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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訓(xùn)

      2016-06-24 18:00:17王鵬飛
      六盤山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王掌柜祖訓(xùn)王家

      王鵬飛

      太陽從教堂頂上的十字架后邊滑了下去,一抹紅色的晚照涌上來,鮮血一般把整個固陽縣城染得通紅。一排排的煙囪里飄出些淡淡的清煙,之后,煙氣漸漸密了,稠了,鋪天蓋地彌漫開來。狗叫聲此起彼伏,那是一種腹中空空的渴求聲,靜寂的街上空得像被人抽去了筋骨,偶爾有孩子攆著一條瘦小的脫毛狗沖出巷子,狗“吱吱”地叫著,沒命地向另一個巷口奔去,接著有女人急慌慌地追出來,扯著孩子慌亂地跑回去。漸漸地,有從酒肆里搖搖晃晃走出來的憲兵,他們肩上扛了長槍,醉熏熏的在街巷口吆五喝六地叫喊著,隨后,隱入街巷里,咣咣地砸門聲響成一片,慢慢地,像音樂的尾聲,低下來,又低下來,終于聽不見了,接著,巷口的腳步亂起來,肩上搭著汗巾的苦力漢子收了工,一晃一晃地閃進(jìn)巷子深處,大門沉重地響了一聲,然后了無聲息。只有街邊的煤油燈三三兩兩地亮起來,幽幽地望著斑駁的老城。日本人已經(jīng)撤出了中國,然而,看不到一點喜慶的氣象,似乎戰(zhàn)爭還沒有結(jié)束,就連這偏僻的小城,仍然能嗅到火藥彌漫的味道。

      福升堂掌柜王貴清戴著一頂狐皮高頂帽子,身上穿著藍(lán)色的長褂慢騰騰從店里走出來,站在臺階上四下望望,臉上揚(yáng)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然后一步一步下了臺階,背著手邁著方步向西行去,過了兩個街口,遠(yuǎn)遠(yuǎn)地立著一處紅繡樓,盡管樓門口兩盞油燈通亮,然而過去的燈紅酒綠人聲鼎沸此時已蹤跡全無,但曾經(jīng)的輝煌依然映照在雕欄畫棟的門窗上。王貴清走過繡樓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停下來向里看看,眉頭微皺,嘴角抽動一下,深吸一口氣,然后長長地呼出來,冷笑一聲,又昂頭向西走去。他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口停下,左右看看無人,這才邁步進(jìn)了巷口,在一扇小木門前站定,輕輕扣門。

      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她把門打開,抬頭看看,沒說話,閃在一邊,給王貴清讓出一條路。王貴清不敢看她,卻把眼睛抬得高高的,慢條絲理地進(jìn)了院。女人在后邊輕輕把門帶上,一路領(lǐng)著王貴清進(jìn)了里屋。里屋的中央放著一盤磨,磨上撒滿了豆,一道道白色的豆?jié){澀澀地流進(jìn)下邊的木桶,旁邊是道小門,另一間屋子里熱氣騰騰,一股豆腥味從里屋散了出來,勢不可擋地鉆進(jìn)王貴清的身體里。王貴清在一條長凳上坐下來,女人沒理他,推起磨桿,繼續(xù)磨她的豆。

      王貴清咳嗽一聲,女人回過頭來看了看他,又把盆里的豆子撒在磨盤上,然后用衣袖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王貴清低聲問:“還好?”

      女人沒有抬頭,應(yīng)道:“好?!?/p>

      王貴清看著她瘦弱的肩頭,心下一動,眼睛亮了一下,隨即黯淡下來。

      “小慧,她,好嗎?”王貴清盡力掩飾著他內(nèi)心的澎湃,不動聲色地歪著頭看她的背影。

      “有什么好不好的,窮人家的孩子,有口飯吃就好?!迸诉€是不冷不熱地回答。

      “有,有需要的地方,盡管說話?!蓖踬F清能聽到自己腦袋裂開的聲音。

      “不必了?!迸死淅涞卣f?!斑@些年夠拖累你了。”

      王貴清坐在長凳上如坐針氈,看著女人佝僂的身子,心底升上一絲酸楚。

      “仁亮回來了!”王貴清說。

      女人身子顫了一下,腳步停下來,若有所思,王貴清看到,兩行清淚從女人的臉龐滾滾而下。

      “仁亮,他好嗎?”

