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的歡喜”——從《夜之細聲》看梭羅對E·B·懷特的影響

年慧敏

(河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鄭州 450000)

?

“影響的歡喜”
——從《夜之細聲》看梭羅對E·B·懷特的影響

年慧敏

(河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鄭州 450000)

20世紀美國散文家、《紐約客》專欄作家E·B·懷特深受梭羅文學(xué)作品、哲學(xué)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影響，他為紀念《瓦爾登湖》出版一百周年而創(chuàng)作的隨筆《夜之細聲》全面深刻地表達了對梭羅的景仰和喜愛。

梭羅；E·B·懷特；夜之細聲；影響

哈羅德·布魯姆認為偉大的文學(xué)作品都是作家對前人作品誤讀和創(chuàng)造性接受的成果，然而，他們在受到前人恩惠的同時也會產(chǎn)生負債的焦慮，總想找到克服這種焦慮的力量。布魯姆認為西方經(jīng)典的中心是莎士比亞，他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設(shè)立了文學(xué)的標準和限度”[1]38，后來所有的著名作家如蒙田、歌德、惠特曼、托爾斯泰等，都或多或少、有意無意地受到他的影響。且不說布魯姆對文學(xué)衍變過程的見解是否正確，對莎士比亞的極力推崇是否得當(dāng)，偉大先賢對后輩才俊和普通大眾的深遠影響是世人皆知的。19世紀的梭羅就是這樣一位影響著眾多作家和美國民眾的杰出典范，他的文學(xué)作品、哲學(xué)思想和生活方式吸引著一代代讀者，并影響著他們看世界的方式，20世紀的美國散文家E·B·懷特(E. B. White)就是其中深受影響的一位。

一、懷特與《夜之細聲》

對于中國讀者來說，E·B·懷特的身份是童話作家，他創(chuàng)作的《夏洛的網(wǎng)》《精靈鼠小弟》和《吹小號的天鵝》多次登上優(yōu)秀兒童文學(xué)作品排行榜，并被改編成電影、音樂劇、廣播劇等形式；懷特也為此在1970年獲得蘿拉·英格斯·懷德兒童文學(xué)獎。實際上，懷特一生著述頗豐，除了童話之外，在不同文學(xué)領(lǐng)域均有涉獵，如詩歌、雜文、隨筆、新聞短評等，每種形式都出版過至少兩部作品集，其中《人各有異》這部隨筆集奠定了他散文家的地位。此外，他的另一個身份是《紐約客》雜志撰稿人，從1925年《紐約客》創(chuàng)辦伊始就為其供稿，第二年開始參與專欄撰寫工作，直到1982年因視力不濟而不得不退休。他的文筆奠定了延續(xù)到現(xiàn)在的《紐約客》風(fēng)格。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生涯持續(xù)了近60年的美國當(dāng)代作家，懷特的作品真正做到了婦孺皆知，老少皆宜。然而，無論是當(dāng)初懵懂不知未來的大學(xué)生，還是后來受人喜愛的知名作家，懷特對梭羅的喜愛和欣賞從未停止過，且隨著閱歷的增加，他對這位全民偶像的理解和認同越來越深刻。從某種意義上說，梭羅深深地影響了懷特的生活方式和理念、作品內(nèi)容和風(fēng)格；他陪伴懷特堅持著自己想過的生活。依據(jù)之一是懷特的作品風(fēng)格質(zhì)樸、簡潔，而他本人在30多歲時離開自己出生、成長和工作的國際大都市紐約，攜妻帶子搬到偏遠貧瘠的緬因州沿海農(nóng)場，并在那里生活到去世。在他的日記、信件和作品中，懷特?zé)o數(shù)次地提及梭羅，其中最為人熟知的就是那篇名為《夜之細聲》的隨筆。無論是文章結(jié)構(gòu)、寫作風(fēng)格還是思想內(nèi)涵，此文都是想要了解懷特及他眼中的梭羅的讀者不可不細讀并再三揣摩的。

