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行為的自由與責任析論

崔雪茹　易立

摘 要：道德自我意識一旦走出意識的羈圈，便進入道德實踐的領(lǐng)域。如果說，道德自我意識中的自由意志，僅為道德實踐中的自由提供了認識上的可能性的話；那么，道德行為本身則是為實現(xiàn)這種可能性而作的努力。這個努力的結(jié)果是道德自由的真正實現(xiàn)。然而，由于道德生活實踐領(lǐng)域的復雜性，道德行為實現(xiàn)真正自由的選擇，并在這個自由選擇中造就完美人性的理想的追求，總顯得極為艱辛和曲折。道德行為的自由恰恰是在一系列非常不自由的條件下實現(xiàn)的。

關(guān)鍵詞：道德行為；自由；責任

中圖分類號：B82-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16）03-0048-05

一、行為與道德行為

“行為”是一個被廣泛使用，但卻有著許多包含歧義的概念。但無論如何，動物只有動作而沒有行為，行為是人所特有的。因此行為從本質(zhì)上講，通常是指人類在自由意志支配下的有目的性的活動。

因而，行為首先要主體有自由的意識，然后在這種意識支配下表現(xiàn)為客觀的活動。《荀子》有云“慮積焉，能習焉，而后成謂之為”（《荀子·正名》）。這里的“慮”是意識，“為”就是行為?？梢姡诠糯说乃枷胝J識中“行為”就是在一定意識支配下的活動。

人類的行為具有多種多樣的表現(xiàn)形式。根據(jù)社會生活的不同類型，大致可以把行為劃為經(jīng)濟行為、政治行為、法律行為、藝術(shù)行為、宗教行為、道德行為，以及日常生活行為等。倫理學研究其中的道德行為，以及道德行為與其他行為之間道德意義上的聯(lián)系。

在人類復雜的行為活動中，有些行為具有道德意義，有些行為則不具有道德意義。所以在人類生活實踐中唯有那些在一定道德意義支配下表現(xiàn)出來的有利或有害于他人或社會的行為，才稱為道德行為（或稱倫理行為）。因而構(gòu)成道德行為的特征有如下兩方面的規(guī)定性：其一，道德行為必須是基于對他人和社會的一種自覺的道德認識基礎(chǔ)之上。沒有這種自覺的認識，就不能構(gòu)成道德行為。因此，稚氣未脫的兒童以及精神錯亂者等，盡管作出在一般人眼中可作善惡評價的行為選擇，但這行為本身不構(gòu)成道德行為（倫理學中通常稱之為“非道德行為”）。其二，道德行為必須是行為主體自由選擇的結(jié)果。亦即是說，作為道德行為必須是由主體根據(jù)自己的意志而自由地作出的抉擇，倘若是一種“除此之外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作出的“善”或“惡”的選擇，這并不構(gòu)成道德行為，因而也不承擔道德責任和享受道德榮譽。

可見，道德行為尤其強調(diào)意志在實踐中能自由地進行選擇。沒有自由選擇，就沒有道德行為。也因為道德行為是道德主體自由選擇的結(jié)果，所以它和其他行為不一樣，道德行為總帶著“善”的價值屬性。換言之，道德行為本身也是一種價值行為。在這里可以把價值理解為道德上“好”的和“善”的。道德行為之所以有價值，那是因為道德主體的行為只要是道德的（即“善”的），其本身對社會，對他人和對自我就具有某種有用性。這種有用性表現(xiàn)為一種道德價值，不僅調(diào)節(jié)個人與個人之間、個人與集體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且還能促進道德行為主體自身品格和精神境界的提高，從而造就理想的人性。

顯然，道德行為的價值大小是不一樣的。決定道德行為價值大小的主體原因是人的道德境界的高低，道德行為選擇自覺的程度以及人自身的處境。而這一切都是以人的自由意志對道德的必然性的認識為基礎(chǔ)的。決定道德行為價值大小的客觀原因則是該行為在社會中所產(chǎn)生的實際影響和效果。這其中，高尚的道德行為具有不朽的價值，能震撼千千萬萬人的心靈。這就正如愛因斯坦所說，第一流人物對于時代和歷史進程的意義在其道德品質(zhì)方面，也許比單純的才智成就方面還要大。

二、自由、限制和責任

如上所述，道德行為的選擇無疑是道德主體意志在實踐中的一種自由抉擇，選擇本身就意味著行為主體可以在幾種客觀存在的可能性中自主地擇其一而行之。如果你別無選擇，你只是被迫地行動著，那你也就沒有道德行為。

