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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中國小學到劍橋大學

      2016-06-28 03:17:55苗千
      三聯(lián)生活周刊 2016年26期
      關鍵詞:班主任同學老師

      苗千

      在30多歲的年紀回憶自己當年的小學教育,這份記憶恐怕已經不大值得信賴了吧。但是在20多年前小學里的一些場景、對話和心情,在我后來的生活中,仍然會自覺或不自覺地不斷涌現出來,與當時所處的情景融合起來。從一所學校到另一所學校,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在我30多年的生命里,20多年在學校里度過,時間不斷地向前,接受的教育程度逐漸攀升,但對于小學時的記憶和影響卻始終不曾減弱,我意識到這已經成為我人生的底色之一。在升學考試時,在畢業(yè)答辯時,在中國大學的課堂上,在劍橋大學的實驗室里——小學教育,尤其是小學教師,對我的影響始終揮之不去。

      我開始把自己接受的小學教育與其他國家進行比較,或是把自己與身邊的同學進行比較。不同的城市之間,中英之間,在人啟蒙之初的教育方式有何異同?基礎教育又是怎樣在塑造一個社會的文化,甚至是一個國家的形象?這樣的反思和比較,可能正是我在多年之后努力尋找一份可能已經被扭曲和修飾過的回憶,并把它以文字的形式呈現出來的意義。

      上課第一天,有關坐姿:背手而坐

      我出生在1月份,上小學一年級時還只有6歲半,尚未達到標準的入學年齡,為此當時我的父母還感到有些幸運,家里小我3個月的堂妹只能再等上一年才能入學,大我3歲半的表哥則高出我兩級。入學那一天似乎是在鬧哄哄中開始的,父母一起送我到離家并不遠的那所小學的操場上,之后呢?我媽媽像是哭了,看著我依依不舍——不對,這是我17歲時父母送我去西安上學時的情景;我媽媽似乎是很高興,在電話里說她肯定高興得一晚上都睡不著了——也不對,這是我29歲那年通過博士答辯后給家里打電話時媽媽說的話。我6歲半時的那一天發(fā)生了什么呢?耳邊又傳來爸爸略顯氣急敗壞的一聲喊叫:“快點跑呀,跟上他們!”

      即將進入小學一年級的孩子們幾乎站滿了學校不大的黃土操場,每個班的班主任都出來認領自己班里的學生,然后把小孩子們排成兩排,邁向他們人生中的第一間教室。爸爸叫我快點跑,現在想來是希望我能跑到隊伍的前排,以便在稍后排座位的時候能夠盡量坐到前排,這樣老師就能夠給予我足夠的“重視”,課堂提問或許能多叫到我,至于教室的后排,在他們的印象里大概是留給無可救藥的后進生們的。

      我不大情愿地跑了兩步,跟上我人生中的第一班同學向教室走去——隨后我被分配到教室的第四排,在這個60多人要坐上十幾排的擁擠的班級里算是前排座位了,大概屬于會被老師重視的區(qū)域。啟蒙課程要到排了座次之后一天才正式開始,班主任是一位姓楊的女老師,在我印象里她是一位老太太,但現在想來她當時也只有四五十歲而已,我父母打聽了這位老師在學校里的名聲,聽說她對學生很嚴——這是個叫人放心的好事。語文、數學、自然、音樂、美術、體育,還有課外活動課,這就是我在接下來的5年里要接受的全部教育,但是每門課的重要性顯然有所不同——這樣對于課程的劃分在我后來的教育經歷中成了常態(tài)。在小學里,語文、數學和自然是主課,學生在心里自然對每一門課程有權重。在以后的學習中,不被高考、考研涉及的學科都只是副科而已,只有體育和藝術特長生才去專攻那類課程,而我也幾乎沒有從課堂上得到過涉及美術和音樂的教育。這種教育的缺憾,現在已經轉化為人生的遺憾了。

      小學教室里的燈光不算明亮,第一天上學時我數過頭頂上的日光燈管,一共有六個,在教室里三排兩列地排列著,到了下午快放學時教室里會顯得有些昏暗。這并不讓我感到不舒服,一種更大的不適已經伴隨了我一整天。從早上的第一節(jié)課開始,小學生們就被要求把雙手背在身后聽課,腰板要挺直。雙手反剪背在身后聽一整天課(維持這個動作的原因在于如果有學生敢于在老師講課期間做小動作,老師可以及時地發(fā)現并喝止),對于小孩子來說并不是一件能容易辦到的事情。以我在幼兒園時不多的課堂經驗來說,坐在教室里聽課時雙手應該平放在膝蓋上,但我身邊的同學們坐在教室里都已經自動把手背在身后,整齊中顯出了紀律的威嚴。后來我明白,這是因為我的同學們大多上過一年至兩年的學前班(當時也叫育紅班),這種針對五六歲學前兒童開設的學前課堂已經開始按照小學的標準進行管理,參加過學前班的同學自然已經提前適應了小學課堂。