1954年夏天，為紀念《瓦爾登湖》出版一百周年，《耶魯書評》邀請懷特寫一篇對這本書的評論文章——他們真是找對了人，當(dāng)時美國很少有人像他那樣喜愛、熟悉這本書并被它深深影響，無論在生活中還是寫作上。他在同年7月9日寫給格斯塔夫·S·羅布拉諾的信中提到，“為《耶魯書評》寫了一篇紀念文，慶賀《瓦爾登湖》出版一百周年”。[2]207《耶魯書評》的邀請，據(jù)懷特傳記的作者說，是“學(xué)術(shù)界對懷特的認可”，因為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在一份權(quán)威雜志上向自己心儀的大師致敬的。這篇文章九月份發(fā)表在該雜志上，當(dāng)時的標題是《瓦爾登湖——1954》，后來改為《夜之細聲》，收入1962年出版的作品集《羅盤方位》的“東方來信”部分。1966年出版的《懷特讀本》和1977年出版的《懷特隨筆》也收錄了此文?！读_盤方位》和《懷特隨筆》是懷特自己選編的，《懷特讀本》是賓夕法尼亞州拉斐特學(xué)院的兩位教授為本科生寫作課編寫的讀物，懷特自己也提供了一些建議?？梢?，無論懷特本人還是他的讀者都很看重這篇文章，把它當(dāng)作懷特的代表作品之一。更關(guān)鍵的是，1954年正是麥卡錫時代的冷戰(zhàn)年頭，許多美國人不知何去何從，這篇文章通過對《瓦爾登湖》的解讀和禮贊，幫助人們重拾生活的信心和樂觀態(tài)度。

二、嚴謹、呼應(yīng)、幽默的文風(fēng)

文章自然地分為兩部分，以空行隔開。第一部分批評了時人對梭羅和《瓦爾登湖》的偏見，肯定了二者的價值和意義，分析了梭羅的思想和文風(fēng)。第二部分作者想象帶著梭羅觀光，了解1954年的美國，他會發(fā)現(xiàn)人們?nèi)栽谑褂谩锻郀柕呛防锏脑~句，且不知不覺，毫無刻意，因為那些話一百年后毫不過時，依然準確地描述著當(dāng)時美國的時尚、新聞、農(nóng)業(yè)、科技和人們的思想狀況。

整篇文章結(jié)構(gòu)嚴謹，前后呼應(yīng)，一氣呵成。文章開篇即點出題目的由來：“夜之細聲”出自梭羅1841年7月10—12日的日記中的一句話。文中四次提到促使此文產(chǎn)生的百年出版紀念，指出它的意義，首段即說“一百年過去，《瓦爾登湖》的沉靜與莊嚴不稍失真，還在引我們側(cè)耳傾聽，還在傳遞我們行將遺忘的那種語言”①[3]144；文中重申在這一百周年之際，他寫這篇文章是償還給梭羅的分期付款；文章結(jié)尾處再次表達了一百年之后又重新聆聽梭羅笛聲的愜意。此外，文章開頭作者用“生命之舞的請柬”來比喻這本書，說它邀請所有人來參加舞會，無論是成功人士還是失敗者，只要他們能跟上舞曲的節(jié)奏。在結(jié)尾處這個比喻再次出現(xiàn)，“可惜，接受邀請者不見增加，太多的人以這樣或那樣的理由推辭了，借口有約在先，或是身體欠佳，但邀請依然有效”。

懷特認為梭羅是個幽默的人，《瓦爾登湖》也是最幽默的一部作品，而他本人實際上也是幽默的實踐者，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善于用新奇的比喻，讓人忍俊不禁。文中此類比喻時時出現(xiàn)，真像是湖里不時躍起的鱸魚，新鮮、生動而肥美。除了笛聲、萬花筒和舞會請柬的比喻，其他還有把《瓦爾登湖》比作“第一道富含維他命的美國菜肴”，是梭羅將種種材料攪合在一起攤出的“一張頗具創(chuàng)意的煎蛋餅，供人們在饑餓的日子里獲取營養(yǎng)”；把梭羅對他所居住的康科德小社會的攻擊，比作當(dāng)代西部片，“他策馬長驅(qū)主題，朝四面八方放槍。子彈亂紛紛彈射回來，擦傷了自己，混戰(zhàn)之中，難免前言不搭后語，自相矛盾，像可怕的陰云當(dāng)頭罩下，等槍聲消歇，硝煙散盡，人們感嘆的，倒是騎手的膽略，而果然有人拍馬前來，攪起這么一場騷動，真是了不起”；《瓦爾登湖》的純潔、鎮(zhèn)靜而后悠然，讓人“像是睇視熟睡中孩子的面龐”，感到“驚奇與歡欣”。

