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智偉?何白玉
本文從空間審美和時間審美兩個方面來解讀設計師自己的家:首先,家在空間上被定位為一個物理容器,為了充分利用小戶型有限的空間,提出用抽象的立方體來收納靜態(tài)的物件、設置可變化的家具來與適應動態(tài)的行為,并形成極簡、高效的空間審美;其次,家在時間上被提煉成一個情感載體,運用竹等自然材料來追思幼年的回憶、模擬水的流動來表達對自然界力與場的崇拜,并用光和影來描摹禪意、本真的時間審美??臻g審美的極簡和時間審美的禪意在設計中碰撞、交織在一起,繪出一幅有關時、空,有關的美麗畫卷。
概述
不論你能望多遠,仍然有無限的空間在外邊;無論你能數多久,仍然有無限的時間數不清。
——(美)惠特曼《自己之歌》
在自然輪回中,無限的時空令人驚嘆;在蕓蕓眾生中,有限的生命長度以及有限的生活空間,則令人嘆惋。嘆惋之余,驟然生起一種在有限的時空內創(chuàng)造出無限可能的祈望。
居室位于繁華的市區(qū),面積并不大,但對于年輕人w來說,卻意味著很多:它應該是一個可以安頓家人的溫馨小筑,應該是一個可以呼朋喚友的有趣之所,更應該是一個在勞累的工作之余可以放松、可以禪定,可以讓時光肆意流走的樂己之土。它應該是一個簡約、質樸、回歸自然的家。(圖1)
用空間的維度來衡量,家是一個容器,一個可以裝得下家人、裝得下物件,還裝得下生活行為的物理容器(圖2);用時間的維度來衡量,家是一個載體,一個可以見證生命、成長、歲月流逝的情感載體(圖3)??臻g和時間如此重要。W也是這個家的設計師,通過實踐,終于找到了一份屬于自己和家人的時·空之所。
空間審美
空間對于小戶型來說是個有限而珍貴的資源,因此在簡約的設計理念中,簡單、高效的容器有一種直達目的、經濟至上的空間審美。而我們要討論的這些簡單高效的容器,不僅可以容納物件,還可以容納人的行為。
1.物件容器:抽象的立方體
在所有抽象之物中,立方體是三維坐標系中擁有最簡單邏輯的幾何形體,每一個立方體,就是一個獨立的物件容器,如鞋子的容器、書的容器、展示品的容器,甚至是食物和烹飪機器的容器。每個容器都采用富有光澤的材料和極簡的設計,并適應它們各自收納物體的尺寸與特點。同時,通過組合與堆疊,通過白與黑的對比,可以營造出明快和素雅的空間效果(圖4)。
2.行為容器:高效的空間機器
物件只是家的物質基礎,行為和活動才是一個家庭的核心內容。因此設計出的容器可以應對使用者的行為活動,并與之互動,是對空間審美的另一種解讀??臻g不僅可以容納靜態(tài)的物件,還應該可以容納動態(tài)的行為,為其高效使用提供無限可能。例如,可拉伸的餐桌可以適應用餐人數的變化(圖5);又如,可翻動的書柜床可以兼顧讀書和休息的需要(圖6);再如,可調整臺面高度的茶幾既可以讓沙發(fā)上的休憩變得隨性和自在(圖7)。有了這些趣味的空間機器,可以最大程度釋放出小空間的大潛能,從而提高空間的使用效率,并且營造出一個放松、自在和隨心隨性的空間氛圍。
3.極簡到境
“洗盡鉛華始見真,浮華褪盡方顯誠”。無論是物件容器還是行為容器,設計都力圖摒棄一切嬌柔的修飾,用極簡的方式,傳達出一種對簡單生活和簡單空間的向往和追求(圖8)。正所謂:“極簡到只剩下境像,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寬一分則寬,矮一分則矮。恰到好處的凈,妙到分毫的境??筛惺?,不可語?!?/p>
時間審美
各式的容器也許只詮釋了家的物理歸屬;但家的意義太大,它不是單純的一個地方,同時也是情感的歸屬。每當你工作完成回到家,還能與自然相親,與竹、與水、與光影相伴,將有多么愜意。
時間是自然之物的存在線索,雖然在時間的流淌中它們會逐漸凋零、會變得虛無,但就如同泰戈爾所說的“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但我已飛過”那樣,不執(zhí)迷于結果,注重過程體驗,會呈現(xiàn)出別樣的時間性審美。
