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
有人說女人主內(nèi)的時代已過去,男人要掙不回大把鈔票,就得學(xué)做飯。
1.
徐真筑和鞏薇結(jié)婚了,房子裝修、家電,連鍋碗瓢勺、針頭線腦都在雙方家長的操辦下一應(yīng)俱全。按說什么都不缺了,新婚第一天早上起來,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吃飯的問題怎么解決?
徐真筑和鞏薇都是90后,自小嬌生慣養(yǎng),上學(xué)時爸媽做飯,大學(xué)時學(xué)校吃食堂,工作后單位有快餐。如今結(jié)婚了,按常規(guī)應(yīng)該在家吃飯,只是,誰做呢?
徐真筑摸著咕咕響的肚子說:“老婆,我們外面吃,都什么時代了,誰還煙熏火燒地做飯?!?/p>
兩人手拉著手,在外面大吃一通。
這樣下去半個月后,他們就發(fā)現(xiàn)一個嚴峻的現(xiàn)實問題:肚皮享受了,錢夾卻受不了了,鈔票飛似地一天天癟下去。而且每天都在發(fā)愁吃什么,滿街的餐廳食堂,居然不知吃什么好,甚至鞏薇在微信朋友圈發(fā)了“今天吃什么吃什么,好煩人啊。”的動態(tài)。
一次外面就餐,在菜里發(fā)現(xiàn)蒼蠅后,徐真筑和鞏薇召開了家庭會議,鞏薇說:“再不能這么下去了,我們還頂著貸款呢。”徐真筑說:“響應(yīng),我們以后在家里吃飯,干凈衛(wèi)生又實惠?!?/p>
問題是:兩人都不會做飯,也不喜歡做飯,飯從哪里來?
鞏薇撒嬌地說:“我從來沒做過飯,連碗都沒洗過,老公,你比我大,你要照顧我啊?!?/p>
其實徐真筑只比鞏薇大10個月,他委屈地說:“我是男人,要忙的是事業(yè),你要做賢妻良母嘛?!?/p>
兩難全,最后的結(jié)果,兩人決定買一些方便食品回來加工,面條、方便面、熟食半熟食,回來一煮一蒸即可。對于洗碗煮飯一事,兩人以猜拳決定,溫馨浪漫又經(jīng)濟實惠。
好日子過了沒半個月,兩人又發(fā)現(xiàn)問題了:這樣吃下去,腰包下去速度其實沒減多少,胃卻受不了了。試想,方便食品就那么幾種,又沒什么油水,一天兩天可以,長期吃誰受得了?
“必須要學(xué)會做飯”,在又一次家庭會議后,徐真筑和鞏薇達成共識,徐真筑堅持讓鞏薇學(xué)做飯,他說:“做飯是女人的天職,何況你的工作比較輕閑?!?/p>
鞏薇不依:“我自小討厭做飯,一沾油腥水手就過敏。我工作閑,但公司離得遠啊,你上班離家就500米,你做飯才方便。”
“世上哪有大男人做飯的理?”徐真筑板著臉。
“都什么時代了?男女平等,誰說做飯是女人的天職?”鞏薇也不退讓。
一無所缺的家里,卻連果腹的飯食都沒有。冰箱里躺著幾個蘋果和餅干,那不是能填飽肚子的美食。
當(dāng)可憐的蘋果和餅干也被偷食完畢,兩人打起了冷戰(zhàn),比著餓,誰先頂不住餓誰就會去做飯。鞏薇對此挺有信心,她想:反正我正想著要減肥,誰怕誰???她每天回家就看電視上網(wǎng),偶然會在徐真筑回家前洗衣服拖地,以示威丈夫:我干了其他家務(wù),廚房那攤子歸你了。
而徐真筑呢?故意找事晚回家,回到家冰鍋冷灶的,廚房里老鼠見了都嘆氣。他索性出去大塊朵頤,爽了沒幾天,腰包逼著他重新回來頂餓。餓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啊,徐真筑只有猛吸煙充饑。
有一回吃招待餐,徐真筑的狼吞虎咽嚇壞了同事:“你怎么饞成這樣?弟妹沒給你做好吃的?”