三、梭羅保衛(wèi)戰(zhàn)

作為一篇書評，作者并沒有，也不想以冷靜、科學(xué)的語言去解析《瓦爾登湖》和評價梭羅；相反，他熱情洋溢感情激烈地打起了梭羅保衛(wèi)戰(zhàn)。一直以來，大家對這位“林中圣人”評價不一：有人把他的作品奉為圭臬，他那些關(guān)于自然保護的警句“常被引用在畢業(yè)典禮、演講和招貼畫上”[4]3，把《瓦爾登湖》看作“綠色圣經(jīng)”，稱他為“美國的第歐根尼”；有人則把他看作美國傳統(tǒng)中的一個怪人，與社會格格不入，覺得他故作姿態(tài)，文風(fēng)冗雜，形式松散，“作品中有著令人不解的空白和自相矛盾之處”[4]3。懷特的很多同時代人認為《瓦爾登湖》是“美國文學(xué)中的一個另類”，“怪異”、“沉悶”、“說教”，“企圖改造社會”，“作者是那種未開化的人”，“看不出有誰喜歡它”，“看過拉倒，沒有理由認真”，“贊美這本書有時倒讓人難堪”，等等。而懷特則對這本書推崇有加，他曾說過，“每個人在他一生中都應(yīng)該讀一本書，而《瓦爾登湖》就是我的這本書”[5]313。在文中他也不吝溢美之詞，認為它是“對生命之賜的禮贊，是一位忿忿不平者的告白”，是“美國人迄今為止寫下的最好的青年讀本”；一百年雖然過去了，它的“沉靜與莊嚴不稍失真”；它的精華是“信心、信念、磨煉自己永遠去正視現(xiàn)實，對眼前不斷生發(fā)的新生活始終心存感激”；“我們的大學(xué)院校如果有心，本該同羊皮紙文憑一道，發(fā)給每個大學(xué)畢業(yè)生一冊此書的廉價袖珍本，或者干脆免了文憑”。

這本書對懷特的意義在此文中亦有提及，尤其是這句話：“至少我通過自己的實驗得知：堅定地朝著夢想的芳香進發(fā)，努力去過想象中的生活，就能取得尋常時刻意想不到的成功?！彼J為對于不諳世事不知前途的年輕人來說，這本書猶如醍醐灌頂。到現(xiàn)在他還能記得當(dāng)時彷徨絕望的自己讀到它時的興奮與激動，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許多年。根據(jù)司各特·埃勒基為懷特寫的傳記，懷特在大學(xué)里第一次讀到《瓦爾登湖》，立刻就發(fā)現(xiàn)和梭羅趣味相投，從此與這本書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把它作為枕邊書和送朋友的禮物。即使寫這篇文章時他已55歲，思想和對人生的認識足夠成熟，他仍然認為，梭羅勝過絕大多數(shù)的朋友，他永遠也不會拋棄他而另覓新歡。

一方面，雖然懷特喜歡梭羅，認可他的思想、作品和生活方式，卻能夠清醒地看待他的偶像，而不是一味地崇拜，把他當(dāng)作十全十美的典范。他知道梭羅本人很難相處，“讓人渾身不自在”，“從來沒有長大”，有些自以為是；年輕時也像每個年輕人一樣，“充滿青春焦慮、熱情和叛逆情緒”，“躁動不安，戒心重重，急于找到自己的窩”。在給朋友的信中他承認“梭羅是個很不合常規(guī)的家伙，而且還非法侵入他人土地，這很不像美國人”。[2]189懷特試著去理解梭羅的所作所為，認為他隱居湖畔實質(zhì)上是被“兩股相反的強大動力撕扯”，對他來說，“牛鈴聽起來比教堂的鐘聲更悅耳”；另外，他想躲避一切，為自己的主張做個試驗。另一方面，在指出他的毛病之后，懷特又會立刻找理由說明梭羅為何這么做的原因。比如，他認為梭羅最開始在湖邊定居，多少有些矯揉造作，有意矯情。但是，他這么做并不是為了吸引別人的目光，而是為了讓自己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反省自身，思考生活。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避開所有責(zé)任和義務(wù)在森林中快活些日子，卻真的發(fā)現(xiàn)了人與自然最原始的關(guān)系。他的文風(fēng)怪異，語無倫次，但“他的文字無須梳理，它充分表達了作者的意思”；他的句子“凌亂蕪駁”，卻又“不可刪減”。這種對偶像的百般辯解充分說明了懷特對梭羅的欣賞與愛護。