但顯而易見的是，道德行為的這種自由選擇在實踐中又是受必然性制約的。這個必然性的制約至少表現(xiàn)為如下幾個方面：

其一，社會歷史條件的限制。任何人的道德行為選擇只能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進行，尤其是當歷史環(huán)境尚未提供行為選擇的客觀可能性時，任何道德行為的選擇都無從發(fā)生。在專制的社會中，人們無法自由選擇實現(xiàn)自我。

其二，道德主體認知、情感、意志諸品格的限制。主體自身的人格（即認知、情感、意志的統(tǒng)一）作為一種現(xiàn)實的存在也是制約道德自由選擇的一個重要因素。否則，人們就無法理解為什么在相同的社會環(huán)境下，不同的道德主體會有迥然不同的道德行為選擇，正是在這種不同的選擇中，人們道德境界是高尚還是卑劣，是偉大還是渺小隨之展露出來。

其三，道德規(guī)范的限制。這構(gòu)成道德主體行為有選擇中最常見的限制。道德規(guī)范往往內(nèi)化為主體的一種義務感和良心，無時不對行為主體發(fā)布“應該”和“不應該”的道德命令，這種以限制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道德命令，無疑是最普遍又最深刻地存在于人性的自我規(guī)范中的。所以，道德行為的選擇是自由和限制的統(tǒng)一。換言之，我們是在對意志自由和外在必然性關(guān)系的正確把握中實現(xiàn)道德行為的抉擇的。

這樣，在道德行為的自由選擇中就有必要反對兩種片面性的追求：一種是機械決定論。認為人的道德行為注定受外在必然性的限制，一切都是預定的，人別無選擇。這種觀點必然導致放棄道德的自覺規(guī)范，從而放任人性走向善的反面。這種機械決定論是根本錯誤的。我們知道人作為一種動物也是一種必然性，如果人別無選擇，那人就只能與動物為伍了，可事實上人遠比動物要尊貴，這其中一個重要的原由是人選擇道德對自我人性進行了規(guī)范。另一種片面性是絕對自由論。認為人的意志在道德行為實踐的選擇中具有絕對的自由。就如存在主義者薩特聲稱的那樣：“人是自由的，人就是自由。”可事實上，連薩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種自由從不能真正實現(xiàn)。無論在倫理思想史上，還是在道德的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都可以發(fā)現(xiàn)，不管是機械決定論還是絕對自由論，其表現(xiàn)形式盡管不同，但最終都是殊途同歸，都導致否定道德行為本身。

因而，實踐唯物主義關(guān)于自由與限制的理論，才是解決道德選擇中意志自由問題的理論基礎(chǔ)，也才能解決這樣或那樣行動的客觀可能性與作出獨立決定的主體意志之間的矛盾關(guān)系。這正如列寧說的那樣：“決定論思想確定人類行為的必然性。推翻所謂意志自由的荒唐的神話，但絲毫不消滅人的理性、人的良心以及對人的行為的評價，恰巧相反，只有根據(jù)決定論的觀點，才能作出嚴格正確的評價，而不致把一切都推到自由意志的身上?！盵1]

如果對道德行為實踐作進一步的探究，那么還可以發(fā)現(xiàn)，對道德行為自由選擇的最大限制來自道德的責任。

對于道德的自由與責任的關(guān)系，亞里士多德曾頗多論及。他認為人的道德行為當然是自由的，可稱之為道德行為的必須不僅是行為者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而且也必然是行為者自由選擇的自愿行為的結(jié)果。因而，“善”在于我們自己，“惡”也在于我們自己。人自己對自己的“善”或“惡”的后果負責。在他看來即便是某些被迫行為，也只是表面看來是被迫的，實際上行為者依然是自由選擇的。如歹徒要你搶錢，如果違抗則就會被殺死。即使在這種非常特殊的情形下，也可以有兩種選擇，我們可以違抗歹徒的脅迫而選擇死。因而，在這種情形下，我們依然要對搶錢的“惡”行負道德責任。

薩特同樣表述了相似的思想。他認為，人一方面是絕對自由地選擇自己的行為；但另一方面，人又必須對自己的自由選擇負責。他說過“人要為自己所作的一切承擔責任”。他在《存在與虛無》里甚至這樣認為：“如果我被迫征調(diào)去參加一場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就是我的戰(zhàn)爭，因為我隨時都能夠從中逃出，或者自殺，或者開小差，由于我沒有從中逃離，我便選擇了它。”[2]因此，盡管戰(zhàn)爭是好戰(zhàn)分子策劃的，但我們每一個哪怕是被迫的參戰(zhàn)者也應負道德上的責任，因為這也是我們自己選擇的結(jié)果。