      “好,好,他還問起你呢,本來想今天來看你的,我讓他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來看你?!蓖踬F清滿臉是幸福的笑容。

      女人也笑了,說:“那就好,看我就不用了,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子,仁亮看了該難受了?!?/p>

      王貴清苦笑道:“怎么會呢?仁亮一直都在惦記著你??!”

      他這一說,女人捂著臉蹲下來,身體不住地抽搐著。

      王貴清伸出兩手,卻停在女人的肩頭,顫抖了半天,終于還是縮了回去。他站起來,囁嚅道:“時候不早了,我,我回去了。”說著,站起身子,把十塊大洋放在凳子上,腳步踉蹌著出了屋子,他站在院中,回頭看看仍伏在那里的女人,擦擦眼角,又背著手,踱出這處破敗的院子。

      街上已完全黑下來,有風(fēng)輕輕吹過,掀起棺材店門口的白色幌子,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瑟瑟作響的白布讓寂靜的夜顯得格外鬼魅。王貴清倒吸一口涼氣,把狐皮帽往下壓了壓,低著頭進(jìn)了自己的院子。正屋里燈火通亮,說笑聲朗朗傳出院來,是他的女人潤蘭和他的獨子王仁亮。王貴清和妻子劉潤蘭把兒子視若掌上明珠,從小恩寵有加,十七歲時又把他送到英國學(xué)習(xí)醫(yī)學(xué),在王貴清的心里,或者說在王家祖祖輩輩的愿望里,希望家里能有一個中西醫(yī)兼?zhèn)洹⒐庖T庭的子孫。在王家世世代代的先人中,從來沒有一個是從太醫(yī)院或醫(yī)學(xué)院走出來的,他們祖祖輩輩都是子承父業(yè),父教子學(xué),從走村竄巷的游方郎中,到現(xiàn)在巍峨的福升堂醫(yī)館。王氏數(shù)代單傳辛勤撐起的家業(yè),多么希望有一位學(xué)識淵博的后人能將福升堂發(fā)揚(yáng)光大。直到王貴清這輩,才破釜沉舟地將兒子送到英國,這是他王貴清的榮耀,更是王家列祖列宗的榮耀。今天,他的兒子王仁亮學(xué)成歸來,眼看著他的福升堂將成為整個固陽縣,甚至整個內(nèi)蒙古地區(qū),首屈一指的醫(yī)館,他王貴清怎么能不喜不自禁呢。

      他咳嗽一聲,推開屋門走了進(jìn)去,夫人潤蘭和兒子仁亮立刻站起來,在他們這個家里,男主人有絕對的權(quán)威,這種權(quán)威不僅僅是口頭上的,行動上的,還有臉面上的,王貴清很少露出笑容,他那嚴(yán)肅的表情和咄咄逼人的目光,讓他的形象不怒自威。其實,他對兒子是充滿憐愛的,但他從來沒有在臉上流露出來,他對兒子寄予了太多的厚望,他不能讓兒子有絲毫懈怠,唯一能讓兒子服從的,也許正是他的威嚴(yán),這也是他的列祖列宗傳下來的治家之道。

      他在椅子上坐下來,看看兒子,兒子的個頭明顯高了,也壯實了,儼然是一個精氣十足的帥小伙了,他在心里暗暗高興,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沉聲說道:“坐吧?!?/p>

      仁亮坐下來,兩眼炯炯地看著他的父親,劉潤蘭也在王貴清旁邊坐下來,微笑著看著他的丈夫和兒子,她知道王貴清的心里是興奮的,只是不肯流露出來罷了。王貴清頓了頓,說:“仁亮啊,不要以為你在國外學(xué)了許多知識就了不起,要知道醫(yī)學(xué)這是門大學(xué)問,活到老學(xué)到老都學(xué)不齊全,你還得多歷練,咱們福升堂雖然算不得妙手回春,但大大小小也沒少治愈各種疑癥,你以后要多揣摩,多學(xué)習(xí),把中醫(yī)和西醫(yī)接合起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用心用腦,沒有做不成的事?!彼蜒凵癯蜷T口,似乎在固陽風(fēng)云變幻的歷史潮流中,他的兒子已經(jīng)開創(chuàng)出王氏耀眼的錦銹前程。