由此可見，懷特對梭羅是欣賞和理解的，但同時也清醒地意識到他并非是別人所說的圣人，而是棱角分明的熱血公民，有一套不茍同世人的生活理念。不得不說，懷特對梭羅的認知遠超他人，且一早就形成了這些觀點，這與他對梭羅作品的熟稔和與梭羅本人的性情相投是分不開的。早在1949年5月7日，懷特就曾發(fā)表過一篇成熟的梭羅評論，開篇寫道：“5月6日對我來說是一年中最悲傷的日子，因為是梭羅的忌日。我現(xiàn)在還未從這種悲傷中走出。相比其他有相同文學(xué)地位的人來說，梭羅可能被誤解得更深。他被認為是自然主義者，然而他并不是；他被當(dāng)作隱士，實際上他也不是。他是一個作家，現(xiàn)在仍是。很多人認為他裝腔作勢。好吧，就算他是這樣的人，這種腔調(diào)也不是為了吸引別人研究，而是裝給自己看。這是一位有創(chuàng)作力的人采取的勇敢而天才的手段。他擺姿態(tài)給自己看，既作為藝術(shù)家又作為模特，以最大的耐心和欣賞的態(tài)度，探索自己與自然和社會的關(guān)系?！盵5]314這種精辟而公允的評價在梭羅批評史上只有不多的幾位專家學(xué)者才能做到，且多了幾分同樣身為作家因為喜歡和了解而為其發(fā)聲的真性情。

四、與《瓦爾登湖》的互文

《夜之細聲》是一個在很大程度上和《瓦爾登湖》互文的文本，熟悉梭羅著作的讀者能夠很容易在字里行間發(fā)現(xiàn)《瓦爾登湖》的影子。作者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對偶像的欣賞和喜愛之情。在這篇4200字左右的文章中，直接引用梭羅的文字達18處，628字，約占全文的1/7。此外還有兩三處間接引用。這些隨手拈來的《瓦爾登湖》里的詞句和典故可見作者對這部作品的熟稔程度。

比如，《夜之細聲》三次提到“笛聲”：《瓦爾登湖》中泛神論的口氣“純凈得如同遠去的夏夜池塘上飄落的笛聲”；書中的笑話和雙關(guān)“像湖里的鱸魚迎合大師的笛聲躍出水面”；“我”愿意坐在和他房間一樣大小的船屋里，“跨越一個世紀聆聽他的笛聲”。再看《瓦爾登湖》中，“笛聲”的出現(xiàn)也有三次：“我記得很清楚，四歲的時候，我從波士頓被帶到這個家鄉(xiāng)來，恰好經(jīng)過這些樹林和這片土地，到了這個湖邊。這是銘刻在我記憶中的最早場景之一。今夜，此刻，我的笛聲喚醒了這片湖水的回聲?！盵6]147“溫暖的夜晚，我時常坐在船上吹笛，看見鱸魚在我四周游來游去，似乎讓我的笛聲給迷住了”，[7]523“他沉入遐想不久，便聽到有人吹笛，那聲音和他的心情非常和諧一致……但笛子的曲調(diào)，來自不同于他工作的領(lǐng)域，傳到他的耳朵，提醒他身上沉睡的某些官能起來工作?！盵7]566把懷特和梭羅的笛聲兩兩對照，讀者會發(fā)現(xiàn)前者的前兩處笛聲明顯取自于后者的前兩處，只是被挪用在前者筆下，成了描寫后者的喻體。

再如，梭羅在刻畫世人對衣服式樣的追求時寫了這樣的句子：“男男女女對衣服新式樣的這種既幼稚又原始的愛好，使多少人為之心神不定，瞇著眼睛看萬花筒，以為他們這一來便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代人今天所需要的圖案。”[7]383熟諳梭羅的懷特不會不知這段話，于是在此文中，懷特評論《瓦爾登湖》：“書是萃取大量日記后寫就的，它的飽滿蓋出于此：他揀取那些悅目的精彩斷片，填入他得意的萬花筒中旋轉(zhuǎn)，形成了耐看的圖案，不管是色彩、形狀，還是光影?！庇纱丝梢钥闯觯麑θf花筒的借用并不是無心之舉。

