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切現(xiàn)實，為鄉(xiāng)村放歌

胡忠偉

新時期以來，賈平凹一直在文壇上默默耕耘，成功推出了16部長篇小說，為中國文學畫廊增添了一個個鮮活光輝的人物形象?！稑O花》就是他的第16部長篇，全書15萬字，作品充滿了對社會現(xiàn)實生活的觀察和思考。

賈平凹說，創(chuàng)作的靈感來源于發(fā)生在一個老鄉(xiāng)身上的真實故事。這位老鄉(xiāng)的女兒在十幾歲時遭人拐賣，他們苦苦尋找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把女兒解救出來；可當時姑娘已經(jīng)生了一個孩子，孩子卻留在了被拐賣的地方?；氐郊液螅捎诿襟w宣傳公安解救成功的新聞，人人都知道老鄉(xiāng)的女兒遭人拐賣，姑娘不再出門、不再說話，整日呆坐著一動不動。再加上思念孩子，半年以后，老鄉(xiāng)的女兒竟然背著父母跑回了被拐賣地。

已過花甲之年的賈平凹，對一切事情都超然了，看的淡然了；寫作的最終，就是要讓讀者感受到文字背后的人性溫暖和善良，也就是說，寫作需要人性關懷。因此，他的寫作用減法而不用加法，原定四十萬字的書卻只寫了十五萬字，他試圖把一切過程都隱去，試圖逃出以往的敘述習慣。這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敘事。

殘酷的現(xiàn)實告訴我們，有時候現(xiàn)實比小說更復雜，《老生》、《帶燈》和之后的《極花》，是作者對現(xiàn)代鄉(xiāng)村日漸衰落的悲切關懷，鄉(xiāng)愁哪里尋？何處寄鄉(xiāng)愁？這些捫心自問的話題，使我們心痛卻毫無辦法，深懷鄉(xiāng)土情結的賈平凹自然不會放棄思考。

和以往的小說不同，《極花》少了意象，少了荒誕，少了神秘，少了散文化的松散，故事性更強，人物形象豐滿，結構緊湊，小說除了對主人公胡蝶被拐賣后的心理進行了濃墨重彩的細節(jié)描述外，還增添了對陜北鄉(xiāng)村的風俗民情的描寫，小說的人文內涵和文化因素更重，使人讀來愛不釋手。小說所展現(xiàn)的生活畫卷，是一幅幅“水墨畫”，雖重重淺淺，但留有飛白，模糊而有意境，完全是一種自然的呈現(xiàn)，作者少了議論和觀點，使讀者多了對文本意義的追尋與思考。

賈平凹出生在陜南山區(qū)，他對故鄉(xiāng)故土有著太多的眷戀。自從進入文壇以來，他的筆墨最多的是對鄉(xiāng)村的書寫，對鄉(xiāng)風民俗的描摹，他的寫作始終與故鄉(xiāng)商州緊密相連，他的寫作才能也如一汪深不可測的泉水，汩汩而涌。他為故鄉(xiāng)書寫，他為鄉(xiāng)村放歌，一曲《秦嶺最美是商洛》道盡了他的赤子情懷。從1978年《滿月兒》獲第一屆全國短篇小說獎起，到《浮躁》、《土門》、《高老莊》，到《懷念狼》、《秦腔》、《高興》，再到《古爐》、《帶燈》、《老生》，從土地承包改革到市場經(jīng)濟對農村的沖擊，農村發(fā)生的大轉折都在他的作品里。他的筆下有對故鄉(xiāng)的無比依戀和懷念，也有對人離開土地之后怎么辦的迷茫和追問，更有面對商業(yè)化浪潮沖擊下人性異化扭曲時充滿批判的矛盾心情。

在他的散文《六棵樹》中有一棵癢癢樹，一旦移入城市，就失去了根和生命。其實，賈平凹何嘗不是這樣的一棵樹。不過，這棵樹雖然深深扎根于生他養(yǎng)他的棣花村，卻又超越于此，懷著悲憫之心一次次地回望并反思。他的出生和成長環(huán)境決定了他寫作的民間視角。正是以這樣的身份認同和視角，他探究并關懷著時下的中國，給我們提供著一卷卷不可替代的、厚重樸素的歷史記錄。

即便如此，賈平凹仍然不滿足于現(xiàn)狀，對作品屢屢獲獎，他也看淡了，他說獲獎就如“過河遇到了橋，口渴遇到了泉，路是遠的，還要往前走”。在他心里，自己就是手藝人：文章寫得好，就是活兒做得漂亮，他體味寫作里邊的甘苦，如同農民種田耕作時的歡樂和滿足。

他從不懈怠穩(wěn)穩(wěn)地前行著，像牛一樣躬耕著，把生土翻成熟土，把凍土翻成熱土，用一本本厚重蒼涼的作品為中國文學添磚加瓦、奠基夯土，貢獻力量。也許，我們成為不了他那樣有強大定力恒心的人，終生也不會取得他那樣的成就，但是，無論我們從事什么職業(yè)，都必須心存這份精神，向往這種境界，孺子可教，素質可染，實者定慧，天下大事唯老實勤奮而強力者得之，來不得半點的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