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興
最近,關于博物館的新聞不在少數(shù)。有娛樂節(jié)目跑進了博物館,有博物館借給開發(fā)商辦活動后館長被責成停職檢查,有館長提醒觀眾與其忙著拍照不如花時間去感受。正如人言,“曾經(jīng)喜歡的,并非如今想見的。”
當“跑男”跑進博物館,一檔頗有觀眾緣的真人秀節(jié)目頓時引發(fā)爭議。因錄制場地選在博物館室內(nèi),眾多明星和節(jié)目制作團隊在文物堆里跑來跑去,甚至在國家一級文物戰(zhàn)國水晶杯的咫尺間“開撕”,讓傾心國寶的觀眾感到戰(zhàn)戰(zhàn)兢兢。
一面是靜靜陳列著供人觀賞的珍貴文物,另一面是跑動與喊聲齊飛的激烈場面;一面是文化歷史的沉淀,另一面是商業(yè)娛樂的圍觀,構(gòu)成了令人揪心的圖景。其實,事情很簡單,爭議也不復雜。能不能給文物打強光、是否能在博物館里跑動喧嘩、可不可以在展覽室里攀爬打斗……只要去過博物館、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禁止喧嘩打斗、拍照勿開閃光燈等都是基本規(guī)定。從這個意義上說,博物館不是“跑男”的跑場,如此“大動作”的行為肯定不合適,管理方和制作方需要給出合理的解釋甚至向公眾致歉。
綜藝的娛樂與博物館的沉穩(wěn),本就有天然的差異。節(jié)目中的一位男演員剛進入博物館時說:“看到這些東西真的是走不動路,為什么會到一個這樣的地方來撕名牌,那種對文化的渴求如饑似渴,在這里我根本挪不動步,更不要說跑。”如果“對文化的渴求”真的變成對文物的尊重和保護,就不會變成后面肆無忌憚地“撕撕撕”,也不會有如此頗具反諷意味的片段??梢哉f,博物館需要的是不被打擾的寧靜,而不是借打鬧才能被關注的“濃烈歷史文化氣息和人文風情”。
有什么樣的行為示范,就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傳播效應。其實,當“跑男”跑進博物館時,也可以成為正面展示的典范,而不是充當社會規(guī)則的“撕扯者”。進入博物館、展覽館拍攝的綜藝節(jié)目團隊不少,有的用鏡頭來展示古建筑和庭院之美,而動作幅度大的環(huán)節(jié)在室外進行;有的專門提示“別跑步,要競走”,還用字幕提示請勿模仿。顯然,這些做法比所謂“拍攝時用仿制品代替了真文物”“雖然打鬧但并沒有損壞物品”等辯護更有意義,是在最初就建立了對文物乃至文化百般呵護的意識。否則,在博物館內(nèi)“奔跑”,借助大眾傳播產(chǎn)生的負面效應,會抵消長期以來形成的文明共識,成為對公共場合中的行為規(guī)則和社會公德的挑釁。換句話說,“優(yōu)良的示范是最好的說服”;反之亦然。
更重要的是,類似博物館等公共場合的開放,是面向公眾的對等開放,其知名度也是建立在對藝術珍品的保護之上,既不能讓娛樂秀出對文物的輕慢,又不能讓商業(yè)跨越博物館涵養(yǎng)歷史的邊界。與此相對,博物館一定要關上商業(yè)合作和推廣的大門嗎?別過猶不及,也別因噎廢食,博物館如何處理好與商業(yè)、資本的關系,是一道社會考題。正如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前館長托馬斯·霍文在《讓木乃伊跳舞: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變革記》一書中試圖厘清的那樣,博物館的藏品需要保護才不會被時間摧殘而失去光華,也需要得當?shù)纳虡I(yè)行為把附加價值推向市場。至于何種“商業(yè)+文物”的發(fā)展方式更合適,并沒有標準答案,但什么行為不能做、哪些規(guī)則不得違背,是確定無疑的。尊重藝術、愛護文物,其實更需要用心感受,無需赤裸裸地打上鎂光燈、裹上流通幣。
“博物館應具有真實可信的知性,應能講述館藏藝術品的真相,并堅持不懈地向公眾展示不同的品質(zhì)——好的、更好的、最好的?!泵恳粋€博物館都能讓人心神愉悅,每一件文物藏品都凝結(jié)著文明的精華和歷史的沉淀。在博物館,或許真正該“跑”起來的不是追星的興奮,而是文明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