      王仁亮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壓根就沒把他父親的話放在心上。王貴清看看夫人,又扭頭對兒子說:“你這次回來,我和你母親準(zhǔn)備給你成親,婚事已經(jīng)定了,就是西街順和綢緞鋪老趙的女兒,你也是見過的,他家世代為人正直,你爺爺在日,??溱w掌柜為人仗義,不媚俗不張揚(yáng),是個可以心交的君子,他女兒春梅性格溫和,舉止端莊,和你也是同齡,我和你母親做主,已經(jīng)給你定了這門親事,過幾天咱們就辦了吧?!?/p>

      王貴清說完,嘴角咧了咧,輕輕笑了,他為給兒子做成這門門當(dāng)戶對的婚事感到自豪。他以為兒子也會同意這門親事,沒想到兒子卻說:“不,父親,我不想成親?!?/p>

      “嗯?”王貴清不禁一愣,在他的印象里,他說話從來沒有被反對過,兒子從小對他都是唯命是從,更何況這門親事在他看來完全是金玉良緣天作之合。

      “怎么?你不喜歡?!?/p>

      “不,父親。”

      “好,那就再等一陣子,等你在咱固陽城里有點名望再辦?!?/p>

      “父親,我是說,我不成親,我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

      王貴清似乎沒聽清兒子的話,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王仁亮低下頭,沒有理會父母的反應(yīng),繼續(xù)說道:“父親,我知道您難以接受,可是現(xiàn)在都什么社會了,我們要自己做主,您不應(yīng)該包辦我的婚事,我跟雪琴已有誓言,今生我不負(fù)她她不負(fù)我,我們要一起去延安,參加八路軍,把國民黨反動派消滅?!?/p>

      王貴清和劉潤蘭驚呆了。在王家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哪一個敢私定終身,而且明目張膽拒絕他的父輩。他瞪著眼珠子盯著王仁亮,一時不知道怎么教訓(xùn)他的兒子了。其實,更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去了趟西方國家,他的兒子思想也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已經(jīng)不再把道德禮儀三從四德放在心上了,不僅如此,兒子竟然還要去參加什么八路軍,與國民黨爭天下,這是王家列祖列宗萬萬不能答應(yīng)的。他緊張地看著兒子,兒子反而從容淡定地盯著他,盯得他心里發(fā)慌。愣了片刻,他猛地站起來,扯著兒子的衣襟來到后堂,屋里供著王家祖宗的牌位,他把兒子摔在供桌前,喝令他跪下,說道:“仁亮,你從小就背得王家的祖訓(xùn),現(xiàn)在,你當(dāng)著列祖列宗的面,再背一次?!?/p>

      仁亮眼含熱淚,看著他的父親,低聲道:“父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封建時代了,您睜開眼看看……”

      “背!”王貴清臉色發(fā)紫,大聲命令道。

      王仁亮低下頭,默默背誦道:“以和家為貴,不涉亂政;以勤儉為本,不斂惡財;以清白為身,不染風(fēng)塵……”

      王貴清聽他背完,大聲道:“我王家世代為醫(yī),行走大江南北,因祖上一代牽涉太平軍,差點被抄滿門,后代漂流到固陽,傳至你高祖,在此建醫(yī)館,弘醫(yī)德,立十條家訓(xùn),第一條便是不涉亂政,為的是王家不染血光之災(zāi),子孫興旺事業(yè)發(fā)達(dá),祖上遺訓(xùn),王家人代代不敢僭越,我培養(yǎng)你學(xué)醫(yī),要你出人頭地光耀祖宗,送你去國外,錦衣玉食供你不斷,逢此亂世,我與你娘掛肚牽腸,每日心系你的安危,盼你學(xué)成早歸,以養(yǎng)我們天年,如今你卻行此逆事違背祖訓(xùn),你可對得起列祖列宗?”說到這里,王貴清熱淚滾滾,竟語不成聲。

      王仁亮也是淚水長流,伏在父親腳下半天立不起來。

      門外,劉潤蘭早哭成淚人。

      淚罷,王貴清的眼睛里又涌上一股慈祥目光,他定定看著兒子,語氣轉(zhuǎn)柔,問道:“仁亮,你現(xiàn)在可還要隨那女子而去?”

