曇在中轉(zhuǎn)站給謝灼買了一支雪糕?！耙郧跋奶炜戳烁绺缫院?，我都會在這里買一只雪糕吃，吃完之后心情就好了?！北M管還是初夏，蟬鳴已經(jīng)隱隱響起。謝灼接過雪糕，扯開包裝紙，一團白氣從他和柏曇中間升起，消失?！拔乙欢〞湍愕?。”謝灼去過三年前案發(fā)現(xiàn)場，向物業(yè)以及當?shù)鼐终{(diào)查過，果然一點有利證據(jù)都沒有了。入夜后，他沒吃晚飯，回房間到在床上。不知為何，三年級那個夜晚的感覺又再次浮現(xiàn)出來。可是光是感覺又有什么用？只有他看見當時的影像，說出來根本沒人會相信。這么久以來，雖然是個秘密，但他一直都非常自傲于自己擁有這樣的天賦，直到眼下，面對救兄心切的柏曇，他突然覺得很挫敗， 真相明明就在眼前，而他卻束手無策。謝灼渾渾噩噩過了好多天，直到某天放學(xué)，走到一個嘈雜的街口，突然間風聲停了，所有聲音都吸走了一般安靜下來。緊接著周圍的一切也都清空了似的消失不見。仿佛一張透明的屏障籠罩住了整個世界。然后，眼前顯影出一個穿著白袍周身散發(fā)著光的男人。謝灼看不見他的臉，只聽見他的聲音?！澳悴幌矚g你的超能力嗎？這不是任何一個人類都可以擁有的能力?！笨赡苁菑男碛刑禺惞δ艿木壒?，謝灼反倒沒有很大的訝異，他穩(wěn)定住情緒，對眼前的男人說：“我沒有興趣了解不相關(guān)的人的過去。而且我只能看見，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如此，這個能力又有什么意義？”“你是說，希望你所看見的影像具象化嗎？”“……可以嗎？”對方猜中了自己的心情，謝灼激動起來?！班?。只不過……”“只不過什么？”“一旦如此，從此你就徹底失去這種能力了。”謝灼確認道：“你是指我再也看不到別人的過去嗎？”“沒錯。”這一刻，謝灼腦海中只浮現(xiàn)出柏曇的臉，以及自己對她的承諾?！皼]關(guān)系！”他堅定地回答。“那，你想具象化什么？”謝灼看著神秘的男人，一臉認真：“可以令柏曇哥哥重獲自由的證據(jù)?！敝x灼猛地睜開眼，父母焦急地坐在床邊。母親握著毛巾為他抹去額頭的汗?！靶∽啤憬K于醒了！”父母喜極而泣。終于？“我睡了多久？”“三天了……”“這么久？”與那個神秘男人對話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識嗎？謝灼趕緊爬起來，跑去玄關(guān)穿上鞋，突然他停下所有動作，轉(zhuǎn)頭看向追出來的父母，他們清清楚楚站在面前，他……看不到任何過去的影像。那也就是說……他轉(zhuǎn)過頭，無意間掃過柜臺上的報紙，頭版印著柏曇哥哥的照片，他一把拿起來。父親擔憂地問謝灼：“小灼，你沒事吧？”謝灼沒有回答，專心看報紙。新聞上說，警局突然收到一盒匿名寄來的錄像帶，里面記錄了三年前那場殺人案的始末。但當初監(jiān)控攝像頭所拍攝的早就已經(jīng)銷毀了，這項遲來的證據(jù)從何而來，無人知曉?！暗降自趺蠢?？”看見謝灼慶幸地笑起來，父母更疑惑了。謝灼跳起來擁抱住他們，興奮地大喊：“爸媽，我終于變成普通人啦！”柏曇從哥哥單車上下來，進了校門朝他揮了很久的手才戀戀不舍往教室里走?？斓浇虒W(xué)樓的時候，她駐足朝四周張望著，沒有男生的身影。有人從后面輕輕拍了拍肩膀，轉(zhuǎn)過身去，謝灼站在眼前?！霸谡椅?？”“……才沒有！”柏曇打著結(jié)巴?！白甙桑缱x快開始了。”謝灼邁開步子。柏曇跟上來：，“好奇怪啊，明明早就沒有錄像帶為什么突然又出現(xiàn)了？”“是啊，真奇怪?！敝x灼裝模作樣?！笆悄銌?？”“啊？”“一定是你在幫我哥，對吧？”男生歪歪腦袋：，“就當是我吧?！弊叩桨貢医淌宜诘臉菍樱x灼沒有拐彎：，“我陪你走過去，然后我從那邊樓梯回教室。”于是兩人便并肩走過這條長長的走廊，蟬鳴將日光吵得熱烈。柏曇停在教室門口，鼓起勇氣想將藏在心里許久的話說給男生聽：“其實我……”可是上課鈴不應(yīng)景地響了?！澳腔匾姟！敝x灼向她揮揮手，走出兩步又轉(zhuǎn)過身，“對了，以后如果做任何有關(guān)我的事情別再偷偷摸摸了，因為，我再也沒辦法看見咯?！卑貢乙活^霧水，男生已經(jīng)轉(zhuǎn)進了那段的樓道。只剩一地明媚的日光。柏曇將手放進口袋準備進教室，摸到了一張明信片。掏出來一看，同樣是紅通通的，喜慶的新年賀卡，只是上面還印著四個大大的燙金的恭喜發(fā)財。翻過來，柏曇立刻捂住了嘴巴。以“柏曇啟”開始，以“謝灼留”結(jié)束。中間寫著：“不好意思……翻遍了家里只找到這張了?！备粜械幕貜?fù)令女生立刻紅了眼睛——“我也喜歡你哦?！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