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爭春香如故

楊學森

寒冬時節(jié)，雁聲陣陣，一群大雁奮力向東飛去……

戈壁縱橫，黃沙漫漫，在藍天白云下，三名眉清目秀、身材姣好、來自內地的年輕女兵，懷揣著報效祖國的理想，正堅定地向西北方向大踏步前行。雪山早已被她們遠遠地甩在身后，偶爾幾株未枯的蘆葦，在她們身邊一閃而過……

這美麗的場景，不是電影劇作，也不是小說文本，而是石河子地區(qū)有名的剪紙藝人李永梅的剪紙長卷作品《兵團女兵》九幅中的第一幅——《凱歌一路進新疆》所展示的。

1. 成就

談及創(chuàng)作初衷，李永梅說：“每個人都有母親。一直以來，我對母親都有一種崇敬之情。在生活上，母親對我們兄弟姊妹幾個很和藹，可對待工作，她卻十分嚴厲，始終要求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堅守崗位。17年前的一天，母親去世了。我大病了一場。在夜深人靜的病床上，母親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晃動。我不斷地責怪自己，為什么在母親彌留之際，還要那么聽從母親的話，回到崗位上繼續(xù)工作，沒有在最后時刻陪伴她！”

“母親祖籍山東煙臺，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候主動報名，從渤海之濱的青島市，參軍來到新疆兵團。”李永梅說，當時，和她母親一樣進疆的還有來自甘肅、湖南、山東等地的近2.1萬名女兵。她們在那艱難歲月里，戰(zhàn)風沙、斗嚴寒，默默奉獻著。她們的到來，使兵團在亙古荒原上扎下了根，開出了花，結出了果，為新中國的穩(wěn)定和建設發(fā)揮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如今，她們當中的許多人已經(jīng)長眠在這為之奮斗了一生的土地上。

可如今，提到兵團、兵團女兵，很多內地人不了解，一些兵團新入職的職工甚至對兵團的歷史都不清楚。

“母親和兵團女兵的光輝事跡，我們不去宣傳，誰去宣傳？我雖然不能像那些邊境一線的職工一樣為祖國放牧巡邊，可我能用剪紙藝術去宣傳她們可歌可泣的屯墾戍邊故事，讓更多的人了解兵團?！睉阎鴮δ赣H以及兵團女兵的敬仰，李永梅決心用自己的方式去紀念和緬懷她們。

有了這個想法，李永梅開始有意識地收集整理有關兵團各師、團場一個個女兵的故事。一個個素材被收集起來，哪些元素應該組合在一起，用什么剪法……一個構思的圖案剛浮現(xiàn)，沒過多久又被推翻。

“你看，這一幅《拉沙改土建農場》剪紙圖案的上方是整齊的團場條田，機械化拖拉機正在作業(yè)，條田邊有高大挺拔的條田林帶，樹種用的是白楊樹的元素。圖案的下方是冬閑時，婦女們圍著圍巾，拉著爬犁在生產勞動的場景。這是以母親當年在八師一三四團的勞動場景為原型創(chuàng)作的?！?李永梅向記者介紹。

……

“這最后一幅作品《獻了終身獻子孫》，有月亮、樓房、荷花、兵團第一代和第二代的母親等元素。圖案右上角是整潔的樓房，圖案下方是軍墾第一代和第二代母親翩翩起舞的場景，旁邊的荷花象征著和和美美的幸福生活。而在左上角的月亮圖案邊，這條下延的波浪線，源自母親那漂亮的齊耳大花自來卷發(fā)，整個圖案是一張母親的笑臉。我想，母親們也一定會以一種自豪的心情，在西面的天空伴隨著星星和月亮，寧靜地守望和祝福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后人?！?/p>

……

前前后后構思了6年，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剪裁，最終，剪紙長卷作品《兵團女兵》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作品將傳統(tǒng)的剪紙與書法、繪畫、篆刻、攝影完美地結合起來，從題材到設色，以及剪紙藝術語言及歷史價值等方面，都受到中國民協(xié)副主席、中央美院教授喬曉光等專家評委的高度肯定。2013年，剪紙長卷《兵團女兵》榮獲中國文聯(lián)、中國民協(xié)第四屆中國剪紙藝術節(jié)金獎；2014年，剪紙長卷《兵團女兵》榮獲兵團第一屆“綠洲文藝獎”作品獎。

然而，如今作為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剪紙藝術委員會副主席和兵團文聯(lián)剪紙學會會長的李永梅，當初學習剪紙時，并未想到過會有今天的成就。

2.興趣

記者走進李永梅的家，柜臺上擺放著的幾個銀白色的獎杯和十幾本紅色的獲獎證書，顯得格外搶眼。

52歲的李永梅，剪紙生涯已有41年 。

李永梅告訴記者，一件好的剪紙作品，首先要有好工具。說完，她拿出兩把剪刀遞了過來。記者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只見巴掌大小的兩把，感覺和普通的剪刀沒有多大差別。

“剪一幅一般的作品，有時要換兩三把剪刀，每次光磨剪刀就要花十幾分鐘?！崩钣烂方榻B說，“你看這把剪刀合上后，刀尖只有針尖大小。只有這樣，才能完成細致活?！?/p>

“ 剪紙不但考驗剪紙藝人的智力，更是對體力的挑戰(zhàn)。除了構思、設計、畫圖要花功夫，完成一件作品還要花費很長時間。記得創(chuàng)作《兵團女兵》作品那段時間，真是白天接著夜晚，害怕手底下稍微有一點兒倦怠，就會讓一件即將完成的作品成了廢品。而且，不論春夏秋冬，我都始終戴著干凈的絲質手套剪紙，生怕留下汗?jié)n和手印?！崩钣烂氛f。

