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去
翻開《全唐詩》,關于春天的詩歌占了很大一個篇幅,把這些詩做個分類,大體是迎春、探春、惜春、送春,四個姑娘的名字羞答答地躍然紙上,呼之欲出。一本正經(jīng)的一部全唐詩,幾乎成為《紅樓夢》里賈府的大觀園了。
我們習慣于把早春的二月當作一年的真正開始,所以把過年叫作春節(jié)。早春的暖陽,讓唐朝的夫子們詩情高漲,也讓萬物變得熱情奔放。
你看那濕地公園里的綠頭野鴨,它扇動翅膀,拍碎了身下的最后一塊薄冰,一會兒啄一口綠水,一會兒又去戲弄水底的流云,等你打開手機的照相功能準備拍一個特寫時,它卻又一個猛子扎進那三千弱水中去了。
忙活了一輩子的外婆,度過了八十個二月的早春,卻總說啥時候都沒個夠。她說春天啊,就像一個大小伙子,要忙活的事很多,要把候鳥從南方的娘家接回來,還要幫霜打的茅草一根根地拔出白發(fā)……
到了二月,外婆會打開羊圈,放那些在冬天里出生的小羊羔去見見世面,讓它們在剛抽出嫩芽的草地上撒撒歡兒,外婆說,再不吃些新鮮的嫩草,小家伙的喉嚨里恐怕要生出銅銹了。
要我說,那二月的早春就像是杜十娘,她帶著豐厚的嫁妝,越過高山大河,只為尋一個不負時光的兒郎,她攀云攜雨,纖手濯處,綠了江南岸,甜了杏花香,這樣的新娘,哪個小伙兒不想娶?
二月的春雨也來了,淅淅瀝瀝潮潮潤潤,星星點點的白霧飄落在少年的星眸和美人的云鬢里,瘦了姑娘的綠蘿裙帶,肥了淮河岸邊漁民笊籬里的鯽魚。
在二月里,翻開一卷書,看一看唐詩里撥剌作響的船頭跳魚,嗅一嗅白沙堤上綠楊蔭里的醉人春煙,再聽一聽《詩經(jīng)》里食野之蘋的呦呦鹿鳴。讀著讀著,不覺已是春深。
二月春光美,時光不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