      這樣的要求沒有人覺得不妥。小孩子愛動,老師更要嚴格管理,但這種生硬的聽講姿勢伴隨著身體的僵硬感覺給我留下了難忘的記憶。國外的小學生是怎樣聽課的?直到我來到英國,和我的英國同學交流小學生活——英國的同學告訴我,在他們的小學教室里會有一個“den”(小窩),小學生在上課時如果情緒不好,就會自己跑進den里面休息一覺,里面還會有一些“fancy dress”(奇裝異服),學生們大可穿著這些看上去夸張的衣服來上課,每周五學生們還可以帶著自己心愛的玩具上學,英國同學還意猶未盡地對我回憶起小學時在老師腿上爬來爬去的課堂生活……這樣的小學教育,不僅是我無法經歷,甚至已經是我無法想象的了。

      零分,哇哇大哭

      我因為不了解小學課堂而給自己帶來的麻煩遠不止于不習慣雙手背在身后聽課,我遠想不到自己6年多的人生中最大的挫敗正在入學第一天的末尾等著我。下午第二節(jié)課的下課鈴已經打響,我已經做好準備收拾書包回家,但此時班主任老師并未如我所愿地宣布下課,而是說出了另外兩個字:“考試。”我的同學們又一次顯示出了讓我驚訝的適應能力,他們迅速從書包里掏出一個作業(yè)本和鉛筆用來考試,而當我掏出書包,找到作業(yè)本時,楊老師已經開始念出了考題——考試內容并不復雜,考察的是當天的語文教學內容,也是當時我頭腦里僅有的知識,四個拼音字母:B、P、M,還有F。默寫這四個剛剛學過的拼音字母對我來說挑戰(zhàn)不大,雖然拿出作業(yè)本的速度稍慢了一些,我仍然大約聽到了考試內容,我在每行有四條橫向虛線的作業(yè)本上用鉛筆寫下這四個拼音字母,然后把這一頁紙撕下來,交給老師。

      老師當堂判卷。大約10分鐘之后,我得到了人生第一次考試的成績,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零分。原因在于老師在考這四個字母時并未按照當時教學的順序,而是把它打亂了。我因為那十幾秒的延遲,想當然地按照上課時學習的順序寫下這四個字母。老師對全班同學宣布我抄襲,并且當堂給了我零分。在我23年的學生生涯完全結束之后,我已經可以坦白這20多年里我曾經抄襲過同學的作業(yè),也曾經在考試中作弊,我為此并不感到慶幸或光榮,卻也沒有太多的自責或反省,我只是和其他許多人一樣把它當成學生生活中普通的一部分而已。但是在小學生活的第一天,我也可以以同樣的坦白說,我當時尚且不知道抄襲的含義,我完全掌握了那四個拼音字母。如果我的老師能夠稍有耐心查明情況,而不是急著給予我人生中的第一個零分,或許就不至于在一個小孩子心里留下難以磨滅的惡劣記憶,讓我對于老師和考試報以長久的不信任。

      之后的情節(jié)是我媽媽后來告訴我的。走出校門,媽媽等在學校門口接我下學,和我同行的一個同學見到,搶在我之前向我媽媽報告:“他零分!”我隨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現在當然已經記不起這大哭究竟是委屈,是羞恥,是膽怯,還是三者都有。學生時代第一天的經歷讓我永生難忘,時至今日,我仍然愿意把我人生的第一個零分看作是有某種帶有啟示性的信號。我后來升入中學、大學,出國留學直至讀完所有的學位,心里始終帶有某種委屈和不甘,考試對我來說總是意味著不公正,我從未有過令自己感到酣暢淋漓的考試,我的成績也從未成為父母可以用來向鄰居炫耀的談資。這種對于考試的恐懼、對于老師的不信任貫穿了我的學生生涯,我不能理解以考試為樂的同學,更不能理解為什么有人可以和自己的老師成為朋友——如同老鼠和貓之間永遠不可能存在友誼一樣。在大學的課堂上,從未和自己的老師有過什么交流;在劍橋大學的實驗室里,和導師的討論過程中,我始終恭謹嚴肅,輕易不發(fā)一言,接下導師布置的任務就知道埋頭苦干。我認為不多說話、不多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是“成熟”的表現,同時又希望導師能夠“重視”自己,所以從不與導師相左。我追逐著學位,卻又希望可以早日擺脫師生關系給我?guī)淼木执俸筒话病?h3>算術競賽,看誰更快

