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山朝圣

李清瑩

早年讀荀子《勸學(xué)》，只知道荀子名況，字卿，是戰(zhàn)國末期的思想家、教育家，被后人推崇為“后圣”，卻不曾知道荀子是今天的山西安澤人。

乙未年初秋，“三個文化”推進(jìn)會間隙，與文聯(lián)、作協(xié)的兩位摯友提及朝圣荀子故里的意向，誰知兩位鐘情地域文化研究的兄弟一呼而應(yīng)。豈料，次日一早準(zhǔn)備出行時，天空下起了蒙蒙細(xì)雨。然而，意外的細(xì)雨并未改變我們的況山朝圣之行。

汽車在蒙蒙細(xì)雨中沿長臨二級公路緩緩西行，穿方山隧道，出王峪寺頭，經(jīng)安澤杜村，不足兩個小時，安澤縣城就進(jìn)入了我們的視野。停車凝望，沁河北岸赤色的山巖上，有一處飛檐斗拱直聳云天的塔樓，上書“望岳樓”。其東側(cè)百余米，有一座古樸、典雅，酷似戰(zhàn)國風(fēng)格的山門，山頂?shù)臒熿F繚繞處，還有一尊高大的人物雕像。我們貿(mào)然斷定這里就是我等冒雨尋訪的況山。

我們跨過沁河橋，順路瀏覽過望岳樓，將車停在了況山腳下的荀子文化園外。此刻，蒙蒙細(xì)雨小了，小得像雨像霧又像煙，為荀子文化園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山門前，車輛停放有序，游客不算太多，我們各自提一把雨傘，開始沿陡峭石階攀登神往的況山。游覽況山有兩條路。其一，進(jìn)山門西側(cè)有一條貫通全景的平緩山路；其二，進(jìn)山門迎面是一條石階陡峭、林木蔽天、不見景點、直達(dá)山頂?shù)慕輳叫÷?。可能是綠蔭通道里山花爛漫、野果飄香的誘惑，我們不假思索地選擇了攀石階。陡峭的石階讓人氣喘吁吁，不得不走走歇歇。面對上山的臺階，讓人體悟了“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的內(nèi)涵。

攀過九百八十級臺階，穿越清爽的綠蔭通道，終于站在了況山之巔。況山，地處太岳山南麓的安澤縣城東北，它東扼上黨關(guān)，西指平陽城，南臨沁河水，北依太岳山，海拔一千余米，千溝萬壑，森林密布，春華秋實，冬青夏爽，登臨其間如入人間仙境。我們抵達(dá)山頂時，高大的荀子塑像前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朝圣的游客，都為十九米高的荀子塑像贊嘆不已。高峻的況山之上，荀子身著長衫，手持竹簡，美髯飄逸，頂天立地。

蒙蒙細(xì)雨停歇了，涼爽的秋風(fēng)也調(diào)皮地吹來，還不時地牽扯游人的衣襟；荀子塑像上空，幾只展翅的鷹在盤旋中等待搏擊長空；身旁的叢林里跳出一群七彩鳥，追逐著飛向了云天；南腔北調(diào)的游客，久久地聚集在荀子的腳下頂禮膜拜。我們?nèi)嗽跊r山之巔四處眺望，只見遠(yuǎn)山云霧追逐，眼前奇花搖曳，林中百鳥啾啾，天空露出了幾道奇異的祥光。俯瞰山下的安澤城光彩奪目，猶如遺落在翡翠叢里的一顆明珠；繞城的沁河水蜿蜒有致，像飄逸在俏婦人肩頭的一條絲巾；流淌的沁河水像一首詩，美麗的安澤城似一幅畫。

順荀子塑像廣場西側(cè)南下，我們來到了蔚為壯觀的荀子文化園后圣殿，這里是主祭荀子的圣殿。殿內(nèi)依次排列著老子、孔子、荀子、墨子、惠子等華夏民族五位圣賢的塑像，每尊端莊魁偉，靈動傳神，栩栩如生。整個殿宇富麗堂皇，匠心獨運，妙不可言。殿宇的背后是一道創(chuàng)意新穎、規(guī)模宏大、凹凸有序、圖文并茂的荀子文化墻。墻高不下十米，長度約有百米，通體以晉南赤巖鍛砌而成。建造者摘荀子勸學(xué)、修身、富國、榮辱、禮論、天論等三十二篇經(jīng)典名句，分篇列章鐫刻其上，一道簡約的文化墻，處處閃爍著荀子思想文化的光芒。三人在文化墻的左上角找到了荀子的《勸學(xué)》篇，在給人以鼓勵與鞭策、警醒與反思的經(jīng)典名句前，旁若無人地齊聲誦讀起來，“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漫步于荀子的《王制》《天論》前，瀏覽“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以虔誠的目光，探尋著荀子禮法兼治、勤政愛民的人文思想，思緒也似乎插上了翅膀，在況山的煙雨微風(fēng)里自由飛翔。

三人辭別后圣殿，拾階而下，步入書院廣場時絲絲煙雨又一次籠罩了況山。廣場上，三十二根擎天玉柱圍著一根金色龍柱形成了一個碩大的圓，齊刷刷地直刺云天。每根漢白玉柱上都鐫刻著荀子的名言，且漢白玉柱的頂端都有一只口銜紅菱的鳥。我們對書院廣場的設(shè)計寓意有些迷惑不解，身邊又無導(dǎo)游解說，只好隨意揣測起來。文聯(lián)主席說：三十二根玉柱，代表荀子華章三十二卷；玉柱形成一個圓，可能是寓意荀子圓滿的一生。作協(xié)副主席兼秘書長說：玉柱頂端口銜紅菱的鳥，也許是安澤人想通過飛鳥的傳遞速度，將荀子文化傳遍華夏四面八方。我的猜想是：三十二根擎天玉柱圍成了一個圓，興許是寓意荀子文化必將給故里安澤撐起一片明朗的天。三人各抒己見的猜測之后，是一陣爽朗的笑聲，笑聲久久地回蕩在況山與沁河的朦朧煙雨中。

午餐在沁河邊上的農(nóng)家餐館，我們深為荀子文化的博大精深而感嘆，也為安澤傾力開發(fā)地域文化而感慨。感嘆、感慨過后，談?wù)摰脑掝}依舊是大儒荀子。三個人隨心所欲，透過兩千多年的歷史煙云，又對荀子的晚年境遇議論揣測了一番，臆斷荀子晚年身居蘭陵著書立說時，沒有忘記況山的藍(lán)草、山石與樹木，也沒有忘記沁河的溪流、螃蟹與黃鱔。況山與沁河的影子，在荀子的傳世華章里隨處可見，諸如：“山”、“水”、“溪”、“石”、“木”、“蟹”、“鱔”……甚至，還遙想晚年的荀子，會因了弟子韓非、李斯倍感欣慰，勸學(xué)名言“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興許原本就是荀老先生對韓非、李斯的鞭策與鼓勵……

告別安澤城踏上歸途的時候，朦朧的煙雨徹底停息了，灰暗的天空也逐漸明朗起來。汽車穿山越谷一路東行，我們再次回望安澤時，雨后西斜的秋陽正從太岳的況山折射出萬道霞光，映紅了太岳，也映照了東方。

責(zé)任編輯：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