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洛陽牡丹文化初探

白 茹 冰

(商丘師范學(xué)院 歷史與社會學(xué)院，河南 商丘476000；陜西師范大學(xué) 西北歷史環(huán)境與經(jīng)濟發(fā)展研究院，陜西 西安71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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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洛陽牡丹文化初探

白 茹 冰

(商丘師范學(xué)院 歷史與社會學(xué)院，河南 商丘476000；陜西師范大學(xué) 西北歷史環(huán)境與經(jīng)濟發(fā)展研究院，陜西 西安710062)

摘要：北宋時期，洛陽牡丹被稱為“天下第一”。在這一時期，牡丹確立了其在眾花中的地位——花王；栽培技術(shù)進一步提高，品種不斷增多；洛陽城中有專門的牡丹市場；牡丹盛開季節(jié)，城中有專門的慶?；顒?；洛陽牡丹相關(guān)的文學(xué)和藝術(shù)作品也不斷涌現(xiàn)。北宋洛陽牡丹文化成為中國牡丹文化發(fā)展承前啟后的重要時期。

關(guān)鍵詞：北宋；洛陽；牡丹文化

北宋洛陽牡丹是繼唐代長安牡丹之后興起的全國牡丹栽培中心，也是自古至今依然興旺的牡丹栽培中心?，F(xiàn)代我們常說的“洛陽牡丹甲天下”應(yīng)當從北宋開始而不是從唐代開始。洛陽牡丹在北宋時期確立了在全國的中心地位。深得宋代文化精髓的歐陽修在其名篇《洛陽牡丹記》中表述：“牡丹出丹州、延州，東出青州，南亦出越州。而出洛陽者，今為天下第一?！盵1]卷22北宋時期是洛陽牡丹蜚聲全國甚至海外的重要時期，也是我國牡丹文化形成的重要時期。

一、洛陽牡丹地位的確立

中國地域遼闊，花卉植物種類繁多。全世界約有花卉3萬種，原產(chǎn)于我國的花卉就有1萬—2萬種。眾多花卉中，牡丹開始并不起眼。牡丹二字最早見于醫(yī)簡，用于治療“血淤病”[2]17，有著豐富植物資料記載的《詩經(jīng)》中并沒有提到牡丹。在這之后很長一段時間，牡丹更多地出現(xiàn)在醫(yī)書中，而與花卉欣賞沒有關(guān)系。直到東晉時期，牡丹才開始入畫。唐代時期，由于女皇武則天對牡丹的喜愛，使得昔日以藥用為主的野生牡丹進入宮廷禁苑，成為觀賞栽培植物，由此“京國牡丹日盛”。長安牡丹已儼然有了王者風(fēng)范，但此地位并未得到人們的廣泛認可。加之適值唐末，社會動蕩，京師長安為戰(zhàn)亂所毀，牡丹文化也隨之衰落。