就此,關(guān)于一場現(xiàn)代家庭誰該做飯的問題、名為“廚房心機”的餐桌會召開了,一桌人展開討論,有的說女人主內(nèi)的時代已過去,男人要掙不回大把鈔票,就得學(xué)做飯。有的說女人就得有女人樣,男人就得有男人樣,男人做飯就慢慢變得窩囊。有的出計謀,以裝忙裝病、花言巧語或把妻子帶到女主內(nèi)的家庭去觀摩等方式,誘導(dǎo)女人學(xué)做飯。
男人們七嘴八舌的,不亞于幾千只鴨子在叫。
難道我也要學(xué)做飯?徐真筑頭痛了,早知如此,何必結(jié)婚呢?還不如光棍時自在。不用頂幾十萬的房貸,可以在外面吃工作餐,也可以回母親家混飯。
2.
徐真筑的母親家其實離他家只有三公里,餓肚子時,徐真筑多次想沖進母親家的廚房,但出于男子漢的自尊,他忍住了,結(jié)婚了,就獨立了就是大人了,他不好意思回家去吃,也不想讓鞏薇招來母親的猜疑。
徐媽媽做了煎餃來看兒子,端詳著他:“怎么這么瘦了?”徐真筑看看鞏薇,謊稱工作忙的,母親轉(zhuǎn)頭對兒媳說:“小真這么辛苦,以后你要多注意照顧他,多盡妻子的責(zé)任?!?/p>
鞏薇聽得挺有氣,想說什么,嘴里正大吃著忙不過來??丛谄牌拍敲牢犊煽诘募屣湹姆萆?,她忍了。
雖然兩人都沒說不做飯的事實,當(dāng)了幾十年家庭主婦的徐媽媽還是看出了問題?!澳銈儚N房冰箱里怎么什么也沒有啊?大米都生蟲了,你們這些日子到底怎么混的?。俊?/p>
鞏薇面色尷尬,徐真筑忙說:“我們都忙,沒時間做飯,在外面吃的?!?/p>
徐媽媽臉黑了下來:“外面吃能衛(wèi)生能安全嗎?你爸下個星期療養(yǎng)去,這做飯的事,包給我吧。”
世上只有媽媽好,做飯的問題解決了,徐真筑沖上去大親母親一口,鞏薇當(dāng)晚跟徐真筑和好如初,決定要把未來的日子幸福到底。
徐媽媽說話算話,每天步行三公里,到兒子家做飯,菜板、骨刀、鏟勺、蔥姜蒜擺起了陣勢,原來做飯名堂多得不得了,光是讓兒子兒媳購置的佐料、器具就有二十一項之多,什么八角、桂皮、瓶刷的。徐真筑和鞏薇拿著紙條逛了半天,二十一項還差兩項沒有買齊。
鞏薇自以為婆婆來煮飯后就萬事大吉了,哪知徐媽媽的真正目的一是調(diào)劑兒子的生活,二是要調(diào)教媳婦做飯手藝。
鞏薇無可奈何,勉為其難地系上圍裙,跟著徐媽媽學(xué)擇菜、切肉、洗魚,其復(fù)雜程度不比她學(xué)的工程學(xué)科簡單。鞏薇時不時在她的監(jiān)督下親自上陣,毛手毛腳地洋相出盡。徐真筑躲在書房干“正事”,時不時伸出小人得志的笑臉。
鞏薇心里暗氣,卻也無可奈何,誰叫婆婆認定女人應(yīng)該做飯呢?自己那一套男女平等的論調(diào)總不能擺給婆婆吧?
索性,鞏薇也裝起了“忙”。她餓著肚皮很晚回到家,鍋里留著婆婆做的美食,但是徐真筑還是沒學(xué)會做飯,她不在時,徐媽媽就自己做,任由兒子玩去,如果媳婦回來了,就教導(dǎo)媳婦。
等公公療養(yǎng)歸來,鞏薇好歹在婆婆的監(jiān)督下,學(xué)了些做飯的皮毛,臨走前,徐媽媽語重心長地說:“要管住男人,就要管好他的胃,咱說這話不是你婆婆,而同是女人的貼心話?!?/p>
鞏薇撇撇嘴,心想:管住男人,就管好他的胃的理念早過時了。誰會喜歡一個煮飯婆?沒哪個男人喜歡只會煮飯的老婆。但不會煮飯的女人,再美麗再溫柔,也還是欠缺的,畢竟五臟廟起義,不是人能控制得住的。
3.
