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灣向西距離靖邊50里,靖邊是北部長城的一處重鎮(zhèn),臨近內蒙,有敵人的重兵集結。
在天賜灣,毛澤東與周恩來商議認為:中央已撤出延安,晉陜交界的黃河兩岸,一時間成了胡宗南和閻錫山的天地,胡宗南派兵從南往北打,閻錫山從西往東擠;陜北雖然有彭德懷率領的西北野戰(zhàn)軍,但他還得分出很大精力,盡全力調動僅有的部隊對付從西北方向撲過來的諸路敵軍,陜甘寧邊區(qū)依然處在危急中。
有鑒于此,毛澤東說:“調陳賡率四縱回師陜北,擺在黃河兩岸,東扼閻錫山,西擋胡宗南———就做個當陽橋上的猛張飛吧!”
陳賡到陜北后大約一周左右的一個傍晚,毛澤東在其窯洞內的桌子上擺了幾樣酒菜。飲了好幾杯酒后,陳賡有些激動了,冒出了一句話:“主席,恕我直言———你調我西渡黃河,不夠英明!”
一句話,說得毛澤東微微一怔,周恩來也吃了一驚。周恩來急忙起身拿了陳賡面前的酒杯:“你今天喝多了,不要再喝了?!?/p>
毛澤東取過酒杯重新放回到陳賡面前:“說下去,我洗耳恭聽?!?/p>
被酒漲紅了臉的陳賡好像不明白周恩來勸阻的用意,又自斟自飲了一杯后,坐在毛澤東面前打開了話匣子:“我一向敬重主席,敬重周副主席———請恕我直言!你讓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陳粟大軍挺進魯西南,都是英明決定??墒?,全國戰(zhàn)場一盤棋,對于我這個小棋子兒,你卻擺錯了地方……主席,你不該讓我西渡黃河,保衛(wèi)陜甘寧;你應該把我拿出去,南渡黃河、東砍西殺,再給敵人的胸口插上一把刀!至于保衛(wèi)陜甘寧,可以就近考慮;把我調過來,不謙虛地說,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你這個大材、我怎么小用了?”此時的毛澤東已經面帶慍色。
陳賡坦陳直言:“我認為讓四縱回師陜北,不是主動進攻,是消極防御,這是一招險棋……”
“大膽!”毛澤東猛地一拍桌子,霍地一下站起來,勃然大怒:“好你個陳賡!這次調你過黃河,可不是為了保護我毛澤東!你們都想在中原遼闊的戰(zhàn)場上躍馬縱橫、殺個痛快,卻不想想陜甘寧的兵力是何等空虛?你讓我就近調兵,我調哪一個?你最近,我都調不動!我曉得你曾救過蔣介石的命,難道這次想把我毛澤東、把黨中央拱手送給蔣介石嗎?豈有此理!”
毛澤東越說越激動,止不住又拍了幾下桌子,把桌子上的酒菜都震動了———陳賡大吃一驚,渾身的酒勁兒被嚇掉了一大半,連忙站起身來說:“主席,我這只是一己之見……我堅決執(zhí)行中央的決定……”
此時的毛澤東見到陳賡窘迫成這個樣子,反倒哈哈大笑起來:“陳賡呀陳賡,說了一句笑話,嚇了你個半死!”毛澤東用食指和中指夾著吸了半截子的紙煙,戳著陳賡的鼻子尖說:“你怕么子嘛!跟你說句心里話,你同中央想到一起了!”
毛澤東丟掉手上的煙頭,語氣深沉地對陳賡說:“告訴你,劉鄧挺進大別山,會打得蔣介石雞飛狗跳;胡宗南又被彭德懷牽制在陜北,腿拔不脫。現(xiàn)在,豫西一帶是個空子,你若南渡黃河,乘虛而入,在西至潼關到鄭州的800里戰(zhàn)場上,打他個昏天黑地;向東,可以支援劉鄧和陳粟的兩路大軍;向西,可以配合陜北作戰(zhàn)、從背后抽胡宗南一鞭子,他的800里秦川便在風雨飄搖之中!陳賡呀陳賡,你沒有錯!”
毛澤東如此大度的一席話,說得陳賡反倒不安起來,拘謹?shù)卣f:“只是……這樣一來,主席身邊也……”
“你莫管!”毛澤東端起酒杯說,“有驚就有險,有高度就有難度;讓我和恩來背水一戰(zhàn),置于死地而后生!你們放開了去打,你們打得越好,中央就越安全!”
周恩來也端起酒杯,站起身將杯中酒伸向陳賡:“我陪主席給你敬酒,為你壯行!”
陳賡猛地端起酒杯,站起身,語氣堅定地說:“主席、周副主席———請放心!我陳賡一定不辜負中央的重托,我代表四縱全體將士敬你們一杯!”
三人用力碰杯后,一飲而盡。
(摘自《毛澤東和他的衛(wèi)士長》,邸延生著,新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