北宋時期，洛陽牡丹號為“天下第一”，這在文人詩篇中被多次提到，如“洛邑牡丹天下最”[3]5“古牡丹惟以藥見本草,今洛陽牡丹遂為天下第一”[4]卷7“牡丹家中州，尤者西邑洛”[5]卷30“天下花王都洛京，清明寒食走香軿”[6]卷3。洛陽牡丹能在北宋時期成為國內(nèi)冠首有著自然和人文兩方面的原因。從自然環(huán)境角度來講，北宋時期洛陽人認為“洛陽于三河間古善地，昔周公以尺寸考日出沒，測知寒暑風(fēng)雨乖與順于此，此蓋天地之中。草木之華，得中氣之和者多，故獨與他方異”[1]卷22。這一點，在現(xiàn)代社會得到了較為科學(xué)的印證：2003年春季，洛陽地礦局和河南省地質(zhì)調(diào)查院在伊洛河領(lǐng)域 (洛陽市)采集了大批土壤、水樣品，分析了其中 54種化學(xué)元素的含量。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牡丹種植園區(qū)的土壤中，鈣、鎂、鐵、錳、銅、鋅、硼、鉬、釩、鈷、鎳等微量元素的含量較高，特別是錳、銅、鋅、鉬元素的含量明顯高出其他地區(qū)的土壤，其中錳的有效態(tài)含量異常豐富。上述元素能有效促進植物細胞的生長和葉綠素、糖類、酶類的合成及花蕾的形成[7]。再加上適宜的氣候環(huán)境，洛陽就成了適宜牡丹生長的“風(fēng)水寶地”。在當時，歐陽修并不同意眾人的觀點，他認為洛陽牡丹繁盛更多是因為人文因素。他反問說：“洛陽城圓數(shù)十里，而諸縣之花莫及城中者，出其境則不可植焉？”[1]卷22歐陽修在這里提到了決定牡丹文化繁盛的重要原因是人文環(huán)境。洛陽城中多官宦富豪之家，其私家園林中多有技藝高超的花工，所以城中牡丹遠勝周邊諸縣。長期居住于洛陽的司馬光就曾對洛陽園林大加贊賞：“洛陽名園不勝紀，門巷相連如櫛齒?！盵8]卷5考察北宋洛陽的人文環(huán)境，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北宋時期作為陪都的洛陽，有著良好的經(jīng)濟和文化條件，更成為京官們退休后的休閑之所。洛陽園林興盛，節(jié)日繁多，加之洛陽有專業(yè)的牡丹市場和園丁，所以洛陽牡丹兼具了其發(fā)展的自然和人文因素，成為全國之冠自然在情理之中。

北宋時期，洛陽人尤愛牡丹，這使牡丹從眾花中脫穎而出：“洛陽亦有黃芍藥、緋桃，亦有瑞蓮、千葉李、紅郁李之類，皆不減他出者，而洛陽人不甚惜，謂之果子花，曰：某花云云，至牡丹則不名，直曰花，其意謂天下真花獨牡丹，其名之著，不假曰牡丹而可知也，其愛重之如此。”[1]卷22此時的牡丹已有了花中獨尊的位置，“洛中花甚多種，而獨名牡丹曰‘花王’，凡園皆植牡丹”[9]。北宋時期，洛陽牡丹“天下第一”，而牡丹在洛陽又成為“花中第一”。

二、洛陽牡丹園藝

唐代洛陽牡丹園藝記載不多，唯在玄宗時期提到了一位神奇的牡丹花工——宋單父[10]151。他來自洛陽，在驪山為皇家植花萬本。唐代時期，牡丹已幻化出粉、紅(淺紅、肉紅、殷紅)、紫(含深紫)、黃、白(含通白、黃白)等多色。加上基本的養(yǎng)護之法，唐代牡丹的色、香、型均滿足了社會各階層人們的需求，為北宋時期洛陽牡丹種植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只可惜唐代沒有能夠把牡丹園藝技術(shù)記錄下來并傳之后世。北宋時期，牡丹已有了專門譜錄，我們現(xiàn)在能夠見到的有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和周師厚的《洛陽牡丹記》，加上《洛陽名園記》《洛陽花木記》等記載，使我們能初見洛陽牡丹園藝的神奇之處。