還有，懷特幻想著帶梭羅“一起乘汽艇游覽阿薩貝特河，尋找我們失去的東西——獵犬、栗色馬、斑鳩”，這三樣生物在《瓦爾登湖》第一篇中出現(xiàn)過：“很久以前我丟失了一頭獵犬，一匹栗色馬和一只斑鳩，可至今我仍在追蹤尋找它們?！盵7]375-376

此外，寫這篇文章時，懷特必定也想到了梭羅的林中住所和他的動物鄰居們，由此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所處的這間放船的小屋，不但和梭羅的房子建在湖邊一樣，也對著一片海灣，而且和梭羅的房間大小和形狀都一樣，狹窄，簡單，與他的所屬的鄉(xiāng)鎮(zhèn)也相距不遠。船屋周圍有鶚、松鼠、老鼠、土撥鼠。懷特著重強調(diào)了土撥鼠的存在：它住在40英尺外，互相可以嗅到對方的氣味；他們分享碼頭，輪流曬太陽，尊重對方的時間表。這些小動物在《瓦爾登湖》里也時時可見，尤其是梭羅還曾想生吞一只土撥鼠，“因為它代表著野性”[7]555。懷特自己也說，和土撥鼠為鄰，他能感受到與梭羅的親近。

五、結(jié)語

綜上所述，懷特對于梭羅，并非一味地贊揚、吹捧，視他如十全十美不食人間煙火的萬能偶像，而是把他看作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常人，堅定地固守自己的生活理念，并身體力行地影響世人去簡化生活，熱愛自然?！笆肋h莫見其面，覘文輒見其心”[8]518，雖然無法與這位國民精神導(dǎo)師對面交談，懷特從《瓦爾登湖》中了解到的梭羅時時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和作品中，和他一起生活、寫作?！锻郀柕呛芬呀?jīng)溶化在懷特的血液中，成為他身體和靈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梭羅對懷特的影響是全面而深刻的，從對自由的追求，對躬耕田畝生活方式的向往，對自然的欣賞，到對科技的微詞，對不平等的抗議和對社會制度及政府的看法等，都能在后者身上看到前者的影子。如果說后人對前人有所謂布魯姆所說“影響的焦慮”的話，懷特對于梭羅，則是相反，那是“影響的歡喜”，是正能量的傳遞。當(dāng)然，懷特對梭羅的學(xué)習(xí)與接受并非全盤拿來，機械模仿，而是根據(jù)他本人的性格、生活觀及世界觀進行取舍與變革，正如梭羅本人所說：“一個人只接受他準備接受的東西，無論是在身體上、智力上還是道德上?！盵9]19部分因為這種影響，大學(xué)里對未來迷茫困惑、不知出路在何方的安迪才成為后來的懷特，那個終身與自然為鄰，崇尚簡單，幽默風(fēng)趣且文如其人的散文與童話作家。

注釋：

①文中所引《夜之細聲》文字，均出自E·B·懷特《重游緬湖》。

[1]哈羅德·布魯姆.西方正典[M].江寧康，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3.

[2]E.B.懷特.最美的決定：E.B.懷特書信集[M].張瓊，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

[3]E.B.懷特.重游緬湖[M].賈輝豐，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144-156.

[4]斯蒂芬·哈恩.梭羅[M].王艷芳，譯.北京：中華書局，2003：3.

[5]Elledge, Scott. E B White: A Biography [M]. New York: W. W. Norton &Company, Inc., 1984：313-314.

[6]亨利·梭羅.瓦爾登湖[M].徐遲，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147.

[7]亨利·梭羅.梭羅集[M].羅伯特·賽爾，編.陳凱，等，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6：523.566.383.375-376.555.

[8]劉勰.文心雕龍注釋[M].周振甫，注.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518.

[9]亨利·戴維·梭羅.種子的信仰[M].王海萌，譯.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0：19.

[責(zé)任編輯亦筱]

2016-05-12

年慧敏(1978— )，女，河南平輿人，講師，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xué)。

I106.4

A

1008-6390(2016)05-0101-04