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智娟 陳玲玲
摘 要:玫瑰是愛爾蘭杰出詩人葉芝詩歌中最為重要的意象。在其一生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葉芝嫻熟精妙地運用了玫瑰這一涵義豐富的意象。通過充分運用玫瑰的多重指向意蘊,以及玫瑰這一意象的多樣性、隱秘性和復雜性,葉芝組合呈現(xiàn)了一個完美精致的詩韻意境,凸顯其運用詩歌這一文學手段超越人生苦難的美學理念。
關鍵詞:葉芝 玫瑰 意象
意象作為詩歌創(chuàng)作中最為常用也最為有效的一種文學手段而經(jīng)久不衰?!?辭?!穼σ庀蟮亩x為:意象是主觀情意和外在物象相互融合的心象,即詩人心中的物象,也就是帶有詩人主觀情意的人、事、物。換言之,意象即融入了主觀情意的客觀物象。從這一學界概念可以得知:意象是構成審美情趣的重要組成要素。審美主體在意識形態(tài)中,思維層面上感知意境抑或境界和情調的美好旖旎,從而產(chǎn)生情景交融、虛實相生,人、物、景交相輝映的審美想象空間從而衍生出相應的也就是優(yōu)秀的藝術帶給審美主體的審美感受即審美情趣。
作為英語詩歌的杰出代表,詩人葉芝一直擁有卓越的詩藝才能。玫瑰這一意象在其貫穿一生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一直起著重要的作用。不管在其早期膾炙人口的抒情詩,還是中期探索玄妙世界,充滿神秘主義意味的哲理詩,以及歷經(jīng)磨煉,徹悟世界而回歸人性本元、樸實無華的多元敘事詩,作為審美主體的讀者始終能夠見證“玫瑰”這一意象若有若無的存在。詩人嫻熟精妙地運用了玫瑰這一涵義豐富的意象,通過充分運用玫瑰的多重指向意蘊,以及玫瑰這一意象的多樣性、隱秘性和復雜性,葉芝組合呈現(xiàn)了一個完美精致的詩韻意境,凸顯其運用詩歌這一文學手段超越人生苦難的美學理念。
一、玫瑰意象的多樣性
審美傳統(tǒng)中,玫瑰這一意象最直接的意義指向總是和愛情密不可分。但葉芝詩中的玫瑰從來都同時具有多種意義指向,多重涵義關聯(lián),即便年輕的葉芝對玫瑰這一意象也有與愛情直抒胸臆的關聯(lián)。好比在白鳥中(The White Birds)“倦意飄來,來自那露濕的百合與玫瑰,/愛人……原我們化做白鳥,在浪尖飛行”。玫瑰雖然指向了愛情,忠于情感,但同時也關聯(lián)了詩人不羈的靈魂,向往不朽精神的自由?!稇偃嗽V說他心中的玫瑰》(The Lover Tells of the Rose in His Heart)玫瑰這一傳統(tǒng)意象更具有多樣性,具有多重意義的解讀。那“破碎的、殘缺的、衰敗的萬物,/路邊,嬰兒的啼哭,馬車的尖響,/農(nóng)人的沉重的步伐,蒼冷的田野,/ 都在消損著你的影像;一枝玫瑰在我心頭開放?!薄澳浅舐娜f物.../我渴望重塑世界,然后歇在青草地上,/看新生的世界如一只金匣,/因我夢中的你的影像;一枝玫瑰在我心頭開放”。字里行間,詩人雖然用玫瑰這一意象暗指他的一生摯愛茅德.崗,但同時詩歌呈現(xiàn)了一片頹破衰敗的具象,反差之下,玫瑰就是那新生的世界,是撫慰受傷靈魂的存在,是拯救世界、重塑世界的不二利器。好比對于年輕的詩人來說,喧囂雜亂的世界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愛人那能撫平一切創(chuàng)傷痕跡的容顏,那容顏就是玫瑰,就是拯救污濁世界的美好。此處的玫瑰,指向了愛人愛情,但更多地指向了現(xiàn)代文明的荒原中靈魂的救贖。
二、玫瑰意象的隱秘性
葉芝的玫瑰意象超越了愛情這一單一的指向性的同時也具有了意象的隱秘性的特點。例如《 塵世玫瑰》中(The Rose of the World),“誰夢見美如夢而逝?/ 這些紅艷的唇,滿含哀嘆的驕傲,/哀嘆再無可期待的奇跡——/ 特洛伊在沖天葬火中焚毀,/尤納斯之子盡數(shù)死去。”“我們與這辛勞的世界一起/在人類的靈魂間掠過, 那些靈魂/ 如冬日里蒼冷的河川奔騰,/ 在泡沫般流逝的星空底下;/這孤獨的面容永生”?!熬瞎?,眾天使,從你們晦暗的住所;/在你們受造之前,或任何心臟跳動之前,/那疲倦而善良的人徘徊在神座下;/神將這世界鋪就成一條青草大道/展開在她浪游的雙足前”??v覽全詩,玫瑰這一意象只在篇名出現(xiàn),但作為一種隱秘的力量總領全篇。塵世玫瑰暗指熱衷于愛爾蘭民族自治運動的愛人,但同時寓意熱情、自由、激情的愛爾蘭民族精神。