(一)洛陽牡丹養(yǎng)護之法

牡丹在唐代成為觀賞花卉后，在花工技術(shù)的積累下，形成了一些養(yǎng)花之法，在白居易的《買花》中提到：“上張幄幕庇，旁織笆籬護。水灑復(fù)泥封，移來色如故。”[11]卷425當時，人們并沒有把牡丹種植技術(shù)進行專門總結(jié)。北宋時期，洛陽有“好事者又善植”，牡丹種植技術(shù)得以記錄，傳之后世。首先，種花須選擇好的土地。如果地不好有兩種辦法：一是“鋤深三尺以上”，“盡去舊土，以細土用白斂末一斤和之，蓋牡丹根甜，多引蟲食，白斂能殺蟲”[1]卷22。二是每年“四五月間，先治地。如地稍肥美即翻起，深二尺以耒，去石瓦礫，皮頻鋤削勿令生草”。種牡丹不需用糞，那樣會生蟲以致蛀根[1]卷22。其次，澆花的時間是有規(guī)律的。給牡丹澆水“或于日未出，或日西時”?！熬旁卵找粷?，十月、十一月三日、二日一澆，正月隔日一澆，二月一日一澆”。再有，為保證牡丹花型大、花層多，需要打剝。意思是牡丹“一本發(fā)數(shù)朵者，擇其小者去之，只留一二朵”，這樣不會“分其脈”，保證了剩下牡丹花的優(yōu)良[1]卷22。還有，在養(yǎng)花的過程中有一些習(xí)慣能很好地幫助花卉成長。例如：牡丹花落要立刻剪枝，不要讓花接籽，這樣可以保證花樹不老；春天時，去除牡丹花上的覆蓋物之后，需用荊棘樹枝置于花叢之上，這樣既能保暖又能擋霜，起到保護花芽的作用；牡丹花開時，如發(fā)現(xiàn)生蟲，可以用大針沾硫磺沫針之，“蟲乃死，花復(fù)盛”；另外，牡丹花忌烏賊、魚骨，如“用以針花，入其膚，花輒死”[1]卷22。牡丹的成長需要悉心的呵護，牡丹的變種和變色則需要改變其生態(tài)基因，嫁接就是這樣一種技術(shù)。

(二)洛陽牡丹嫁接之法

中國嫁接技術(shù)起源較早，“至少可以追溯到周秦時代”[12]。由于牡丹在唐之前基本是作為藥用植物，所以沒必要人工栽培，嫁接技術(shù)也使用較少。唐代牡丹逐漸成為觀賞植物，為了讓牡丹幻化出更多色彩、花型更大、花層更多、香氣更濃，嫁接無疑成了較好的選擇。北宋時期，洛陽牡丹嫁接技術(shù)已較為成熟，“大抵洛人家家有花，而少大樹者，蓋其不接則不佳。春初時，洛人于壽安山中斫小栽子賣城中，謂之山篦子。人家治地為畦塍種之，至秋乃接”。從歐陽修的記載中可以看出，洛陽牡丹使用嫁接技術(shù)已是一種常態(tài)，技術(shù)較為成熟。洛陽人對于嫁接時間、嫁接方法的掌握較為明確的記載了下來。首先關(guān)于嫁接時間的選擇，歐陽修和周師厚的記載都是秋季，“秋社后、重陽前”。這一點，被長期繼承了下來，現(xiàn)代洛陽牡丹嫁接也是在9月下旬至10月上旬[1]卷22。關(guān)于嫁接之法，歐陽修和周師厚也分別進行了記載?！盎ㄖ?，去地五七寸，裁之乃接，以泥封裹，用軟土壅之，以蒻葉作庵子罩之，不令見風(fēng)日。惟南向留一小戶，以達氣，至春乃去其覆。此接花之法也?！盵1]卷22周師厚進行了更加詳細的記載：“削接頭，須平而闊，常令根皮包含。接頭勿令作陡刃，刃陡則帶皮處厚而根浹。接頭系縛欲密，勿令透風(fēng)。不可令濕瘡口。接頭必以細土覆之，不可令人觸動。接后月余須時時看睹，勿令根下生妒芽，芽生即分減卻津脈，而接頭枯矣。凡接頭須取木枝肥嫩，花芽盛大、平圓而實者為佳，虛尖者無花矣?！盵13]156這些譜錄用平實易懂的語言記述了如何選接頭、削接頭、嫁接之后如何觀察等牡丹嫁接技術(shù)，即使今人也可照此操作，顯示了這項技術(shù)在洛陽牡丹的培植過程中已很成熟，甚至人人皆知。