      小學生涯開始了。除了在開學第一天發(fā)生了意外之外,我的小學生活還算順利。班主任老師嚴格的管教之下,教室里的秩序始終如軍隊一般井然有序,學生們在課堂上沒有絲毫放肆的舉動——這被認為是班主任對工作認真負責、對學生管教有方的證據,也使得學生們在之后的升學過程中可以毫無困難地接受軍訓。語文之外,數學和自然算是另外兩門主課,在學校里已經可以聽到“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這樣的順口溜。從老師到學生,美術、音樂和體育這樣的課程并不太重視,更談不上有英國小學生要學習的“主課”之一:人文教育(Humanities)。這在某種程度上或許也是無奈之舉,學校操場不大,各年級的學生課間時在操場上瘋跑已經足夠擁擠,學校里當然不可能有塑膠跑道或是游泳池這樣的奢侈品,正如沒有足夠的英語老師而無法開設英語課——更不可能組織學生像我未來的英國同學一樣在學校的運動場上練習曲棍球,美術課上的蠟筆和水彩筆已經是很多學生家長一筆不小的開銷。

      小學生們被教師和家長精心地教育著,他們經常被明示或暗示,學好“文化”才是最重要的事,一個學生如果把過多的經歷花在副科上,那他學習主課時就難免會分心,這當然是錯誤的。而一個學生如果過于熱衷體育項目,那往往是最值得家長們擔心的信號,在八九十年代的中國大陸,“四肢發(fā)達”四個字后面毫無疑問都會跟隨著“頭腦簡單”這句判斷語句。數學被認為是和語文同等重要的科目,學習數學的重中之重則是速算。一張張油印的,或使用復寫紙印出來的速算考題被學生們帶回家里(有時學生家長們也要負責抄寫這些速算考題),這是屬于學生和學生家長們共同的課后作業(yè),要學生在家長的監(jiān)督和計時下完成各種速算題,從10以內的加減法,逐漸發(fā)展到100之內的加減乘除,完成之后,學生家長負責在作業(yè)上簽字并且寫下完成時間。這當然是一個全國性的風潮,當年培養(yǎng)一群孩子進行快速心算訓練的史豐收可以在電視上率領學徒們進行表演,他們是真正的明星。

      后來在我以物理學為專業(yè)的博士訓練中有時也需要進行各種計算,做計算時我頭腦里有時竟會回想起小學時在油印紙上進行速算的場景——同樣是坐在桌子前面對數字,對人的訓練和要求卻截然不同:公式推導、數學演算是一種智力勞動,而簡單的數字計算則可以用計算器來完成。數學能力和數學思想的培養(yǎng)實際上與小學生做速算練習那種類似于賽跑的競技訓練幾乎沒有任何關系,速算鍛煉的是人的反應速度,與數學學習并無真正的聯(lián)系。小孩子為家里的客人奉上水果,心里是在等待客人夸贊一句“小朋友真懂禮貌”——我的小學把數學學習替代為競技項目的訓練,正如把禮節(jié)教育轉變?yōu)橐环N孔融讓梨式的道德表演。

      中國式師生關系,好學生開始成型

      深冬時節(jié),北方的早晨天還沒完全變亮,一群群準備開始早自習的小學生已經匯集在校門口,除了背后的書包外,十有八九學生們手里還拿著一根不到1米長的圓筒,外面被報紙包裹著。有人一邊走一邊揮舞,也有朋友遇見,彼此拿這圓筒做金箍棒打起來。我手里也有一根,遇見同學,彼此心照不宣?!澳隳玫氖鞘裁囱??”總有一個人忍不住,先開口問道。“我拿的是個大炮仗,你呢?”“我拿的也是個大炮仗,哈哈哈!”——我們每個人手里拿的都是一本要送給班主任的新一年的掛歷,前一晚被家長卷好后再用不起眼的報紙包上,即使被同學看到也不會顯得過于有心計,但是家長們沒有想到的是,幾百人同時拿著被報紙包裹的掛歷出現在校園里,便成為一個奇異的盛景。沒有人提“掛歷”這兩個字,更不會有人問它的用途,它們被立在課桌旁,然后會在某節(jié)課后被默默地送給班主任,懂事的學生會說上一句“老師新年快樂”,更多的學生則是紅著臉一言不發(fā)——這樣一群小學生,和他們的祖國和文化一樣過于早熟,他們在心里明白給班主任送掛歷的意義,更懂得這不能和同學們直言的原因,而當送掛歷成為所有學生都去履行的一套形式,這份禮物所承載的意義卻又煙消云散了——沒有人因為給班主任送了一個掛歷而被照顧,似乎也沒有人因為不給班主任送掛歷而被忽視。但是在20多年里,這樣奇異的場景總是在我的頭腦里揮之不去,如同一個電影的開端,我甚至開始想象它的后續(xù),老師收到幾十個新年掛歷,堆積在教研室里,只能在每天下班時辛勤地拿走幾個,要十幾天的時間才把這些掛歷全都堆放到家里……

