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崗
人們都說,這是一個浮名喧囂的社會。改革開放政策激勵出的誠實勞動的“紅道兒”、政策漏洞及邊緣真空形成的“灰道兒”、貪腐豪奪坑蒙拐騙的不法“黑道兒”,“三道兒”共振,催發(fā)一夜暴富、一夜躥紅、一步登天、一舉成名,催發(fā)大款、大佬、大腕、大V層出不窮。昨還打工,今就明星;今日地上擺攤兒,明天熒屏“上班”?;秀遍g,人們突然不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說謙虛點叫“不逼自己一把,永遠(yuǎn)不知道有多大本事”。說句不客氣的話,就是覺得自己是天上某顆星宿下凡,還有許多改變?nèi)祟惖奶禺惞δ芪幢徽J(rèn)知和開發(fā)。
于是乎,都不自覺地高大了許多,演電影的不吝“影帝”,唱歌的不惜“天王”,這星那星也都不屑“明星”而稱“巨星”。相互傳染,不管學(xué)問大小,凡學(xué)者你稱“大師”不會有麻煩。不管有名沒名,你說“著名”就說對了。當(dāng)官的,領(lǐng)導(dǎo)前面加個“大”字才好。別以為這你就慷慨了,人家沒準(zhǔn)兒還委屈著呢。
在“逢人減歲、遇貨加錢”大行其道的環(huán)境下,遇有稱呼難題,你想都甭想隨口就“高八度”,使勁兒往高處抬;見著高帽兒,你就撿最大個兒的給他戴,好使!說到這,不由想起蘇軾的“自喜漸不為人知”。
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年),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人生的“淬火”促使他反思:“一段樹木靠著癭瘤取悅于人,一塊石頭靠著暈紋取悅于人,其實能拿來取悅于人的地方,恰恰正是它們的毛病所在。”而自己過去最大的毛病也正是取悅于人、博取虛名、復(fù)日應(yīng)酬、為他人活。他對儒家的仕宦思想產(chǎn)生懷疑,把生命從現(xiàn)實目的性的捆綁中解放出來。長江岸邊,他除草種麥、畜養(yǎng)牛羊,把一塊荒地開墾成著名的“東坡”。茶余飯后,聽滾滾濤聲、思千古風(fēng)流,感到了官場爭執(zhí)上無謂的生命浪費,思想也由“具體的政治憂患”轉(zhuǎn)向“寬廣的人生憂患”。蘇東坡脫胎換骨,從備受皇帝賞識、名滿天下的翰林大學(xué)士,一下子變成無人認(rèn)識的世間凡夫。一次喝完酒,不小心撞上一地痞,把他打倒在地:“什么東西,你敢碰我?”蘇東坡哈哈大笑,寫信給朋友:“得罪以來,深自閉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輒自喜漸不為人識。” 好一個“自喜漸不為人知”!“烏臺詩案”29位大臣名士受牽連,朋友們不來信也不用回信了,沒有了官場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洗去了浮名之累與喧嘩,在經(jīng)歷苦辣酸咸以后,愈知“淡”的可貴,在更高層次上再獲“平淡是真”的凡人常態(tài),“自喜”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今天,處在浮名喧世的每個人,太需要“自喜漸不為人知”精神了!即使一時達(dá)不到這樣的境界,至少也應(yīng)有自知之明,弄明白拿破侖那句:不道德的事情中最不道德的,就是干自己力不勝任的事情。進而明白,那些五花八門、形形色色的“浪得虛名”,不要也罷!并且越是浮名喧囂,越應(yīng)多多自謙。如是,社會才自然,人才活得老實、真實、踏實、扎實。否則:順桿爬得高,一會地上找;鼻子青一色,臉胖頭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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