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樹節(jié)里憶母親

魏　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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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樹節(jié)里憶母親

魏鵬

母親生前就愛栽樹，春天一到，她就要到十幾里外的集市上買回一些樹苗栽在房前屋后的空地上。

讓我對朱熹肅然起敬的不是他的理學(xué)體系，而是他在他祖母墓旁栽了十九棵杉樹來懷念他去世的祖母。受其影響，我也想為去世的母親栽一棵樹。

母親生前就愛栽樹，春天一到，她就要到十幾里外的集市上買回一些樹苗栽在房前屋后的空地上。在我的記憶里，村里數(shù)我家栽的樹最多。在瓦屋還未建好之前，母親就在宅基地上栽滿了洋槐。記得瓦屋建好后的那年春天，母親帶著我去縣城買過樹苗，我至今記得那時一棵一人高的槐樹苗只賣一毛錢。

母親在宅基地上栽有桑樹、槐樹、椿樹、棗樹、桃樹、石榴樹、泡桐樹等，而宅基地邊上栽的多是柳樹。栽柳樹不用樹苗，而是栽下虎口粗細的柳枝。柳枝從大柳樹上鋸下來，兩端都是光禿禿的，像一支巨型鉛筆，可栽下十多天后就發(fā)芽生根了。母親在房子西側(cè)栽了5棵柳樹，幾年后全都長成了高大的柳樹。柳樹枝軟皮甜，知了喜歡，一到夏天滿樹都是知了的歌聲。我們常常把桌子抬到柳樹下，一邊看書寫字一邊聽知了唱歌。父親常常拿著鏟子為柳樹整枝美容，村里那些懂點文化的叔叔就戲稱父親為“五柳先生”。那五棵柳樹成材后，母親用它們?yōu)榇蠼愣愦蛄藥准恋募迠y。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家鄉(xiāng)開始引進意大利楊樹栽種，于是母親又在房前屋后栽了三十棵意楊。父親天天都在說母親栽得太密了，讓母親去掉幾棵，可母親一棵都舍不得去掉。那些魚竿粗的楊樹苗仿佛就是她的一個個手指，去掉哪個都心疼。那些意楊一天一個樣，母親愛得不行，又在東頭的地腳邊栽了一百多棵意楊，使我們家一躍成為全村的植樹大戶。

一天，大姐來和母親商量，想賣掉東頭的那些意楊。那時戶口政策已開始松動，花六七千元就能買到一個非農(nóng)業(yè)戶口。大姐說，有了非農(nóng)業(yè)戶口，就業(yè)、提干、入伍、升學(xué)、孩子入托等都有優(yōu)惠待遇，就“高人一頭”了。母親左思右想后，把東頭的意楊賣掉了一部分，一次給了大姐六千元。現(xiàn)在想來是多么可笑啊，可當時母親卻感慨萬千地對我說：“那些意楊換來了你大姐的非農(nóng)業(yè)戶口，值??！”

剛要跨世紀時，母親不幸患上絕癥。住院期間我四處籌錢為母親治病，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把房前屋后的楊樹全都賣了錢給母親治病。母親從醫(yī)院回到家里時，滿眼含淚地看著那一個個樹坑，久久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母親去世后，我就決定學(xué)朱熹先生，想在母親的墳地栽上一棵樹?？墒且驗榉N種原因，我連栽了三年都沒能栽活一棵松柏。后來終于栽活了幾棵意楊，但村干部說不能再栽這種很費地的樹了，硬是給砍了。去年夏天，老家變成了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母親的墳地周圍逐漸建造起很多廠房。一天，政府給我們家送來幾百元錢，要求我們把母親的墳?zāi)惯w走。

如今母親的墳?zāi)惯w到了一處河堰上，我仍想在母親墳前栽上一棵紀念樹?？珊友呱弦粋€墳頭挨著一個墳頭，即便是栽上一棵小樹苗，也已經(jīng)沒有了扎根的地方。

植樹節(jié)又到了，我多想去為母親栽上一棵樹啊。

（責(zé)編李亞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