      盡量討好老師和領導,希望能夠獲得他們的歡心和重視,這樣的觀念從小就融入到了我的血液里。直到我出國,作為一個習慣,我也曾在機場尋覓,最后送給我的導師一個京劇臉譜作為禮物,導師有些局促地表示感謝后收下了。盡管如此,和系里秘書每學期一次的談話卻讓我開始重新思考我對于師生關系的認識,秘書向我詢問我和導師之間的聯(lián)系:每周見幾次、總共多長時間,我對于自己的導師和研究項目是否滿意,有無任何其他不滿的情況想要向系里匯報,是否考慮過要換導師……直到那時我終于意識到,師生關系不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單向關系,而應該是一種受到監(jiān)督的相互作用。

      進入到小學三年級,班里換了另外一批老師,班主任依舊教語文。我大概算是班里的好學生,上課不頂嘴不插話,下課不打架,聽講時坐得筆直雙手背在身后已經是自然而然天經地義的動作,大概能背下上百首的唐詩,100以內的加減乘除算得飛快,我寫出來的拼音字母在四線本上從不越線,我寫出來的方塊字橫平豎直簡直和真的方塊一模一樣,三年級可以用鋼筆了。

      新班主任是一個心火旺盛的中年婦女,在學校里的名聲比前一任班主任更加嚴厲,在課堂上羞辱謾罵起同學來也是全然的肆無忌憚。學生在課堂上背不出唐詩,就一直站著背下去,直到背出來為止,否則全班都別想下課;她看一個以“倩”為名的女同學不順眼,又可以直抒胸臆:“你知道你為什么叫‘倩嗎?你就是欠收拾!”她興之所至也會在下課前給我們講起她和我們的數學教師在教研室里對罵的場景,描述得生動又詳細,讓我在20多年之后仍然對那個場景如同親身經歷過一樣熟悉。

      這樣一位嚴格的老師,表現又是如此火爆,現在想起來她大概對于自己只是在一個小城市里做小學教師心中有不平。每年市里的“人大”會議班主任總會參加,因而會缺席幾天教學工作(這幾天里學生們的心情可以想象),她也會英語,有時她會在黑板上寫下幾個英語單詞,然后回頭問我們:“這是英語,倒裝句!你們懂嗎?”說完后班主任的臉上又會流露出一種悵然若失的表情。我當然不懂,我當時還沒上過英語課,一個單詞也不認識,當時距離我后來參加GRE考試還有10年的時間。

      好學生的使命:壞消息使者

      小學的同班同學們大多住在同一個小區(qū),往來方便,老師也會利用這種便利。對于一些需要家長簽字的作業(yè)或是成績單,班主任不放心一些學生瞞過自己的家長自己偽造簽字,她別出心裁,命一個聽話的學生充當老師的信使為同學家長送去成績單,我便是她的信使之一。我主要負責為兩個同學的家長傳送一條條“自己兒子又考砸了”的噩耗。我送快遞可以說是舉手之勞,但是每一次的送信經歷都讓我難忘。

      有一個同學考試成績經常不理想,我仍記得他在小學二年級的數學課上,回答不出“1+1等于幾”這個問題而被數學老師罰站了一整節(jié)課的情景。我去他家里送成績單要家長簽字的次數也就特別多,每次過去敲門,會是一個成年長者開門,我稍微介紹兩句遞上成績單,對方接了謝過便關上門,從不會邀請我進去坐,而另一個同學是我的好朋友,我們經常在一起玩,也經常去他家里,這樣的關系讓我去他家送成績單時有了格外的為難。

      因為我的任務是公開的,不得不充當老師的信使,我和那同學放了學會一起去他家,往往一路無話,走進家門后氣氛便更加凝重,我們共同等待著他爸爸回家那一刻。有時要等半個小時,有時要等一兩個小時,有時我們到時他爸爸已經在家,無論是哪種情況,我總要掏出在書包里裝著的考卷遞過去:“叔叔,這是我們班主任讓我給你的,讓你簽字……”并不需要太過仔細地閱讀那張考卷,只需要看一眼考卷上最醒目的猩紅數字,我同學的爸爸便可以立時明白一切。在幾秒鐘之內,他會直接一個巴掌向我的同學抽過去,伴以同學的慘叫,之后便是在他家里長達十幾分鐘的追打。那段時間里沒有人注意我,我也不好無聲地不告而別,只能站在原地盯著某一個點翻來覆去地看。20多年之后,同學爸爸的樣子我早就忘記了,同學的模樣在我心里也變得恍惚,但是我始終記得他家里桌上擺的那盆粉紅色的珊瑚很好看。那是真正的珊瑚,不是仿制品,同學爸爸在高興的時候曾得意地對我介紹過的。

