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材
一棵草心緊攆住早春,是的,窮追不舍,緊攆住早春,早春不敢松懈,跑得更快了——
早春二月的清晨,睜開眼,帶上一顆敏感的心,輕輕扒開草皮,枯黃的破棉襖里,總看見一棵草心不畏嚴(yán)寒、獨步初春的身影,它是早春最絢爛的陽光。
早春呢?在冬天的影子還沒有退盡時,便已悄悄飛來,世間萬物惶恐于冬日的殺威,唯有最弱不禁風(fēng)的草心,早已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用盡全身的力氣,沖破冬天的肅殺和寒冷,讓小腦袋上敷上一圈逆光的暖。
仿佛一夜間,操場上、樹林中、小河邊,只要用心,隨處可見它的身影,小小的身軀頂住那涼到心尖的嘶吼著的風(fēng),刺破那用盡最后的力氣吶喊的雪,好像深藏著硬漢般的傲骨??扇崛醯耐獗?,還是那般輕盈,那般娉婷,讓人可憐得心疼。
一棵草心緊攆住早春。上帝恩賜它的身邊沒有戰(zhàn)亂沒有刀斧,上帝恩賜它以弱小和短暫來體會自己存在的美好。也許,是因為小草天生有一顆“草心”,它順從自然,它有點賣萌般淘氣,不想讓世俗過多地為難自己。
然而,每棵草心都不一樣,像人和人不一樣。一兩棵草,從石縫里長出孤單倔強(qiáng)的草心。那些長在高處和低洼地的草心,像草書一樣,見首不見尾,姿態(tài)更是出人意料,它們推掌踢腿,恣意妄為。有時,你完全想不到,路旁生銹的廢鋼鐵上長出一點草心,素面朝天,不施粉黛,靠著門框,和風(fēng)說一些不著邊際的呢語。
氣喘吁吁的早春捂住胸口,只能拼命地跑,哪里敢停留?這已足夠,一棵草心足以心滿意足地昂起頭顱,支撐著病懨懨的天空。雖然只是一棵草心,但那些還在溫室里的花朵,是搶不走它袖口的綠色和芳香的。
信念只有一個:可以做一棵草心,但必須是緊緊攆住早春的那棵。后來,早春二月終于跑得累死了,世界卻都來為它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