1.頑強的竹
在設計師w的記憶中,有一片繁茂的竹林,它與大地融為一體,彼此相互支援,既纖細又頑強。這種帶著柔韌的物性平生出一種力量,可以為冷峻的空間帶來一絲生氣。設計中,細竹密布成兩排,矗立在客廳與餐廳的中間,形成一道自然的屏風。這些竹子并不刻意追求筆直,而是在相互的錯動中尋求著時光中的逍遙與自在,營造出一種遠離塵世和索居禪林的孤寂(圖9)。
纖細的竹子被用作屏風,粗壯一點的竹子則依竹節(jié)被切削成段落,或用作墻上的掛飾,或作為植物的器皿,在時間中凝固,在時間中搖擺(圖10)。
除了竹,柳和藤也為這種頑強的存在做著各自的努力。
與竹相似,柳在秉性中折射出一種曲折向上的渴望。彎曲的柳與錯動的竹,似乎正在喃喃細語,似乎隨著時間而可以緩慢生長(圖9)。
藤也有一種倔強的韌性,縱使受到彎折,也欣然自得。藤制的燈與竹下的影,似乎正在翩然起舞,似乎隨著時間而可以穿梭古今(圖11)。
2.流動的水
W的另一個記憶是關于水的,他總記得小時候海邊的沙灘上一波一波的浪潮,當潮水退去,沙灘上就留下被波浪劃出的一條條水紋。水紋是一種場的張顯,體現(xiàn)著自然界的無形力量。如何再現(xiàn)這種力與場呢?在禪道盛行的日本,人們采用枯山水的手法,即:用石塊象征山巒,用白沙象征湖海,運用隱喻和頓悟,對空與有、虛與實作出心靈觀照。這種手法也運用在w的設計中:首先,用麻繩在墻面上“作畫”,模擬了力的對抗中擴散的水紋和泛起的漣漪,表達出自然與人工所形成的兩種場之間的碰撞與共生(圖12)。其次,垂吊而下的水滴狀吊燈,柔和的銀面反射出一面面人生百態(tài)(圖13)。水的存在激蕩起內心中無數的思潮,興許,用這種方式,是對過往的最好回憶,也是對未來的最好期許罷。
3.浮動的光影
貝聿銘曾說過,“光很重要。沒有了光的變幻,形態(tài)便失去了生氣,空間便顯得無力?!惫獾淖兓猛ㄟ^影來實現(xiàn)。在臥室,沏一杯茶,觀窗外的云起云落,看薄縵的浮光掠影(圖14)。在露臺,透過低垂的竹簾,可以感受冬日暖陽下的一抹生氣(圖15)。在餐廳一隅,當夜幕降臨,藤制的燈可以從編織的縫隙中投射下斑駁的黃光,灑在竹上,投在墻上,形成一道道光柵,給人以無限遐思(圖16)。
結語:空間、時間的對話
空間性審美和時間性審美,既是對立的又是統(tǒng)一的。
對立方面表現(xiàn)在:空間性審美代表著現(xiàn)代極簡主義的人為、理性、公開和絕對;而時間性審美則有著東方禪意的自然、直覺、私密和相對。前者注重功能性與實用性,審美上追求精煉的視覺美感,是人為刻意內斂的結果,后者則順著心靈與自然的不規(guī)則流動,審美上追求還原本真的意境和趣味,是感性的延伸與表達。
然而,當兩種審美相互碰撞,當簡素的物體和天然材料交織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它們原來也可以如此平和安詳、如此超然物外,如此和諧統(tǒng)一(圖17)。在這純自然、高簡素的色調中,展現(xiàn)出的是一種樸素、簡約之美,猶如一條涓涓溪水、不張揚、不磅礴,緩慢而行卻從未停止,細水長流卻未消退。
這個關于空間和時間的故事即將終了,故事發(fā)生在都市中一個小小的居室里,但這個居室卻承載著無數個像W一樣的年輕人的大夢想。這個夢想,講述的是棲居,也是團圓;是簡素,也是優(yōu)雅;是一隅清閑安靜之地,也是一個靈魂停泊的港灣(圖18)。
作者簡介:翁智偉,浙江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一級注冊建筑師;
何白玉,杭州快跑文化創(chuàng)意有限公司,總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