兩位不同時代的思想家，對道德自由選擇與道德責任之間關(guān)系的論述是深刻的。但是，無論是亞里士多德還是薩特，他們都賦予道德主體過于沉重的責任。尤其是薩特，他甚至宣稱一個普通的德國士兵也須對整個法西斯戰(zhàn)爭承擔道德責任，這顯然是不公正的，其結(jié)果是使道德責任變成一種自由選擇的“包袱”，而且這個沉重的“包袱”往往要被任性地拋棄，從而使責任走向反面：變成了沒有任何責任。

對自由與必然關(guān)系問題的正確解決是把握道德責任的關(guān)鍵。自由與責任不可分，道德自由事實上是一種道德責任的可負狀態(tài)，道德責任應該成為道德自由的題中應有之義，因為責任作為一種必然性的東西，是自由所必須把握的。因而，道德自由包含道德責任，道德責任體現(xiàn)道德自由。我們強調(diào)道德行為選擇中的意志自由。其目的就是要使人通過自覺意識到主體地位，從而自覺意識到自己的道德責任。人正是在道德責任中體現(xiàn)其道德價值和尊嚴的。

但是必須指出的是，由于道德選擇中的自由是有限的和相對的，因而在這其中人對自己道德行為所負的責任也是有限度的。因此不能像薩特那樣無視社會條件的限制，把一切責任無情地加之于個人身上，使個人在這種責任感的重負下陷入無窮的煩惱、孤獨和絕望之中。人所應負責任的“度”是由客觀條件所提供的選擇可能性以及個人在社會道德關(guān)系中所具有的選擇能力決定的。由于決定道德主體應負責任的兩個條件客觀（即選擇可能性的大小和人所具有的選擇能力的大?。┦且粋€無限變化的量，個人所負的道德責任的限度也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量。顯然，隨著道德自由選擇可能性的增大，人的意志自由活動的范圍也就必然擴大。與這個增大相適應，個人對自己行為應負的責任也趨于增大。與此同時，道德主體就愈能在選擇和承擔責任的過程中不斷提高自己自由選擇的能力，使自己在道德行為中獲得真正的自由。

三、道德沖突：目的與手段的自由選擇

在道德行為實踐中，我們還經(jīng)常碰到道德沖突的情形。道德沖突指的是這樣一種情形：道德主體在行為可能性的抉擇中，處于一種兩難的境地，一方面符合某種道德規(guī)范準則，同時又違反了對主體也有道德價值的另一道德規(guī)范準則。這就要求個人在相互沖突的道德價值之間進行選擇。選取其中一個最有道德價值的行為，從而實現(xiàn)自己所追求的道德目的。

道德沖突是道德行為選擇中一種特殊的情形，但又是經(jīng)常發(fā)生著的情形。道德沖突使道德主體在履行自己道德義務時往往碰到矛盾的情況：根據(jù)某一道德規(guī)范的要求作出某種道德行為的選擇時，同時會導致妨礙行為者本人去按照另一道德規(guī)范的要求而去履行義務，這樣，道德主體往往會處于一種不知所措的尷尬境地。這是一種不自由的狀態(tài)。為此，道德行為自由選擇的真正實現(xiàn)就有賴于道德沖突的合理解決。

道德沖突的情形是錯綜復雜的。如果做一點歸納，則大致包含了如下兩大類的沖突：其一，不同道德體系范圍內(nèi)的規(guī)范、準則之間的沖突。顯然，一種社會形態(tài)當中存在著各種不同的道德思想體系。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正確地指出過這一點，認為在現(xiàn)代社會中就存在著封建貴族的道德、資產(chǎn)階級的道德和無產(chǎn)階級的道德。這樣，按照這些不同道德的規(guī)范和準則進行選擇就必然發(fā)生沖突。而且這種沖突最明顯的表現(xiàn)是那種階級對抗性的道德沖突。其二，相同道德思想體系下的不同道德規(guī)范和準則也產(chǎn)生沖突。由于現(xiàn)實生活中個人同社會、個人與他人之間的關(guān)系極為復雜，道德規(guī)范、準則中就常常表現(xiàn)為一種矛盾的沖突情形。這種沖突可以表現(xiàn)為道德規(guī)范的現(xiàn)有水平和道德理想要求的沖突，各種責任和義務之間的沖突，道德的社會義務和個體發(fā)展要求的沖突等等。一般地說由于這種沖突是發(fā)生于同一道德思想體系內(nèi)部，故通常不表現(xiàn)為尖銳的對抗。