同樣,詩集《玫瑰》整部集子,似乎直接的玫瑰意象并不多見,玫瑰這一意象被虛化為了一種品質,外在的物象反而退居其次,構成虛實相呼應的一種審美意境。玫瑰被虛化為一種高潔承擔、風雨共享的品質,“面對趁勢的痛苦,愿意與人類一起受難,雖然,本是可以遠遠地關注著的”(李立瑋:39)。《被偷走的孩子》(The Stolen Child)中仙境般的玫瑰園是具有隱秘性的極為重要的意象。在迷蒙的月色下,“在最遠最遠的玫瑰園里,有我們整夜整夜的步履。我們交織著古老的舞步,雙手和眼神也交錯如炫舞,直到月亮離去。。。而你們的世界卻充滿了煩惱?!贝颂幾钸h最遠的玫瑰園卻是最近最近的仙境,完美逃離困頓現(xiàn)實的仙境。置于仙島的玫瑰園,擁有極其多元的意義指向。與世無爭的語境下,整個場景蒙上一層亦真亦幻的意境:“湖水那邊”“綠蔭的小島上”。內(nèi)心的自由不羈。遠離陸地,遠離束縛與紛擾,遠離羈絆,孤懸于茫茫海域中,不再與陸地(現(xiàn)實)連接,可以遙想呼應,可以任性獨立。玫瑰園成為葉芝的隱世桃花源,與之相對應的現(xiàn)實人間卻充滿了煩惱,人們即使在“睡眠里也沖突著無盡的焦躁”。玫瑰園因而具有了強烈的喻意指向。如同葉芝理想中的世界:浪漫、美麗、神秘、幽遠,在精靈(自身自由靈魂)的引領下,仙境不再遙不可及而是可望也可及;“人間”則是現(xiàn)實在詩意世界的反映:焦躁、苦惱、不安、茫然。人類迷失在自身無法超越的困境中,逃離困境的方法唯有追隨精靈的召喚。
三、玫瑰意象的復雜性
如果說葉芝的玫瑰起于與愛情的指向關聯(lián),那么多年以后葉芝對于玫瑰這一意象更賦予了花朵這樣更引申的意義指向。日趨年老的葉芝在其《自傳》中這樣描述他對茅德.崗的一生鐘情“一切都已模糊不清,只有那一刻除外;當時她走過窗前,穿著白衣,去修整花瓶里的花枝。十二年后,我把那個印象寫進詩里:花已黯淡,她摘下黯淡的花/ 在飛蛾的時節(jié)把它藏進懷里。” 這個印象就如同蝕刻畫般嵌在詩人的意識里,這樣的印象因而成為了詩人詩歌中縈繞的意象;既“我感到我面對的是一種偉大的寬容和勇氣,我的憂郁已不單是愛的憂郁.”的確葉芝后期那些看似樸實無華實則內(nèi)里錦繡的哲理詩印證花朵意象的復雜性,多元性。玫瑰逐漸遠離那些僅僅甜蜜的表層指向,指向生存的力度和尊嚴,指向了生命的豐富與圓融,不再割裂生存表面的虛無與內(nèi)在的力量,猶如葉芝感嘆:“辛勞本身就是開花,就是舞蹈,/只要美并非產(chǎn)生于絕望的念頭,/栗樹啊,...虬根的花樹,你是葉子、是花朵還是株干”?(Among School Children)對于玫瑰這一意象來說,審美主體又如果能割裂花朵還是株干更或說是那馥郁的花香?在《隨時間而來的智慧》中葉芝也表達了同樣的成熟智慧:“雖然枝條很多,根卻只有一條;/穿過我青春的所有說謊的日子/我在陽光下抖掉我的枝葉和花朵;/現(xiàn)在我可以枯萎而進入真理?!绷闵⒌幕ǘ涞木呦笠巡辉僦匾?,一切成為圓融的一體,詩人達成了和生命和自身的和解。沒有紛擾,只有心靈的寧靜。
玫瑰意象在葉芝的詩歌雖然與情愛有直接關聯(lián)的時候,但更多時候,更多意境中,玫瑰意象獲得了更深刻的涵義,更寬廣的解讀。表層意象在豐富指向喻意背景的襯托下,已經(jīng)不再那么重要。這些優(yōu)美的意象、精致的抒情或許與愛情有關,或許無關。情感已虛化成為更多涵義?;蛟S時間讓葉芝找到比花朵這些具體意象更精致、更醇香、更豐富、更完美的解讀。這些繁花似錦的花朵意象下,葉芝獲得了哲學意義上的頓悟,就如他所說:“讓我頓悟“太一”(One)的存在,頓悟人生如同幻影”?;ㄖǜ梢殉蔀閳A融的滄桑智慧。象征崇高真理的百合和絕世之美的玫瑰超越了塵世的繁花之美,葉芝賦予這些意象超越人生、聯(lián)結人類生存的意義。葉芝詩歌的一切傳奇都與這些精妙的意象緊密相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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