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水墨兩相宜 傳承新創(chuàng)一理牽

李蒲星

混沌開而陰陽分，陰陽分而天地別，天地別而萬物始成。萬物負陰而抱陽。成百千之形，狀萬類之色。

夫畫者，類物象形，別而賦彩，寫造化而盡人倫，狀大美而成教化，或色別丹青，或墨分五彩，惟善惟美。吐心中逸氣。發(fā)筆底乾坤而已矣。

索水墨精神，追丹青本色，畫道之宗也，今藉瀟湘靈，憑諸賢之力，結(jié)丹青水墨於一廳，呈諸大德尊前，謹期朱筆……

丹青水墨功，繡虎雕龍筆。

一著瀟湘云，使向中天立。

傳統(tǒng)中國畫的復興既是民族文化復興的組成部分，又是復興的標識與符號。而中國畫的復興，水墨和丹青要相得益彰，齊頭并進，方可成其大業(yè)。

一

國畫之興，始于丹青。此乃不爭的事實，勿需多言。依據(jù)畫跡，丹青之盛，盛在隋唐，余波北宋。南宋以降，水墨大興，丹青之美，漸漸衰微，斯因華夏文明之大轉(zhuǎn)折圖顯于尺幅故也。而后水墨上承前代，下拓千年，遂成中國畫核心價值所在。

及至晚清，國門洞開，華夏文明被迫融入世界的交融與對抗中。百余年對抗之連串失敗，震撼了數(shù)千年積鑄而成的文明信仰與尊嚴。隨著“反傳統(tǒng)”的自覺與實踐，西方文明各路精神大軍長驅(qū)直入，華夏文明史由此進入暴風驟雨般的融合時期?！懊褡逦幕瘡团d”的呼聲由此而起，逐漸取代初年的“反傳統(tǒng)”而日漸成為最強音。

別無選擇的中西對抗與沖突將封閉、孤立的古老文明推到從自覺“反傳統(tǒng)”的近代，而“民族文化復興”取代“反傳統(tǒng)”的共識則標志著從近代邁向了新的“現(xiàn)當代”階段。所以，民族文化復興，不是重返孤立封閉狀態(tài)下的古代，而是要化中西對抗沖突為中西交融互補，建立前所未有的人類文明新結(jié)構(gòu)。

民族文化復興，復興者何？昔時歐洲之文藝復興，復興在羅馬；今日中國民族文明復興，復興在漢晉唐宋。

文化復興，核心在文藝，文藝之重，首推圖畫。

漢晉唐宋文藝之美，精神魂魄是開放宏闊恣肆無拘的陽剛大氣，史謂“士人神韻”。具體到視覺感受，則是丹青之美。如是之故，欲民族文化復興，務須上溯漢唐，有復興擔當之畫家，必著眼于漢唐丹青是也。

丹青之美，及于山水，是謂青綠金碧。西哲伽達默爾有云：“對傳統(tǒng)最佳的傳承就是獨一無二的創(chuàng)造?！贝苏撆c中國先賢所言如出一轍，足為民族文化復興擔當者謹守訓誡。

前輩大家張大千以天縱之才直覺于斯，彩墨渾融，肆意潑灑，將個人智慧才情推向極致，呈顯于世人面前的卻是“疑為故人來”之全新青綠之美。其人其藝，足為后輩師法效仿。

立足湖南，放眼全國?！暗で啾旧碧匮酥袊敶嗑G山水界成就卓著人物盧禹舜、方駿、劉云、林容生、曠小津、方向、祁恩進，又遴選出本土丹青妙手石綱、陽先順、譚智勇、戴劍、石勁松、付紅、陳湘金、呂道建、陳穩(wěn)、張雯、喻當、劉慧龍、易偉雄、彭奎華共21 位作者各具特色的作品100 件匯成長卷。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兩千多年前先賢的自勉早已化為中華民族自強不息之精神，亦當是我輩鞭策警示之恒言。時至今日，民族文化復興已曙光初現(xiàn)，新時代之丹青大美亦日益顯示出其耀眼光芒，數(shù)百年的衰頹之勢已被徹底扭轉(zhuǎn)。