(三)洛陽著名牡丹花工

歐陽修《洛陽牡丹記》中載北宋時期洛陽“接花工尤著者謂之門園子，豪家無不邀之”[1]卷22。這說明北宋時期洛陽已有專門的牡丹接花工，且有人技術(shù)高超,這為洛陽周邊善植花卉的農(nóng)民帶來了工作機會和豐厚的利潤。洛陽花工中以“門園子”最為有名，“善接花以為生，買地于崇德寺前，治花圃”，并培育出了珍稀品種“朱砂紅”[1]卷22。北宋時期在洛陽，如果成功接活一株姚黃接頭，酬銀5000錢；魏花新出時，接頭也值5000錢，后人們掌握此技術(shù)后魏花接頭為1000錢。由于價格昂貴，為保證接頭效果，秋季接頭時立下字據(jù)，春季開花時一次給付。洛陽牡丹名品接頭在北宋時期尚且如此珍貴，培養(yǎng)成活的成株名品牡丹的價格可想而知。這對要求接頭的豪家來說也不是虧本的買賣。因為新的名品牡丹被培育出來的消息會迅速傳遍全城，人們會爭相前來觀看，這也是要付費的。例如魏花初出時，“人有欲閱者，人稅十數(shù)錢，乃得登舟渡池至花所”[1]卷22。

三、洛陽牡丹品種

北宋時期，洛陽牡丹譜錄中記載的牡丹品種不盡相同。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中詳細記載了牡丹品種24種[1]卷22，周師厚《洛陽牡丹記》[13]151記載46種，《洛陽花木記》[13]154中載牡丹品種109種。周師厚《洛陽牡丹記》中的46種涵蓋了歐陽修提到的24種，他的《洛陽花木記》在《洛陽牡丹記》的基礎(chǔ)上又擴充到109種。但可惜的是，《洛陽花木記》中關(guān)于牡丹品種的描述只是名稱而沒有像兩部專門的牡丹譜錄《洛陽牡丹記》中那樣對牡丹每一個品種的性狀進行描述。從兩部專門牡丹譜錄《洛陽牡丹記》來看，歐陽修的要早于周師厚的，但在歐陽修記述時，北宋洛陽牡丹不僅只24種。文中歐陽修曾回憶拜訪錢惟演，在其雙桂樓下的屏風(fēng)上，錢惟演談道：“欲作花品，此是牡丹名，凡九十余種?！睂τ诋敃r的情況，歐陽修回憶說：“余時不暇讀之，然余所經(jīng)見而今人多稱者，才三十許種，不知思公何從而得之多也？”[1]卷22歐陽修認為自己所見常為時人稱道的大概有三十余種，達不到九十余種，且歐陽修認為錢惟演僅記了有牡丹名者，并沒有廣為人知，未必品種好，所以對于錢惟演所描述的牡丹擇其特著者而進行描述。錢惟演有關(guān)牡丹品種的記錄沒有流傳下來，不過這件事至少說明了當時洛陽牡丹品種不止24種，甚至可能超過90種。隨著時間的變遷，牡丹的品種也越來越多。大約十年后，歐陽修在其《洛陽牡丹圖》中感嘆道：“我昔所記數(shù)十種，于今十年半忘之。開圖若見故人面，其間數(shù)種昔未窺?？脱越鼩q花特異，往往變出呈新枝?！氖觊g花百變”。[1]卷28洛陽牡丹品種變化之快可能連時人都不一定認得過來呢。

唐代時期，有關(guān)牡丹品種的命名多是以顏色來區(qū)分的。這也是符合現(xiàn)代牡丹品種的劃分原則的?，F(xiàn)代牡丹分為九大色系：紅、白、黃、粉、紫、黑、藍、綠及復(fù)色。唐代時期沒有人系統(tǒng)地對牡丹的品種進行分類命名，沿至北宋時期，兩部牡丹譜錄均是按照基本品名分類：“或以氏，或以州，或以地，或以色，或旌其所異者而志之?！盵1]卷22至周師厚《洛陽花木記》有了較大的變化——結(jié)合牡丹色彩和花型來劃分牡丹品種大類，然后再分述其下小類。色彩分為黃、紅、白、紫、緋、粉等多種，花型分為千葉、多葉和單葉三種[13]154。這為我國牡丹分類打下了良好的基礎(chǔ)。