      這樣一遍遍充當老師的信使,使我在某種程度上成為老師信任的“心腹”,也讓我和同學們之間的友誼蒙上陰影,我成為不時給自己的好朋友帶去一頓毒打的那個人,我們之間的友誼既扭曲又沉重。這種狀況延續(xù)了幾年,我從未感覺過有任何的不妥,也從沒有過一次,為了我的朋友能免去一頓毒打而欺騙老師,順從老師被認為是好學生的標志之一。直到我大學畢業(yè)之后,才明白一個人的成績理應屬于隱私,老師無權命令我做她的信使,而不時毒打自己孩子的家長也早就觸犯了法律。

      對于強權的恐懼和順從,是否天然地存在于我們的基因之中?而這種基因又是怎么樣一代一代延續(xù)下來的呢?在我們的啟蒙階段,何曾有一個人教導我們,珍視自己的權利,勇敢地捍衛(wèi)自己的權利和尊嚴,而不是過早地學會面對長者、面對權威時,呈現出羔羊般的順從?當自己或是同伴遇到困難或是不公平的對待,挺身而出對抗強權的勇氣從何而來?在一種過度早熟的文明中,是否曾經出現過這樣一位導師鼓勵他的學生?對于教師的順從,讓我和同學之間的友誼過早摻雜進復雜的情感。

      圍棋、少年之間友誼,懲罰以及做好事

      少年人之間的友誼真是奇怪,盡管我對于我的同學經常可以等同于厄運,但我們之間依然是朋友,我們仍然會在放學后一起回家,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心里對我有沒有恨。這個同學雖然學習不大用心,考試成績不算太好,卻是我在小學時代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之一,下圍棋是全校冠軍。

      我們同在校內圍棋班里學習圍棋。這是學校推薦同時受到老師和家長們認可的課后學習項目,一位圍棋教師自薦來學校開班,報名的學生在下午課后去一間教室里上圍棋課。學習圍棋安全、文雅,開發(fā)智力,既便宜又安全。學校里報了名的學生組成了一個60人左右的班級。圍棋老師的講解現在自然早都忘記了,只記得那個留著寸頭的中年男老師在第一堂課上講述他為什么在一個以西裝為時髦的年代堅持穿中山裝。我當時對于圍棋的興趣并不濃厚,只當是游戲,又嫌麻煩,從來沒用心背過那些繁瑣的圍棋定式。后來學校里舉辦全校圍棋比賽,我和圍棋班里的同學依次對弈進行循環(huán)賽,最后獲得第四名,我那位時常因為考試成績差或不做作業(yè)被父親痛打的朋友卻輕松獲得了冠軍。有時在課外活動課上我們倆對弈,他分明沒有太大的興趣,一邊和我下棋,手里總還要拿著本《亂馬1/2》或是《北斗神拳》之類的漫畫邊下邊看,仍可以輕松贏我。記得他在贏棋之后看我的眼神里有些輕蔑,大概這就是他對我這個還算得上朋友卻反復給他帶來厄運的人的唯一反抗了。

      因為在學校圍棋比賽里取得了不錯的名次,我和另外幾個同學一起被學校送到市體校學圍棋,但我不記得體校的那兩位圍棋老師為我們上過哪怕一堂課,每個周日的下午我背著圍棋和棋盤去體校,兩位老師只是在那里安靜地下棋,一群孩子在那里瘋跑而已,直到有一天我媽媽去體校探班,看到我手拿掃帚在教室內外狂奔,于是把我領回家,從此再沒去過。圍棋可以放棄,學習絕不能疏忽。我是老師的信使,負責給其他人帶去厄運,但我自己其實也無法幸免。