己意已窮千里目，誰知才上一層樓。堅定不移的信念，義無反顧的決心，腳踏實地的態(tài)度，虛懷若谷的心境，是實現(xiàn)民族文化復興必不可少的精神能量，也是實現(xiàn)丹青大美復興的創(chuàng)造動力。

二

數(shù)千年前后相繼不曾中斷的歷史，拓展了中華文明廣博且結(jié)構(gòu)統(tǒng)一的空間。這個空間既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恒久開放性，也有其獨立特行、卓而不群的核心與精髓。

中國畫不僅是中華文明主要的組成部分之一，更是它的象征與符號。也就是說，中華文明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開放性和特立獨行、卓而不群的核心價值相統(tǒng)一的理念，最經(jīng)典地顯現(xiàn)在中國畫的審美價值體系中。

水墨之美不是中國畫審美價值的全部，卻是中國畫最核心的審美價值之一，因為與之對應的是中華文明的核心價值。

所謂水墨瀟湘，更寬泛的含義是作為中華文化子系統(tǒng)的湖湘文化，而其具體的含義則是湖湘水墨畫的歷史、現(xiàn)狀與未來。

晚清前漫長的古代社會，湖南一直處于中國歷史與文明的偏僻、邊緣狀態(tài)，與之對應的則是湖南中國畫的萎靡不彰。漫長的邊緣化，也是持續(xù)的能量積蓄。所以，從“千年未有之變局”（李鴻章）的晚清開始，積聚著獨特精神能量的湖南人迸發(fā)出開天辟地泣鬼神的偉力，偏僻邊緣的湖湘文化煥發(fā)出照耀中國近代歷史發(fā)展方向的耀眼光芒。

從光芒萬丈的近代湖湘文化到作為文化象征符號的湖南中國畫，其間自有文明生發(fā)的邏輯。直到歷史進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期間，湖南中國畫才逐漸走出低迷不顯的古代狀態(tài)。張一尊、邵一萍、楊應修、鐘增亞、徐照海、王憨山、歐陽篤才、曾曉滸、莫立唐、易圖境等前輩畫家不僅奠定了水墨瀟湘的現(xiàn)代基礎，更是試圖賦予水墨畫獨特的湖湘文化精神，就象曾國藩、譚嗣同、黃興等人在近代中國歷史打上濃重的湖湘印記一樣。

從1980 年代開始，中國再次向世界敞開了國門，又恰逢世界文明發(fā)展到互聯(lián)網(wǎng)的后工業(yè)信息時代。短短三十余年，中國社會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人民的精神世界也在這種驟風暴雨式的開放與交流中得到?jīng)_擊和洗禮。在這樣的沖擊和洗禮中，中華文明、湖湘文明獲得了走出古代，邁向現(xiàn)代的巨大力量，而最能深切地感受到這種轉(zhuǎn)變的正是新世紀新時代成長起來的新一代水墨畫家。受全新的時代潮流推涌，他們迫不及待地要記錄他們的真情實感。這種感受，也許是個人化的、零散的、片斷的，但卻是與時代同步的真實。當他們用古老的水墨形態(tài)表達呈現(xiàn)這種感受和感覺時，也許會經(jīng)常地猶豫懷疑，也許會力不從心不知所措。這是自然的，也是必然的。當我們回過頭閱讀曾國藩、黃興他們當年的心路歷程時，你同樣可以看到類似的情形。所以，這些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像曾、黃一樣義無反顧地投入其中，擔當起撲面而來的歷史責任。

吃得苦、霸得蠻、耐得煩，是后人總結(jié)的曾國藩湘軍制勝之道，推而廣之則是近代湖湘文化的精神。這種精神不僅體現(xiàn)在曾、黃一輩精神中，也體現(xiàn)在齊白石、沈從文一輩的精神中，自然也可以傳承到當代青年水墨畫家一輩精神中。有了這種精神，加上“敢為天下先”的勇氣，水墨瀟湘必然會有更加光輝與壯麗的未來。

（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美術(shù)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