四、洛陽牡丹市場

北宋時期洛陽的自然和人文條件為牡丹花卉消費提供了良好的條件。首先從自然條件來看，洛陽“為天下之中，土圭日影，得陰陽之和；嵩少瀘潤，鐘山水秀。名公大人，為冠冕之望；天匠地孕，為花卉之奇”[14]卷7。從人文條件來看，“洛陽古帝都，其人習(xí)于漢唐衣冠之遺俗，居家治園池，筑臺榭，植草木，以為歲時游觀之好”[15]卷24。北宋時期，整個洛陽城市“逐漸完成了從政治型都市文化到休閑娛樂型文化的嬗變”[16]。京官們更是把洛陽當成了退休后休養(yǎng)生息的好地方，所以紛紛在洛陽置地修園，一時間洛陽園林景致日盛，有效地推動了花卉市場的繁榮。而在眾花中牡丹被直呼為“花”，擁有花中之王的位置，自然成為花卉市場中的主角。

牡丹花卉市場有三個交易旺盛的季節(jié)，一是春初，“洛人于壽安山中斫小栽子賣城中”[1]卷22，這些預(yù)備秋季接花的“山篦子”會在這個時節(jié)運往城中，一般賣給城中專業(yè)的花農(nóng)或私家園林。二是在春暮“花開時，往往于古寺廢宅有池臺處為市井，張幄帟，笙歌之聲相聞”[1]卷22。此時，洛陽城中“都人仕女載酒爭出，擇園亭勝處，上下池臺間引滿歌呼，不復(fù)問其主人。抵暮游花市，以筠籠賣花，雖貧者亦戴花飲酒相樂”[17]1811-1812?？梢钥闯觯瑸榱宋嗳饲巴徎?，花卉市場儼然成了一個文化盛會，弦樂表演、歌舞演出、飲酒戴花等休閑娛樂活動豐富多彩。這使得花卉市場實現(xiàn)了其經(jīng)濟價值的同時，又凸顯了其文化價值。屆時，洛陽城牡丹花卉市場多設(shè)于“月坡堤、張家園、棠棣坊、長壽寺東街與郭令宅”[1]卷22。除這些地點外，天王院花園子也是一個引人注目的牡丹交易場所。李格非在《洛陽名園記》中記：“洛中花甚多種，而獨名牡丹曰‘花王’，凡園皆植牡丹，而獨名此曰花園子，蓋無他池亭，獨有牡丹數(shù)十萬本，凡城中賴花以生者畢家于此，至花時張幙幄列市肆管弦其中，城中士女絕煙火游之?！盵9]花開時節(jié)，牡丹市場的交易量是驚人的。不僅洛陽人會有大量消費，還有外地客商前來購買。如鄭獬詩云:“第一名花洛下開，馬馱金餅買將回。西施自是越溪女，卻為吳王賺得來。”下注云:“陳人嘗赍金就洛中市花，一圃或至千余緡?！盵18]14春暮時節(jié)的牡丹交易帶有較強的季節(jié)性，一般花落即畢。三是在秋季，牡丹嫁接季節(jié)。因洛陽人認為牡丹不接則不會出現(xiàn)新的品種，也會使老樹失去活力,所以每年秋季重陽節(jié)前是這項交易的旺盛時節(jié)。為保證接頭質(zhì)量，雙方要簽訂協(xié)議，春季開花時兌現(xiàn)酬資。這種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技術(shù)可謂價值不菲。當時，“宋代下層人戶一般每天收入數(shù)十文到100文”[19]，如以100文記，姚黃一接頭即相當于宋代下層人戶50天的全部收入。

洛陽牡丹所帶來的經(jīng)濟效益不僅僅停留在牡丹花卉的交易和引種栽培，還體現(xiàn)在牡丹游賞。牡丹花開時節(jié)，人們到某些私家園林觀賞名品牡丹是要付費的。例如“魏花，出五代魏仁浦樞密園池中島上”，“此花初出時，人有欲閱者，人稅十數(shù)錢，乃得登舟渡池至花所，魏氏日收十數(shù)緡”[1]卷22。又如姚黃被洛陽人譽為花王，三四年才開一兩朵?；ㄩ_之時，全城傾出只為看其花，于是“姚黃苑圃主人，是歲為之一富”[17]3125。這更進一步促生了牡丹市場的繁榮，使牡丹交易在洛陽進入一個良性循環(huán)的階段。

