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玲玲
論楊自儉翻譯和重譯《印度之行》時的視域融合
孫玲玲
以楊自儉對福斯特的長篇小說《印度之行》的翻譯和重譯為中心,通過研究楊自儉在翻譯與重譯中所作的修改,從文學闡釋學角度分析這一行為中的兩個視域及其融合的過程,探究譯本背后所體現(xiàn)的先見性與歷史語境,從而對視域融合中譯者的主體性有所理解。
楊自儉印度之行視域融合文學闡釋學
闡釋學在二十世紀時激起了研究的熱潮,海德格爾對闡釋學起了轉折性的關鍵作用,加達默爾在其基礎上對歷史闡釋進行深入研究,形成自己的系統(tǒng)思想。理解是文學闡釋學的核心[1]248視域融合是理解的關鍵,理解是將兩個視域融合在一起形成新的視域,從而產生新的闡釋。
《印度之行》[2]是英國作家E. M.福斯特所寫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也是他聲望最大的一部小說,他致力于探索人的心靈,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他幾次訪問印度,認為作為英國殖民地的印度發(fā)生了一些變化,這些變化襯托出英國人性格中的缺陷與殖民統(tǒng)治的粗暴。楊自儉[3]兩次翻譯《印度之行》融合了他不同時期對福斯特思想的理解,他也在視域融合中形成了新的重譯版的《印度之行》。
加達默爾認為文學闡釋學的理論原則包括理解的歷史性、視界融合和效果歷史。視域就是看視的領域,它包括了從某個立足點出發(fā)的所能看到的一切。[4]8按照加達默爾的說法,理解者和解釋者的視域不是封閉和孤立的,它是在時間中進行交流的場所。理解者和解釋者的任務就是擴大自己的視域,使它與其他視域相交融,形成視域融合。
楊自儉所翻譯的《印度之行》主要內容是:英國婦女穆爾夫人和阿德拉小姐去看望在印度昌德拉普擔任法官的朗尼,朗尼是穆爾夫人的兒子也是阿德拉小姐的未婚夫。在印度醫(yī)生阿齊茲帶穆爾夫人和阿德拉小姐去游覽具有印度風情的馬拉巴山洞時,阿德拉小姐因為陌生的山洞景象產生混亂腦中出現(xiàn)回聲,誤以為阿齊茲要非禮她,從而將他告上法庭,最終清醒之后在法庭上承認阿齊茲無罪的故事。福斯特以這一件小事來寫英國與印度、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復雜的關系,來說明人與人、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聯(lián)結之路還很漫長。
《印度之行》在國內有四個譯本,有漓江出版社的張丁周、李東平譯;楊自儉、邵翠英分別于1990年安徽文藝出版社2003年譯林出版社的兩個版本;以及季文娜翻譯的由天津科技翻譯出版公司于2008年出版的版本。文章主要分析楊自儉于1990年翻譯的和2003年重譯過程中體現(xiàn)的他在不同時期的不同理解的基礎上形成的第一視域和第二視域,以及在文學闡釋學角度下的視域融合。
關于視域融合中的視域,殷鼎在《理解的命運》中這樣理解,加達默爾的視域融合是由兩個視域融合在一起,加達默爾從海德格爾處承接過“前理解”和及其三個方面的內涵——先有、先見、先知,將其置于視域之下,形成殷鼎所理解的第一視域。第二視域即作者創(chuàng)建文本所存在的特定歷史語境。我們的理解與闡釋就從在第一視域--理解的起點上到達第二視域。楊自儉在翻譯與重譯的過程中就分別體現(xiàn)了第一視域與第二視域,并在理解基礎上形成視域融合后的《印度之行》。
楊自儉在1990年《印度之行》出版之后就發(fā)現(xiàn)許多不滿意、沒理解和譯錯的地方,因此在重譯之前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如閱讀福斯特的散文選、福斯特傳記、其他評論福斯特及其作品的文章,查看涉及背景的著作如《印度文化史》《古印度神話》等,對小說中關于印度、宗教、神話的理解也都有了進一步的加深。與此同時他對所要翻譯的《印度之行》的內容也進行更細致的研究和了解,這是2003年重譯后比之前理解更深的地方。從闡釋學角度看,對文本所存在的歷史語境的理解屬于第二視域,屬于闡釋學中所說的被解釋者的內容,楊自儉對《印度之行》內容理解的加深說明了,在1990年和2003年版本的《印度之行》中,雖然文本所反映的內容是一致的,但由于譯者理解水平或知識水平的差異,對文本產生不同程度上的誤讀,從而使闡釋者楊自儉自身在不同時期對同一文本產生不同程度的理解。