無疑，正確區(qū)分兩種不同類型的道德沖突，是解決道德沖突，從而實現(xiàn)道德行為目的的認識前提。

值得注意的是，從認識論上考察還必須善于區(qū)分虛假的沖突和真實的沖突。當行為選擇者由于不能理解道德規(guī)范準則發(fā)揮功能的機制，不善于創(chuàng)造性地使規(guī)范準則適應于具體環(huán)境而產(chǎn)生的沖突。是一種虛假的沖突，在愛情道德中常常有這種虛假沖突的發(fā)生。譬如，愛情與婚姻的沖突。人們總哀嘆“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事實上這個沖突是虛假的。有一個基本的事實是婚姻家庭生活中那些能使自己的愛永遠新美如畫的大有人在。

道德沖突是社會矛盾的特殊表現(xiàn)形式，因而道德沖突是不可避免的。中國古代的韓非子就曾論述過道德沖突的不可避免性。在他看來，做官的講仁，就會執(zhí)法不嚴，做兒子的講孝道就不能報國，這個思想是合理的。薩特也以他的學生為例論述過這種自由選擇中的沖突問題：是去參加反法西斯戰(zhàn)爭而置母親于不顧呢，還是留在母親身邊而不履行保衛(wèi)祖國的公民義務。這種道德沖突的不可避免性從最終意義上講，是由于各種各樣的社會矛盾存在的不可避免性所決定了的。

然而，道德沖突正是道德自由選擇的一種特殊表現(xiàn)形式。沖突并不否定選擇的自由，而是相反，沖突恰恰是人能自由地選擇而產(chǎn)生的。因為沖突至少表明人在兩種可能性方案中選擇，否則也就無所謂沖突了。

道德沖突中的自由選擇的實現(xiàn)，首先是基于對道德規(guī)范準則正確認識的基礎(chǔ)之上。道德上的這種認識不僅能幫助行為主體區(qū)分真實的沖突還是虛假的沖突，而且能對一種道德沖突進行質(zhì)與量上的分析和把握，從而為解決沖突提供認識論的根據(jù)。譬如薩特那位學生所遇到的沖突，事實上只要對戰(zhàn)爭的性質(zhì)有一正確的認識，是不難做出選擇的。

道德沖突中自由選擇的實現(xiàn)，還有賴于道德行為主體情感、意志的參與和努力。這種情感和意志當然基于一定認識的基礎(chǔ)上，但又作為兩個獨立的成份影響道德行為的選擇。顯然，道德情感上的冷漠和意志上的軟弱是作為消極因素而阻礙道德沖突中的自由選擇的，這一點在莎士比亞的劇作人物哈姆雷特身上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

當然，也正如薩特所說的那樣，由于主體具有自由選擇的可能，故在各種沖突的價值觀的選擇中主體處于一種非常為難的窘境：人一方面可以自由選擇，另一方面又必須對選擇進行負責。這樣，伴隨著沖突的自由選擇的人通常是痛苦和絕望的。盡管薩特夸大了這種選擇中的痛苦心境，但他的這個思想是意味深長的。的確，道德主體在道德沖突的選擇中內(nèi)心常會體驗到一種難過的孤獨、焦慮和不安，要避免痛苦就意味著放棄選擇，放棄道德上的自由。然而，道德主體不會放棄這種選擇，所以道德沖突中的主體永遠是痛苦的。

那么，我們?nèi)绾卧诘赖聸_突中真正地自由選擇自己的行為呢？可以這樣認為，任何道德沖突的真正解決，也就是道德行為主體對道德目的與達到目的的手段的正確選擇。否則，道德行為就只是一種抽象的或觀念上的行為。

顯然，在道德生活實踐中常有這樣的情形：為了某種道德的目的，卻采取了不道德的手段?；蛘呤菫榱四撤N不道德的目的，而冠冕堂皇地采用道德的手段。在倫理學理論中，對目的與手段關(guān)系的解決也有兩種形而上學的觀點：一是目的決定論的觀點，認為只要目的是正當?shù)?，手段可以不考慮道德與否，譬如，為了救濟窮人，可以偷竊等。二是手段決定論的觀點，認為手段就是一切，而目的是微不足道的，