五、洛陽牡丹游賞

牡丹游賞是推動洛陽牡丹文化發(fā)展的主要動力。北宋時期洛陽牡丹游賞活動絕不亞于現(xiàn)代一年一度的洛陽牡丹花會。北宋時期牡丹花會算得上是當時洛陽特有的地方性的節(jié)慶活動。邵雍在《洛陽春吟》中曰：“洛陽人慣見奇葩，桃李花開未當花。須是牡丹花盛發(fā)，滿城方始樂無涯?！盵20]卷19可見洛陽人對牡丹盛開時節(jié)娛樂活動的重視。在牡丹花開時節(jié)，洛陽城可謂滿眼皆花，“洛陽春日最繁華，紅綠陰中十萬家。誰道群花如錦銹，人將錦繡學(xué)群花”[3]卷56。配合著賞花活動，城中還會圍繞牡丹開展各種娛樂活動。這吸引人們從家里走出來，看到的景象是“車中游女目笑語，樓下看人閑往來。積翠波光搖帳幄，上陽花氣樸樽壘”[20]卷2。

北宋時期洛陽牡丹之所以會形成獨具特色的地方性節(jié)慶活動，與洛陽城全民參與有很大關(guān)系。首先，有官方的推動?！拔骶┠档ぢ動谔煜?，花盛時，太守作萬花會，宴集之所，以花為屏障；至于梁棟柱栱，悉以竹筒貯水簪花釘掛，舉目皆花也?！盵17]4732此時，官府會給各級官吏放假，讓其盡情賞花。萬花會也會邀請各級官吏、文人雅士前來賞花、飲酒、賦詩以贊賞牡丹、愉悅心情。在官府的引領(lǐng)下，洛陽民眾也會在花開時外出賞花、游玩、購花。此時，城中私家園林會對外開放，人們會“于花盛處作園圃，四方伎藝舉集，都人仕女載酒爭出，擇園亭勝處，上下池臺間引滿歌呼，不復(fù)問其主人。抵暮游花市，以筠籠賣花，雖貧者亦戴花飲酒相樂，故王平甫詩曰：‘風(fēng)暄翠幕春沽酒，露濕筠籠夜賣花’”[17]1811-1812。文人雅士更會借此機會廣交好友，富弼居洛期間聚友賞牡丹：“富鄭公留守西京日，因府園牡丹盛開，召文潞公、司馬端明、楚建中、劉幾邵先生同會。”[17]3155司馬光居洛期間也會與友人一起到各園觀賞牡丹，并賦詩《和子華喜潞公入覲歸置酒游諸園賞牡丹》曰：“介圭成禮下中天，春物雖闌色尚妍。園吏望塵皆閉戶，肩輿回步即開筵。波濤凌亂靴旁錦，風(fēng)雨縱橫撥底弦。洛邑衣冠陪后乘，尋花載酒愿豐年?！盵3]卷53寫下《洛陽牡丹記》的歐陽修更是在居洛期間每年受邀與友一起賞花，并在賞花之余進行了詳細的記述。

六、洛陽牡丹文學(xué)及藝術(shù)

大自然賦予了牡丹色、香、型諸多方面的國色天姿，社會又賦予了牡丹雍容華貴、富貴吉祥、高潔偉岸的美好寓意。這使得人們在表達對美好生活向往時往往會想到牡丹，所以自唐代以來，有關(guān)牡丹的文學(xué)藝術(shù)形式逐漸增多。