      王仁亮抬起頭來,目光堅定,朗聲說道:“父親,從小您教導(dǎo)我要忠君愛國醫(yī)德傳身,如今國家有難,孩兒自當(dāng)拋頭顱撒熱血救國救民,我與雪琴,心心相印,共存報國之心矢志不渝,國民黨背信棄義要開內(nèi)戰(zhàn),父親,每一個中華兒女都義不容辭,您是親眼見過的,自日本人侵略我中華,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國民黨不僅不抗戰(zhàn),還一把火燒了我們的老屋,我祖父是怎么死的,我姑媽是怎么死的,這一切難道您都忘了嗎?現(xiàn)在,延安的紅色火焰,正成燎原之勢,父親,我一定要去找雪琴,一定要將延安紅色的火焰燒進(jìn)固陽城,到那時候……”

      “夠了!”王貴清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把右手高高舉起來,赤著眼珠瞪著仁亮,那只巴掌就那么顫抖著停在半空。終于,他的胳膊彎下來,垂在膝邊。

      “好!好!即然你死不悔改,那就在這屋里好好思過吧?!闭f完,王貴清走出屋子,反手將屋門上了鎖。劉潤蘭蹲在檐下,嗚嗚地哭個不停,王貴清斷喝一聲:“不許哭?!比缓筠D(zhuǎn)身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

      這一晚,王貴清整夜沒有入睡,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弄不明白兒子怎么能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這令他痛斷肝腸,撕心裂肺般難受。

      第二天早上,王貴清早早出了門,直奔那條溢滿了豆香的小巷而去。

      女人把他讓進(jìn)屋子,轉(zhuǎn)身掀開籠屜,熱氣騰騰的豆腐正要出籠。王貴清低聲道:“我把仁亮鎖了?!迸说纳碜佣读艘幌?,沒有說話。

      “他竟違背祖訓(xùn)私訂終身,還要參加什么八路軍?!蓖踬F清不管女人的表情,盯著那盤磨說道。

      女人冷笑一聲,“祖訓(xùn)?你們王家那害人的東西?”

      女人的話深深刺痛了王貴清的心,他把頭低下來,說道:“麗芬,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該恨王家的祖訓(xùn)?!?/p>

      女人回頭冷冷地看著他:“你真這么覺得嗎?”

      “嗯!”王貴清答道。

      “看來這么多年我真是瞎了眼,我只知道是祖訓(xùn)束縛了你,原來你根本沒有把我當(dāng)回事?!迸酥刂氐匕鸦\屜蓋上,回過頭來拾起掃帚,這是要趕王貴清的意思。

      王貴清滿臉通紅,低聲道:“麗芬,你這是……”

      “你只認(rèn)得祖訓(xùn),根本就不在乎身邊人的死活,這十幾年來,我還感激你的恩情,現(xiàn)在看來,你王家所作所為都是假仁假義罷了,可笑固陽百姓還把你王家看成是道德之家禮儀之門?!?/p>

      “麗芬,我對不起你,讓你受了十多年的苦,可我們畢竟是不能在一起的,而仁亮,他是鐵了心要去革命,我祖上的事你是知道的,這才在祖訓(xùn)的第一條立了不涉亂政,他說他已和人私定終身,他還 ?年輕,怎么能看清那女子是賢是愚?”

      “是,你能看得清,你能看得清怎么就不能把握自己的終身?”