      三年級的一天,我沒寫班主任前一晚留的作業(yè),不巧又偏偏被查到,換來的是殘酷的懲罰——所有沒寫作業(yè)的學生排成一個單排,大約有八九個人的樣子,每個人手里拿著自己的語文書,逐個上前,讓班主任依次橫著撕掉,其他同學則坐在座位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盛況。看到班主任面目猙獰地撕掉前排同學的課本固然可怕,但是站在隊伍中手拿著一學期只有一本的語文書等著被撕掉則是更大的痛苦和恐懼,恐懼變成了事實,終于輪到我的語文書也被攔腰撕掉,我默默地收拾起書本的上下兩截。整個過程井然有序,教室很安靜。我拿著被撕斷的語文書回家自然換來我媽媽的咒罵,她一邊用膠布幫我把書重新粘成一本,一邊罵我為什么不寫作業(yè),換來這樣的懲罰——這樣的小學記憶從此不再消退,學校和老師是帶來恐懼的絕望的地方。讓小學生過早地體會到恐懼和絕望,接觸到社會現實,或許是教育的目的之一,但學生心里最活潑、最有創(chuàng)造力的一部分,也從此被扼殺了。當我聽到英國同學對我講述他們的小學老師坐在課桌上和學生嘻嘻哈哈,鼓勵和稱贊學生,我一方面會自然而然地覺得英國的小學老師太不正經,另一方面又會在心里感到深深的羨慕。

      小學生的周日并不會閑著無事,有時除了作業(yè)之外還會有別的任務在身,學雷鋒乃是應有之義。老師在周六下午按照學生們的家庭住址把全班同學分配成若干個學雷鋒小組,安排每個小組在周日集合學雷鋒做好事——好事的選擇可以隨心所欲,但班主任要求的是結果,每個學雷鋒小組都必須帶一封被我們幫助過的人的感謝信回來。于是,在某些周日,我和小組的成員們集合,商量去哪里學雷鋒,一次是去一所中專學校的收發(fā)室里,不由分說走進去為收發(fā)員打掃房間,掃地,灑水。我們學了雷鋒,走遠之后才想起還沒有要到感謝信,于是又跑回到那個收發(fā)室,要那個看門人寫感謝信。我們依次報上自己的名字,要他寫在信上,然后還要他在末尾寫上對我們的班級、老師和小學表示感謝。那封寫了半頁紙的感謝信上多是連筆字,我看不懂,但是仍然滿意地走了,在周一交給老師。

      假期、標準答案與奧數

      假期是天堂,但學校不會就此空虛下來,在這個旅游城市的暑假,小學利用自己的位置優(yōu)勢,變成了一家旅館。在一個非到校日,我走進學校,發(fā)現教室里的桌椅不在了,換成了等間距擺放的床鋪。而我見到我的班主任坐在一個桌子后面,成了這個臨時旅館的接待員。班主任見到我便叫我去旅館房間里打掃衛(wèi)生,直到我媽媽在外邊等得焦急進來把我?guī)ё摺?/p>

      小學時家里訂了《故事大王》《兒童漫畫》《學與玩》和《童話大王》每月可以讀來消遣,但在課堂上的閱讀不但沒有任何趣味,而且有著極大的壓力和挑戰(zhàn)。一首古詩或是一篇課文也好,在課堂上,在考試時,學生們總要試圖回答一個問題:作者這樣寫表達了他怎樣的思想感情?我不知道一個唐代詩人創(chuàng)作的初衷,也不可能知道一個已經故去的作家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作,但老師有著標準答案。閱讀中文課文并試圖體會作者的思想感情,這種閱讀練習從小學開始,一直到高中完成我人生中最后一節(jié)語文課,始終一直深深地困擾著我,我知道這樣的問題有技巧和套路可尋,卻從來都猜不準,每次只能答對六七成,這或許是我的語言天賦所決定的。

      多年以后,我寫的一篇短文成了中國數十所高中期末考試或是高考模擬考試的閱讀理解題目,隨后這篇文章作為標準考題被發(fā)在網絡上。我饒有興趣地重讀了一遍自己寫的文章,試著去回答后面的三道考題,不出所料,題目問到了作者為什么要在某一段運用某種寫法,表達了作者怎么樣的用意……我努力回想,然后又試著回答,再和標準答案進行對照——和標準答案相比,我仍然差不多答對了六七成,與小學相比并沒有長進。

      閱讀方式自然會影響寫作手法。對小我一年級的堂妹介紹經驗,我說寫作文就是要胡編亂造——我自己也是這樣做的,在長達300字、500字、800字的作文作業(yè)里,情節(jié)和人物的真實性是最不重要的,我的爺爺可以是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奶奶可以做過地下工作,我無數次地在深夜里走過班主任家的樓下,總是抬頭就能看見窗戶里的班主任仍然在臺燈下為我們批改作業(yè),每一次我都感動得流出了眼淚……這些胡編亂造是為了能夠在結尾提出主題思想,立志為一項事業(yè)奮斗終生,總是能得到一個還過得去的作文分數——這是我和我的同學們接受的文學啟蒙,現在也被稱為魔幻現實主義文學。