今人查閱牡丹文獻會發(fā)現(xiàn)，自唐代以來，牡丹詩詞驟然增多，北宋時期更是達到了牡丹詩詞的成熟與繁榮階段，其中有關(guān)洛陽牡丹的詩詞在其中占有相當?shù)姆至俊Ｒ悦穲虺?、歐陽修、司馬光、邵雍、文彥博等為代表的一批詩人、文學(xué)家、理學(xué)家，用他們的詩詞記錄、贊美洛陽牡丹，為洛陽牡丹登上甲天下的寶座貢獻了自己的力量，把牡丹詩詞推向了時代巔峰。北宋洛陽牡丹詩詞或描寫牡丹盛開時節(jié)的繁盛景象，或抒發(fā)詩人對國家、社會的情感，從不同角度全方位地展現(xiàn)了洛陽牡丹文化。邵雍《東軒添色牡丹》以“天下唯洛十分春”[20]卷10描寫西京花開景色之秀美；梅堯臣也曾經(jīng)“疇昔居洛陽，看盡名園花”[21]卷8；張岷看完洛陽牡丹后不禁感嘆“平生自是愛花人，到處尋芳未遇真。只道人間無正色，今朝初見洛陽春”[20]卷6；周密特意為洛陽牡丹自制一首詞《楚宮春·為洛花度無射宮》，開首便為人們描繪出一幅色彩絢麗的金谷牡丹圖；汪莘《浣溪沙》還以詩詞的藝術(shù)形式指出洛陽牡丹之所以甲天下的原因；李廷忠《鷓鴣天》寫洛陽牡丹盛開之時，人們陶醉宴飲的情景，將贊美牡丹之美和抒發(fā)對牡丹之愛融為一體。這些洛陽牡丹詩詞作于當時，傳于后世，是后世人們追頌北宋洛陽牡丹的最好媒介。

除了詩詞之外，北宋時期洛人對牡丹的喜愛還體現(xiàn)在眾多的文物古跡中。以洛陽牡丹為主題的各種藝術(shù)形式，使“洛陽牡丹甲天下”得到了實物印證，其中建筑雕刻、墓室壁畫成為一大特色。新中國成立以來，在洛陽考古發(fā)掘的宋代磚室墓中，多有磚雕牡丹。具有代表性的有洛陽七里河村宋墓、新安縣城關(guān)鎮(zhèn)宋村宋墓。洛陽地區(qū)所見的墓室壁畫中的牡丹，年代最早的為新安縣古村發(fā)掘的北宋神宗時期墓室壁畫，最好的是梁莊墓壁畫。這些壁畫，面積較大，寫實性強，內(nèi)容多為牡丹山石圖和牡丹仕女圖等。北宋時期，洛陽人還以諸多手法將牡丹與建筑結(jié)合起來。宋代《營造法式》“彩畫作制度五彩遍裝條”記：“牡丹花……宜于梁、額、橑、檐枋、椽、柱、斗拱、材、昂、拱眼壁……皆可用之?！盵22]313這說明，宋代時期牡丹圖案成為建筑物常用的裝飾，只可惜我國宋代建筑物留存太少，無法看到。不過在洛陽發(fā)現(xiàn)的多處北宋畫像石棺上，多刻有牡丹圖案，至今保存。如崇寧五年(1106年)的張君石棺，棺楣中央陰線刻一花盆，盆內(nèi)植兩株牡丹，布滿棺楣，棺蓋兩側(cè)又飾以大朵連枝牡丹。喜愛牡丹的洛陽人把牡丹與生活緊密結(jié)合起來，現(xiàn)在我們可看到的北宋洛陽文物遺存中，陶器、瓷器、銅鏡等均有牡丹出現(xiàn)。這些精美的牡丹紋飾被后代繼承下來，在現(xiàn)代社會仍可見到。洛陽牡丹文化在我國牡丹文化發(fā)展過程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保護傳承這份文化遺產(chǎn)成為我們不容推卸的責(zé)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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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韋琦輝】

中圖分類號：K2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600(2016)04-0052-05

作者簡介：白茹冰(1979— )，女，河南商丘人，講師、博士生，主要從事歷史文化地理研究。

基金項目：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xué)青年項目“唐宋洛陽牡丹文化景觀研究”(編號：2014-qn-641)。

收稿日期：2016-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