      王貴清嘆口氣,往日的情景又閃進(jìn)他的腦海,他不再反駁,陷入深深的回憶中。

      女人看著他,臉色緩下來,給他倒了杯水放在面前,自己找了把小凳子坐下來,緩緩說道:“我在你家做了十年的丫頭,侍候老爺,侍候夫人,你如果能挺起腰身,又怎么會屈服于老爺而娶了潤蘭,當(dāng)時我是恨你,可后來我不恨了,我甘心服侍你們夫妻,甘心為你們侍候仁亮,我侍候了他三年,把他當(dāng)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你造的孽,我又怎么會挺個大肚子被趕出王家,十幾年來,我受盡磨難拉扯著小慧,我還是沒有恨你,我知道這些都是老爺逼你做的,與你無干,可是,現(xiàn)在你又重復(fù)著老爺?shù)穆罚阌忠讶柿恋那俺虤У簦?,這也罷了,只是這世間恐怕又要多一個我這樣受苦的女人,你和你王家的先人一樣,都是沒有人情的冷血動物?!迸苏f著,低低地哭泣著。

      王貴清苦笑一聲,大聲道:“好,好?!闭f罷,抬身出了門。女人的話針一樣刺痛了他脆弱的內(nèi)心。

      他走到福升堂門前,定睛看著懸在頭頂?shù)呢翌~,“醫(yī)者仁心”四個大字金燦燦放光,他把眼睛瞇起來,仔細(xì)斟酌著這四個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耳聽得有人在階下叫道:“王掌柜好清閑哦!”

      他慢慢回過身來,卻見警察署陳署長皮笑肉不笑地沖他抱拳。王貴清忙下了臺階,作揖道:“是陳署長啊,得罪得罪。”陳署長客氣兩句,邁步上了臺階,說道:“多日不見王掌柜,今天冒昧來訪,沒有打擾王掌柜的清靜吧?”王貴清陪笑道:“哪里哪里,陳署長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陳署長干笑兩聲,道:“今日來訪,一是看看王掌柜,二是有要事請教?!?/p>

      “哦?不知陳署長何事?”

      陳署長已進(jìn)了福升堂,在長椅上坐下來?!白蛉沼腥藖韴?,說令郎王仁亮已回來了,可有此事?”

      王貴清心頭一震,想起兒子要參加八路的話,忙應(yīng)道:“哪有此事?小兒赴英讀書,原定在明年中秋方能學(xué)成歸來,若昨日回家,豈不是半途而廢,看我不打斷他的腿?!?/p>

      陳署長看看他,隨即哈哈大笑,王貴清也故作笑聲。陳署長道:“久聞王掌柜治家極嚴(yán),今日一見,果不其然?!?/p>

      “過獎過獎!”

      “不過,手下們說得有鼻子有眼?!标愂痖L把頭湊過來,放低聲音道:“令郎回來是千真萬確,王掌柜為何拒不承認(rèn)?內(nèi)中可有隱情?”

      王貴清冷笑道:“我王氏門中,人人走得正立得端,不行惡事,署長可不能污我清名?!?/p>

      “哈哈,王掌柜多心了?!标愂痖L笑容一收,正色道:“如果確如王掌柜所言,在下自當(dāng)敬服,王掌柜可有憑據(jù),證明令郎確實不在?”

      “陳署長,在下不明,小兒在或不在,可與署長有何瓜葛?”

      陳署長站起來,大聲道:“王仁亮私通共匪,有他英國同學(xué)將他告了,拘捕令今日傳到固陽,王掌柜,既然你一意孤行,我可要先禮后兵了。”說完,向外招了招手,十幾個警察竄了進(jìn)來,翻箱倒柜,把個福升堂折騰得狼籍一片。王貴清站在一邊,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一盞茶的功夫,里里外外翻了個遍,接著沖入后堂,又是一陣亂嚷聲,一會兒,一個年輕的警察跑進(jìn)來,伏在陳署長耳邊說了幾句話,陳署長側(cè)過身來,盯著王貴清喝道:“王掌柜,后屋為何屋門緊鎖?可是藏了王仁亮?”