事實上，在手段和目的選擇中，“手段決定目的”和“目的決定手段”是相互補充的。一方面，手段的道德價值直接影響了目的的道德價值，所謂“只要目的是道德的，任何手段都合理”的說法是似是而非的；另一方面，手段的道德價值又取決于目的的道德價值，如果目的是不道德的，任何“道德的”手段也只是貌似道德而已。因而，道德選擇中目的與手段應該是一致的。而且，道德生活實踐本身又表明，道德選擇中手段的正確選擇對于道德沖突的解決具有重要的意義。在手段的選擇中要堅持的是如下兩個問題：一是如何選擇有效的手段，二是如何使手段具有道德上“善”的價值。可以說手段的有效性是道德選擇成為現(xiàn)實的關(guān)鍵，有時這種有效的手段不一定是道德的。這樣，手段選擇中的有效性和道德上的“善”發(fā)生了沖突，這種沖突在那種不可能用“善”的手段有效地戰(zhàn)勝邪惡的情況下表現(xiàn)得尤為尖銳。解決這一矛盾的沖突就必須討論“最大善的目的”和“最小惡的手段”的關(guān)系問題。顯然，為了“最大的善的目的”，手段上對“惡”的妥協(xié)，對“善”的犧牲是允許的，也被認為是道德的。

特別要指出的是，妥協(xié)性道德手段的選擇，首先就是選擇“迫不得已的手段”，而且這種手段往往是只帶來“最小惡果”的，否則，任何對“惡”的妥協(xié)又將是不道德的。一旦如此，道德沖突的自由選擇便被歸結(jié)為手段的選擇。而對于這個手段的自由選擇問題，我們可以這樣認為：在道德沖突中一個手段，如果它是為了達到某個道德目的所必要的，而且本身又是道德的，那么手段就是合理的；如果手段迫不得已要采取某種帶有不道德的性質(zhì)，那么只要它與更高目的和最高目的并不矛盾又不改變目的本身的道德性，那么這種手段也被認為是合理的。

四、初步的結(jié)論

結(jié)論之一：在道德行為的自由與限制關(guān)系中：首先要強調(diào)道德行為的自由選擇。這是正命題。

同樣是一種行為規(guī)范，道德行為區(qū)別于法律行為就在于道德行為是可以自由選擇的。主體可以這樣選擇，也可以那樣選擇，還可以作出“不選擇”的選擇，這完全取決于行為者的自我意愿。而在法律規(guī)范面前主體別無選擇，否則就是對法律規(guī)范的破壞和否定。

在我們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實踐中，卻很少能尋覓到弘揚自由選擇的意識，更多的表現(xiàn)是行為者或因襲模仿、或被迫、或不由自主地進行著所謂的道德行為，這種道德行為結(jié)果可以是“善”，但卻不能真正稱之為善。因而，對傳統(tǒng)道德的批判，在這里便意味著弘揚道德自我自由選擇的主體精神。

結(jié)論之二：道德行為又不能完全地自由選擇，道德規(guī)范作為一種必然性的東西限制和規(guī)范著道德主體的選擇。這是反命題。

對道德主體自由選擇的最大限制是道德主體必須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人能自由選擇，但因此人也必須對自己選擇的結(jié)果負責，在道德自由的背后有著沉重的責任，沒有道德責任以及對責任的自覺意識義務，道德也就不成為道德。

在我們對傳統(tǒng)道德進行批判的過程中，有一個傾向很值得注意：現(xiàn)在許多人在弘揚道德自由的同時，往往又把道德自由理解成“隨心所欲”。沒有責任心，沒有義務感，仿佛一切都是相對主義的，這種追求無疑是一種矯枉過正的偏頗。

結(jié)論之三：道德行為的真正實現(xiàn)只有在自由與限制的統(tǒng)一中才是可能的。道德行為的自由選擇是在一系列非常不自由的情形下實現(xiàn)的。這是合題。

尤其是道德義務之間的沖突，最典型地體現(xiàn)了這種自由與限制的合題。道德沖突，表明人能自由選擇，至少在兩種可能性中擇一而行，但沖突又是一種限制，它意味著只能擇一而行。于是，在道德沖突的抉擇中，人的道德行為才有了善與惡的分野和揖別，也才真正為理想人性的錘煉和造就提供了生活實踐的基礎(ch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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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Once going out of the custodial circle of sense， moral self-consciousness will enter into the field of ethical practice. If we can say that the free will in moral self-consciousness only provides the possibility for understanding the freedom in moral practice， then moral actions themselves are efforts for the realization of such possibility. Such effort is the true realization of moral freedom. However， due to the complexity of practical moral life， the pursuit of achieving a truly free choice through moral actions， and creating the ideal of perfect human nature in this free choice， becomes extremely difficult and tortuous. The freedom of moral actions are just accomplished in a series of very unfree conditions.

Keywords： moral actions； freedom； responsibility

責任編輯：王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