楊自儉在重譯的過程中也對文本翻譯作了許多改正:如文本中Chandraporewasneverlarge orbeautiful,buttwohundred yearsagoitlayonthe roadbetweenUpperIndia, thenimperial,andthesea, andthefinehousesdate fromthatperiod.這句話中的thenimperial在1990年額譯本中譯成:那時已是英國的領地。2003年的譯本中改成:那時還是莫臥兒帝國。因為根據(jù)當時的歷史福斯特完成小說是在1924年,200年前是1724年,那時還是莫臥兒帝國時期(1526-1857),印度還沒有成為英國的殖民地。這一事實對文中英國與印度之間的殖民關系有很大聯(lián)系,福斯特一直強調人與人的聯(lián)結,聯(lián)結的基礎是平等,希望運用人與人之間的聯(lián)結達成英國與印度之間的和平相處,在印度的英國人與當?shù)氐挠《热撕椭C交往。殖民地這一歷史時間的長短,決定了兩國之間的人民之間隔閡的深淺。正如巴烏斯托夫斯基在《金薔薇》中所說:“尋找和決定細節(jié),需要最嚴格的挑選?!盵5]146福斯特在寫《印度之行》時中對山洞這一細節(jié)的刻畫成為影響英印人民交往的關鍵,楊自儉在重譯時也注重對一些細節(jié)的探究,因此才會對一些文本翻譯作了細節(jié)的修改,使譯本更符合福斯特所要表達的思想,同時是讀者也更能理解作者想要傳達的精神。從闡釋學角度看,第一視域中包括先見,同時第一視域又是從逝去的歷史延伸而來的闡釋主體存在的當下視域,包括通過語言傳遞到闡釋者當下的整個歷史語境。楊自儉重譯《印度之行》的第一視域包括從文本所在的當時19世紀一二十年代到2003年整個歷史文化氛圍,以及這一氛圍對楊自儉本身的滲透所形成的先見。這一語境與楊自儉在1990年譯《印度之行》時相比也發(fā)生了變化,這一變化,說明了楊自儉本身作為闡釋者對文本進行了進一步的修正,也體現(xiàn)了理解的歷史性。
根據(jù)闡釋學的理論,理解是從第一視域起步而達到第二視域,在這一意義層面上達成兩個視域的融合。楊自儉在90年譯本中是在從文本所在的一二十年代通過語言傳遞一直到90年代的第一視域形成自己理解的起點與第二視域的被解釋者的內容產生聯(lián)系從而形成視域融合。2003年的重譯本也是從第一視域走向第二視域達成視域融合形成自己的闡釋。因為楊自儉的重譯本在第一視域的先見性和第二視域的內容上都和1990年的譯本相比都有所進步,所以在視域融合上的重譯本對《印度之行》的闡釋也是有所發(fā)展的。
正如所說:“‘闡釋’就是‘誤讀’,而‘誤讀’又是思者的思想源泉?!盵6]47在翻譯基礎上的重新理解與闡釋,既體現(xiàn)了譯者自身的理解的不同時期的視域與融合,又體現(xiàn)了文學闡釋學中的偏見與誤讀,在此基礎上形成對文本意義的追尋。楊自儉翻譯的重譯的過程既是對自己的理解發(fā)展與審視的過程,也是對《印度之行》文本的原初意義和對福斯特的終極關懷探究的過程,因此楊自儉翻譯和重譯過程中的視域融合便有了價值的依托和探索的意義。
[1]張首映.西方二十世紀文論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2][英]E.M.福斯特著.楊自儉,邵翠英譯.印度之行[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
[3]楊自儉.關于重譯《印度之行》的幾個問題 [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3(5): 48-53.
[4][德]漢斯-格奧爾格加達默爾著,洪漢鼎譯.真理與方法[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
[5][俄]康巴烏斯托夫斯基著.李時譯.金薔薇[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0.
[6]楊乃文.偏見與誤讀——文學闡釋學的哲學反思 [M].文藝爭鳴,1996(03): 40-49.
(作者介紹:孫玲玲,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2014級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歐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