      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是聰明人的比賽。小學四年級,我被選拔參加學校的奧數培訓。這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責任,每周有三天的時間,我需要在下午下學后換到另一間教室參加學校里的奧數培訓。每個年級都有一個奧數班,都是由年級里數學成績較好的學生組成,不同班級的學生組成一個班,彼此兩兩相望時眼神中都會流露出一種優(yōu)越感。為我們授課的是一位更高年級的數學老師,他在課后和周末為我們講解數學。這樣的課堂里無需維持課堂秩序,學生們都知道自己是被選中的數學苗子,而坐在身邊的同學都是自己潛在的競爭對手,因此聽課格外認真,做筆記。講解的內容超出了課本,奧數老師為剛剛學習了一元一次方程的學生講解二元一次方程和一元二次方程的解法。在課間依然會打鬧。當時市里午間的收音機里播放單田芳的評書《白眉大俠》,同學們便互相以《白眉大俠》中的人物給人起外號,我忘記了別人給我起的外號,卻清晰記得一個女孩的外號,那是評書里一個女性的名字。為小學生提前講解初中的數學課程,是為了考試。那一天到了,奧數班的學生集體到了市里另一所小學,與其他小學的總共幾百名學生,一起參加數學奧林匹克比賽,如今只記得當時坐在那間陌生教室里的新奇感覺,題目是早就忘記了的,成績下來,班里有同學拿了二、三等獎,我沒拿到什么獎,奧數班從此解散了。

      轉學、小學快畢業(yè)了,要上一個不太差的中學

      我轉學了。在市區(qū)里為數不多的幾所中學里,爸媽竭力想讓我避開一所聲名狼藉的中學,想讓我去市里的重點中學,重點中學旁的一所普通中學也可以接受。小學畢業(yè)生分配上中學,由小學所在的學區(qū)決定。為此爸媽為我轉到一所離家更遠的學校,每天上下學要坐20分鐘的公共汽車。問題還不止這些,市里的小學教育正處于轉型期,九年義務教育有小學五年加初中四年和小學六年加初中三年兩種,我上的五年制小學,在四年級之后轉學到這所六年制小學的六年級,初中只要上三年,相當于省了一年,算是跳級了。這是我早半年上小學之后第二次為自己的教育省下了時間,這樣讓我在班級里始終是年紀比較小的學生,沒有太多的朋友,難以尋覓友情,也更容易受到欺負;這也讓我17歲半就上了大學,21歲出國留學,最后把這些省下來的時間荒廢在英格蘭。

      轉學到一個全新的學校,進入全新的班級,面對全新的老師,同學卻不都是新的,我原來班級里的同學接二連三地轉學過來,教室里很快就坐滿了,有些原本供兩個人分享的課桌要坐三個人才夠用。新的班主任依然是語文老師。這是位年紀更大一些、大約50歲出頭的婦女,這位老師一路把學生從一年級帶到六年級,已經和班里的學生相處了5年多的時間,和許多學生情同母子。這也導致了她對班級的失控——學生們并不怕她,在上課時學生們有時會忽然哄堂大笑或鬧起來,班主任對此無能為力,只能待哄笑結束,指著學生們說:“你們呀,哎!你們呀!”小學禁止學生騎自行車上學,但當時已經有學生偷偷騎自行車上下學了。班主任發(fā)現,把騎車的學生叫來質問,要他們改坐公共汽車,被質問的學生卻滿臉不在乎和滑稽的神氣,否認班主任的指控,班主任依舊是無可奈何,只好說:“你走吧,以后注意安全!”數學老師是鄰班的班主任,住在學校附近,聽說鄰班有很多學生都會在周末去班主任家里玩,我從來沒去過,那更是一種我無法想象的境界。

      忘記了在小學的最后一年學過什么課程,只記得當時的課堂總是鬧哄哄的。最早的一批香港和臺灣的流行歌曲開始傳入大陸,最先流行的是臺灣歌手鄭智化,電視上反復播放他的《水手》和《星星點燈》,“小虎隊”也出現了。報紙上有時會登出流行歌曲的歌詞,我很小心地把這些歌詞剪下來,貼在一個筆記本上。音樂課上老師不會讓學生唱這些,新學校里音樂老師是一個神情歡快的老頭,上課時他會背著一個手風琴進來,教我們唱日本民歌《北國之春》——教過的歌曲肯定不止這一首,但這一首是現在我頭腦中僅存的音樂教育成果了。

      我的小學生涯該結束了,最后面對的是小學生初中考試??荚囍挥姓Z文、數學、自然三門,之后迎來人生中第一個沒有任何作業(yè)的暑假。幾天后收到考試成績,我三門都在95分以上,其實這成績并不算太突出,班里有好幾個同學考了三個100分,判考卷的老師們在打分時想必都很慷慨。