“有時候夜里我一覺醒來，家里的燈還亮著呢?！崩钣烂返恼煞蛲貘櫺略谝慌匝a充道。

摘掉手套，記者看到，她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上有一層繭，那是長期握剪刀留下的印記。

李永梅說，她年幼時，姥姥每逢過年都會剪窗花貼在窗戶上。性格文靜的她，看著姥姥靈巧地舞動著手中的剪刀，不一會兒，兩個天真質樸、手拉手的小孩亦或輕盈靈動的蝴蝶剪紙作品，就會呈現(xiàn)在她面前，簡直神了！ 她向往著有一天她也能像姥姥一樣，成為一名剪紙高手。

也就是從那時起，李永梅喜歡上了剪紙。那時的她，經(jīng)常照著姥姥剪好的圖樣，一剪刀一剪刀地練習。沒想到時間一長，她的作品就跟姥姥的有幾分相似了。

上學的時候，母親會把兄弟姊妹們每學期拿的獎狀貼在墻上。而獎狀的下方，總會貼上一朵剪紙小紅花以示鼓勵?！拔視o自己的獎狀下面再貼兩朵自己剪的足以亂真的小紅花，聽到哥哥姐姐抱怨母親偏心時，就特別得意?！崩钣烂氛f，知道她剪紙剪得好，有時候學校里的文藝隊演出需要道具，也會找她幫忙剪一些。

“1980年，我被分配到石河子大學托兒所工作。工作中，每天除了要剪大量的風景、人物等圖案裝飾教室和制作教具，我還要教小朋友剪紙。可以說，當時大量的臨摹和學習各種剪紙技巧，為我以后的創(chuàng)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礎。”李永梅說。

一年、兩年、三年……

一把剪刀，一張紙。時光荏苒，在別人休閑娛樂時，李永梅卻安靜地坐在桌前，握著剪刀，對著一張張彩紙裁剪著。也正因為如此，她的剪紙技巧越來越嫻熟，一個簡單的圖樣，她只要看上一眼，兩三分鐘就能剪好。

為了使自己的剪紙技藝再上一層樓，2000年，李永梅到新疆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美術教育專業(yè)學習。畢業(yè)后，她又自費到浙江溫州樂清學習細紋刻紙。她把南方剪紙的細膩手法運用到自己的剪紙作品中，使作品不僅具有北方剪紙藝術的粗獷，還增添了南方剪紙藝術的細膩。

“只有讓藝術的根深扎于大地，創(chuàng)新才有源頭活水?！庇辛诉@一認識，從小生長在新疆、兵團的李永梅決心要用剪紙這門傳統(tǒng)藝術，努力去表現(xiàn)新疆、兵團的每一處美，傳承和開拓以新疆、兵團風情為主的有民族特色的剪紙藝術。

于是，反映蒼茫闊大的戈壁荒漠、威嚴壯觀的雪域冰峰、形態(tài)各異的民俗風情、艱苦卓絕的軍墾文化等內容的作品，開始大量出現(xiàn)在李永梅的剪紙作品中?！侗鴪F女兵》《兵團母親》等系列剪紙作品，更是受到大家的喜愛。

3.傳承

如今，李永梅不僅自己剪紙，在她身邊，還凝聚了一群剪紙藝術愛好者。

在石河子大學老年大學，每周李永梅會準時為20余位學員上剪紙課。原定一個半小時的課，往往會拖到兩個小時以后才結束。面對這種學習熱情，李永梅沒有絲毫倦怠。

“我教的學員中，其中最大的一位年齡已經(jīng)80歲了，可專注的神情和嚴謹?shù)膶W習態(tài)度，一點兒也不比年輕人差?！崩钣烂氛f： “多年來，石河子大學校領導一直很重視在大學營造民間文化環(huán)境，先后成立了石河子大學文聯(lián)民間藝術家協(xié)會和剪紙學會，我有幸當選為民間藝術家協(xié)會副主席和剪紙學會會長。學校經(jīng)常開展一些剪紙活動，舉辦剪紙作品展，在高校推動對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掘、保護、傳承和創(chuàng)新?！?/p>

在石河子大學，俄羅斯留學生青梅（中文名）說：“李老師的剪紙課，不光介紹如何剪出好看的作品，還會介紹很多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知識，比如剪紙藝術的祈福文化就讓我長了見識?！?/p>

談到剪紙藝術的未來，李永梅充滿期待。她說， 近年，為了讓孩子們學習、傳承傳統(tǒng)剪紙藝術，有關部門成立了石河子藝美傳承基地。

在石河子藝美傳承基地，記者看到，本該是擺放沙發(fā)和床的客廳與臥室，放了幾張桌子和幾條長凳，墻壁上掛滿了各種剪紙、油畫、素描作品。房間不大，顯得簡陋、擁擠，收拾得卻很整潔。

據(jù)統(tǒng)計，近年來，李永梅在石河子大學培訓大學生、外國留學生剪紙技藝300余人，其中20余人榮獲文化部、中國文聯(lián)、國家教委主辦的國際、國內重大賽事金獎、銀獎、銅獎等獎項。目前，已在石河子市、伊寧市、四師一中、七師組織創(chuàng)建中國剪紙藝術傳承基地4個。

除了傳授剪紙技藝，李永梅還將自己幾十年來對剪紙的理解和感悟總結整理，先后在中國剪紙藝術高層論壇發(fā)表《剪紙的社會作用》《新疆剪紙賞析》《新疆生活剪紙》等多篇論文。

“為了使剪紙這門中國傳統(tǒng)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很好地傳承下去，今后我還要加倍努力?！崩钣烂氛f。

責編/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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