      王貴清心下一驚,暗想壞了,臉上卻不動聲色,緩緩道:“那是我王家供奉祖先的地方,一向都是鎖著的,怕有生人無意闖進(jìn)去驚動了先人。”

      “哦?那王掌柜可否讓在下一觀?在下一向?qū)ν跫议T風(fēng)極為敬仰,今日正好向貴族先人行個大禮?!?/p>

      王貴清聽罷,心下慌亂,嘴上卻道:“我家世代布衣,豈敢驚動署長,不看也罷。”

      “不,一定要拜?!标愂痖L一把抓住王貴清的手腕,向后堂走去,到了后屋門口,冷冷道:“王掌柜,開門吧!”

      王貴清知道今日禍?zhǔn)乱巡豢杀苊?,心中暗道:仁亮啊,你這個冤家,想不到我王氏又要涉足亂政,恐怕此番在劫難逃,冤家啊冤家,你可真是我王家今生的對頭!

      他從懷里掏出鑰匙,這一次,兩手卻不由顫抖起來。陳署長一把奪過去,咔嚓一聲開了鎖,眾人一涌而入。王貴清晃晃悠悠,倚在門口竟難行半步。

      里邊一陣亂砸,供桌被推翻,靈牌供品撒了一地,幾個柜子也被砸爛了,慘不忍睹。陳署長卻什么都沒有搜到,他從屋里走出來,拱手笑道:“王掌柜,看來令郎果然沒有回來,打擾了?!闭f罷,領(lǐng)著他的手下?lián)P長而去。

      王貴清聽說沒有搜到仁亮,“嚯”地清醒,兩腳生風(fēng)奔出門外,朗聲叫道:“陳署長,有空常來哦。”陳署長鐵青著臉不說話,甩了甩袖子遠(yuǎn)遠(yuǎn)去了。

      王貴清回到后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果然沒有仁亮蹤跡,他忙轉(zhuǎn)到自己屋里,劉潤蘭正收拾被警察砸得七零八落的物品,哭泣道:“這幫害人精,不得好死?!蓖踬F清坐下來,看著他的夫人,沉聲問:“仁亮呢?”潤蘭渾身打個激靈,顫聲道:“不知道?!?/p>

      王貴清“哼”了一聲,道:“你不用瞞我,他去哪兒了?”

      劉潤蘭愣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兩眼直視著王貴清,這是王貴清從沒有見過的眼神,從這雙眼神中,王貴清感覺到自己眾叛親離成了孤家寡人,他把目光垂下來,不再說話。

      “昨晚我放他走了?!眲櫶m淡淡說道。

      “走了?”王貴清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但親耳聽見,還是覺得痛楚,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反正你也不要他了,讓他走了更好?!眲櫶m火上澆油。

      王貴清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案上抽泣起來。

      這時,門外閃進(jìn)一個身影,低聲道:“父親!”

      王貴清一驚,立刻抬起頭來,看到王仁亮灰頭土臉地站在他的面前,面容憔悴恍如隔世。

      他上前一把抓住兒子的肩,急急問道:“你去哪兒了,可曾被警察看到?”

      王仁亮搖搖頭,說:“我去了芬姨家,一直躲在那里,剛才聽說警察走了,這才偷偷溜回來,您和母親沒事吧?”

      王貴清臉色扭曲熱淚長流,他一把將兒子攬在懷中,口中不停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良久,他用手掌擦擦臉上的淚水,回頭對仍在嗚咽的潤蘭說:“給仁亮準(zhǔn)備行裝,越快越好?!闭f完,邁步向門口走去,一腳已跨出門外,頓了頓,又退了回來,補(bǔ)充道:“多帶些盤纏!”

      他把衣服緊了緊,又一次站在福升堂的臺階上。不知何時,秋風(fēng)颯颯,樹葉咆哮一般呼呼作響,風(fēng)卷著塵土在固陽的街巷里亂竄。兩只烏鴉停在寶萊客店的屋頂上,聲音凄厲地叫著,多少年了,這座老城如同睡著一樣沒有半點盎然生機(jī),好像等待著什么。火?王貴清忽然想起兒子的話,“延安的紅色火焰!”這句話燃燒一般在他腦子里漸漸清晰起來,王貴清不由自主呻吟一聲,心底黯然叫道:我的先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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