      小學生涯結束了,但升初中最關鍵的時刻還未到來,我爸媽的工作才剛剛開始。當時市教委意識到了很多學生為了避開那所名聲不佳的中學而轉學,這給他們劃分初中的工作帶來了麻煩,決定不僅通過小學的位置,也要通過學生的家庭住址來分配中學。一些小學畢業(yè)生的家長聽到了風聲,提早做了準備,提前準備了一個在重點中學附近的家庭住址等待檢查——檢查真的來了,一個沒有任何自我介紹的電話打到我媽媽的單位,直接問她:“你家住在哪里?”我媽媽冷靜地背出那個事先準備好的地址,對方無聲無息地掛掉了電話。不知道這種世界上最為詭異的電話在那個夏天打過多少,結果還不算太壞,我沒有被分配到那所重點中學,也避開了那所聲名狼藉的中學,最終被分配到重點中學旁邊的普通中學——這在當時是我爸媽所操心的事,而我正在享受一個無拘無束的暑假。

      補習英語,小學結束了

      初中要開始學英語了,我小學里沒有學過英語,畢業(yè)時26個字母都認不全,有的小學在四五年級開了英語課,上了中學我要落后了。爺爺給我找了一個家教,那是個臉上總帶著神秘表情的老頭,他會英語,我表哥在兩年前準備升初中時也找他補習過。表哥帶我去那個老頭家里,準備接受我人生中的第一節(jié)英語課。在路上表哥問我:“字母表你會不會背?”我說不會,表哥說:“這不行,你要是認不全字母,老師就看不起你,到時候該不好好教你了?!庇谑?,在去英語老師家學習英語的路上,表哥叫我唱英文字母歌,那是“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的旋律,字母歌的最后有一兩句英語,我是無論如何也記不下來,不過表哥說我背下來的已經足夠了。不過等我到了老頭家里,老頭并沒有問我認不認識英文字母,更沒有給我機會讓我演唱那首剛學會的英文字母歌,至于他教了些什么我早已忘記,但我清楚,我已經開始學英語了,這意味著我的小學生活結束了。

      我的小學被拆掉了。在小學的原址上樹立起了全市第一棟高層建筑,那是一個形狀奇特、有著莫名其妙淺粉色外表、有二十幾層的樓房,它占據了原來操場和教學樓的位置。高層建筑的地下一層、地面一層和二層變成了商場,冬天時,掀開厚厚的門簾走進商場,里面?zhèn)鱽頋庵氐目鞠隳c味。小學生源逐年減少,學區(qū)里的幾所小學相繼消失,之后合并成為一所小學。隨著高層住宅的涌現,我讀書的初中和高中也相繼搬離在市區(qū)內的位置,我接受初等教育的痕跡在家鄉(xiāng)被一筆筆抹去,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我遠赴外地上大學,繼而出國,后來在劍橋大學拿到博士學位。催促我不斷取得學位的動力,除了對于知識的渴求,現在想來,其中也必定有一份因為對自己童年所受教育的不滿而產生的補償心理吧!

      這是一份有關童年和小學的回憶,把它與我后來的成長經歷和別國教育方式的對比,算得上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樣本而具有特殊的意義。一個人被他的過去所塑造和定義,而小學教育正是一個人成長經歷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

      需要注意的是,我所經歷的小學教育,或者說中國整個“80后”群體所接受的小學教育,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教育方式,整個“80后”一代所成長的家庭和社會環(huán)境是極為特殊的?!?0后”一代的父母和小學教師大多是同時代人,這一代經歷了饑荒和罕見的社會動蕩,在小城市或是村鎮(zhèn)中,少有人能夠接受哪怕是完整的初等教育,“80后”的上一代對于青春的回憶幾乎沒有課堂和教師,而大多是饑餓,對暴力的恐懼和體力勞動,他們的青春記憶難免會通過教育被移植到下一代人身上——盡管“80后”成長的社會環(huán)境與父輩已經截然不同。

      時代會改變,學校的教育方式也會隨之改變。現在的小學里更加提倡素質教育,網絡社會的小學生們所接受的教育方式與上個世紀已經截然不同,師生關系也早已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們追求高學位,追求名師和名校,期待自己被教育所改變,但我們始終需要意識到,一個人對于自己和社會最大的責任,就在于一生不斷地對自己進行教育,無論與老師和學校之間有怎樣感情,都需要意識到離開學校并不意味著教育的終結,時代與社會并不能完全定義自己,這種信念,或許才是一個人、一個國家前行的原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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