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一把透明的鑰匙（組詩）

艾川

羞澀的光，鎖住枝頭的暗語

鎖住一輛精美的馬車

蝴蝶輕輕落在枝頭上

花枝搖曳，花朵跳起迷人的探戈

憂郁的光，鎖住古老的窗口

鎖住一川煙雨

蝴蝶輕輕打窗前飛過

頓時，遠山明亮，心室開闊

寂靜鎖住了萬頃波濤

蝴蝶飛過湖面

打開滿湖的漣漪

相思鎖住了凝滯的香腮

蝴蝶飛過臉頰

掏空滿腹蜜語

風，或一個虛詞

風從食指和中指的縫隙吹過

隱密的河流有了波瀾，也有了

怯意的停頓

但生活從來都不曾波濤洶涌

更多的只是暗流涌動

在風的敘述里，堤岸不過是一個虛詞

一叢蘆葦側身就能把它掩住。水鳥活到現在

只為找到當年遺失的一個詞牌。糧食寂寞了

就在灶房里冒出炊煙

炊煙能輕易繞開人間的磕磕絆絆

多少人事經不住詩意的推敲

桃花從不介意飄落的韻腳

就像風，從不選擇自己的道路

那怕是狹小的縫隙，它也坦然吹過

流水

流水從不回頭看它自己的源頭

也不翹首

遙遠的歸宿

在顫抖的指尖上

流水只懂得輕輕滑過

我撒一把美麗的桃花

想點拔點拔它

誰曾想，桃花竟和它一起私奔了

我后悔莫及

就乘一小木船追去

在一凹一凸的波浪里

錯過一次又一次的花期

一朵小花點了曠野的穴

不是因為狡黠

更不是因為仇恨

一朵小花無意中點了曠野的穴

整個曠野動彈不得

遠山早已習慣了某個固定的姿勢

窗口不動，它不動

窗口一動，它就練習漂移

河流心猶不甘

匍匐著向前行進

使勁把自己往低處摁

那潭水，無人知曉有多深

整個曠野動彈不得

但光陰卻在悄悄發(fā)力

一朵小花快要撐不住了

蝴蝶來幫一把

不料弄巧成拙

竟然給曠野解穴了

于是燕子翻飛

于是草木葳葳

于是所有的花朵都怒放了

孤獨的時候，去坐一趟火車

被顛簸、被流放、被拋棄、被裹挾

這是一列火車所能給予我的全部恩寵

甚至，比大地給予的要厚重

比一座天空給予的要遼闊

比一把刀子給予的要鋒利

要痛快

關于未來

不論它給予的是多是少

我都感恩戴德

并打算沿兩條執(zhí)拗的鐵軌，如數奉還

這些年，孤獨的時候

就去坐一趟火車

蒙塵的臉，被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地名撫摸

和辨認，飄蕩的肺葉

被一場又一場的風雨浸潤

還好，鄰坐換了一個妙齡女郎

剛才還皺巴巴的歲月

現在圓潤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