婆婆走了,鞏薇獨立上陣,手忙腳亂,擺上來的東西非糊即咸,廚藝遠不如婆婆,更不能和餐廳廚師相提并論。好在徐真筑不挑食,吃得津津有味,對老婆大人大加贊賞,還說:“能找你這樣又漂亮又愿意為我學(xué)煮飯的老婆,我死了都值?!?/p>
女人是耳朵的奴隸,聽了好話,鞏薇只好當(dāng)了廚房的奴隸。
有誰告訴過世人,做飯也是危險的活計呢?有一天,鞏薇炸魚被濺上來的油花燙傷了臉,好險,幸好不是眼睛,而她手被刀切傷也是常事。
思前想后婚后做飯的艱苦歷程,鞏薇暗自發(fā)誓:絕不把做飯當(dāng)成終身事業(yè),有錢了就要請鐘點工,現(xiàn)在沒錢,也要把徐真筑拉下水,讓他也嘗嘗做飯的滋味,別以為幾句好聽的就能哄得住本姑娘。
鞏薇開始使美人計,做飯的時候連哄帶騙,哄丈夫給她打雜、陪她聊天。男人也是耳朵的奴隸,徐真筑在鞏薇的溫柔哄騙下,慢慢入套,學(xué)會了洗菜、剝蒜,算是進步大大的了。
就在鞏薇盤算要不要再次裝忙,以便哄徐真筑拿下廚房時,一天大雨,她回家的路上被積水塞車,回到家時,徐真筑已做好了熱騰騰的辣子炒雞蛋,他說:“辣子炒雞蛋快,我這幾天忙,沒時間倒騰別的。”
鞏薇感動極了,對自己曾經(jīng)的“私心”慚愧不已,為心愛的男人做飯,為什么還要藏心機呢?她哪知道,徐真筑這段時間并不忙,他是餓得等不到老婆回來,不得已才下廚的。
就在感動和偷懶中矛盾時,鞏薇懷孕了,那還不趁機把廚房交代出去?鞏薇弱不禁風(fēng)地靠在徐真筑懷里:“我懷孕了,聞不得油煙味,怎么辦呢?以后不能給你做好吃的了?!逼鋵崳那闆r也沒那么嚴重。
妻子關(guān)鍵時期,做丈夫的下油鍋、上刀山在所不辭,何況做飯。于是,徐真筑系上圍裙,如猴沐冠地操練起菜刀和鍋鏟。而鞏薇投桃報李,躲在玻璃門外給他講解做飯要理,徐真筑的廚藝是幼兒園小班水平,作為“老師”的鞏薇只不過是幼兒園中班水平。
兩個人合作做飯的水平,不斷進步中,從一塌糊涂到尚能入口,他們在網(wǎng)上下載了菜譜,打印下來學(xué)著做,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鞏薇現(xiàn)在對洗碗水也不過敏了。她甚至將電話打到千里外的母親那里,問詢酸白菜的做法。
徐真筑說:做飯,其實是一件挺好玩的事呢。
幾個月后,鞏薇的父母從外地來看女兒,徐家父母作陪,徐真筑大手一揮:“今天看我們的?!庇谑?,玻璃門一關(guān),兩個人像模像樣地忙乎起來,徐媽媽驚愕地:“真的假的?”兒子拿著炒瓢的樣子,她從未所見。
忙亂了一會,從網(wǎng)上學(xué)的、四面八方學(xué)來的六菜一湯擺到了桌上。口味雖比不上地道的大廚,但比起以前連炒菜是先放油還是先放鹽都搞不清的一對90后來說,已是里程碑的進步了。
徐媽媽感慨:“我的孩子終于長大獨立了?!?/p>
鞏媽媽感慨:“我們終于可以放心了。”
再后來,徐真筑在單位招待餐上,與上一回的哥們兒再次召開“廚房心機”會議,徐真筑說:男人該不該做飯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陪老婆一起做飯,為家務(wù)忙碌,好溫馨好幸福。
責(zé)編/劉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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